火光照亮著被黑夜籠罩的森林。
這里原本是遠離都市的甯靜的森林。平日里就人跡罕至,更別提有火種了,除非是有枯木被落雷擊中起火,否則一般來說是絕不可能發生這樣的情況。
但是今天的森林卻與平日不同。在燃燒的並不是枯木,也不是來野營的人所留下的火堆,在燃燒的是——從墜落的巨型運輸機中泄露出來的燃料。
「——哎呀,哎呀」
在充滿柴油味的火焰之中。
仿佛將黑暗按照人類的樣子切割下來一般,一位少女從地面上扭曲的陰影中爬了出來。
「本來在DEM的設施前做好了埋伏的,沒想到居然墜落在這種地方」
那個少女——狂三她從四散的運輸機外殼的殘骸中撿起一枚,然後將另一只手伸向前方。
接著她腳下的影子開始蠕動,從中飛出一把短槍,接著狂三伸手將其接住。
「——【十之彈】」
當狂三說出那個名字之後,一道影子被吸進槍中,成為『子彈』。
【十之彈】是能將被擊穿對象的過去記憶傳達給狂三的『子彈』。
狂三將殘骸碎片放在自己和槍口之間,然後毫不猶豫的扣下扳機。濃縮的影子被發射出來,穿過殘骸碎片直接擊中狂三的頭部。
但是本應該被擊穿的殘骸碎片還有狂三的頭部卻都毫發無損。不過相對的,在狂三的腦海中浮現出這架運輸機在空中飛行時的情景。
刺耳的警報聲,就像胎動一般晃動著飛機的『素材A』。還有與之共鳴的巨大未知的靈波反應。
然後轉瞬之間——從前方遠處某個未知設施的地下發射出一道光擊中了運輸機。
「……原來如此。造成運輸機墜機的原因是士道先生啊」
狂三忍不住笑了起來。雖然已經從分身那里收到士道的樣子有些奇怪的報告,但沒想到居然會以這樣的形式跟自己扯上關系。
「第二精靈在運輸機內察覺到士道先生的靈波,然後向他求助……大概就是這麼一回事吧。不過話說回來,要是因為這個原因導致士道先生進入暴走狀態的話,那還真是給琴里小姐她們添了不少麻煩呢啊」
話說回來,去跟被關在集裝箱里的精靈抱怨那些也沒用啊。不管結果如何,誰都無法去責備為了逃生,她所做的一切。
「不管怎麼說——沒想到,最後還是被士道先生幫了一把啊」
狂三將短槍投入影子中,然後邁著響亮的步伐向著運輸機的後方走去。
只要是運輸機有可能抵達的DEM的主要設施,狂三都毫無例外的布下了分身體。就算沒有這場事故,也應該能搶到第二精靈,不過也要消耗相當多的分身體就是了。
不用付出犧牲就能達到目標真是太幸運了。
因為狂三的目的並不只是得到『素材A』。而是第二精靈所擁有的——關于原初精靈的情報,打倒原初精靈才是狂三真正的目的。為此兵力當然是越多越好。
「——好了,精靈小姐?就讓我看看你長什麼樣吧」
集裝箱從摔成兩節的運輸機中掉了出來靜靜地躺在那里,狂三一邊望向集裝箱里面一邊說道。
但是——
「咦?」
狂三不由得睜大了眼睛。
躺在那里的是,從被內部破壞掉的空空如也的集裝箱。
◇
——的圓桌會議,此刻卻炸開了鍋。
不過這也難怪。干部的一人,克萊因頓不僅啟動了超越其權限的,而且為了阻止那個連謎之精靈都出現了。
『也……?!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那個精靈會出現那里!』
『話說真是僥幸啊。不管理由如何,沒有失去精靈的力量真是太好了。——克萊因頓,你太操之過急了!』
『你說什麼!要不是我啟動攻擊,狀況根本就不會有改善!』
『但是,你沒有那個權限才對吧。這是嚴重的越權行為』
