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卷 第一章『開頭總由來訪者開始』



台版 轉自 輕之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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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迅猛跨越白線的瞬間,菜月•昴的視野天翻地覆。

「──停!下!來!」

全力奔馳後,不管是車還是人都不可能立刻停下來。

腳往前仆倒,整個人從頭栽進草叢里。手迅速地往前撐地讓身子往前翻滾,靠著已成習慣的受身來抵銷沖擊力,最後直接仰躺在地面。

呼吸急促,氧氣不足,視野一片閃爍。背後是青草的觸感,仰望從林木縫隙間露臉的天空,將盈滿草木香的空氣深深吸進胸腔。

然後朝著天空舉起手,用力握拳。

「噗哈──!啊──好累!好難受!不過,結束了!完成了!到終點了!」

任由汗水不斷流淌,昴皺著臉喊出成就感。

中途雖然心靈多次受挫,但每次昴都發揮不屈不撓的性子,最後終于達成了目標。唯有失敗的次數多到令他感慨不已。

這樣一來,終于可以抬頭挺胸地回去面對教授自己一切的師父了。

「──昴,辛苦你了。」

還沉浸在心曠神怡的成就感中,視野里就有名少女上下顛倒地映入眼簾中。

嬌滴滴的少女將淡色長發做出豪華卷度,身穿裝飾過剩的禮服,淺藍色瞳孔里有著極具特徵的紋路。看到女孩,昴的唇瓣綻放笑容。

「怎麼,你來了呀,碧翠子。」

「早就來了。畢竟像這樣慰勞每天努力的昴也是身為伙伴的責任。而且,拿去,佩特拉一直吵著要貝蒂拿毛巾過來。」

「哦,多謝了。而且這毛巾還先冷卻過,讓我覺得活過來啦~」

「要道謝直接去跟佩特拉說。那孩子一定會開心到跳起來。」

朝著把冰涼毛巾放在頭上的昴說完,少女──碧翠絲一臉滿不在乎地回答。不過嘴角卻有著微笑,使得昴也跟著笑了。

即便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跟碧翠絲一同度過,但像這種日常的點點滴滴還是會帶來新鮮的驚奇感,兩人的親昵度也是與日俱增。

「……自我跟碧翠子訂契約後,已經一年了呢。」

「──?干嘛突然講這個?」

「沒有啦,只是感慨時間快如飛箭,我的碧翠子今天也很可愛呢~這樣。」

「昴說的話還是老樣子呢。不過,貝蒂的可愛可是天經地義。」

如此自傲的態度,正是碧翠絲順利地被昴荼毒的證據。

──一年。從圍繞著「聖域」的一連串事件開始到現在的時間。

在這說長不長、說短不短的時光中,有改變的事物,也有未改變的東西。未改變的事物的代表,就是昴與碧翠絲等其他同伴之間的羈絆。至于改變的東西的代表──

「這一年來,成長到會讓人覺得當初是不是錯看了的我之類的啰。」

「噗噗~什麼鬼啊。被、被擺了一道……剛剛的笑話太好笑了。」

「我剛剛可不是在講笑話耶!」

碧翠絲掩嘴大笑,昴大感意外,最後聳肩以對。

「說會讓人覺得錯看或許是太誇張了,但用不著笑成那樣吧。你看嘛,碧翠子。我的肌肉!硬梆梆的喔!」

「知道了知道了。只有貝蒂一定會站在昴這邊的。」

「那是根本不明白的人才會說的話吧!我明明每天都這麼努力耶!」

盤腿坐在地上,把濕涼毛巾繞過脖子的昴用下巴示意身後的光景。碧翠絲跟著瞥過去後,閉上一只眼睛回答:「確實。」

兩人的身後,是被開辟出來的森林空白地帶。這片開拓地建造了昴方才果敢挑戰的試煉──亦即「秘密特訓設施」。

因為是自家人的私有地,所以可以利用森林的結構來確保使用范圍,砍伐下來的樹木又剛好可以拿來做各式各樣的娛樂設施,化身為需要跑跳攀登來跨越障礙物的運動健身領域。

「跟這麼歡樂的外表相反,要在限制時間內一口氣突破所有的設施,就算是大人都要哇哇叫的鬼畜作法……我真是做了恐怖的東西出來呀。」

「太誇張啦。基本上稱這里為秘密設施的人就只有昴和嘉飛爾而已。附近的小孩子都把這里當游樂場呢。」

「被毛頭小鬼當公園了嗎。算啦,只要不受傷就任他們玩,這樣一來畫出這個設施設計圖的師父大人也會感到心滿意足吧。」

認真挑戰的話就是鍛煉,帶著玩心來的話則能為日常增色。運動健身領域塞滿了夢想與希望,孩童們的反應熱烈可說是令人開心的誤算。

「不,假如是師父大人的話,有可能一開始就抱著一箭雙雕的打算……」

「他是個讓人摸不清的人呢。不過,對貝蒂的態度倒是很懂得輕重。因為有將貝蒂尊為大精靈來對待,所以也是可以稱贊他啦。」

「我認為師父大人對碧翠子的態度跟你說的有點不一樣啦。」

碧翠絲完全展現了當局者迷的字面意思,昴為自己的不識趣吐嘈反省。

昴擅自稱呼為師父的人物,是從以前就侍奉梅劄斯家的萬能管家,大名為克林德。其實「萬能管家」並非浪得虛名。他的鑽研、造詣之多,包含鍛煉的方式在內,都在這一年里教授給昴。

論能力和品格上,都是值得尊敬的人物。但──

「不知為何昴都不讓克林德接近貝蒂,真是莫名其妙。」

「不是只有你。佩特拉也是,視狀況而定愛蜜莉雅醬也是喔。」

順帶一提,拉姆和法蘭黛莉卡則用不著擔心。為求謹慎所以事先聲明,克林德對昴、羅茲瓦爾、奧托和嘉飛爾也無害。其他的細節還請自己體察。

「唉呀,就算秘密特訓設施只是空有其名也無妨。反正很帥。」

「一用上那個說法,嘉飛爾就雙眼發亮幫忙開辟森林是叫人嚇一跳啦。……貝蒂實在是不了解昴和嘉飛爾的感性。」

「那是只有男人才能了解的領域。唉呀,這樣一講,奧托不是男的嗎。」

回想起來,奧托基本上大多都用溫馨目光看著昴和嘉飛爾意氣相投的模樣,使得昴和碧翠絲忍不住歪頭思索。

不管怎樣,這森林的秘密特訓設施為昴鍛煉自己的這一年里貢獻頗多。位在從宅邸徒步十分鍾的地點,再加上除了宅邸相關人士外都禁止進入的絕佳條件。美中不足之處是宅邸的人會頻繁來干擾。

