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可短篇集10 狂三friend



身高與自己相仿,體型纖瘦。

栗色的秀發紮成了三股辮,甜美的笑靨中偶爾能夠看到虎牙。

雖然性格是那種不怕生的類型,但是卻有著自己的那份倔強。要在紅茶里放砂糖便是一個例子。住在郊外的獨戶住宅。養的貓名字叫栗子。

說來也是有點不可思議,兩人在學校內外一起相處的時光並不少,每當跟她在一起說話的時候,自己的內心總是能夠平靜下來。

如果去問狂三關于那位名為山打紗和的少女的信息的話,肯定會得到這樣的回答。盡管即使是面對那些想要刺探摯友的情報的奇怪人物,狂三也都會直言不諱。

實際上,狂三有著自己是除了紗和的家人之外最了解她的人的自信。不,如果只是單單針對某一點的話,甚至可以說自己應該比誰都更了解她。

畢竟在這個世界上,知道她的死因的,只有狂三一人——

「——三同學。狂三同學。」

「……!」

聽到有人在叫自己的名字後,狂三微微聳了聳肩。隨之而然的,狂三額頭上的秀發也隨著肩膀擺動起來,露出了原先被劉海遮住的左眼。

接著,狂三理了理自己的劉海,抬起了自己不知什麼時候開始一直低著的頭。映入眼簾的,是教室的風景,以及坐在對面的山打紗和的身影。

「怎麼了,狂三同學,看你一直在發呆。」

「啊——沒什麼。昨天熬了會兒夜而已啦。」

「這樣嗎?啊,你又看了動物的視頻了嗎?」

說完這句話,紗和笑了起來。從她嘴唇的縫隙中,偶爾會露出小小的虎牙。

狂三既不肯定也不否定,露出曖昧的表情,微微呼了口氣。

現在是十二點三十分,午休的教室里,吃著午飯的學生們正嘰嘰喳喳地閑聊著。狂三跟紗和也不例外,兩人把桌子並在一塊,各自打開了飯盒。

真是哪里都能看到的風景啊。相當尋常的光景。互相傳遞的話語並不包含更深層次的含義,也不為這動作尋求額外的意義。這一切只不過是恒定日常中周而複始的平凡一頁而已。

——但是,狂三卻注意到了。只有狂三才會明白,現在眼前所見的光景,是何等的異常與奇跡才能造就的產物。

畢竟,在眼前綻放笑容的朋友——很久以前就已經去世了。

「…………」

不。狂三忽然垂下了雙眼,微微搖了搖頭。

這個反應雖然沒錯但不恰當。這是對自身的罪孽移開目光,「落荒而逃」。

狂三再度睜開了雙眼,目不轉睛地凝視著紗和的臉龐。

——自己親手殺死的友人的臉。

沒錯,狂三剛剛成為精靈的時候,親手殺害了她。

話雖如此,狂三對紗和並沒有什麼恨意,那件事也並非是事故或是過失。

狂三將被始源精靈變為怪物的紗和當作「敵人」,將子彈射進了她的身軀罷了。

這便是狂三與始源精靈之間宿怨的起點,也是複仇之旅的開始。

可以說,這件事是狂三決定通過<刻刻帝>的力量回到過去,讓一切變成沒有發生過這一想法產生的起因。

——而現在,呈現在狂三眼前的,便是之前近乎瘋狂尋求著的日常。

「——紗和同學。」

「嗯,怎麼了。狂三同學。」

「呵呵,只是單純想叫你一聲。」

「誒……什麼呀。……對于其他人這樣可是不行的哦。絕對會被人誤解的呢。」

紗和半咪著眼睛,臉上滴汗。如此滑稽的表情卻讓狂三感到了微妙的懷念之情,露出微笑。

沒錯。隨著與始源精靈——澪的戰斗結束,一切都結束了。

在澪死後,利用她的靈結晶的力量,之前死去的紗和,以及狂三為了達成自己的目的而「啃食」的人們,全部都起死回生了。

精靈們也都其樂融融,開始了自己的生活,據說,通過魔力處理,連真那那傷痕累累的身體都得到了很好的治療。

這般幸福的結局,就仿佛真的在開玩笑一般。一切的一切就像自己想的那樣圓滿收場了,呈在狂三眼前的,是夢幻般的幸福世界。

「說起來,狂三同學。那件事怎麼樣了。」

仿佛是突然想起了什麼,紗和豎起了手指。狂三微微歪了歪頭。

「那件事?」

「是那個啦,社團活動哦,社團活動。我們之前不是有說過下次去參觀學習的嗎。今天放學之後去怎麼樣?」

「啊啊——」

狂三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一個勁地點著頭,之前好像自己是有說過這句話。

確實,利用靈結晶的力量,紗和起死回生了。但是距離過去狂三她們生活的年代,已經過去了二十多年了。真的跟以前一模一樣——是不可能的。

由于這個原因,紗和依然需要通過掛名支援團體來接受的庇護,就這樣開始了自己在來禪高中的學習生活。

借口,是紗和由于在當時的醫療條件下難以治療的病症發作進入了冷凍睡眠中以等待新治療方法的發明。而相對于過去樣貌沒有改變的狂三,也同樣設定為接受了冷凍睡眠。

雖然一開始紗和還對現狀有些困惑,但是她還是逐漸地習慣了現在的生活。也正是因為這個,狂三才提案說,「也算是機會難得,不試著參加一下社團活動嗎?。」

「嗯,沒問題。你有什麼想加入的社團嗎?」

狂三說完後,紗和點了點頭,從包里抽出了一本記事本。

「恩。我有幾個社團想要調查看看,有文藝部,還有美術部——另外就是,貓科動物研究會,聽起來挺有趣的樣子呢」

「…………!」

聽到紗和的話,狂三眉頭微微一動。

「啊,果然很在意那個嗎?貓科動物研究會。」

「唔,也不算是吧。怎麼可能啦……」

「額,這樣嗎?那麼我們今天去參觀學習一下文藝部怎麼樣?」

「…………」

「呵呵,開玩笑的啦。不要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啦。」

紗和笑著說到。大概自己就是那麼的喜形于色吧。狂三拍了拍自己的臉。

緊接著,紗和臉上的笑意越發濃郁起來。

「啊,果然是因為那個才無精打采的呢。」

「……!紗和同學,你。」

「啊哈哈,抱歉。」

說完後,紗和微微低了低頭。

狂三雖然表面上一副氣鼓鼓的樣子,但是面對這種令人懷念的感覺,狂三也不禁歎了口氣。

——啊啊。沒錯。她以前經常這樣調戲自己。

狂三再一次理解到自己希望的日常回來了之後綻放出了笑容。

那天下課之後。狂三跟紗和一起來到了社團活動大樓。

雖然這里平時是更為熱鬧的地方,今天卻顯得有些平靜。嘛,鑒于現在正值三月,這也就不足為奇了。

主要的活動和大會都基本已經結束了,剩下的也就只剩迎接畢業典禮了。在這種非常時期還會有希望來參觀學習的人實在是令人難以想象。

「那麼,大概就是這兒了……?」

不久,狂三兩人便來到了掛著「貓科動物研究會」招牌的社團活動室外。只見活動室的門上密密麻麻地貼滿了看起來像是手工制作的貓呀還有肉墊之類的插畫,極具獨特的氣氛。為什麼把貓的插畫印在眼罩上呢。

