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天後，朵拉大人說要帶我去一個新地方。
朵拉大人飛的方向是城外。
沒有多少民用房屋的區域里有一棟被圓頂一樣的牆壁包圍著的建築物。
牆壁很長，有幾個入口，朵拉大人選了其中一個，走了進去。
我也理所當然地跟著。
「！」
途中，沒聞過的野獸的臭味刺入了我的鼻子。
雖然不到要摀住鼻子的程度，但是就沒辦法抑制顯露表情的變化了。
不是因為臭。
自己以前在魔界的時候身上的味道跟這個差不多。
在臭味之上，在建築物的內部，有什麼東西在發出呀呀的噪音。
很詭異嗎？
不是，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點懷念。
「……」
不知道是該問一下這是什麼地方，還是應該說我大概已經猜到了？
正在想這個問題，朵拉大人看我這樣，說了。
「這里是龍的調教場。」
我「哦」了一聲回應，看了看周圍。
我是知道這里的。
龍族能靠自己的翅膀飛，只要生成了力場來飛的話，一瞬間就能實現飛起來的目標，要保持飛行速度也不是什麼難事。
但是因為龍力有限，要是長時間保持飛行狀態的話，還是會很累的。
所以龍族要去遠的地方的時候，會騎赤龍。
赤龍在龍之中體型較小，但是持續飛行的距離比別的龍族要長。
但是赤龍是比較凶暴的龍。
以前赤龍可以被稱為龍族的天敵。
看到龍族就會襲擊過去，殺掉吃了。
所以現在要支配它們的話就需要調教。
首先要抓住赤龍，讓它們知道龍族在他們之上，讓它們知道沒有可能逆轉這個立場，之後就能作為載具來用。
「今天你作為我的下屬干活了。就是說這里就是你的工作場所了。」
「是！」
「如果你不是我的下屬的話，我也想要帶你來一次。在龍界生活是不能夠避免和龍扯上關系的。學習它們的生態不會有壞處。」
朵拉大人說完，就開始走向建築物深處。
進入了建築物的深處，這里比起外面看起來還要大。
從往深處走開始我一直都在問朵拉大人問題。
「朵拉大人是為什麼想要我作為你的下屬呢？」
「聽了你和龍神大人的對話，我覺得這份工作是最適合你的。」
「最適合嗎？」
「我的工作被很多龍族感謝著，也不會被記恨。」
我覺得調教龍是一份特別的工作。
但是實際上，龍界很多人把龍當家畜來養。
龍士一定要能驅使龍，並且和它一齊戰斗。
雖然是家畜，但是是伙伴同時也是戰友。
按現在的時代來看，就是騎士和馬的關系。
雖然名字是調教場，但是這座建築物並不只是調教龍。
治療受傷或是病了的龍，幫快要生的龍接生，有很多功能。
是龍士們照顧伙伴的地方。
龍界是很殘酷的世界。
有戰斗的話，赤龍就有可能會面臨死亡。
所以，受到朵拉大人照顧，因此而心存感激的人有不少。
當然，受到致命傷的龍不是必定能治好的。
但是並沒有因為自己的龍沒有得救而記恨朵拉大人的。
對于盡全力的人，如果還去譴責的話，就沒有臉自稱龍族了。
因此朵拉大人的調教龍的工作是最適合我的。
只要花點時間，將會世界聞名吧。
因為不起眼，所以也不會太出風頭招人話柄。
「而且你很優秀，把成長得如此優秀的你置于自己旗下也很合理。」
「……被你稱贊，我覺得很光榮。」
被朵拉大人稱贊，我有點害羞，我把視線移開，繼續往里面走。
走過狹窄的路之後到了一條大的通道。
簡直和赤龍的成體一樣標准大小的通道。
這條通道上有幾個柵欄，柵欄里有紅色的巨大的爬蟲類生物，蜷縮著身體趴著。
「這就是赤龍。」
「……意外地很安靜呢。」
赤龍是出了名的凶暴。
會攻擊所有進入視線的生物，貪婪地吃掉。
但是我面前的赤龍只是趴在地上，用『怎麼了』的眼神看著我們。
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實物，和想象的不一樣。
「這是調教完的個體，要是進到里面會有很吵鬧的赤龍。」