「講什麼干擾,太誇張了。貝蒂從頭到尾都只是克盡身為伙伴的職責罷了。唉~真是的。」

「哦,你講出口了。這麼狂妄自大的淑女就要這樣啦!」

「呀啊──!」

因為實在太囂張又可愛了,于是昴把鍛煉出的力氣全部用上,抓住碧翠絲放在膝蓋上,隨心所欲地撫摸她的頭。

「太過分了──這是虐待精靈──!昴是個窮凶惡極的契約者!」

「耶嘿嘿嘿,要怪就怪你這個笨蛋,連契約書都沒寫就跟這種人訂契約。」

碧翠絲嘟起嘴巴梳理被抓亂的頭發,昴則如此笑道。

剛跟她訂契約的時候,以為對她的好感度已經到了最大值,但這種想法卻每天都在更新。記載著與碧翠絲每天的點點滴滴的「碧翠子成長紀錄」如今已經寫到第五本。往後也想繼續守望她的成長。

既然都要珍而重之地抱在懷里了,比起白紙之書,當然是充滿回憶的相簿更好。

而說到相簿,照片數量和被拍進去的人數是越多越好。所以昴希望能盡可能地增加碧翠絲心中的深刻回憶。

「也就是說呢,碧翠子。我會玩弄你全都是愛情的表現。」

「昴剛剛說了玩弄對吧!貝蒂可沒聽漏!」

「我比較希望你沒聽漏剛剛的愛情的表現。」

「事到如今還提那個。貝蒂在被愛這方面可是很有自信的。」

碧翠絲講得一臉理所當然,昴沒說什麼,只是眯起眼睛。

能夠這樣抬頭挺胸用力地活過每一天,實在叫人感慨萬千。

就在昴被這無以言喻的感慨給溫暖胸膛的時候──

「昴大人──!碧翠絲醬──!」

突然被高聲呼喚,嬉鬧的兩人一齊抬起頭看過去。一名少女邊揮手邊跑了過來。耳熟的聲音和熟悉的面孔,渾身上下都讓人想用「可愛」來形容,是一位身著女仆裝的少女。

「太好了,你們兩個玩在一起。幸好沒有錯過,讓我松了一口氣。」

沒錯,在昴他們面前撫摸胸膛放心微笑的,是外表甜美的佩特拉。

沒有屈服于一年前的大事件,佩特拉如今依舊以女仆身份在新的羅茲瓦爾宅邸里頭工作。正處于成長期而稍微長高一點的她有其魅力所在。話雖如



此,對昴來說還只是個可愛的妹妹。

「喂喂,說我在玩太那個啰。我可是很認真地在訓練呢。」

「可是現在您把碧翠絲醬放在大腿上摸頭呀?」

「撫摸碧翠子可是有竅門的。首先,要將她帶離熊熊大火的宅邸,打好關系後才有辦法開始。」

「我想,除了昴大人以外沒人能辦到……」

耍的嘴皮子得到無可奈何的表情,昴苦笑。這時想起了脖子上的毛巾。

「哦,對了。佩特拉,謝謝你這條毛巾。有先冷卻過這點,真的很貼心呢。」

「真的?太好了,能讓您開心就好。其實我是想用冰塊來冷卻的,但因為沒時間,所以只好拜托愛蜜莉雅姊姊。」

「佩特拉走合理路線這點,我很喜歡喔。」

身為女仆卻對勞煩主人一事毫不猶豫這點令人滿意。

「嘿嘿嘿。」被昴這樣誇贊,佩特拉靦腆地笑。

「啊,不對。我是來叫昴大人和碧翠絲醬回去的。」

「怎麼了?該不會是烤出了亂好吃一把的塔了吧?」

「嗯!這也是大事一件。為了這個而連忙叫我們回去也是能夠理解的。」

「真是的,哪有可能是為了這種事。你們兩個別鬧了啦!」

鼓起臉頰的佩特拉斥責悠悠哉哉的兩人,接著抓住坐在地上的昴的手,打算拉他起來。

「塔的事之後再說!不提了,愛蜜莉雅姊姊在叫昴大人。有客人光臨宅邸……愛蜜莉雅姊姊說希望能跟你一起跟客人會談。」

「有客人來?」

從佩特拉的報告里猜想不到是誰的昴歪頭思索,身旁的碧翠絲也跟著做出同樣的動作。然後兩人就這樣歪著頭開口。

「不在預料之中的訪客,呼喚我的可愛愛蜜莉雅醬……不覺得是事件要爆發的前兆嗎?」

「一定是麻煩找上門來啦。佩特拉,是什麼樣的客人?」

因為面前的兩人頭都歪成了同樣的角度,受到影響的佩特拉也跟著歪頭說:

「這個嘛,一個是十分正經八百的男性,全身緊繃到讓人覺得有點可怕。」

「正經八百又全身緊繃嗎。原來如此,這樣說來有可能是……不對不對,不可以用外表來評斷一個人。」

「因為之前用外表判斷人,所以我也有反省不可以再犯同樣的錯。」

「哦,很偉大呢,佩特拉。我是不知道之前的事,不過有錯就改是了不起的行為喔。」

「去年有個眼神凶惡的人來到村子里,我當時以為他是奇怪的人,結果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

「竟然回向到自己身上!是說,那個沖擊性的初相遇事件就留待下次再提……」

在出乎意料的地方受到打擊的昴閉上一只眼睛看著佩特拉,說:「另一人呢?」畢竟佩特拉的話才說了一半。

「還有其他客人吧?那個正經八百又全身緊繃的人跟誰來的?」

一聽到這問話,佩特拉微微紅了臉頰。

然後用似乎頗感幸福的放松表情說:

「──他跟著可愛的貓咪一起來的。」

2

新的羅茲瓦爾宅邸,外觀就跟被燒毀的舊羅茲瓦爾宅邸同樣是洋樓造型。

原本新舊宅邸之間就是本宅和別邸的關系,只是現在由新宅邸來擔任本宅。因為是新門面,新宅邸的豪華度和占地之廣凌駕從前,在其中忙碌的女仆佩特拉等人的辛勞是可想而知。

「好啦,回到了這間又寬又大的宅邸……」

推開雙開門扉,從森林走路十分鍾回來的昴一行人踏進宅邸玄關大廳。來訪的客人八成是在會客室吧。

「首先,去那邊露露臉……」

「哦~!哥──哥──!你好嗎~?」

「咦?嗚喔!?」

昴的心理准備卻被大叫的聲音和沖擊給打破了。

聲音來源和沖擊力道高過胸膛。對方一如字面所述整個朝昴的臉飛撲過來,昴連忙接住。好輕。確認對方是誰後,昴的驚訝轉化為理解。

松松軟軟的體毛,坦率直爽到像笨蛋的笑容,這些昴都有印象。

「聽了佩特拉的話我是有想到啦……果然是你呀,咪咪!」

「唔嘿嘿嘿。哥──哥,超~久不見~。有多久咧?一年唄~?」

這麼說著,露出笑容被昴抱住的,是有著亮橙色毛皮、身披白袍的獸人,又被稱為小貓人的亞人少女。她的體格比佩特拉和碧翠絲還小,正如幼貓一樣的可愛。

「對啊,一年不見了。你超有精神的,讓我用力松一口氣呢。」

「嘿呀~!咪咪超──有精神!還有,咪咪,長高咧!已經是成熟女人咧!」

「一見面就朝別人的腦袋飛撲過來的家伙,哪里像成熟女人啊!?」

少女──咪咪下到地板後,甩著長尾巴挺起胸膛。

雖然咪咪的態度天真爛漫且個性親人,但她可是獸人傭兵團「鐵之牙」的副團長,且戰斗力高于昴十幾倍。過去在討伐白鯨和與魔女教的戰斗中她協助過昴,因此雖然有點自作主張,但昴把她當成戰友看待。