『算了,比起那個現在重要的是。能想辦法抓住它嗎?那可是能將人類變成精靈的精靈啊。如果有了那個力量的話——』
干部們爭論不休地發表著自己的意見。
伍德曼憤怒地拍了下桌子。
「——給我閉嘴,你們這群小子」
『……!』
伍德曼那冷得徹骨的聲音,讓三名干部都屏住了呼吸。
「雖然沒有讓你們對我言聽計從,但是至少能請你們遵守約定。如果你們要違反約定的話,那麼我也有我的打算」
『……』
怒視著神色緊張的三人,伍德曼接著說道。
「對于克萊因頓的處分之後會進行通知的」
『處、處分……?你說要處分我?!我可是為著想才……!』
『就是說啊伍德曼卿。確實他性子有些急躁,不過他——』
「我說過叫你們閉嘴的吧,沃爾姆斯泰德。你們真的當我沒注意到嗎?在你們的心目中我有那麼的不中用嗎?」
『……』
聽了伍德曼的話之後,沃爾姆斯泰德完全沉默了下來。
是的,僅靠做事武斷的克萊因頓一個人就能做好那些准備,怎麼想都不現實。多半是因為沃爾姆斯泰德在從中作梗,的啟動終端才會交到克萊因頓的手上。不弄髒自己的手,完全就是他的做事風格。不過克萊因頓卻絲毫都沒有注意到其中的關聯吧。
「今天就到此為止。——各自都好好地反省下吧」
說完之後,坐在輪椅上的伍德曼讓卡蓮將他推離了會議室。
◇
「嗯……」
伴隨著輕輕的呻吟聲,士道睜開了眼睛。
這里不是自己的房間,而是類似醫務室一樣的地方。過了幾秒後士道終于察覺到現在自己身處的設施中。
「哎呀,你醒了嗎?」
聽到聲音後,士道循聲望去,發現琴里站在一旁。
看到琴里的樣子之後,士道回想起發生了什麼。
「原來是這樣啊,那之後我……」
士道在十香失去意識之後,被琴里她們帶到的地下設施中接受徹底的檢查。
「呃……」
但是那之前的記憶卻很朦朧,怎麼也想不起來。不對——說想不起來的話有些不太准確。明明記得自己有做了些什麼,但是想要去仔細回想那件事,卻越是想不起來。就像是想要回憶起昨晚做了什麼夢,結果卻什麼都不記得一樣。
「不要勉強。雖說通路安定下來,但你現在的狀態和大病初愈沒什麼兩樣」
「啊……沒什麼,已經不要緊了。比起這個,大家呢?」
聽到士道的詢問之後,琴里歎了一口氣後答道。
「在其他房間里等著。雖然叫她們好好地休息,不過她們都說要等你醒來。還有——」
說著琴里指了指房間深處——士道右邊那張床。
順著琴里指的方向看去,床上躺著全身包著繃帶貼著紗布的十香。此時的她正以一副令人心疼的樣子,靜靜地安睡著。
「十香……」
「因為她說看不到士道的話,會因為擔心而睡不著,沒辦法只好讓她跟你待在同一個房間里。——等她醒來後,記得跟她道謝。你能恢複原樣,都是因為十香最後展現出來的毅力。以血肉之軀沖進靈力漩渦中,一般人可做不到」
嘛,不過自己身邊就有個做過類似舉動的笨蛋就是了,琴里補充說道。士道只好無奈地笑了笑。
然後同時,一段原本朦朧的記憶,突然變得清晰。
士道想起來了,那個時候十香不顧危險的向他伸出手。
「……謝謝你,十香」
士道從床上撐起身體,伸手輕撫十香的頭。十香就像是被撓癢癢了一樣,扭動了下身體,接著傳來了均勻的呼吸聲。
看到十香熟睡的樣子後士道不禁露出微笑,然後轉頭看向琴里。
「琴里也……多謝了。為了我,你也做了不少工作吧?」
「……那個」
面對士道的話,琴里不知道怎麼回答才好——結果只好握著裙邊,嗚嗚地大哭起來。
「琴、琴里?你這是怎麼了」
「……對、不起……我——」
琴里嗚咽著向士道道歉。