「…………」

「怎麼了,狂三同學。」

「……不,沒什麼。」

聽到紗和的聲音,狂三點了點頭。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有股微妙的違和感,但是這種感覺又談不上討厭,大概是自己想多了吧。就這樣,狂三一邊自言自語,一邊叩響了「貓科動物研究會」的大門。

「打擾了。我們是來參觀學習貴社社團活動的——」

推開大門之後,狂三當場石化。

畢竟——

「啊啦。」

「啊啦。」

「啊啦。」

「啊啦。」

在狂三打開社團活動室大門的瞬間,與狂三長得一模一樣的四位少女用跟狂三一樣的聲線這樣叫了出來。

沒錯。這是通過狂三的天使<刻刻帝>的【八之彈】誕生的狂三過去的再現,分身們。

不,更准確地說,她們並非全和狂三一致。

而這四個分身,分別在左眼套上了醫用眼罩,帶血繃帶,補丁眼罩以及古風眼罩。

雖然大家姑且也都套上了高中校服,不過里面卻是穿的五花八門,從袖子跟下擺處露



出了各式各樣的花紋。

沒錯。現在出現在這里的四位,可以說是在狂三的諸多分身里也算得上特別難對付的四個——自稱「狂三四天王」的分身。

「為,為什麼你們會在這——」

「——哇!」

狂三喉嚨中發出了戰栗的叫聲。

而在狂三身後向社團活動室中窺探的紗和,則驚訝地說到。

「都是狂三小姐……!?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唔!」

狂三話到嗓子眼了卻又說不出來。

——被看到了。在意識到這點的同時,大腦就開始高速運轉起來。但是紗和已經看到各個分身之後,想要以看錯了為理由搪塞過去看來是有點困難了。雖說如此,要狂三把事情的來龍去脈老老實實告訴紗和那恐怕是臭棋中的臭棋了。要是僅僅被對方以為自己說了什麼奇怪的話那還可以接受,但是要是以這件事情為契機,讓對方回憶起以前精靈的事情的話,那可就絕對要避免了。

時間,2.5秒。經過壓縮到極點的思考後,狂三兩手一拍。

「嘛!各位久違了!我還不知道你們在搞這種社團活動呢!」

裝作好像沒什麼奇怪的事情發生的樣子,狂三叫了出來。

狂三迅速把身子轉了過來,仿佛是准備去介紹社團活動室的各位一般,伸出了手臂。

「紗和,我來給你介紹一下。

——我的,堂妹,二堂妹,三堂妹和四堂妹。」

「…………誒?」

聽到狂三的話,紗和一臉茫然,瞪大了眼睛。

「……是這樣的,呢?」

狂三將頭扭了過去,投出了尖銳的目光。

「————」

畢竟分身們也算是「狂三」,很快就理解了狂三的意思。一瞬間,大家交換了一下眼神,深深地點了點頭。

「哎,哎。初次見面。我是……那個,時崎眼三。」

「我是,時崎包三。一直受您……不對,胞姐狂三一直受您照顧了。」

「您就是山打紗和小姐嗎。也是久聞您的大名了。我是時崎甘三。

「然後我是……時崎和三,請您好好記住。」

就這樣,眼罩狂三,繃帶狂三,甜洛狂三與和洛狂三依次向紗和問了好。

紗和顯得有點呆滯,最後勉強聳了聳肩膀作為對諸人的回應。

「真是嚇了我一跳呢……狂三小姐,居然有幾位長得那麼像的堂妹。」

「呃,呃呃……」

狂三滿頭大汗的地著頭。雖然是情急之下編造的借口,不過好像對方姑且相信了這個說法。嘛,畢竟不了解關于精靈或是天使的相關知識的話,自然也就不會產生這是分身的猜想,這樣一來,這件事除了這麼解釋沒有別的可能了。