「算了,真虧你大老遠跑來。對了,我介紹一下。這邊的可愛女仆小姐是佩特拉,躲在我後面的蘿莉是正常發揮怕生性格的碧翠絲。」

「哦~知道咧!就是當佩特拉的女仆小姐,和哥──哥的小孩!」

「那、那種亂七八糟又不是當事人意願的記憶法很讓人在意耶!」

聽了咪咪自成一套的理解法,佩特拉優雅行禮,而還在怕生的碧翠絲則是苦著臉蛋。結果咪咪的貓眼對這樣的碧翠絲綻放光彩。

「哦哦~!這是什麼,這頭發粉厲害~!為什麼可以這麼卷?咪咪,嚇到了!」

「這是貝蒂的母親設計的,極具機能性又富有優美感的尊榮發型喔。」

「不,優美感姑且不論,里頭絕對沒有機能性吧。這一年來因為你的頭發到處勾勾纏,我很辛苦呢。」

不管是在宅邸、外出還是昴的懷里,碧翠絲的頭發都一直勾到東西。因此現在昴解開頭發纏到物品的技術可說是國內第一,到了希望別人稱他為「碧翠發師」的地步。

「原來如此,基能幸和悠每敢呀!完全聽不懂!」


「像你這樣的孩子是不會懂的……喂,不准拉!」

好奇心旺盛的咪咪對碧翠絲的長卷發興致盎然,動作就像是盯上老鼠的貓咪一樣。于是碧翠絲只好提心吊膽地看向昴尋求協助。

但是昴卻視此為碧翠絲交朋友的機會,因此刻意見死不救。

「那個,昴大人。碧翠絲醬用很可怕的眼神在看您喲?」

「人要跟不擅長的事物打交道才會成長。因為碧翠子太挑食了,所以在這邊給她挑戰。我們就默默地看著就好,孩子的媽。」

「說、說什麼孩子的媽……知、知道了。」

看著昴假裝在摩擦胡子的樣子,佩特拉紅著臉安靜下來。雖然就這樣看著碧翠絲和咪咪兩人的溫情接觸也很好,但──

「對了,既然佩特拉說的貓咪是咪咪,那跟她一塊兒來的正經八百的男子……該不會是由里烏斯那家伙吧。」

雙手抱胸的昴因為討厭的預感而郁郁寡歡,但還是說出可怕的推測。

如前所述,昴對咪咪這個人有好感。但是咪咪在王選之戰中是隸屬于愛蜜莉雅的政敵安娜塔西亞•合辛的陣營。

而跟她一樣站在安娜塔西亞陣營,還擔任騎士的由里烏斯•尤克曆烏斯跟昴的關系頗為複雜。至少可以肯定不是見面後能夠平心靜氣確認友好度的關系。

因此,可以的話,希望能避免在沒有做好心理准備的情況下遇到他。

「哥──哥,用不著擔心咧~。今天咪咪不是跟由里烏斯一起來。還有,黑塔洛和堤比,團長跟大小姐都不在!咪咪一個人當護衛來的哩!」

「這樣啊,那暫時可以放心了。不過,安娜塔西亞小姐那邊的人很多呢。」

聽到作為代表的騎士不在,昴反而更加警戒。

安娜塔西亞不可能會派半吊子的人才充當使者,訪問敵對的王選候補者愛蜜莉雅陣營。身為大商人的她所率領的合辛商會,是以西方國家卡拉拉基都市國家為根據地的龐大組織,其陣容和人脈絕對不容小覷。

所以說,與這名使者的接觸有必要沉穩應對。

「因此,這下真的要前往會客室了……沒錯吧?」

「嗯。已經先帶客人到會客室了。目前由愛蜜莉雅姊姊他們負責接待。」

「這麼說來,就是由愛蜜莉雅醬、奧托和嘉飛爾,以及拉姆啰。……趕快在奧托胃痛而死之前去救他吧。」



「他也真是個可憐的男人。被昴逮著可說是他氣數已盡。」

「不要講得好像是我抓著他不放好嗎。」

右手牽著一臉厭煩的碧翠絲,左手牽著心情大好的咪咪,昴跟著走在前頭的佩特拉,前往位于宅邸二樓的會客室。

然後,當四人抵達會客室時,門前已經站著一名少女。

「拉姆?怎麼會站在外頭?」

「終于來啦,毛。來得有夠晚的……」

聽到聲音而抬起頭的,是氣質跟我見猶憐的外貌完全不符,眼神和話語處處帶刺的女仆拉姆。用自大的態度迎接昴他們的拉姆,話說到一半就中斷,並眯起淺紅色的眼眸。接著深深歎氣。

