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卷 青少年期 人神篇 第八話「泥沼對龍神」



從魔法都市夏利亞朝東方偏北的方向前進整整兩天。

在那里,有個隱藏在森林里的廢村。

四十年前左右,由于魔力的異常災害導致森林肥大化。村莊在轉眼之間就遭到侵蝕,居住在當地的居民只得被迫遷離此處。從那之後,造訪這座廢村的只有棲息在森林里的魔物,或是有事來找魔物的冒險者而已。

有名男子,正前往那樣的村落。

銀發,金色的眼瞳。

身上穿著不知以何種皮革制成的白色大衣,毫無懈怠地環視四周,沒有騎乘馬匹,也沒有搭乘馬車,只是以徒步走著。

他以銳利的三白眼確認左手上類似羅盤的物品,不帶感情地走在森林之中。

沒有魔物襲擊他。

盡管魔物在森林深處的灌木叢縫隙之中虎視眈眈,但是當男人靠近,魔物就像小動物似的逃之夭夭。

「……是這里嗎?」

他看到羅盤指向的前方有一座廢村,隨後停下腳步。

「她為什麼會在這種地方……」

他這樣喃喃嘀咕,同時緩緩地朝向廢村邁出步伐。

從前曾為道路的場所雜草叢生,曾為農田的場所已成了一片森林。曾為住屋的建築物遭巨木貫穿,或者是徑任藤蔓攀爬,已然化為綠色的巨塊。

在被森林侵蝕的村落走著走著,之後他在某個場所前面停下腳步。恐怕這里曾有一口井,是村子的中心。此處有一棟明顯可疑的建築物,是褐色的圓筒形建築,唯獨這里沒有任何植物纏繞。

眼前的石造建築物顯然是最近才剛建好,連門也與全新無異。

他注視左手的羅盤,再次確認自己的目的地就是那座塔。

然後,略帶警戒地把手放在門把上。

「……七星,你在嗎?」

塔的內部構造簡樸。沒有窗戶,也沒有走廊。光滑的地板甚至還塗抹過某種油液。在牆壁角落,擺著滿滿的麻袋和疑似香爐的物品。

之所以覺得這里充滿著奇怪的味道,是因為香爐正在燒著什麼的緣故吧。

「……這里是什麼地方?」

他環顧四周,很快就確認到存在于眼前的另一扇門。他像剛才一樣把手放在門把,但這次沒有猶豫,而是直接抓住。就在那一瞬間,他的手感到一股像是被什麼刺到的痛覺。

「唔?是我多心了嗎?」

他看了看自己的手,確認沒有流出任何一滴血後,進入門內。

門里面是和剛才相同格局的房間。

從地面傾斜這點推敲,這棟建築物本身似乎是建造在地下。

他雖對此感到狐疑,卻也沒有特別警戒,繼續朝深處走去。盡管途中貼著「請在這脫下鞋子」或是「請客人戴上這頂帽子」這類令人匪夷所思的貼紙讓他有所警惕,但他完全視而不見。有時門上會設置讓人覺得是用來抓老鼠的微不足道陷阱,他一邊留意一邊緩緩朝里面前進。

最後抵達的場所是個不可思議的空間。

那是個圓筒形的房間,中間開了個通風口。理應是天花板的位置開了一個圓形大洞,讓人宛如置身在煙囪里面。

「……這里是什麼地方?」

他疑惑地皺起眉頭,同時再次確認羅盤的指示方向正指向這個空間的中心。

上面指示的地方擺放著一個小箱子。在小箱子下面還鋪著一張紙。

他慎重地靠近那里看了紙條。

紙條上面寫著文字。

「人神」。

他立刻拿起箱子打開查看。

「唔!」

結果,箱子里面冒起了冉冉白煙。

這使得他不小心把箱子掉在地上,但同時也擺出架式。就在這時,耳朵傳來鏘然一聲。他仔細觀察,箱子依舊不斷冒出大量濃煙,讓人納悶這些究竟是怎麼塞進去的。最後,他發現箱子旁邊掉了一枚銀色的戒指。