「原來如此……那麼，我應該要做什麼？」
「新人的工作，按照傳統的話，你先來這邊。」
跟著朵拉大人走到更深處。
就象是要呼應朵拉大人的話一樣，龍的叫聲響徹周圍。
啪啪地像翅膀的聲音。（バサバサ是什麼聲音？表示無力）
柵欄也變得更堅固，呼吸很亂的個體增加了。
看到我就開始以為有新對手，開始威嚇的也有幾只。
朵拉大人看了看周圍，它們馬上就安靜下來了。
「這些是剛開始調教沒幾年的個體，還很野性。等到它們把全體龍族都當自己人的時候，就會移動到剛才那里。因為那邊比較多龍族出入。」
看起來是一點一點地讓它們靠近傑奧斯。
「最深處的是剛開始調教的龍的柵欄，那些家伙和野生的差不多。」
「我的工作就是調教它們嗎？」
說起來，我才想起來還有更深入的地方。
然後我就被訓了。
「蠢貨，那種危險的工作怎麼可能讓新人來做，你要調教的在這邊。」
朵拉大人進到柵欄與柵欄之間的小道。
一路向前，聽到了很淒厲的叫聲。
恐怕，叫的就是還沒調教過的野生的龍吧。
巨大的爬蟲類的聲音，是會讓人膽寒的。
要是你靠太近，聽完之後怕是會腿軟。
就連在魔界捕食過魔獸的我，都停了一下。
果然魔獸和龍比，龍要比魔獸更高級。
如果不是朵拉大人站在前面的話，我可能就這麼停下來了。
我的想法，被朵拉大人看了個透。
回過頭，用和平常一樣冷冷的眼神看著我。
「怎麼了？怕了嗎？」
「不是，因為太突然嚇了我一下而已。」
「不是就好，這種程度就腿軟的話可就沒法干活了。」
我要加把勁了。
之前看到的都只是皮毛，這絕對不是不起眼的工作
不是小看它。
但是我還是覺得比起戰斗來說這份工作更安全。
（不要對勁，應該錯了）
我被帶到了一只赤龍的柵欄前。
它和其它赤龍相比，體型要小很多。
當時我覺得它應該是赤龍的幼體或者是還沒有成熟的個體。
那條龍變得相當激動，低鳴聲越來越響，呼吸也紊亂，也許是在警戒我們，背對靠牆壁壓低身形。
現在看著象是想要咬過來一樣。
要讓人騎著飛上天簡直是做夢。
「你就先負責調教它吧。」
「是！」
「我什麼都不會說，龍這種東西，你就切身感受一下吧。」
朵拉大人明明除了飛的方式以外，其他東西都是一手一腳教我的，這還真是少有的發言呢。
突然被放手了的感覺。
不過已經過了訓練時間，已經不是教師和學生的關系了。
成為她的下屬之後，我總會有一天要自己想自己的做法的時候，所以覺得很自然。
「要是干嘛都沒用的話，殺了它也無所謂。」
「殺了，是嗎？」
「就給你一年時間看看吧。」
朵拉大人說完，就走了。
留下了我和低鳴不止的龍。
「咕嚕嚕嚕……嘎！」（擬聲詞無力）
「……」
看著眼前正在威嚇我的龍。
我沉思了一會。
這條龍，要怎樣才會服從命令呢。
打到服嗎？
不行呢，這麼小的龍，驚怕只要是龍族的話不管是誰都能打贏它把它帶到這里來。
就算如此它也還沒有表示服從，應該是不懂得
分力量的上下關系的蠢龍吧。
我想就是打了也沒用。
「……」
我想完之後，離開了那里。
回到剛才那條通路，去會一會那里的龍族。
我對看到我一臉驚訝的龍族做出了最敬禮。
「你好，我是今天開始跟著朵拉大人做事的拉普拉斯。」
「……新人？我是卡拉。」
「卡拉大人，能讓我打聽一件事嗎？」
想到最後，我還是決定去求助前輩嗎？
不是，不是這樣。
朵拉大人說讓我自己切身體會一下龍是什麼。
請前輩幫忙是犯規的。
但是我用自己的方式來調教也是需要准備一些東西的。（蠟燭皮鞭？）
「請問給龍的飼料在哪兒？」
「哦，在這邊，直走然後——」
對，我找的是飼料。
比起其它東西而言我覺得吃是最重要的。
野生生物每天的生活里，最重要也是找東西吃。
我以前自己一個在魔界的時候，我也是以吃東西來界定一天的時段。
所以要先找飼料。
我聽了卡拉的指示，向飼料庫走去，從那里的負責人那里拿到了一份飼料。
是很大塊的赤龍的肉。