「下流胚子。」

「看到這些人和畫面還能這麼說的你才叫下流啦!先不管健全不健全,這種光景除了溫暖以外還有什麼形容詞啊!」

「麻煩不要像這樣,什麼都用自己的主觀意識來判斷。最好先記住了,毛。──拉姆的評價,全都由拉姆的主觀來定奪。」

「你前面和後面的主張互相矛盾耶!?」

用自己的主觀來否定他人的主觀意見,還一副唯我獨尊的樣子,讓昴都不知道該怎麼說她了。而抱著手肘的拉姆視線撇離昴,往咪咪看過去。

「客人,因為您都不回來,讓您的同伴十分不安呢。」

「啊~那不回去可不行咧~。真拿他沒法度咧~!」

「嗯,麻煩您了。不然的話,為了找您而離開房間的拉姆可就要大動肝火了。」

聽拉姆這樣講,大概可以猜出咪咪撇下屋主和自己的同伴,在宅邸里到處亂跑。

但因為是她,反而不用擔心屋子被動什麼手腳,不過行為實在是膽大包天。「慢著。」昴順便叫住拉姆,盯著她看。

「你根本就沒在找人吧?就只是站在門口抱著手臂而已。」

「這樣方便啊。里頭的氣氛很難熬。不快點進去的話奧托要死啰。」

「你這種明明知道卻還厚顏無恥的態度,讓我十分尊敬。」

明知客人來訪還做出女仆不該有的行徑,反而讓人深感佩服。

能夠讓拉姆說到這種地步,里頭的氛圍恐怕是萬分恐怖,但就昴而言,不被扯上關系還更可怕。因此他重新做好覺悟。

「謝謝你來通知我,佩特拉。佩特拉你……」

「啊,我會烤出美味的塔等你的,加油喔,孩子的爸。」

「唔……被孩子的媽這樣講,我更不能退卻了。」

佯裝碧翠絲監護人的對話在這時變成絆腳石,昴就這樣被佩特拉將了一軍。

話雖如此,佩特拉本來就有自己的工作要處理,在這邊要是得配合昴的任性就太可憐了。昴很想相信自己不是被她舍棄的,事實也應該、大概是如此。

「好──走啰。正所謂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後穴?」

「沒品。」

「我才沒那樣講!走啰!?」

被單純的咪咪和有心為之的拉姆給潑冷水的昴,敲響會客室的門。結果門立刻開啟,一頭短金發的人物探出頭來。

「喲~很慢耶,首領。奧托兄的胃袋快要開洞了。」

「我知道。老實說那其實只是時間早晚的問題,但我很希望稍微拖延那種狀況發生啦。」

「才怪咧!根本是所謂的『阿爾肯河泛濫』吧~」

說完就和昴一同露出奸詐笑容的人,是嘉飛爾。就站在門旁的嘉飛爾笑著用下巴示意室內。

「進去吧。首領不在的話根本沒法開始,客人也很傷腦筋呢~。就只有奧托兄和愛蜜莉雅大人在輪番表演歡迎相聲啦。」

「那真是讓人想要好好欣賞一下的節目……咕惡!」

「少說蠢話,快點進去。後面的人還在等。」

屁股被拉姆踹了一腳的昴被強行推進會客室。就這樣跌個狗吃屎的他立刻吸引了室內所有人的視線。

「────」

安心和傻眼,還有詫異。會被這樣看待也是在所難免的。其中兩道視線來自熟悉的面孔,于是昴和最後一道詫異的視線相望。

與自己視線交錯的,是臉部細長、面容端莊的美青年。線條纖細的身軀被質料上等的禮服包裹,淺紫色的長發則是梳理整齊紮好。年齡跟昴相仿,表情略為緊張,左眼的單邊眼鏡也助長了他給人的頑固印象。

「這位就是……?」

青年用生硬的嗓音進行確認,結果點頭應對的是坐在他對面的美少女。

「嗯,是的。」

將楚楚可憐與玲瓏有致發揮到極致的美貌,以及反映出滿滿的健全精神性、充滿魅力的表情,把美少女的詞彙給研磨至極的銀色少女,就是愛蜜莉雅。

她淺淺一笑,輕輕伸出優美的手指指向昴。

「抱歉讓你久等了。──這位是我的騎士,菜月•昴。」

被愛蜜莉雅介紹為「我的騎士」,讓昴的心靈因感動而顫抖。多虧了這句話,昴得以不斷重溫被任命為騎士那一晚的心情。

那個得到報償的夜晚,一直都在用力支撐昴那軟弱不堅強的心靈。

「他、他好像一臉恍惚呢……」

「昴,不要露出奇怪的表情啦。要是不正經的話會被人覺得很奇怪……等等,太用力了。貝蒂說,手很痛啦!好痛、好痛喔!」

「──蛤!啊,對不起,不小心就陷入了幻覺中。」

太過感動導致昴下意識地用力握緊手,差點捏爛了碧翠絲可愛的小手。

不管怎樣,碧翠絲的話沒有錯,客人的視線充滿了狐疑。這樣不行,于是昴咳嗽清嗓,然後靜靜地按照騎士禮儀行禮。

挺直脊梁,繃緊表情,右手貼上胸膛,鎮定心神。

「抱歉萬分失禮。如同愛蜜莉雅大人的介紹,在下是她的騎士菜月•昴。」

「────」

看了昴行禮後,感覺青年微微屏息。

穿著運動服這點是扣分之處,但昴的禮儀也是由萬能管家親自傳授,並獲得近乎完美的評價。

以前的昴覺得騎士的禮儀就是做作在演戲,但自己開始學的時候卻意外地「沉浸其中」。不是與生俱來,但禮儀和思想准備讓菜月•昴越來越接近騎士。──現在已經不會把門面視為愚蠢之物了。

不知是否心理作用,昴剛剛的行禮讓室內除了客人以外的人都心滿意足。特別是愛蜜莉雅的自傲微笑,給了昴必須挺胸的氣概。

被這樣的氣氛環繞,青年似乎不想繼續沉默而站起來低頭致敬。

「──。感謝您的彬彬有禮。我……在下是安娜塔西亞•合辛大人的使者,名為約書亞•尤克曆烏斯。」

「這邊也要感謝您的有禮。真是好名字呢,約書亞……尤克曆烏斯?」

客人報上姓名──約書亞。在回覆社交辭令的途中,道出有印象的姓氏的昴歪起頭。見昴如此,愛蜜莉雅雙手在胸前交疊。

「啊,昴似乎也很驚訝。是這樣的,約書亞是由里烏斯的弟弟。他們兄弟倆攜手一同幫忙安娜塔西亞,感覺非~常美好呢。」

藍紫色瞳孔充滿感歎。接受愛蜜莉雅的補充後,昴的面部痙攣。確實如咪咪所言,由里烏斯並沒有親自前來,但──

「您就是鼎鼎有名的菜月殿下。在下聽家兄提過你。當然,也耳聞許多傳聞。」

彷佛趁昴在動搖之際,約書亞眯起眼睛這麼說。銳利的目光和雖然優雅卻帶刺的氣質,讓昴確切感受到他與由里烏斯有血緣關系。

接著,昴用手指揉自己的眉心,仰望天花板說:

「沒想到那家伙會對家人說我的事,可怕到我都不敢聽了。」

「用不著擔心。因為家兄是萬分公平正直之人。」

約書亞的話讓昴苦笑。青年不解地抬起眉毛。

──我就知道。但昴沒說出口。

「不過話又說回來,你是由里烏斯的弟弟呀。要說的話,討人厭……不對,銳利的目光和諷刺……不是,優雅的嘴形和惡魔般……美麗的發色都一樣呢。」

「我知道很勉強,但能否控制自己的嘴巴少講多余的詞彙?」

不斷重新訂正的發言里摻雜個人主觀的昴,讓同樣在場的最後一人──愛蜜莉雅陣營內的首席內政官奧托冒冷汗吐嘈。

面對奧托的指摘,昴轉向他,又歪了歪頭。

「怎麼一下子不見,你就瘦啦?」

「雖然才幾個小時,但在這里的每一天都太過刺激啦!我遲早會因為冷汗和胃痛倒下的!還有,剛剛你跟嘉飛爾的對話我也聽見了!」

「那個我沒打算隱瞞



喲。我可是盡可能地不要對你有任何隱瞞。」

「隱瞞起來比較好的事乾脆就藏起來吧!?」

「知道啦知道啦。」奧托鐵青著臉的抗議被左耳進右耳出,昴極為自然地在愛蜜莉雅隔壁就坐。接著把碧翠絲放在大腿上,手繞過肚子扶著她。

這麼一來,就形成了愛蜜莉雅、昴(碧翠絲)、奧托在會客用沙發上並肩而坐的畫面。

「那麼,真的很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讓我們繼續……」

「請、請等一下!這個女孩子是!?」

「──?貝蒂怎麼了嗎?」

被慌張的約書亞一指,坐在昴大腿上的碧翠絲歪頭問道。

「什麼怎麼了……咦?難道說只有我有問題嗎?」

「不,對不起,您並沒有問題。是我們的常識已經蕩然無存。」

單邊眼鏡整個下滑使得約書亞往前傾,奧托用看著同類的目光跟他致歉。看樣子,約書亞的個性不像他哥哥那樣泰然自若。

弟弟這樣子還比較好應付呢,昴一面這麼心想,一面也道了歉。

「抱歉。讓碧翠子坐在大腿上太過理所當然,還請你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連奧托都忘記說明了嘛。我也跟著驚驚怕怕。」