四天王們也一邊口中發出嗯嗯的聲音,一邊點著頭。

「嗯,嗯。」

「我們的確長得挺像的。」

「我們五個經常被別人認錯呢。」

「我們便是『五等分的時崎』。」

「……請不要說多余的話好不好。」

狂三眼睛半睜著,小聲提醒道。

「說起來,你們幾個在這里干什麼呢。」

「要說干什麼,如你所見,我們是貓科動物研究會。」

「嗯。我們的主要活動內容是,觀察野貓。」

「問題全都解決了,我們迎來了完美的大團圓結局。」

「既然如此,我們也有點想去謳歌一下校園生活了。」

「…………」

聽了分身們的回答,狂三歎了口氣,把手抵在額頭前。

確實,雖說是事出偶然,但是隨著澪的消滅,狂三的目的也就隨之全部達成了。而對于分身們,則意味著公司突然倒閉,大家集體失業的狀態。

分身們的壽命,與制作時使用的「時間」成正比。雖然是過去的自己,但她們作為同志至今為止一直為了狂三努力這點沒有絲毫變化。狂三給了她們隨意支配剩下的時間的許可。

——不過,萬萬沒想到會有考慮不周的個體選擇跟狂三呆在同一間學校。而還足足有四個人。被不知情的人看到的話,估計會覺得有點恐怖吧。

接著,仿佛是意識到了什麼,紗和歪了歪頭。

「這麼說來,你們是狂三小姐的堂妹,二堂妹,三堂妹跟四堂妹……嗎?你們現在究竟多大了?我跟狂三小姐為了治病進行了二十多年的冬眠……。」

「……唔。」

聽到紗和的話,狂三一臉窘迫。確實,有這種疑問是理所應當的事情。對于為了自圓其說編造的借口來說,現在出現這種情況真是敗筆。

「實,實際上我們四個都得了一樣的病,也就一起接受同樣的治療了。」

「誒,是這樣的嗎!?」

「嗯。畢竟從遺傳基因的角度來說,我們屬于容易得這種病的家族啊……」


後背已經被汗水浸透了的狂三又冒險編了這種借口。……接下來或許應該找談話,將這部分的設定詳細地補全比較好。

正在這個時候,狂三突然感到自己背後投來了令人討厭的目光。仔細一看,只見四天王們紛紛笑而不語地看著狂三。

「……怎麼了啊?」

「沒有沒有,什麼都沒有哦?事實就跟狂三姐姐大人說的一樣。」

眼罩狂三故意聳了聳肩。

緊接著,紗和又歪了歪頭。

「不過,明明大家那麼熟悉之前還說什麼『各位久違了』……狂三同學醒來後並沒有見過各位嗎?而且好像也不知道大家在這個社團里的樣子呢……」

「那,那是因為……」

正當狂三腦子里思考新的借口的時候,仿佛是要伸出援手一般,狂三背後傳來了四天王們的聲音。

「不不不,沒有告知狂三姐姐大人社團的事情,實在是我們的不好。」

「我們並不是討厭狂三姐姐大人什麼的……」

「你看,狂三姐姐不是有點自我中心嗎?遇到事情不容分說就馬上向我們發火。「

「而且,我能說點黑曆史嗎?狂三姐姐大人,過去可是經常鬧別扭呢,雖然只是只鱗片爪……但是說實話有點難相處呢。」

「咕……。「

並不是什麼援手,狂三眉頭一皺,擺出了苦瓜臉。

仿佛是知道無論狂三心里有多不爽都不會直接在紗和面前表現出來,四天王隨意說了起來。

狂三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容轉頭向四天王看去,努力只動嘴唇不發出聲音說道。

——給·我·記·住。

緊接著,仿佛是意識到了該適可而止了,四天王岔開了眼光,訕訕地發出了干笑。

「哈……真是的。——紗和同學,就跟你看到的一樣。如果非要進社團的話我就去別的社團了。」

「誒?這樣好嗎,明明堂妹們就在這里的。」

「不如說我根本不想跟她們扯上關系。觀察野貓這種事情我平時就在做,根本不用特意把它當作社團活動來做。還不如去摸摸紗和家里的栗子呢,總而言之今天我們先回去吧。「

「哈,哈……」

要是讓紗和繼續像之前那樣跟四天王相處下去的話,指不定又會爆出什麼黑料呢。狂三一邊曖昧地應付著紗和,一邊努力拉著紗和往社團活動室外走。

然而——狂三制服的袖子突然被人一拉。

「干嘛啊。想留我下來是不可能的——」

狂三一邊說著一邊不耐煩地回了回頭——終于,狂三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策。

分身們是狂三過去的再現。雖說不同時期喜歡的東西有所不同,但是基本的好惡是差不多的。

也就是說——

「栗子……嗎?」

四天王全員都非常喜歡山打同學家的栗子。

從那之後大約又過了二十分鍾,狂三走在放學的道路上,一臉陰郁。

走在狂三旁邊的是紗和,而走在兩人後面的,則是嘰嘰喳喳有說有笑的四天王。

沒錯。在那之後,四天王開始了想見栗子的大合唱,紗和也是苦笑著答應了四人,因此大家就這樣走在了通往紗和的家的道路上了。

順便一說,狂三還是人類的時候紗和家喂的貓栗子已經壽終正寢了,不過同樣的,利用澪的零結晶,栗子也得以複活。嘛,這種話自然是沒辦法跟紗和說的,于是只能托辭現在的貓是當時栗子的孫子,栗子三世。

「——雖說如此,但那畢竟是栗子啊。」

「也是好久沒見……不,我只是之前有聽過狂三姐姐大人提到過而已啦。」



「嗯嗯,嗯嗯。之前就在想有機會一定得見一面。真是期待呢。」

「啊,不過大家一起摸,栗子會很累的。要輪流來哦。」

如此等等,四天王在一片其樂融融的氣氛中你一句我一句展開了對話。狂三深深歎了口氣,往後瞥了一眼。

「……既然紗和都答應了我就不多說什麼了,不過也請你們務必遵守約定——眼三,包三,甜三,和三。」

狂三說完之後,四天王們紛紛擺出了「這,在說誰呢?」的表情。不過仿佛是想起方才自己編的假名,四人也都點頭。

「嗯嗯,嗯嗯,那是當然的。」

「就交給我甜三了。」

「…………」

狂三覺得非常不安。于是,狂三再一次地歎了口氣。

看到狂三這副樣子,紗和啊哈哈的一聲笑了出來。

「大家都相當喜歡貓呢。果然不愧是狂三同學的親戚。」

「哎呀,哎呀,狂三姐姐大人有這麼喜歡栗子嘛?」

和服狂三興致勃勃地問道,紗和一邊笑著一邊點頭。

「可不是嘛。以前幾乎每天都要來我家找栗子玩呢。不過狂三同學,雖說是有點靦腆,不過找栗子玩的時候好像就完全沒這回事一樣了呢。像什麼『一起學習吧?』,『我剛入手了好茶』,每回都能找到不同的理由。實際上每次帶著球或者逗貓棒來的。」

「紗,紗和同學……!」

狂三的臉漲得通紅,想要打斷紗和的話,紗和臉上的笑意愈發濃郁起來。

……不對,分身們應該也有這段經曆的記憶才對,不過被這樣舊事重提,還是微妙的有點讓人感到害羞。

于是,就在狂三眾人聊著的時候,不知不覺眾人來到了紗和的家前。

為了盡可能的重現紗和原先的家的場景,眼前的依舊是獨門獨戶的西式洋房。壯麗的藍色屋脊配著高大的院牆,庭院雖小卻能隨處可見種滿了薔薇的花壇。

紗和習慣地通過庭院,用鑰匙打開了家的大門,將五雙客用拖鞋擺在門前。

「那麼,各位有請。」

「真是非常感謝。」

「打擾了。」

「…………」

一番寒暄之後眾人把鞋子脫了下來,穿上了准備的拖鞋。緊接著,紗和又歪了歪頭,作出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誒?往常玄關這邊有點動靜就會跑過來的。——栗子?」