明知士道存在著暴走的危險卻什麼都沒說。而且為了以防萬一還讓准備好殺死士道的方法。而且——負責掌管啟動鑰匙的人正是琴里。
「對不起……什麼都沒跟你說。都是因為封印了我的靈力,才讓你變成這樣的身體……真的很對不起」
「……」
安靜地聽琴里說完的士道,哎地歎了聲氣。
「不要哭,琴里」
「但是,是我把歐尼醬……」
「嘛,一整天都被人監視著的確不怎麼好受……不過那也是沒辦法的事吧。考慮到萬一暴走的情況,提前准備好對策也是理所應當的。——要是因為我而讓眾多的人死去的話,那樣的話我絕不會原諒我自己的」
「歐尼醬……」
還有,士道接著說道。
「就算一切都再次變回到跟五年前的狀態,我依然還是會選擇封印你的靈力。……雖然這麼說可能會讓你覺得我不珍惜自己的生命——但這或許就是當哥哥的天性吧。誰都沒法改變的。因為對我來說,你哭泣的樣子反而更讓我心疼」
「……」
「所以說,不要哭了,琴里。我好不容易才從鬼門關逃回來,結果一醒來就看到你在哭,太讓人難受了」
「……」
琴里用袖子擦去眼角的淚水。由于剛剛才哭過鼻子和眼睛都還有些泛紅,接著她努力擠出一絲笑容。
看到琴里的微笑,士道也露出了笑容。
「看吧,果然這樣比較可愛。我的妹妹可是世界最棒的妹妹」
「……笨蛋」
琴里有些害羞地小聲說道,接著轉身打開了房門。
「我去叫大家來。大家一定都在擔心你」
「啊啊,拜托了」
士道說完之後,琴里點了點就離開了房間。但就在琴里踏出房門的那一刻、
「……謝謝你,歐尼醬」
留下這句話後,關上了房門。
士道目送琴里離開之後,打算舒展下僵硬的身體。但卻因為肌肉痛,連手臂都舉不起來。
「啊哇哇哇……」
就像是被士道發出的聲音吵醒了一樣,睡在隔壁床上的十香一邊小聲嘟噥著,一邊用手揉了揉眼睛。
「嗯……唔……」
「啊,十香。早安」
「……、……!士道!」
雖然十香還不是很清醒,但看到士道的身影之後立馬睜開眼睛,坐了起來。
「唔……」
或許是因為身體的疼痛還沒消退吧。只是坐起來而已,就疼得十香忍不住呻吟。
「喂喂,不要勉強啊」
「沒事……沒問題。比起我,士道你的身體沒事吧?」
「托你的福,沒什麼大礙。——謝謝你,十香。真是給你添了不少的麻煩啊」
士道說完後,十香一邊否定著一邊搖了搖頭。
「不用在意。士道幫我的更多,這麼努力的士道要是不能得救的話真是太奇怪了。還有——」
「還有?」
士道歪著頭詢問道。然後十香卻紅著臉羞澀地說道。
「那個……最後的那個是秘密」
「是什麼啊,好讓人在意。就告訴我吧」
「不行。秘密就是秘密。——比起那個,士道」
十香四下看了之後,最後將目光落在隔板上的籃子里的蘋果上,接著十香伸手拿了個蘋果熟練地削起皮來。
削完皮後十香切下一塊蘋果拿在手上,然後看向士道。
「來,士道,張開嘴」
「誒?為什麼突然間這樣」
面對士道的詢問,十香一臉正經地答道。
「那個時候,士道你不是說過讓我們使你嬌羞嗎。但是只有我一個人沒能讓士道嬌羞」
「誒?是嗎?」
「是的。所以,來,張嘴」
「啊、啊……」
完全被十香的氣勢所壓倒,士道只好乖乖地張嘴吃下十香遞過來的蘋果。
「怎麼樣,好吃嗎?」
「嗯……啊啊,很好吃」
「心動了嗎?」
「啊啊……心動了」
「太好了!」
聽了士道的話,十香開心地抿著嘴。看著十香那天真無邪的笑容,頓時讓士道感到心跳開始加速。
雖然並沒有察覺到士道的變化,不過十香卻用一種微妙的眼神盯著士道。