「現在都沒人用驚驚怕怕了啦……」

愛蜜莉雅還是一樣靈巧地使用死語,不過內容讓昴也深有同感。奧托竟然忘記做常識性的吐嘈,這代表大家的心態都還沒調整到待客模式中。

「真是~約書亞太遲鈍咧~」

此時,打破這局面的是坐在約書亞隔壁的咪咪。她把桌上的茶點塞滿臉頰,並用長尾巴戳約書亞的臉頰,說:

「那是碧翠子!是哥~哥和姊~姊的小孩!」

「咦咦!?」

「沒錯沒錯。這孩子是我跟愛蜜莉雅醬的可愛寶貝,碧翠絲。」

趁約書亞驚訝順勢補上一把的昴,被身旁的愛蜜莉雅拍肩膀。

「亂講。才不是呢,約書亞用不著驚訝。我雖然跟昴親過了,但親嘴是不會生小孩的。這一點我已經知道了。」

「啊,對不起,愛蜜莉雅醬。突然就把進度赤裸裸地暴露出來很讓人害臊,所以別說了。是我不好,讓我們用普通方式做介紹吧。」

愛蜜莉雅沒有惡意的赤裸裸告白讓昴高舉白旗投降。

附帶一提,愛蜜莉雅對于生小孩的知識,僅止于「親嘴不會生小孩」而已。更深入的教學對昴來說負擔過重,其他的人也都一致秉持「等愛蜜莉雅長大再說」的意見。結果就是所有人都對愛蜜莉雅保護過度。

「真是的,膽敢拿貝蒂來當幌子。貝蒂要求昴要好好反省。」

「好的,我有深刻反省。以後我會三思再開玩笑的。」

「那個,所以說這邊這位碧翠絲小姐究竟是……」

「哦,抱歉話題跳了超多拍。碧翠絲是跟我訂契約的精靈。」

「訂契約的精靈……」

調整完滑落的單邊眼鏡,聽了昴的說明後,約書亞壓低聲音重複。語調的變化中孕育著複雜的感情,令昴皺起眉頭。

「喲,客人。我的首領帶著精靈,有什麼問題嗎~?」

察覺到不對勁而直接問出口的人是嘉飛爾。

「沒有。」聽到他的問話,約書亞簡短回答,搖了搖頭。

「雖然有耳聞,但知道菜月殿下真的是精靈騎士還是嚇了一跳。諸位應該也知道,家兄也是精靈騎士……是這王國唯一的精靈騎士。」

「嗯啊,當然知道。畢竟承蒙那家伙照……嗚,照、顧、有、加……」

「你就這麼不想承認被他幫過嗎!?」


雖然不是被逼到絕境,但一回想起與由里烏斯並肩作戰的事就覺得頗不是滋味,在練兵場被修理得體無完膚的舊傷也還在喊痛。

「原來如此啊。是有聽說除了貝蒂和昴之外還有其他的精靈使者騎士。既然是你的兄長的話,還請節哀順變。」

「節哀順變?這是什麼意思?」

「那還用說。當然是前人必定會被超越的意思啰。充其量就是擔任昴和貝蒂華麗活躍的踏腳台……喵喵!」

「不要突然就找碴啦。而且我跟由里烏斯的實力天差地遠,在相同領域對戰根本就毫無勝算。擅長解謎的人就別用謎題跟他硬拼,而是要用大亂斗來挑戰。這才是我們的勝利方針。」

昴抓亂好勝心強的碧翠絲的頭發,並向約書亞低頭致歉。而且還用手壓住碧翠絲的頭讓她一起低頭。

「抱歉,我們沒有瞧不起你哥哥的意思。不如說,我認同在能力方面我們比較低下。還請你原諒她這有點可愛的虛榮心。」

「嗯,那當然。跟我哥哥相比,會覺得自卑是在所難免的。」

「啊咧?」

原本想用成熟的退讓方式來讓對話進行下去,卻因為約書亞突然說出高傲之語使得對話走向再度變得詭異。

不察周遭的困惑,約書亞讓單邊眼鏡閃耀光輝。

「沒錯,哥哥是萬分厲害的人。甫弱冠二十二歲就成了王國騎士團的當紅人物,擔任近衛騎士團實質上的第二把交椅。雖然現在為了侍奉安娜塔西亞大人而離開職務,但當安娜塔西亞大人即位之際,哥哥必定會就任近衛騎士團團長。即便是當代『劍聖』萊因哈魯特先生,也不敵哥哥身為騎士的樣貌。哥哥才是真正的騎士!像你這種貨色根本不值一哂。」

「……好、好喔。」

他說得又快又熱情,昴也只能被駁倒。大腿上的碧翠絲更是直接退縮。

「抱歉,錯過了開口的機會。這是第二次了。」

在旁邊抱頭的奧托偷偷地和昴咬耳朵。仔細一看,嘉飛爾一臉厭煩,拉姆則用唇語說:「就說吧。」

原來如此,拉姆想要逃離的氛圍就是這件事吧。這確實就跟昴在王選重要場合的作為一樣:完全不懂看現場狀況。

不僅如此,唯一的同伴咪咪又在專心吃點心,根本沒在聽他講話,因此必定要有個人來敲醒約書亞──

「呵呵。約書亞真的是非~常喜歡你哥哥由里烏斯呢。」

在老調重彈之前對著滔滔不絕的約書亞微笑的人是愛蜜莉雅。唯有器量大的天使,才能絲毫不被他怒濤洶湧的熱情給嚇到。

因這句話而回神的約書亞羞紅了臉,摸摸紮起來的發束。

「萬、萬分抱歉。一提到家人就不小心失去了自制力……」

「不會,沒關系啦。我也受由里烏斯諸多照顧,可以的話還想多聽一點約書亞和由里烏斯的事……」

「哦哦稍等!那個等之後有機會再說,現在先進入主題比較好吧!對吧,沒錯吧,奧托!嘉飛爾!」

「──咦!?」

打岔又試圖變更話題的昴將兩人拉進來。被卷進來的他們表情和聲音完全就是:「不要把我扯進去啦!」不過,他們兩個也立刻點頭同意昴的意見。

原本眼神綻放光彩的約書亞,因為他們而咳嗽清嗓,好回複正軌。

「那、那麼,家兄榮耀的故事就留待下次。我……不,在下傳達完事情後,還得跟安娜塔西亞大人會合才行。」

「嗯,真叫人期待。……那麼,一直拖延的主題是?」

約書亞終于恢複了使者該有的舉措,面前的愛蜜莉雅則是自然地進入王選候補者模式。頓時,室內的氣氛變得略為嚴肅,方才愛蜜莉雅身上的氣息也跟著轉換。

這一年來有所變化的,不單單只有昴的健壯和碧翠絲的可愛。愛蜜莉雅也在這一年里提升了身為候補人選的資質。

「──身為安娜塔西亞•合辛大人的使者,在下要對愛蜜莉雅大人傳達吾主安娜塔西亞大人的話。」

這個變化連帶使得約書亞繃緊表情,從懷中取出一封信。被攤在桌上的信紙,上頭用黑色墨水書寫了──

「安娜塔西亞大人邀請愛蜜莉雅大人至水門都市『樸利斯提拉』。」

「樸利斯提拉……」

喃喃道出這地名的愛蜜莉雅,眼中帶著困惑。不過這點昴也一樣。

安娜塔西亞突如其來的邀請,其真正的用意為何?