紗和呼喊著栗子的名字,家里卻依舊一片寂靜。

「啊啦,啊啦。」

「沒有過來呢。」

「真是奇怪……」

紗和詫異地皺著眉頭向走廊走去。之後,紗和上了樓梯。狂三眾人也緊隨其後向二樓走去。

接著——

「啊……」

正當紗和剛踏入二樓的盡頭——臥室的時候,紗和瞪大了眼睛。

很快大家就明白了原因。臥室的窗戶被風吹的發出了吱吱的響聲。而且,貓好像從窗戶跳了出去。窗簾上能看到傷痕和脫落的毛。看樣子,栗子是從忘鎖的窗戶逃出去了。

「開玩笑吧,該不會從這里……」

紗和走到窗子前,將身體探出窗子,目光往窗外掃了一圈。

然而,雖然這是可以肯定的事情,不過果然還是沒在外面發現栗子的蹤影。紗和歎了口氣轉向狂三一行。

「抱歉……看起來它跑到外面去了。唉,真是的,果然三世有著栗子的血統……」

紗和一邊說著,一邊用手揉著自己的頭發。說起來,栗子也是有夠不安分的,以前從家里往外跑這種事情就經常發生。

「哎呀哎呀……那真是遺憾呢。真是沒辦法,今天——」

狂三突然打住了話頭。四天王們都擺出了難看的臉色。

「……呵。看起來逃到外面去了呢,偏偏是在這個地方。」

「對于我們貓科動物研究會來說,我們還是建議盡可能地早點去找到它哦。」

眼罩狂三和繃帶狂三用手托住下吧,口中念念有詞。

「誒?我覺得肚子餓了它就會回來的……初代栗子也是這樣。」

紗和的眼睛瞪得渾圓,而仿佛是要回應紗和,甜洛狂三繼續說道。

「實際上這一帶,有兩個大野貓團正在激烈地爭奪地盤呢。」

「大。」

「野貓團。」

狂三和紗和茫然地喃喃道,和洛狂三見狀連連點頭。

「沒錯。雙方都是武斗派,號稱『三里尾會』以及『不死虎組』。而要是有陣營不明的家貓敢往里面湊的話……結果不難想象。」

「三里尾會。」

「不死虎組。」

……怎麼覺得這野貓團的名字都有點怪啊,不過栗子身處險境這件事還是能夠理解的。狂三用制服的袖子擦了擦臉上流下來的汗,向紗和看去。

看樣子紗和也同時想到了這件事。兩人交換了一下眼神,點了點頭。

「狂三同學……!」

「嗯。」

兩人互相點了點頭,然後下了樓梯,換好鞋子離開了房子。

「那麼,紗和就沿著上學的路去找。要是找到了請立即聯系我。」

「好的,拜托您了。」

紗和微微低了低頭,向馬路跑去。

而等紗和的背影消失在狂三視線之後,狂三向背後正在待命的分身們走了過去。

「那麼,紗和已經出去找貓了。——這樣一來,就可以認真去找了。」

狂三並不是打算要束手旁觀,要是栗子真的遇到危險的話,狂三恨不得立即能去保護它。

——但是,狂三手里,有著太多不能讓紗和看到的牌。

于是,在狂三的示意下,分身們紛紛「嗯嗯」地點頭同意了。

「『我們』出手的話,找一只貓那簡直就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恩恩——不過,要是僅僅這樣那未免太無趣了。」

「……誒?」

狂三眉頭一皺,分身們一邊彎起嘴角一邊繼續說道。

「正好我們可以就尋找栗子來進行一場比賽。」

「嗯,正合我意。最先找到栗子的『我』,享有最先撫摸栗子的權利……你們覺得如何?」

如此等等,四天王氣氛熱烈地討論了起來。狂三一邊抱著胳膊,一邊歎了口氣。

「……『我們』?」

「哎呀,這不是挺好的嗎?」

「可沒說要袖手旁觀哦。」

「沒錯。不如說用這種形式來競爭的話,效率會更高也說不定呢。」

「還是說……莫非沒有勝過『我』的自信?。」

「…………」

面對這顯而易見的激將法,狂三眉毛一陣抽搐。

「……才不是,怎麼可能。不過這樣真的好嗎?」

狂三一邊眼睛半睜著一邊說到,四天王見狀紛紛點頭。

「嗯嗯,嗯嗯。」

「那麼,快沒時間了,再不開始去找的話。」

「栗子搜索,現在開始!」

甜洛狂三宣告了行動的開始。只見四天王立即作勢往地上用力一蹬。

然而——

「——<囁告篇帙>。」

狂三短暫地完成這個名字的吟唱之後,一本書從虛空顯現而出了出來,四天王們紛紛重重摔了一跤。

「哎呀,怎麼啦。你們還是小心點比較好哦。」

狂三一邊假惺惺說道,一邊心不在焉地打開了閃耀著光芒的書本。

<囁告篇帙>。即狂三在之前的戰斗中,從DEM的艾紮克·維斯考特那里奪取的天使。

其權能為「全知」。只要往書頁上用手一描,宿主就會「識得」所有的信息。

大國的國家機密也好。

黑暗中埋藏的真相也罷。

——當然,從家里出逃的貓的所在之處更是不在話下。

競爭什麼的根本毫無意義。從一開始勝利者就已經確定了。

「真,真是卑鄙呢,『我』!」

「就是就是!這不公平!」

四天王紛紛爬了起來,向狂三表示抗議。然而狂三並沒有去理睬她們,反而愜意地聳了聳肩膀。

「你們在說什麼奇怪的話啊,『我們』。我等的目的不是盡快去保護栗子嗎?——還是說,我們出工不出力,讓搜索變慢,最後,即使栗子受傷也無所謂咯?」

「咕咕……」

「真是令人生氣的正確言論……」

四天王們恨得牙癢癢。仿佛是覺得自己報複了四人今天對自己的百般



捉弄,狂三鼻子發出了哼哼的聲音。

「那麼——」

緊接著,狂三一邊集中著自己的注意力,一邊在<囁告篇帙>的書頁上描繪著。隨著狂三手指在紙面上描出一道道軌跡,<囁告篇帙>的書頁上開始放出光芒起來,信息如同奔騰的河流一般湧入狂三的大腦之中。

「——找到了。地址在西天宮二丁目三五番地。好像是在大街盡頭的廢棄屋子里。——哎呀哎呀,如果跑到這種地方的話,一般的搜索方式是找不到的呢。」


「……!」

狂三說完之後,四天王們突然皺起了眉頭。

「……?發生什麼事情了?」

「你剛剛是說,西天宮二丁目三五番地的廢棄小屋是嗎?」

「沒錯,正是如此。」

狂三點頭道,眼罩狂三立即屈膝半蹲著,向自己的影子伸出了手,在一番摸索之後,掏出了一本上書『貓科動物研究會·極秘報告』的筆記本。

「……希望你以後還是不要在影子里面放東西了。」

雖然狂三這麼說,眼罩狂三還是不以為意,開始翻閱起筆記來。

「果然如此。那個地方就是——『三里尾會』的大本營。

「——你說什麼!」

聽到眼罩狂三的話,狂三的眼神變得銳利起來。

「要麼是被抓過去的,要麼是偶然迷路闖進那里的——無論是哪種情況,我們都不能置之不理。我們趕緊快點過去救它吧。」

「請先等等,『我』。」

然而,正當眼罩狂三准備前往目的地的時候,甜洛狂三與眼罩狂三開始吵了起來。

「『三里尾會』的大本營那瓦礫堆積如山,因此只有貓才能鑽進去。我們幾個也是數次前往而無法入內,因此只能努力遠遠的從外面觀察。」

「嗯,嗯,當然把瓦礫都清理掉的話就能入侵內部了……但是我想努力避免野貓們的巢穴被毀的情況。」

聽了其他分身的話,和洛狂三皺起了眉頭。

「你在說什麼呀,『我』。這麼說栗子受傷也無所謂了?」

「我沒有說過這種話。不過,我們必須要避免因為人類介入其中而使得附近野貓的生存環境發生改變這種事情的發生。而這種事如果發生,野貓們流血事件發生的可能性會增加很多。」