想必是放在箱子里面的東西在掉下去時也跟著滑了出來。

戒指隱約閃爍著紅色的光芒,而他手上的羅盤正指著那枚戒指。

「…………七星?」

就在他想撿起戒指的下一瞬間──

──天空發出亮光。

「唔!」

情急之下,他猛力蹬了一下地面試圖回避。然而,上油的地板卻不允許他這麼做。他的腳底輕易地失去抓力──

一道巨大的閃電朝著他──奧爾斯帝德落下。

★魯迪烏斯觀點★

從高台可以俯視奧爾斯帝德被引誘而至的廢村。

在那里紮營的我,一看到白煙升起的瞬間,就全力賞了一發「雷光」擊向目標地點。

應該有命中才是。我為了這天不斷地練習。為了不讓他在快被擊中的前一刻回避,我還特地在地板灑滿菜籽油。

然而,顯然不可能這樣就結束。如果這樣就能打倒他,那麼他就不可能與阿托菲等其他人拉開遙不可及的距離,被冠以最強之名。

我把魔杖刺向地面注入魔力。想像的是巨大的積雨云,超級降水區。

聖級水魔術「豪雷積層云(Cumulonimbus)」。

天空瞬間就被漆黑的烏云覆蓋,豪雨伴隨著閃電同時落下。

我進一步注入魔力。順著一種從體內深處將魔力抽取出來的感覺,將魔力注入魔杖。

想像的是冰。以廢村為中心,讓所有分子停止動作。集中精神把溫度下降。

「冰霜新星」。

我將使用過好幾次的魔術以最大限度的范圍,最大限度的威力釋放。

驟然落下的傾盆大雨接連凍結。冰不斷層疊越發巨大。當冰塊累積至冰山那樣的大小之後,我停止魔術。

下一招。我把魔力注入魔杖。在廢村上空生成岩石。把消耗的魔力都集中在物體大小,制出幾乎無法回避的巨大岩石──接著朝著正下方加速發射出去。

岩石以會讓人誤以為是瞬間移動般的速度直接砸落。

地面隨之搖晃。然後,轟然巨聲響起。接著又遲了一些,暴風和沖擊波才隨後而至。

我把手臂擋在前面保護眼睛,同時目視岩石落下的位置。冰塊碎裂,岩石的三分之二已埋進土里。如果遭到直擊,應該是無法生還才對……

「……成功了嗎?」

姑且試著這麼講。沒有反應。這樣就結束了嗎?如果是的話那就輕松了……

就在這樣想的下一瞬間──岩石裂開了。

「咿嗚!」

一股非比尋常的殺氣傳了過來。

背脊一陣發寒。腳不停打顫,眼角浮出淚水。

我立刻跳進放在旁邊的魔導鎧。按照練習了好幾百次的步驟將魔力注入每個部位,控制姿勢,拿起魔杖。然而就在這段期間,我也感到殺氣逐漸逼近。

啟動完畢。

我為了再追加一擊,將魔力注入拿在右手的魔杖。


想像的是核爆炸。我以注入所有魔力的打算,從手臂向魔杖注入魔力。接著架起魔杖朝向殺氣方向,聚精會神發射魔術。

廢村中央頓時發出奪目亮光,過了一會兒,光熱宛如舔拭地面一樣奔馳而過。

我以眼角余光確認樹木遭到燒毀,化為一片黑影。

遲了一會兒,爆炸氣浪到來。

然而,以我的魔力制成的這具魔導鎧重達數噸。

無畏氣浪和熱波,承受了下來。

我靜靜地等待破壞平息,再朝廢村望去。

以廢村為中心形成一個巨大的蘑菇云。地面已因為煙霧看不清楚,但蘊含了轟飛所有一切的威力。這在我目前使用過的魔術之中,應該堪稱是最高等級的威力。

「……」

明明如此,明明如此……身體的顫抖卻無法停止。

比剛才更壓倒性地靠近。殺氣的源頭並沒有消失。以驚人的速度朝我逼近。原本明明距離那麼遙遠,現在卻已如此接近。

我咬緊不斷打顫的牙齒,握緊直打哆嗦的手,將魔杖收在後面的支架,在右手上安裝加特林機槍,並以左手持盾。

「呼──……嗚……哈──……啊……」

我做了一個深呼吸。喉嚨在顫抖。我壓抑從腹部深處湧起的不安以及恐懼,朝著滾滾冉起的濃煙,架起右手的加特林機槍。

「……呼!呼!」

先發制人。要是被搶得先機絕對會輸。

說起來,我目前有造成他的傷害嗎?藏在門上的毒藥、焚燒的麻藥,還有設置在路上的陷阱之類,有發揮效果嗎?