龍是會同類相食的。
龍族的主食是龍肉，但是不會吃同族，如果吃了的話就會覺得自己和赤龍之類的野獸一樣了吧。
我拿著飼料回到那條赤龍前面。
先填飽它的肚子吧。這是很重要的事。
「嗚啊啊啊啊啊啊啊！」
它只是瞪著拿著巨大的肉的我，咆哮了起來。
簡直像在說『不需要這東西，你趕緊滾！』
我把肉擺在它前面，看著它。
好像不打算接受我給它的食物呢。
是覺得我下毒了吧。
「……沒辦法了。」
這樣就束手無策了嗎？
明明都想好它吃飽之後可以有什麼進展。
想回來，這家伙不就和以前的我一樣嗎？
在魔界長時間過著野生生活，現在在龍界學習和訓練的我，不可能放棄在面前的這只赤龍。
「對了。」
我還有一招。
在我貧乏的經驗里，還有一個印象深刻的做法。
「給你起名字吧。」
名字。
對，就是名字。
要明確上下關系的話，起名字是很重要的。
我被賦予這個名字的時候明顯感覺到有什麼很重要的事情發生了。
感覺到我是為了龍神大人而生的意志。
所以才會被他命名。
那個時候龍族不會給龍起名字。
龍就是龍，赤龍和黑龍這個區別只是方便區分它們的特征，但是它們中用來區分個體的稱呼是沒有的。
「你的名字是……」
我是第一次起名字呢。
突然卡了殼，在低鳴的龍面前想了一會。
「嗷！」
因為我猶豫了一下，赤龍覺得我在示弱。
突然跳了起來，向我襲擊過來了。
「……等我一下。」
我想都沒想就抓住了它的上顎。
比起毫不遲疑的朵拉大人的動作而言，正在害怕的赤龍的動作，在我看來跟靜止一樣。
我可是相當有力量的。
那個時候我因為訓練，開始掌握了龍氣的使用心得。
雖然還不能完全使用我身體寄宿著的強大力量，但是要弄停這麼小的龍還是很容易的。
不管它怎麼掙紮，但是上顎被固定了在空中，它掙脫不了。
就連想掙脫我的手，想要下顎用力咬我的手，甚至用牙來碰我它都做不到。
就這樣，它的腦中浮現了因為之前不服從調教他的龍族之後被痛宰的記憶。
疼痛很可怕，所以它扇動翅膀想逃。
然而它動不了。
被固定了上顎，不管再怎樣扇動翅膀、扭動身體也好，就是半分都動不了。
終于，它力竭停了下來。
同時，我也想到了。
「薩列亞托……你的名字就叫薩列亞托吧！」（干啦，我忘了之前我譯它叫什麼鬼了，懶）
聽到我說話，龍慢慢地打量我。
在它的眼睛里，倒映出和其他龍族明顯不同的有著令人忌諱的頭發的龍族。
那家伙看到龍在看他，重複了幾次『薩列亞托』這個發音。
當然，只是給它起名字是沒意義的。
不過總算是想好怎麼叫它了。
「嗚……」
赤龍雖然凶暴，但是頭腦很好。
所以它立馬就明白了我給它起了名字。
而且它也明白比力量贏不了我。
我松開手，薩利亞托馬上就縮到了角落里。
背對牆角後退，用害怕的的眼神看著我。
「薩列亞托，飯來了，吃吧。」
我再次把肉放在鎮定下來的薩列亞托面前。
巨大的龍肉塊。
「咕嚕嚕嚕……嗷！」
薩列亞托看一下肉，又看一下我，又開始嚎了。
它明白自己贏不了我，但是也沒想要屈服。
結果那天它最後都沒有吃肉。
我除了離開沒有別的辦法。
朵拉大人所說的，親身感受一下什麼是龍這件事我終于明白是什麼意思了。
龍很頑固，不會輕易服從于龍族。
和龍士們騎的龍不一樣，要先明白野生的龍的狀況。
我繼續陪著薩列亞托。
一直繼續，一直繼續。
過了一天，過了兩天。肉都還是散發出腐臭味了。
已經不能吃了吧，我把薩莉亞托面前的肉丟了。
拿去廢棄場，丟了。
你猜我之後做了什麼？
拿了新的肉，又放在它面前。
我只會像笨蛋一樣一直以同一個模式行動。
沒辦法嘛。
因為是朵拉大人委任給我的工作。
完成不了要放棄的話就是不成熟的證明。
但是不放棄也不是代表我有什麼好辦法。
就算想試別的方式，也只能在薩列亞托吃了肉之後才能試。
它應該不是不想吃。
我是很明白餓肚子的痛苦的。
薩列亞托就是不吃東西。
三天、四天、五天都過去了，就是不吃。