「話雖如此……!」

如此等等,分身們開始激烈地爭論了起來。雖然大家一開始都是同一個「狂三」,但是由于截取時期的不同,思考方式也會微妙的有所不同。因此,意見有所分歧而發生爭論是在所難免的事情。

然而,現在時間很緊迫。狂三高聲喝止了兩方的爭論。

「——既然如此,就這樣吧。『我們』先前往目的地,之後請大家先待命。只有在威脅到栗子安全的時候,才允許你們出手救出栗子。」

「……『我』要怎麼做?」

聽了狂三的指示,眼罩狂三發問道。狂三伸出舌頭舔了舔嘴唇。

「——只要能避免人類介入就好了?既然如此,我有個主意。」

「……哇,真的嗎?現在這一發?不會吧—」

精靈公寓頂樓,最靠邊的房間內。

精靈·七罪一邊望著電腦,一邊吧唧吧唧地自言自語著。

巨大的屏幕上顯示的,是持槍而立的主人公的背影與一片寬大的舞台。這就是所謂的TPS(第三人稱射擊游戲)。因為今天沒有特別的安排,所以直到晚飯時間之前都可以網絡對戰玩個痛快了。

「吖,可惡,被干掉了。啊,真是的,完全打不中……」

「——啊,這樣可不行哦七罪小姐。你這種瞄准方法,本來能打中的都被你弄得打不中了。」

「不是,就算你這麼說……我就是瞄准了也打不到啊。」

「只要是活著的人類,身體就不會完全靜止。你不應該強行去控制自己身體的晃動,而應該把握好這種晃動的節奏才對。」

「你說的倒是簡單……誒?」

終于,感受到違和感的七罪將頭扭了過來。因為游戲正玩得正在興頭,所以沒有特別留意周圍的情況,感覺自己剛剛好像是在跟別人說話。

一瞬間,七罪覺得自己可能是在跟別人語音聊天——不對。為了盡可能不跟別人說話,七罪一般都是把通話功能給關掉,自己一個人單機游戲的。

——既然如此,剛剛的聲音是。

七罪驚恐地向背後看去——

「啊哈哈,貴安,七罪小姐。」

「啊啊啊啊啊啊————!?」

看到不知何時來到這里的少女的臉,七罪立馬從椅子上滾了下來。瞬間,屏幕中的角色立馬被炮彈集火,畫面中顯示出了「GAMEOVER」的文字。

「狂……,狂狂狂狂,狂三……!?為什麼你會在我的房間里……!?「

七罪失聲叫道,呼喊著那位少女的名字。沒錯。時崎狂三。現在站在這里的人,便是昔日那位被稱為最惡的精靈的少女。

「哎呀哎呀,請不要這麼吃驚。我並不是要來把你吃了的。我也不是美九小姐。」

狂三一邊嘻嘻地笑著一邊說道。聽到這微妙的很有說服力的話語,七罪懸著的心姑且也就稍微安定了一些。

「……,你到,到底想干什麼。我跟你,好像沒什麼交集吧……?」

七罪向狂三問道,而狂三用食指碰了碰自己的嘴唇。

「——有件事,想拜托七罪小姐。」

「……!看到了嗎,是栗子!」

「誒,在哪?在哪?」

「瞧,從那個縫看就能見到了。」

「真是的,能不能換個地方啊,『我』。」

只見眼罩狂三,繃帶狂三,甜洛狂三以及和洛狂三,一邊趴在民房的屋脊上,一邊用雙筒望遠鏡向里面窺探。彼此之間肩膀靠著肩膀,就像在玩推饅頭游戲一樣。

順著四天王的視線看去,可以看到一片似乎隨時要坍塌的廢棄房屋。如果仔細豎起耳朵去聽的話,能夠隱約聽到幾只貓的貓叫聲。

沒錯。這棟建築,正是西天宮二丁目三五番地的廢棄小屋。即栗子所在的「三里尾會」的大本營。在狂三的授意下,四天王現在正全員觀察現場的情況。

「好像沒有受傷呢……」

「嗯。不過,好像是被某些人相……不對,應該說是貓相凶惡的貓給圍住了呢。」

「……!最里面那個戴著緞帶的大白貓是……」

「嗯,那就是『三里尾會』的BOSS,俗稱,鬼帝。」

四天王一邊利用雙筒望遠鏡確定里面的情況,一邊深深吸了一口氣。

雖然幸運的栗子看起來好像沒什麼大礙,但是現場的氣氛卻並不是那麼友好,打個比方來說,就好像一無所知的栗子走在大道上,被敵對勢力一頓子彈招呼,被當成其他人而接受審問一樣。

如果有什麼風吹草動的話,形勢會立即演變成單方面的蹂躪,場面一觸即發。汗珠一滴滴的從眼罩狂三的臉上流了下來,與此同時,眼罩狂三的神情也越發凝重起來。

「……『我』好像是有什麼別的考慮的樣子……除非萬不得已,不然我們要一直等著。不過一旦到了那個時候——」

「…………」

聽了眼罩狂三的話,剩下三人的臉上都露出了緊張的神色,點了點頭。

緊接著,就好像是與之相呼應一般,廢棄小屋的深處坐著的BOSS貓此時此刻發出了「喵嗚嗚嗚嗚嗚嗚嗚——」的低吼。

這聲音仿佛是在對自己的部下下命令一般,將栗子團團圍住的貓群開始變得焦躁了起來,紛紛放低了自己的身體,身上的毛倒豎著。而栗子則一副害怕的樣子,將尾巴盤成一團,向後退縮著。