剛才的四個攻擊魔術,已經盡可能灌注了我所有的魔力。

如果那樣都毫發無傷,這種仿



照加特林機槍的魔道具會不會連傷他皮毛都無法辦到?不對,真要說起來有打中他嗎?

不可能沒有打中,因為我擊發的是如此大范圍的魔術。

為了讓他無法回避,不管威力還是范圍都是以最大級別攻擊。

從遠到連預知眼都無法看見的位置進行攻擊。無論奧爾斯帝德持有什麼樣的魔眼,對從無法預測的位置使出的──

﹝看見了人影。﹞

「射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放聲大喊,啟動右手的加特林機槍。

魔力流通之後,岩炮彈以驚人的速度生成並發射出去。炮彈撕裂空氣,伴隨著尖銳的嘰嘰聲,宛如發出哀號般響徹周遭。

具有壓倒性速度的岩塊吹飛塵沙,讓我能以肉眼確認到身穿破爛不堪的斗篷,灰頭土臉的銀發男子。

有受傷嗎?還是沒有?

下巴附近有流血。脖子上的應該是燒傷吧?

不要緊,雖然輕微,但確實有對他造成傷害。

「唔!!」

視線對上了。宛如老鷹一樣的銳利眼神確實捕捉我的身影。那是獵人發現獵物時的眼神。

﹝他打算以橫跳閃過宛如雨勢傾盆而下的岩炮彈。﹞

我把預知眼運作到最大極限,試圖看出奧爾斯帝德的動作。

那家伙的動作迅速,眼睛看見好幾重的殘影。我為了封堵他的退路,用加特林機槍瞄准目標。從發射到命中為止幾乎沒有任何延遲。盡管如此,奧爾斯帝德卻彷佛能看到彈道似的全數回避,一步一步朝我逼近。

一步、兩步。

奧爾斯帝德維持那猶如猛禽的表情,穩穩地縮短距離。盡管偶爾會因為被岩炮彈擦到而皺起眉頭,但也僅此而已。就像是在表示即使直擊也不會造成致命傷,強調他根本無所畏懼。

彷佛是在告訴我「和平時交手的對手相比,這點程度的攻擊不過是家常便飯」。

但我不同。那猶如僵尸一樣沒有感情的動作讓我不寒而栗。他的動作就像在表示我的攻擊毫無任何作用,險些就讓我的心屈服。

但是,現在還是我有利。

沒錯,我說給自己聽,同時配合他踏出步伐。

當奧爾斯帝德往右前方過來,我就退到左後方。他往左前方過來,我就退到右後方。

無論他從哪里逼近,我都可以賞他一波加特林機槍。

這樣一來,他一輩子也無法縮短距離。可以在對我完全有利的位置進行戰斗。

就和模擬的一樣。

我為了進一步封住他的行動,用左手使用魔術。瞄准我和奧爾斯帝德的腳邊。泥沼。

我立刻完成術式,但在正要發動而抬起手的那一瞬間,奧爾斯帝德也朝我抬起左手。

「亂魔!」

我那股完成的魔力遭到其他魔力打亂。

有意義的魔力,正逐漸變成沒有意義的魔力殘渣。

「唔!」

我強行使用泥沼的術式。

我可以辦得到。我一直都在做這件事。教導希露菲亂魔的同時,我自己也在練習要如何應對才能完成術式。說不定,我就是為了今天,為了這個時候,為了這個瞬間才一路練習的。

奧爾斯帝德瞪大雙眼。亂魔遭到阻止還是第一次嗎……唔喔。

當腳邊變成泥濘的瞬間,那家伙像是要覆蓋一層上去似的行使魔術。

他把變成泥濘的部分用一層土板覆蓋上去。

接著,將右手朝向這邊。看到他的動作,我也自然而然地打算朝著那只右手使出亂魔──

﹝光線將視線徹底掩蓋。﹞

看到眼前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我立刻停下加特林機槍,大步往旁邊跳開。

﹝視線映照出光以外的背景。﹞

奧爾斯帝德的手朝向的地面出現了一塊巨大凹陷。

我沒看到那是什麼魔術。是火?還是別的?莫非是重力?