「說起來士道。有件事我想確認下」
「嗯,什麼事?」
「……我聽琴里說,為了封印靈力跟精靈親吻是必須的……果然,至今為止你都和大家親吻過了嗎?」
「咳……」
被十香這麼一說,士道不自覺地咳了起來。
回想起來,曾經在封印了四糸乃的靈力之後,有被十香說過「不准和我以外的人親吻」的樣子。
為了穩定十香的精神狀態,和精靈們的親吻都是盡可能地不讓十香目擊到……不過看來通過這次的事件最終還是被十香知道了。
「……那個,十香,關于那件事」
「沒事,不用道歉。應該說,提出那種強人所難的要求的我跟你道歉才對。一邊讓你去救助精靈一邊卻禁止你使用那個方法,完全就是自我矛盾」
十香接著說道。
「但是就算是這樣,你也應該當場就告訴我不是嗎?我直到今天為止,都認為有親吻之外的封印方法」
「那個……抱歉,你說的確實沒錯」
士道說著低下頭向十香道歉,但十香卻再次搖了搖頭。
「不用道歉,我原諒你了。不過相對的」
「誒?」
士道睜大眼睛看著十香。十香一邊忍受著疼痛一邊緩緩地離開床,然後爬到士道的床上。
「那個,十香?」
「雖然我沒打算責備你。但是,士道你違背約定也是事實。所以——」
四糸乃、琴里、耶俱矢、夕弦、美九、七罪、折紙,十香一邊數著手指一邊說出精靈們的名字。
然後紅著臉有些害羞的細聲說道。
「……一共七人。這次的事件就算了,但是至今為止瞞著我跟其他精靈親吻的事,親吻我七次的話就原諒你」
「哈……?喂、喂、等等、十香?!」
「我不聽我不聽。還是說……就那麼討厭跟我親吻嗎?」
「不,不是那樣的,馬上——」
「那樣的話不就沒問題了嗎!好了,給我老實點。馬上就結束!」
「等、等等——」
士道還沒說完,十香就不由分說地撲了上去,將自己的嘴唇和士道的嘴唇緊緊地貼在了一起。嘴唇柔軟的觸感還帶有一些汗水的味道,一股仿佛能將大腦燒焦的快感在全身游走。
「嗯……、嗯哼……」
「……!……?!」
但是就在這個時候。
「久等了,士道。我把大家帶過來——」
琴里打開房門看到里面的情景,立馬就呆住了。
十香驚訝的睜開眼睛,起身離開士道的嘴唇。可能是之前太用力了吧,一時之間還沒能立馬分開,啾嘣的一聲之後兩人的嘴唇終于分離了,一絲晶瑩的唾液還藕斷絲連般的垂了下來。
看著這樣的情景,琴里和精靈們還有真那,都湧進了房間。
「我說才一會兒不見,士道你這是在做什麼啊?!」
「那、那個……他們兩個才大病初愈的說,不要太……」
「咔、咔咔……十香你不也挺能干的嗎」
「指出。耶俱矢很不甘心的樣子」
「呀!那個,我沒看清,你們能再來一次嗎!拜托你們再來一次吧!」
「哇……剛醒來就做這種事,真讓人心寒……」
「……果然,不能大意」
「兄長大人!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說著,大家都圍到士道的床邊。
「喂、喂,我說你們啊,稍微冷靜點。這個是……」
士道拼命在思考該如何辯解才好。
但是士道絞盡腦汁也沒能想到一個化解這個局面的托詞。
「咕唔……」
貌似十香也和自己一樣不知該如何解釋,結果干脆就破罐子破摔用力抱緊了士道。看到十香突如其來的舉動,精靈們都『啊——!』的大叫了起來。
「哈哈……」
在久違的吵鬧聲中。
士道一邊輕撫著十香頭一邊無奈地苦笑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