我也一樣，跟著它什麼都不吃。
換了很多次肉，陪著薩列亞托一起絕食。
簡直就是在進行絕食比賽。
過了不知道多少天。
首先撐不住的是薩列亞托。
是它忍不住吃了肉嗎……並不是。
它快餓死了。
它餓到極限了吧。
它沒能維持之前的姿勢，肚子貼著地面，倒下了。
但是就算是這樣眼睛都還是瞪著我。
明明應該連威嚇我的力氣都沒有了才對……
我完全沒事。
不知道是因為龍族的血還是魔族的血的緣故，我百來天不吃東西也無所謂。
話說回來，我還真是吃驚啊。
沒想到薩列亞托就是在即將餓死的時候也還是不吃肉。
對于知道餓肚子的痛苦的我，覺得難以置信。
同時，我心中也浮現出對它的敬意。
不想因為餓而服從你。
我的尊嚴和驕傲不允許這樣什麼的。
如果我被放在同一個位置，要吃肉就要背叛龍神大人的話，我也會這樣。
死了更好。
但是能做到這份上的家伙不多吧。
我會陪著它，見證它的死亡。
朵拉大人讓我負責調教它。
朵拉大人的命令和龍神的命令一樣，不能放棄。
而且都說了可以殺死它。
那麼我就讓它可以帶著尊嚴離開。
「永別了，薩列亞托。我不會忘記你的榮耀的，讓我見證你的最後吧。」
說完我就坐到了它旁邊。
沒有碰它，但是比以前距離要近。
在那里，第一次真正地正面看薩列亞托。
等了一個小時，還是兩個小時吧。
我看了
薩列亞托一段時間。
薩列亞托也一直看我。
那時候覺得這段時間好像會永遠繼續下去。
到薩列亞托死亡，眼里失去力量的瞬間為止一直繼續下去。
「咕……」
但是，就在某個瞬間。
薩列亞托的眼神轉開了。
就像沒辦法再忍耐我的視線一樣。
它的視線的前方，是肉。
它無力地把頭伸向肉，把嘴湊上去。
開始吃了。
它心中有過什麼糾葛，我不知道。
但是它放下了矜持，撿回了它的生命。
活了下來。
薩列亞托的力氣消耗得差不多了。
它剩下的力氣，用來咬肉都只能留個牙印。
根本就咬不碎。
我站了起來。
把肉拿起來，咬了一口。
雖然是堅硬多筋的肉，但是我的強力的下顎和銳利的牙齒能簡單咬碎它。
再將我嘴里的細軟的肉，放到薩列亞托的口中。
薩列亞托慢慢地，咬我處理過的肉，吞下。
我確認了這件事之後，重複了幾次給薩列亞托肉。
咀嚼肉的時候，我自己都覺得有點肚子餓了。
所以偶爾我自己也吞一點肉。
這樣沒多久肉就沒了。
我馬上跑去食物庫里拿新的肉過來。
在這段時間里，薩列亞托稍微恢複了精力。
能自己站起來，眼睛也恢複神采，看著我。
開頭想著它消化得真快呢，但是龍不管誰都很倔強，會這樣也不奇怪吧。
我沒管這些，繼續咬拿在手上的肉，咬碎，吞下。
之後把剩下的肉拿到薩列亞托前面。
示意給它看要像我這樣吃，讓它自己做做看。
就算是薩列亞托也是知道怎樣吃肉的吧。
戰戰兢兢地把頭伸過來，舔了一下龍肉。
是好吃的肉的味道，還有我的唾液味。
它舔了一下後，再次想起自己很餓，飢渴地把肉咬住。
用前腳按住肉，用尖牙把硬的肉筋咬斷，把骨頭嚼碎，咀嚼之後吞下。
薩列亞托象是在作夢一樣吃肉。
但是一下子停了下來。
眼中映出在肉的另一邊的我。
眼中的人坐著，看著正在吃肉的薩列亞托。
薩列亞托用前腳把肉推向我。
我看著它，停了幾秒後，開始咬肉，咀嚼。
一開始不明白它想干嘛，是想著讓我和它一起吃吧。（不太對）
在咀嚼的時候把肉給回薩列亞托。
薩列亞托發出高興的低鳴聲後開始吃肉，吃幾口之後給回我。
于是我們交換了幾次肉之後，肉沒了。
我撐著薩利亞托的頭站了起來，說。
「薩列亞托，我來培育你吧。」
那個時候的薩列亞托不懂龍族的語言。（既視感啊）
但是也理解了剛才那句話的意思。
這就是我工作的最初的一步，也完成了一大步。
你知道嗎？
雖然失敗會讓人成長。但是不論多少次失敗人都不會前進。
但是成功就算一次也好，也是會讓人前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