剛才看見的不是光……是死?

沒有時間思考了。

奧爾斯帝德朝著這邊奔馳而來,並抬手朝向我。亂魔不管用。那家伙也能用亂魔將其無效化。

我同時啟動左右兩手,使出加特林機槍絆住他的腳步,同時用吸魔石無效化那家伙的魔術。我抱著這個打算把雙手朝向他……才發現這是失策。

奧爾斯帝德的魔術消失了。然而與此同時,我朝向奧爾斯帝德發射的岩炮彈火網也失去效果,化為砂粒消失而去。

奧爾斯帝德抓准那一瞬間的破綻,向我展開肉搏戰。

那家伙的右手依舊朝向我,左手則是先擺在腰間,然後對准我的心髒揮了過來……

「……唔!」

我的本能選擇了回避。

逃脫的方向是正後方,我想使用雙腳往後方跳去……


「唔!」

來不及了。

奧爾斯帝德的拳頭磅的一聲擊中了我的胸口。與此同時,他開始以驚人速度遠離我的視線。接著從後面傳來了嘎吱嘎吱的聲響,我這才以眼角余光瞄到樹木在飛舞。

(啊啊,這就是人被打飛的感覺啊。)

正當我這樣想的瞬間,就直接撞到大樹,不再往後飛去。

重力同時施加在全身,有一股彷佛內髒被撕裂般的痛楚向全身襲來。

盡管眼前差點變得一片漆黑,但馬上就痊愈了。因為克里夫設置在魔導鎧里面的魔法陣瞬間治愈了我的身體。

然而,我看了看胸口,眼前的是深深凹陷,出現裂痕的胸部裝甲。

盡管裂痕也在慢慢修複,但太慢了。

不管怎麼樣,我承受住一擊。幸好這部分的裝甲我有特別仔細地做得較為厚實。

殺氣席卷而來,他打算從正面直接進行追擊。

我馬上啟動了加特林機槍。朝向奧爾斯帝德展開火網。

然而,奧爾斯帝德也再度把右手朝向這邊。

不妙。這樣下去會重蹈覆轍。

吃了一發就讓裝甲變得慘不忍睹。要是再挨個幾拳,裝甲遲早會被打穿。

怎麼辦?魔術不管用。就算封住亂魔,奧爾斯帝德也具備像穆亞那樣的對抗技術。相對的,我對奧爾斯帝德的魔術根本一無所知。

難道說遠距離戰對我不利?那麼就沖過去吧。也只能這麼做了。

相信魔導鎧的力量,痛毆那家伙一頓。

「唔喔喔喔喔喔喔!」

「唔!」

我用加特林機槍展開火網,同時發出吶喊往前突擊。

奧爾斯帝德收起右手擺好架式。我動起雙腳並架起左手的盾,准備以整個身體直接撞過去給他強烈一擊。

﹝奧爾斯帝德擺出水神流的架式。﹞

當預知眼捕捉到這景象的瞬間,我便將盾的前端朝向奧爾斯帝德。

為的是把對手的防禦力越高,威力也就越高的劍刺向奧爾斯帝德。

整個身體整個撞了上去。

隨即傳來的是鋃鐺一聲的沉重金屬音。

留下一股和驚人沉重的物體碰撞的觸感,奧爾斯帝德往後方彈飛出去。

飛在半空中的奧爾斯帝德手臂飛濺著血液,同時以忿恨的眼神注視著我。

有用。我立刻架起加特林機槍,瞄准,發射。驚人數量的岩炮彈騰空射出,命中飛在半空中的奧爾斯帝德。他的衣服變得破破爛爛,原本藏在底下的肉體也已遍體鱗傷。

有疑似灼傷的痕跡、割傷以及擦傷。岩炮彈被吸進其中,鮮血四散。

奧爾斯帝德隨著一聲轟隆巨響墜落地面。

我能贏。殺得了他。只要岩炮彈可以直接命中,就能確實造成他的傷害。

盡管被表皮彈開攻擊,但是他已經皮破血流。

那麼,他早晚會死。我要趁現在盡可能地造成他傷害──