「水門都市樸利斯提拉嗎。是為了何事邀請呢?」

代替不知怎麼回答的主從提問的是奧托。聞言,約書亞眯起黃色眼睛,微微一笑。

那容貌和表情真的很像由里烏斯,昴有不好的預感。

「似乎是派對的邀請。安娜塔西亞大人基于好意,招待愛蜜莉雅大人蒞臨。──說是找到了愛蜜莉雅大人在找的東西。」

「我在找的東西?」

「──唔。」

愛蜜莉雅上鉤的反應,頓時讓奧托的表情轉為



「被擺了一道!」。在敵對陣營談判之前就被掌控了主導權,因此昴也能理解奧托為何有此反應。

但是卻看不見關鍵。理解太慢,導致主導權整個拱手讓人。

「──都市樸利斯提拉的魔石商據說擁有愛蜜莉雅大人希望的高純度魔晶石。您目前正在尋找能夠喚回大精靈大人的觸媒吧?」

──而放掉了主導權的當下,本次談判場合的趨勢就已底定。

3

「總覺得擅自決定了很多事,感覺很對不起奧托。」

在個人房和昴獨處時,愛蜜莉雅過意不去地這麼說。

聽了她的反省,坐在她對面的昴苦笑道:

「唉呀,奧托慌張的樣子值得一看,不過我也很贊成愛蜜莉雅醬的意見。會感到不安,是因為我們得殺進准備萬全的對手懷里吧。」

「不過,派由里烏斯的弟弟來當使者的安娜塔西亞會做那種事嗎?要說在走險橋,我認為對方也沒好到哪去。」

「是啊。用騎士的親人當使者,意味著認可對方是自己的敵人。我從以前就在想為何大河劇里立場重要的家伙一變成使者就無法砍下手,現在終于切身體會到個中意義了。」

主要是體面的問題。不義之行若是廣傳,周圍都將與自己為敵。會因此傷腦筋的除了戰國大名外還有王選候補者。這就是權位者要顧慮的暗斗。

──和使者約書亞•尤克曆烏斯的會談結束,濃厚的夜色造訪新羅茲瓦爾宅邸。

雖然勸咪咪他們留宿一晚,但約書亞說他們得早點回去,所以辭退了愛蜜莉雅的好意,帶著咪咪迅速離開宅邸。

而他也獲得了愛蜜莉雅陣營令人滿意的答覆,完成了使者的職責。

「那麼,抵達樸利斯提拉後還請光臨『水之羽衣亭』。我會……在下會和安娜塔西亞大人一同等候諸位到來。」

「那掰掰~嘉飛!偶在噗哩噗哩等你,一定要來喔──!」

離開時,約書亞顯露出明顯的安心神色,而另一方面咪咪則是開心不已,還不知為何只對嘉飛爾道別。

作為護衛官而對兩人的動向目不轉睛的嘉飛爾似乎對咪咪的言行舉止感到懷疑而有所警戒,但──

「那個咪咪不是會耍詐的人,單純是欣賞嘉飛爾而已吧。」

「咪咪醬非~常黏嘉飛爾呢。有點叫人羨慕。」

「是啊,畢竟抱起來的感覺應該很棒。約書亞也是,雖然談話時間短,不過他給我的好感比他哥還要多得多。」

「昴你真的很頑固耶。還在記恨王城打架那件事?」

聽到昴的低語,愛蜜莉雅用調皮的表情去戳他的舊傷。

對此,昴厭惡地扭曲臉頰。

「沒有變成可以笑著帶過的回憶是事實。那時候的我也還年輕。我有反省了。……不過,我認為那家伙也有錯,做過頭了!」

「明明都和好了,還一直放在心上,很遜耶。」

「唔唔唔……可是,人類就是這樣!」

即便被可愛的臉蛋瞪視,昴還是堅持己見,背過臉去。盯著他的臉好半晌的愛蜜莉雅終于忍俊不住笑了出來。

「好啦好啦。實在是,我知道昴是個固執己見的頑固人士了。不過,在樸利斯提拉可不能跟由里烏斯打架喔。你已經是個完美的騎士了,騎士是不會胡亂使用力量的。」

「遵命~小的就是敵不過主子您呢。」

以滑稽舉動來掩飾害臊的昴,用手指摩擦鼻子下方。

「對了。我對那個叫樸利斯提拉的城市完全不了解。那是很有名的地方嗎?」

「哦~不夠用功喔。樸利斯提拉是露格尼卡五大都市之一,就位在與卡拉拉基都市國家的國境線上。整個城市都被水路覆蓋,是個非~常漂亮的都市。」

「嘿~讓人想吐嘈是旅游書籍的說明文。不過,水上都市啊……在我的知識里頭,就只有威尼斯可以比擬吧。的確是很美的地方。」

在原本的世界里提到水之都,就一定會聯想到義大利都市「威尼斯」。

整個都市被運河縱橫交錯,在石砌街道上理所當然地納入水鄉澤國的景觀,是個讓人一生想要去一次的浪漫景點。

懷著這樣的認知,想像樸利斯提拉街景的時候,卻被愛蜜莉雅打斷。

「不對,你錯啰,昴。樸利斯提拉不是水上都市,是水門都市。」

「水門?」

「對。樸利斯提拉是位在湖泊里的城市,只要一下雨,整個街道都會浸在水里。所以說城市周圍有一圈很高的圍牆,並且設置了許多可以調節水量的水門。由于那些水門很出名,所以才會叫水門都市,而不是水上都市。」

「怎麼印象突然從水之都變成水牢監獄啦……」

原本風光明媚的都市想像圖,因為被高聳圍牆環繞而一口氣消失。為什麼要用那麼深奧的工法在寸土寸金的土地上蓋都市啦。

「結果,還是不知道她叫我們去那里的目的。……實在很難想像她是基于單純的親切。」

「嗯~搞不好只是關心一下,不能這樣想嗎?」

「非常遺憾,王選候補人士們個個都頗有個性。加上主從到齊這個條件,根本沒有可以百分之百信任的對手。」

王選候補者全員都個人色彩強烈,再加上底下的騎士,讓昴不得不深思。

庫珥修陣營里,可以信任庫珥修的人品。但因為遇到「暴食」,喪失記憶的她除了人品以外就沒有可信度了。菲莉絲為了庫珥修什麼都做得出來,威爾海姆的話則是有亡妻這層顧慮而令人不安。