「……,已經不能繼續這樣等下去了。『我』。」

「嗯,嗯。沒辦法了,我們上吧。」

繃帶狂三和和洛狂三迅速爬了起來。

然而——

「……!等等,『我』!好像有什麼——」

在甜洛狂三攔下兩人的瞬間,雙筒望遠鏡里顯示的畫面中,一道黑色閃光橫貫而過。

「誒——?」

眼罩狂三瞪大眼睛茫然地喊道。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畢竟,在大家驚歎于這道閃光的光輝的瞬間,原先准備撲向栗子的貓群紛紛發出了短促的悲鳴,趴倒在了地上。

「……!」

眼罩狂三眉頭一鎖,用力握緊了雙筒望遠鏡。

然後,仿佛是與之呼應一般,栗子的面前,一只貓巋然而立。

只見這只貓身上長著如同黑曜石一般豔麗的黑色毛發,脖子上的項圈映



襯著可愛的褶邊,而且——黑貓的眼睛是左右顏色不同的異色瞳。

雖說相比人類,貓更容易患上虹膜異色症,但是這只貓的情況卻好像跟這個不太符合。

因為,這只黑貓的左眼中——

倒映著金色的時鍾表盤。

「那,那是——」

——喵。

黑貓發出了短促的叫聲,目光環顧著周圍。接著,周圍貓相凶惡的貓群一副被目光盯住不得動彈的樣子,紛紛放低了自己的尾巴,縮起了耳朵。

然而,這種反應並不是沒有道理的,在眼罩狂三看來,這只黑貓的威容是壓倒性的。

先不說那如同貴婦般的優雅站姿,單看目光的話,就如同被人扣著扳機的手槍一般充滿了危險的氣息。直面這種貓釋放出的殺氣的話,普通的貓也就只有俯首稱臣了。

——呼……呼……呼……!

即使面對這種情況,BOSS貓依然是死撐到了最後,努力保持著自己的威嚴,然而——

黑貓邁著緩慢的步子靠了過來,終于,BOSS貓還是放下了高高豎起的尾巴,岔開了視線。這是事實上宣告了自己的敗北。

——喵嗚。

黑貓發出了雄渾的吼叫,用自己的前腳撫摸著BOSS貓的頭,之後,黑貓向栗子走了過去。

對于來曆不明的黑貓,栗子依然是一副害怕的樣子,只不過不知道為什麼,一聞到對方的氣味,栗子就安心似地轉而開始舔舐著黑貓的臉龐起來。

——看起來,這件事已經可以圓滿收場了。

大功告成的狂三一邊伸出舌頭舔了舔前腳一邊又一次發出了喵的叫聲。

沒錯。這便是狂三的秘策。利用七罪的天使<贗造魔女>的力量,現在,狂三化身成了毛色鮮亮的黑貓。

嘛,嚴格來說,這次的行動也不能說沒有介入自然環境——不過比起直接去踏平野貓的巢穴,這種做法算是好的多了。貓的問題就要由貓來解決,這是很簡單的道理。才不是因為自己想變成貓呢,絕對不是因為這樣的理由,絕對不是。

狂三與栗子一同從廢棄小屋走了出來,弓起背伸了伸懶腰。——一副要是還能再變一次貓的話一定要再試一次的樣子。原來如此,這種事情意外地令人感覺不錯呀。

那麼,剩下的就是把栗子送回到紗和那兒。不對,再此之前,或許得先去在附近待命的七罪那一趟,讓她解除自己身上的變身才是。自己要是保持這個樣子去見人的話,可就沒法說明這件事的來龍去脈了,而且要是讓七罪久等那就不好了——

「——栗子!」

正在狂三這麼想的時候,從後方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回頭一看,只見紗和一邊喘著氣一邊向這邊跑來。看起來,在完成對附近區域的搜索之後,紗和找到這里來了。

——喵嗚!

栗子看起來也發現了紗和的到來。于是,栗子發出了尖銳的叫聲,向紗和的方向跑了過去。紗和隨即抱起了栗子,撫摸著栗子的背脊,一副放心的樣子。

「真是的,你到底跑到哪里去了?真是讓我擔心的不得了!」

仿佛是在回答紗和的話語,栗子又一次喵的一聲叫了出來。面對此情此景,狂三也呼的一下舒了口氣。——看起來,把栗子送回去的工夫也可以省了。

正當狂三打算從現場抽身而去的時候,紗和似乎是注意到了狂三,她說道。

「哎呀?你是……栗子的朋友?」

紗和說完之後在狂三的旁邊屈膝蹲了下來。而狂三也隨即小聲回應。

「你是哪里的孩子?是來找栗子玩的?謝謝你啊。」

紗和如同逗弄般撫摸著狂三的喉頭。……怎麼說呢,因為身體變成貓的緣故,這種感覺微妙的讓狂三覺得不錯。狂三情不自禁地從喉嚨發出了咕嚕咕嚕的聲音。

話雖如此,可不能一直這麼下去。找到栗子之後,紗和肯定會去聯系狂三,萬一讓分身們看到這種事情的話,指不定她們會說些什麼——

「——哎呀,哎呀。」

瞬間。

現在最不想聽到的聲音讓狂三的鼓膜震動了起來。

四天王一副興致勃勃的樣子站到了狂三的背後。

「吖,是大家!謝謝你們的幫助。我找到栗子了!」

「嘛,這比什麼都重要。」

「然後——那邊的貓咪是?」

「啊,剛剛它跟栗子呆在一塊,我想應該是栗子的朋友吧。」

紗和說完之後,四天王同時嘿嘿地笑了出來,臉上一片春光燦爛。

光看她們的表情狂三就明白了——她們幾個全部都注意到了貓的真身是狂三。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是栗子的朋友啊。——話說如此,這只貓真是一副很舒服的樣子啊。」

「嘖嘖,嘖嘖。簡直就就像一只非常喜歡被撫摸的母貓呢。那麼,我也來摸一摸吧。」

「呀,身體就像因為害怕而在發抖一樣呢。簡直就好像那種,明明想要拒絕但是自己已經舒服到無法忍受了一樣。」

「是這里嘛?這里嘛?不甘心,但是很有感覺?」

如此等等,四天王一邊粗重地喘著氣,一邊在狂三的身體上來回撫摸著,一副樂在其中的樣子。

「不過呢,明明這里有只這麼可愛的貓咪,卻看不到狂三姐姐大人的人影?」

「姐姐這種小滑頭,肯定現在一個人不知在哪找樂子去了。」

「嗯,嗯。肯定是不知道在哪被人來回摸著,現在正爽的不行呢。」

「你到底想摸多少次?三次?是三次嘛?你個小貪吃鬼。」

——嗚嗚嗚嗚嗚嗚(怒)。

狂三扭動著身軀,發出了憤怒的叫聲。

「那,那個——……大家?還是別摸得太厲害了吧——……誒?」

仿佛是發現了什麼似的,紗和突然皺緊了眉頭,四天王也停下了自己正在狂三身體上游走的雙手,向紗和看了過去。

「怎麼了,紗和同學。」

「沒什麼,總覺得栗子的樣子有點奇怪……栗子,怎麼了,哪里疼嗎?」

說完之後,紗和一臉憂慮地探頭向栗子看去。

確實,栗子的身體好像是在微微顫抖。但是身體上又沒有肉眼可見的傷痕,該不會狂三趕來之前發生了什麼吧。

話雖如此——嘛,要查明原因也不是什麼難事。想到這里,狂三狠狠扭了扭身子。

——喵嗚嗚嗚!