「……沒辦法了。」

從岩炮彈撕裂空氣的聲音之中,我聽見了那樣的一句話。

剎那間,氣氛為之一變。

一股寒氣流竄全身,甚至讓我以為轉眼間就到了寒冬。

同時,我的預知眼看丟了奧爾斯帝德,可是另外一只眼睛卻捕捉到奧爾斯帝德。

到底是怎麼……當我這樣想的瞬間,奧爾斯帝德也從另外一只眼睛消失了。

「咿咿!」

我感到一股難以言喻的恐懼,就像扭轉身體一樣跳向右側。

左臂傳來了鏗然一聲。

我把臉別過去,奧爾斯帝德就在眼前。

揮下一把宛如刀的劍,他就在那里。

然後,魔導鎧的左手露出銳利的切割面,伴隨著巨大聲響



落在地面。

「嘎啊啊啊啊啊啊啊哦哦哦啊啊啊啊啊!」

奧爾斯帝德發出咆哮。震耳欲聾的咆哮讓我的身體宛如鬼壓床一樣遭到麻痹。

是聲音魔術。獸族的固有魔術。

我一瞬間差點失去意識,但是在千鈞一發之際挺住,往旁邊撲了過去。

奧爾斯帝德讓地面陷沒,往前踏出一步沖了過來。

我打算拿起加特林機槍瞄准他,但就在想要啟動的那一瞬間,奧爾斯帝德揮劍攻擊。

加特林機槍被切成碎片,魔道具四分五裂地掉在地上。

右手還在。裝甲板上雖然留下了斬擊的痕跡,但從那個距離並不會被切開。

奧爾斯帝德就在眼前,維持著放出斬擊後的姿勢。

我把魔力注入拳頭。毫無保留地施放「電擊」,同時朝奧爾斯帝德的臉揮出拳頭。

然而,卻留下了像是滑開的觸感。

仔細一看,奧爾斯帝德的劍正貼在我的手臂。

紫電則是掃過奧爾斯帝德的背後,伴隨著劈劈啪啪的巨大聲響噴出火焰,劈裂大樹。

不管是拳頭還是附在拳上的電擊,都被四兩撥千斤擋開了。

當我這樣認為的下一瞬間,貼在我手臂上的劍微微滑動。

「嗚啊啊啊啊!」

右手……就連我在裝甲內部的手臂也被一起砍下。

一股劇痛流竄全身。可是我連因疼痛皺起眉頭的時間也沒有,奧爾斯帝德維持揮下劍的姿勢朝我貼了過來。

我沒有應對下一次攻擊的時間。

腹部被用力一踢。傳來啪鏘的討厭聲音,我的身體在短暫的一瞬間騰空而起。

沖擊全部傳到了里面。

「哦嘔嘔!」

彷佛胃部破裂似的沖擊,使得我吐出胃液。

視線已滲出眼淚。一屁股坐到地上,但我以被砍斷的右臂朝向奧爾斯帝德釋放沖擊波。

奧爾斯帝德舉刀往上一揮。


聽見了咚的一聲巨響之後,一切回歸寂靜。

當我察覺到沖擊波被斬斷的時候,臉部已經被猛踹一腳。

從脖頸傳來喀嘰的聲響,隨後從頭部到肩膀產生一股劇痛。

「……!」

回過神來,我已被打倒在地。

當我挺起上半身,慌張地站起來時,站在正前方的是舉起佩劍的奧爾斯帝德。

會被殺。

「脫離!」

如此驚覺時,我已經喊了出來。

同時背部裝甲板彈飛,我像是被那拖曳似的彈射到魔導鎧外面。

稍微遲了一會兒,魔導鎧被一刀兩斷劈成兩半。

我則是被狠狠甩到地面,接連翻滾了好幾圈。

我看不見他的動作。什麼都辦不到。跟不上奧爾斯帝德。

「嘎哈……嘔噗……」

全身好痛。明明只是隔著魔導鎧被踹了幾下,就有一種遍體鱗傷的痛楚傳遍全身。

胸口好痛,肚子好痛,右手好痛,頭好痛,背部好痛。呼吸困難。總覺得……身體動作好遲鈍。有強烈的疲倦感。咦?這個,難道說,魔力……耗盡了嗎?