安娜塔西亞陣營的話,完全無法掌握安娜塔西亞本人的動向與想法。

這次的邀請也一樣。就算退一百萬步可以信任由里烏斯好了,但陣營的主導權在安娜塔西亞身上。她的私人傭兵團「鐵之牙」也是不可輕忽的強敵。

菲魯特陣營里的萊因哈魯特和羅姆爺或許是可以信賴,但卻無法預測關鍵的菲魯特的想法。至少,曾經干髒活維生的堅強少女在王選里拿出干勁後會以什麼為方針,這點不能不警戒。

要是她跟萊因哈魯特締結確切的羈絆的話,我方的勝算可說是微乎其微。

然後是普莉希拉,老實說這是昴最不懂他們會怎麼出招的陣營。

主從兩人都離信任和信用這類詞彙相距甚遠。即便阿爾和昴是同鄉,但他對普莉希拉忠心耿耿。而普莉希拉不但不會對昴手下留情,她本人的反覆無常就已經不講理到接近天災的地步了。

說到底,從王選之爭開始過了一年的現在,還是不知道其他候補人選的底細。

之前只有在王城相遇。要想更了解她們,除了更加密切往來之外別無他法。在這樣的意義下,答應這次的邀約本身就是「有賺頭」。

「坦白說,欠安娜塔西亞人情是很可怕的事。說來奇怪,他們是從哪里知道愛蜜莉雅醬想要什麼東西呢?」

昴彎曲嘴唇,道出約書亞拿來做談判條件的「魔晶石」。

高純度的魔晶石,是安娜塔西亞邀請愛蜜莉雅到樸利斯提拉的藉口,更是愛蜜莉雅求之不得、要與帕克再次訂契約就必須要有的觸媒。

要讓用盡力氣而陷入沉眠的帕克醒來,蘊含強大力量的魔晶石就不可或缺。為此這一年來都在尋找符合條件的魔石,但──

「在王城的時候就給大家見過帕克了,我是精靈術師的事也廣為人知。雖然觸媒的事有保密,但果然還是沒法完全隱瞞。」

「嘴長在別人臉上,管不到啦。就算因此讓帕克生龍活虎地複活,對其他陣營來說也只是恢複到原本的狀態,而且還可以賺到一個人情。」

其實,要是帕克回來的話,給予愛蜜莉雅精神層面上的恩惠可說是無法計算。

再來就是單純強化愛蜜莉雅的個人戰斗力,但這比較像是附加的。愛蜜莉雅本身的武勇對王選的趨勢沒有太大的影響。

要舉個有說服力的例子,頂多只有討伐被視為恐怖故事的「大兔」而已吧。

──出現在「聖域」的三大魔獸之一「大兔」被殲滅。

但跟討伐「白鯨」和「怠惰」不同,沒法公開被視為功績。畢竟目擊者就只有相關人士,而且關鍵的大兔被扔到異次元去了。

就算認真地主張也不會被世人相信,這是我方陣營的判斷。

往後要以好幾年為單位,確定大兔都沒有出現,再重新向王城報告。可是到時王選很有可能已經結束。

「唉呀,短時間內就遇到了三大魔獸之中的兩種,而且還打倒它們,講出去沒人會信啦。至少別遇到最後一只魔獸,只能先這樣祈禱了。」

「──嗯,對呀。」

最後的三大魔獸是「黑蛇」。相信語言有力量的昴由衷地禱



告不要遇到黑蛇,但是愛蜜莉雅回應的速度有點慢。

簡直就像對「黑蛇」有什麼想法一樣。

「對了,關于樸利斯提拉。」

不過昴沒有追問,而是進入到下一個話題。

愛蜜莉雅會那樣,代表她不想說。不懂女人心,但學會了解愛蜜莉雅心的昴決定這時不要硬是探問。

「接受邀請一起去這點,就跟剛剛說的一樣,不要緊嗎?」

「我想沒問題啦。既然愛蜜莉雅醬確定要去,那身為騎士的我和伙伴碧翠子當然也要跟。再來就是擔任武力的嘉飛爾,內政官兼可憐蟲的奧托也一起。其實要是佩特拉和法蘭黛莉卡可以去的話,愛蜜莉雅醬就可以更輕松自在了……」

「沒辦法呀。羅茲瓦爾要忙西方貴族的聚會事宜。佩特拉也決定要跟去學習……雖然那孩子看起來非~常不甘心。」

「因為佩特拉厭惡羅茲瓦爾的心情非常堅定。羅茲瓦爾覺得有趣所以拉姆才沒說話,但我可是看得提心吊膽呢。」

在「聖域」事件後,佩特拉就強烈地不信任羅茲瓦爾,到了就算私底下偷偷地在羅茲瓦爾的茶里加抹布水也不奇怪的地步。

當然,就算真的看到那一幕,為了佩特拉好,昴也會裝作沒看見。

「佩特拉的煞車兼教育人員法蘭黛莉卡說想要一起去聚會,所以留在宅邸的就只剩拉姆。……讓人感到很不安呢。」

「用不著那麼擔心,不要緊的。畢竟屋子里──」

說到這愛蜜莉雅停了下來,微微垂下藍紫色雙眸。未完的話語,原本是要說什麼呢?昴十分清楚。

拉姆在這屋子里不會做出半吊子的事。因為她有充分的理由。

「算了,比起宅邸,更該擔心我們的腳下……對吧,愛蜜莉雅醬。」

「嗯,對呀。再來就是擅自決定這件事,得跟奧托道歉。」

「他又不是會認為自己因此受辱的人,不過卻是拖拖拉拉的人呢。由我來跟他說吧。跟他說我已經先狠狠把愛蜜莉雅醬罵到哭為止了。」

「呵呵,謝謝。」

看著昴握拳揮舞,愛蜜莉雅微笑。接著用手觸碰胸口彩飾雪白肌膚的藍色魔晶石墜飾。

那股藍色的光芒,正是大精靈帕克的沉眠搖籃。

現在不能說話,只能確認他還在。為了追求與家人的聯系──愛蜜莉雅用玉指輕輕撫摸魔晶石表面。

「我有好多話想跟帕克說,也有好多事想問他。所以……」

愛蜜莉雅沉默,閉上眼皮,沒有把話說完。

看著她的睫毛微微顫抖,昴靜靜地抓頭。雖然他只能微微了解愛蜜莉雅在想什麼。


「趕快回來吧,貓精靈。我也有堆積如山的抱怨要跟你說呢。」

身為她的騎士,在她的願望里加上惡言惡語,同意了她的想法。

4

「我啊!是這麼的為大家著想耶!」

重重把酒杯敲在桌上,今晚的奧托•思文順從憤怒大鬧一番。

結束與愛蜜莉雅的對話和晚餐後,在晚上的例行公事之前先造訪奧托房間的昴,正在聽喝醉酒的內政官發牢騷。

「一直這個樣子,就算是本大爺都要耳朵痛了。」

坐在奧托的辦公桌前,手拿羽毛筆的嘉飛爾一臉無可奈何。他一面小口喝著手邊的牛奶,一面傾聽奧托兄的抱怨。

另外,過了一年滿十五歲、在王國法律中已可以喝酒的嘉飛爾,跟性情相反,他對酒精奇弱無比。只有一次在奧托的教唆下喝到爛醉,被拉姆賞以白眼之後,他只要看到酒瓶就皺起臉。