就這樣,狂三從四天王手里逃了出來,鑽進了胡同里。

「嗚啊,『我』——不是,黑貓小姐!」


就這樣,狂三一邊聽著四人中不知哪個的尖叫,一邊鑽進了小巷深處。

然後,大約過了三分鍾左右,狂三來到了一處地形複雜的小道,總算是到了「這里」。而在這幽暗的小巷的盡頭,則坐著一臉意興闌珊地擺弄著手機的七罪。

——喵。

「……嗯?」

狂三一聲貓叫後,七罪揚了揚眉毛抬,起了頭。

「吖……是你啊。已經可以了嗎?」

——喵。

「……不是,你說啥我根本聽不懂啊。怎麼樣?要變回來嘛?」

七罪半睜著眼睛說道。之後,七罪向狂三揮了揮手。

「……呼呼呼呼呼……給我變!」

只見七罪閉上了雙眼,仿佛痛苦似地呻吟著,緊接著,七罪的手掌開始發出耀眼的光芒——狂三的身體隨即變回了原形。

「……呵呵,真是謝謝你了,七罪小姐。真是幫大忙了。」

「……啊,累死我了。因為每次用靈力就得想些討厭的東西,所以我想還是盡可能不干這種活了。……你欠我一份人情哦。」

「嗯嗯,嗯嗯。我心里有數。——倘若以後再遇到這種必須得七罪小姐幫忙的情況,我可不能再讓七罪小姐這麼痛苦了。」

「有這麼過分的!?」

「啊哈哈,開玩笑而已啦。」

狂三眨了眨眼睛,深深吸了口氣,開始集中起自己的意識——緊接著,<囁告篇帙>在狂三的手中顯現而出。

看到此情此景,七罪立即挺直了身子擺出了戰斗的架勢。

「什,什麼……?」

「請不要擔心。那個名為栗子的小貓的情況現在好像有點不太妙,所以我想調查一下原因。不過我可不能在紗和同學的面前顯現天使。」

狂三一邊說著,一邊撫摸著<囁告篇帙>的書頁。

狂三的指尖在書頁上摸索著,宛如在描繪光的軌跡一般,與此同時,信息如同奔流一般湧入狂三的大腦之中。

——然後。



「————————誒?」

緊接著,狂三發出了疑惑的聲音。

當然,這份疑惑並非是因為沒有通過天使了解到栗子情況不佳的原因,那種事情在天使顯現的一瞬間就已經查明了。那種只不過是腳上紮了小刺罷了。這種程度連去找醫生看病的必要都沒有,只需要用鑷子把刺給拔出來,再進行消毒就沒什麼問題了。

但是,全知的天使<囁告篇帙>同時也告訴了狂三其他信息。

確實,狂三並沒有把范圍限定在栗子的症狀上,更沒有限定異常發生的部位。因為,狂三有自信只要自己有<囁告篇帙>在手,只需要簡簡單單去調查「有關栗子的事項」,所需要的情報就自然而然會來到自己的手上。

最終,如狂三所願成功獲取了栗子相關的信息。

于此同時,<囁告篇帙>也根據狂三的指示傳來了「真相」。

僅此而已。

剛才發生的情況,真的僅僅是這樣的而已。

「……狂三?怎麼了?」

狂三沉默著不知過了多久。七罪則一臉疑惑地向狂三問道。

「………………不。沒——什麼。」

狂三努力忍著胃里強烈的嘔吐感,勉強應付了兩聲。

——夜。日期早已發生變更的時候。

狂三再度造訪了紗和的家。原本位于閑適幽靜的住宅區的紗和家的周圍,比起白天又增添了幾分甯靜。如果不考慮隨著春天的到來而逐漸開始以微弱的聲音演奏樂曲的小蟲的鳴叫聲,狂三那比平時任何時候都跳的快的心跳聲恐怕是此地最大的噪聲了。

「…………」

狂三無言地伸出了手,想要按響門鈴——可是,在手指即將觸及門鈴的時候,又垂下了手臂。

狂三之前已經重複了數次這個動作。

——按響這個門鈴,一切就該結束了。狂三無論如何都無法這樣去想。

或許,狂三干脆什麼都不做就此回去會比較好。若是如此,明天或者後天,甚至是今後每一天,這樣的日常都會繼續下去吧。

但是,狂三「了解」了這件事。雖說事出偶然,狂三還是磕磕絆絆來到了這里。

「啊——」

狂三失聲道。仿佛是在嘟囔,又仿佛是在歎息。

——在那之後,與七罪告別回到紗和那里的狂三先是裝作給栗子看病的樣子,然後告知眾人栗子腳上被紮了刺,之後,狂三離開了那里。

接著,回到家的狂三再一次顯現了<囁告篇帙>——把能想到的所有事情都追根究底。

隨著狂三在<囁告篇帙>紙頁上一圈圈地描繪,狂三的預感逐漸轉變成了確信。

狂三甚至還賭上了一絲微小的可能性,狂三將<刻刻帝>的【十之彈】射向了自己的頭顱,去喚醒自己過去的記憶。

狂三的不安——最終還是變為了現實。

狂三的雙腿,自然而然地,開始向那個地方走去。

接著——

——喵嗚。

「……!」

冷不防地貓叫讓狂三抬起了頭。

呈現在狂三眼前的,是二樓打開的窗子,以及窗前的栗子和紗和的臉龐。

「真是的,栗子,為什麼要這麼叫啊……誒,狂三同學?」

「紗和……同學。」

看到紗和的身影,狂三近乎茫然地叫出了對方的名字。

紗和睡眼惺忪地揉了揉眼睛,或許是察覺到了狂三的異常表現,紗和睜開了眼睛把身子從窗口探了出來。

「雖然我不太清楚發生了什麼……不過總之還是先進屋吧。我馬上給你開門。」

「啊——」

說完之後,紗和的身影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則是啪嗒啪嗒清晰可聞的腳步聲。

如果現在離開這里的話,或許還能夠繼續這份日常也說不定。

但是,這樣是不行的。狂三沒辦法離開這里。就在狂三猶豫不決的時候,穿著涼鞋的紗和打開了玄關的大門,走到了狂三面前。

「那麼,狂三同學。在這兒站著多冷啊。我給你沏杯茶吧,請進。」

「誒,誒誒……」

紗和拉著狂三的手走進了家中。

「很快就准備好了,請稍等一會兒。」

狂三按照紗和的話走到客廳的沙發前坐了下來,而栗子則敏捷地跳了上來,在狂三的旁邊縮成了一團。狂三摸了摸栗子的尾根跟它玩耍,栗子仿佛是還覺得還不夠盡興,身體晃動了起來。