「啊啊……哈啊……」

奧爾斯帝德的目光朝向這邊。

讓人不寒而栗的視線。我已經沒有鎧甲。要是不逃的話,會被殺掉。在那之前,右手,我的右手在哪?

「咕啊!」

……當我會意過來時已經被踹飛了。一股宛如要將身體四分五裂的痛楚襲擊全身。

我倒臥在地,當我想要呼吸空氣而翻過身體時,胸部遭到狠狠一踩。

「嗚咕……」

呻吟聲從喉嚨深處擠出。

火燙的脖頸被冰冷的東西抵住。

仔細一看,奧爾斯帝德的劍就擺在眼前。

我會死嗎?沒有贏過他,我會……就這樣死去嗎?

「還以為是誰,原來是你啊,魯迪烏斯·格雷拉特。我聽說你現在正過著幸福的生活,為什麼要覬覦我的性命?」

奧爾斯帝德似乎不打算馬上殺我。

是因為他曾放過我一次,或者是判斷我已經沒有戰斗能力?

「是人神,說的……」

「……哼,你果然是人神的使徒啊。死吧。」

奧爾斯帝德將腳從我胸口移開,將劍高高舉起。

「人神說,你打算毀滅這個世界……我的後代,會協助你,殺死人神……」

「什麼?」

奧爾斯帝德停下動作。

「人神說,他想要阻止世界遭到毀滅,才會和你戰斗。」

「……」

「所以,他說只要殺了你,就願意,放過我的孩子,放過我的家人……」

我倒臥在地,纏住奧爾斯帝德的腳。

然後,用頭磨蹭腳部大聲叫喊。

我現在……只能這麼做了。

「求求你。請你不要毀滅世界。就算殺了我也沒關系。請你不要奪走我的孩子,奪走未來。求求你。這是我第一次。我第一次,覺得自己是這麼地幸福。求求你。請你……放棄尋找人神。求求你……」

淚水奪眶而出。

我既無力,又狼狽。實在太難看了。我到底在干嘛啊?

「……辦不到。」

聽到這句話的瞬間,我狠狠咬住奧爾斯帝德的腳。

「呼咕唔唔唔啊啊啊!」

我用牙齒咬著,並舉起噴出鮮血的右手,把剩余的所有魔力注入到失去拳頭的手臂里,試圖一口氣爆發出來。

就算同歸于盡,我也要殺了這家伙。

「亂魔!」

我遭到一腳踹飛,失去集中力,魔力煙消云散。

意識正在逐漸遠去,要是再次使用魔力,我肯定會昏過去。

「就算你擁有拉普拉斯的因子,具有強大的魔力,像那樣連續驅使大魔術,魔力也會耗盡。」

奧爾斯帝德將手伸了過來。

會被殺。會被殺死。我要是被殺,奧爾斯帝德就死不了。

要是奧爾斯帝德不死,露西就……洛琪希就……希露菲就!

不能死。我不能輸。絕對要贏才行。

可是身體動不了。沒有魔力。

血從手臂不斷噴出。意識開始模糊。眼前一片昏暗。

奧爾斯帝德的手遮蔽了我的視線。

啊、啊、啊啊。

啊啊……

要是有先決定好名字就好了。

★ ★ ★

「唔!」

奧爾斯帝德急忙躲開。

「……?」

回過神來,有一個人像是介入我和奧爾斯帝德之間似的站在那里。

是女人。身材高挑,穿著黑色的衣服,披著帥氣的上衣。拿在手上的,是宛如透明刀身的單刃劍。由于只看到背影,不知道她的長相。

啊啊,可是我認識那個頭發。幾乎垂至腰間的長度,帶有波浪的那個頭發,像潑上了原色的油漆似的,火紅色的頭發。

「讓你久等了,魯迪烏斯。」

艾莉絲·格雷拉特就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