「……呵呵。」

狂三不由自主地笑了出來。大概是因為看到了這一幕的關系吧,端來了紅茶的紗和舒了口氣。

「啊,你總算是笑了。要是這麼一直板著臉我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了。」

「……我之前表情有那麼可怕嗎?」

「嗯,我之前都在想是不是有個幽靈站在我家門口。」

「……哎呀,哎呀。」

聽到紗和的話,狂三微微笑了笑。

真是讓人懷念的感覺。啊——沒錯。昨天白天自己也是這麼想的。紗和一直都喜歡這麼調戲狂三。使得紗和和狂三一直以來關系都很好的原因,或許就是這份親近,以及雙方之間那份隨意感吧。

啊,這,真是——

「——簡直,就跟真的紗和同學一樣。」

狂三近乎無意識地說出了這句話。

狂三並非是出于某種目的才說出這種話的。只不過——對于狂三來說,之前的那份震驚也早已云消雨散。來到這里的那一刻,狂三就已經做好了心理准備。

「誒——?」

聽到狂三的話,紗和茫然地瞪大了眼睛。

然而,她似乎是意識到了這句話並不是在開玩笑,輕輕歎了口氣。

「……,啊。是這樣啊。被你發現了呢,狂三同學。」

接著,紗和一邊悲傷地低下了頭,一邊說道。

「……,你已經知道了?自己並不是真正的紗和同學這件事。」

「不。我並不知道。我也是才注意到的。——這肯定,是因為狂三同學想要知道「答案」的緣故。」

聽完紗和的話,狂三了解了其中之意似地歎了口氣。

沒錯,這正是,狂三所得到的「真相」。

調查栗子病情的狂三,注意到了栗子並不是真的栗子。

不——不僅僅是栗子。

狂三贖清的罪惡也好。

真那治好的身體也罷。

——死去的紗和再度複活也是。

澪死後構成的這個一切都好的新世界——全部,都是虛假的東西。

此時此刻,狂三明白了。這份違和感、這個都合主義創造出的世界的荒唐無稽(全部,都是虛假的東西。)。(混沌聖歌:都合主義,指虛構作品中不顧敘事規律強行插入設定或展開情節的行為。)

然而,直至昨天為止,狂三都沒有注意到這一點。這一定也是這個世界的權能吧。

在澪的靈結晶消失前的最後一刻將其橫刀奪走的精靈所創造的,如夢似幻的空間。這,便是這個世界的真身。

既然如此——明白這一點的狂三應該做的事情就只有一件了。

「——紗和同學-」

「嗯。」

「我,必須要揭穿這個世界。必須要向擁有這份力量的人傳達真相。因為我,到現在依然是一事未成。」

「嗯。就按狂三同學的想法去做吧。」

紗和毫不猶豫地點了點頭。

揭穿這個世界——這種行為,等同于消去在這個世界中生活的紗和以及栗子。

但是,即使對此已經有了充分的了解,紗和依然目不轉睛地直視著狂三的雙眼,點下了頭。

——這是個「都合主義的世界」。一瞬間,狂三還以為是因為自己如此期望,紗和才做出了這樣的回答。

但是,狂三很快又搖了搖頭。——假如她是真正的紗和的話,肯定也會做出同樣的反應吧。正因為她是這樣的女孩子,狂三才會賭上性命誓要把她奪回。

「——紗和同學。暫時要先和你告別了。總有一天,我一定會奪回你。在那之前,請好好等著我。」

「——嗯。我會好好等你的。因為狂三同學沒什麼朋友。我不在的話或許會寂寞呢?」

紗和說完之後聳了聳肩。聽到紗和的話,狂三情不自禁地笑了出來。

「那麼,我該走了。——紗和小姐,最後我想。」

「嗯,怎麼了?」

「……就一會兒也好,能借你的胸口讓我靠靠嘛?」

狂三說完之後,紗和微微睜大了眼睛,



隨後突然笑了出來。

「那當然的。我跟狂三同學誰跟誰啊。——只不過呢,價格可能會有點高呢。」

「哎呀,哎呀。」

狂三一臉苦笑,如同傾倒一般將臉頰埋在了紗和的胸口——哭了一小會兒,真的,只有一小會兒。

就好像要撕裂夜空一般,少女的身影在世界中闊步前進。

從紗和家里出來的狂三,就好像用長筒靴的腳後跟猛擊著地面一般,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行走著。

「——「我們」。」

如同吟唱一般,狂三喃喃自語道。

緊接著,狂三的影子膨脹了數倍。在此之中,不知有多少個「狂三」從影子中爬了出來。與其他人穿著不同裝束的四人的身影也赫然位列其中。

她們全都已經與狂三共享了大腦中的信息。狂三得知的世界的真相也好,狂三的決意也好,都傳遞到了每一個「狂三」的腦海當中。

一個腳步聲,化為了兩個。

兩個腳步聲,化為了四個。

四個腳步聲,化為了八個。

響徹夜空的獨唱,變成了地動山搖的大合唱。

「那麼,去吧,『我們』。——對方是創造世界的,近乎神明的精靈。無論怎麼做也不為過,盡情使用你們的力量吧。」

「——呵呵,這算是對「我」的欺瞞的報複嗎?」

分身們似笑非笑地說道。

而狂三則忽然微笑著搖了搖頭。

「怎麼會。——這是,讓我做了一場好夢的回禮。」

——這個世界,是某個精靈,為了某個人所創造的夢的世界。

同時,也是注定走向崩壞的終焉的世界。

既然如此,對于狂三來說,能夠做的事情便只有幫她促成此事了。

「那麼——要不要,開始我們的戰爭呢。」

一陣風卷起了狂三的秀發。

倒映著咔嚓咔嚓地不斷回轉的時鍾的左眼在月夜下散發出了妖異的光芒。

——時崎狂三那被如小憩一般溫柔的世界所停止的時間,現在又再度流動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