當然,昴也遵守著原本世界的法律,禁止未成年人喝酒。之前有一次在宅邸里頭喝到鬧事是因為年輕氣盛。

所以說,看著室內唯一喝醉還抱怨連連的奧托,昴歎了口氣。

「別那麼悲觀。這次的事愛蜜莉雅也有在反省了。她說對不起沒有跟你商量就自行決定。唉呀,雖然我覺得就算商量了,結果也不會改變啦。」

「凡事不是只看結果,過程也很重要。因為談判的對決,在協商之前就已大致底定。所以說主導權絕對不能拱手讓人……可是,今天卻給對方整個拿去!這是不可以的嗝!」

昴想要勸慰,但死咬著不放的奧托發音有問題,而且即便喝醉了,主張還是正確無比。昴歪起頭說:

「總覺得,你也整個變成內政官的形狀了呢。每次都否定也成了既定模式。」

「啊~千篇一律的很無趣耶。這樣不好喔,奧托兄~」

「你們從相遇開始就沒變,甚至到了讓人覺得神清氣爽的地步耶!?」

氣味相投的連擊一遭奧托吐嘈,昴和嘉飛爾就擊掌。

年齡相近,又被某種友誼相系的三人在宅邸里經常搭在一塊兒。對話走向也已經固定成現在的形式,已然像是某種樣式美了。

目前,奧托在愛蜜莉雅陣營里擔任首席內政官,過著每天忙于職務的生活。

本來他就是商人之子,所以受過不錯的教育,又因為當過旅行商人,所以很熟悉世情,精于算計、腦袋又動得快。奧托可說是野生的優良物件。能在被別人騙而流落街頭或是被賣為奴隸之前就遇見他,可說是奇跡般的幸運。

不過當事人到現在都還是很常邊做文書工作邊碎念:「不應該是這樣的……」真是不乾不脆的家伙。

「怎樣啦,那憐憫的眼神。」

「沒有。只因為人在王選候補者的陣營里,插手見不得光的事,結果落得無法脫身的地步……你真的是很可憐耶。」

「能不能不要真的可憐我!?」

「叫你冷靜啦,奧托兄~酒都要灑出來了。首領也不要太過欺負人。之前不是才說好一天十奧托嗎。」

「那是什麼單位!?一天十奧托是什麼單位啦!?」

面紅耳赤大叫的奧托,就算是一奧托。

當然,昴他們並非無意義地玩弄奧托。故意讓他大叫,是為了讓他發泄平日忙于政務的壓力。這個男子會的目的就在此。

「因為不這樣做的話你會廢寢忘食啰。消除壓力就交給我們吧!」

「不覺得造成反效果的可能性比較大嗎!」

「哎~喲~不要太大聲啦,奧托兄──。你太吵的話,信都寫不出來了啦。會害我被奶奶催信啦~」

嘉飛爾邊說邊面向羽毛筆,奧托便安靜下來。即便在爛醉狀態依舊不失正常,是個連體質都吃虧的人。

苦笑的昴看了看嘉飛爾寫的作業。

「字很丑耶。這樣子琉茲小姐真的看得懂嗎?」

「哼,不要笑死人了,首領。你以為本大爺跟奶奶的交情有多久。就算本大爺用左手寫字,奶奶一樣看得懂啦!」

「那樣只是在說琉茲小姐很厲害,又不是你的功勞。」

吐嘈感到自傲的嘉飛爾的同時,昴微微垂下眼角。

嘉飛爾的祖母、「聖域」的代表琉茲──她目前沒有待在宅邸,而是住在宅邸附近的阿拉姆村。

原因出在與她一樣的複制人。為了讓從琉茲•梅耶爾這個個體增生出的二十四名少女過起「日常生活」,于是她擔起這個職責。

跟琉茲一樣,身體由瑪那所構成的複制人,全都像嬰兒一樣純潔無垢。她們從「聖域」里獲得解放,被放到這個世界來。教導她們人生就是自己的任務,因此琉茲離開了兩名孫兒。

等哪天完成任務,就能跟嘉飛爾和法蘭黛莉卡再度聚首。全家人一起生活是最好的吧,但目前那幸福光景還得先往後延。

嘉飛爾的信就是寫給琉茲的。意外勤于筆耕的他,把對祖母的思念毫無保留地寫在紙上,而且寫信的頻率超乎尋常。

「之前有講過,法蘭黛莉卡小姐好像也會寄信,不過我想次數沒有嘉飛爾你這麼多。」

「對呀,嘉飛爾認真到每天寫,信會堆得跟山一樣高吧。」

即便如此,收到信的琉茲還是很開心,並珍惜地把兩人的信收起來。這樣的光景彷佛躍然于眼前。

「是說,用琉茲小姐的想法搭便車的我沒什麼資格說啦……」

琉茲考慮複制人的未來而做出的決定,昴是第一個贊同的人。雖然這樣說很難聽,但昴厭惡將她們繼續視為「人偶」。

以前曾在某次輪迴里將她們當作棄子來使用,或許就是這個經驗讓昴自顧自地有一股深刻的罪惡感吧。

「首領?」

「──。沒事。今天可以寫的事很多,所以信應該可以寫很快吧。要是沒事可寫的話也會去找有趣的事來做,像這種亂來的舉動也一點都不缺哩。」

「那樣反而會讓人很頭大呢。做了以後還在信的最後寫『奧托兄很無聊』時



,我可是真的在考慮揍你一頓喔。」

「放一百二十個心吧。我已經在上頭寫了今天的奧托兄很有趣。啊~對了,首領。有事想問你。」

用羽毛筆指出信中關于奧托的部份,讓奧托一臉苦澀後,嘉飛爾將話題拋向昴。

「這次敵人是沖著什麼來的吧。在這之前跟其他候補者之間連個小競爭都沒有,這次卻突然正面找上門來找架打?」

「找架打嗎……你的世界好懂又單純,不錯喔。」

「打架哪需要麻煩的道理啦。對方一定也有那個意思啰。那個瘦弱的小哥先不說……跟他一起來的貓人小鬼,別看她那樣子,其實很強的。」

雖然外觀像小孩,但咪咪的年紀其實跟嘉飛爾差不多。但因為會岔開話題,所以也就沒吐嘈了,畢竟嘉飛爾盯著昴看的眼神認真無比。

「從打照面開始她就瞪著本大爺看,之後談話時也沒變。那一定是在找機會要找本大爺來干架。」

「……是那樣嗎?咪咪確實很強,也經常會說出戰斗狂才會說的話。」

但她實在不像是會把詭計藏在肚子里的聰明角色。就好的意味而言,跟她一起來的約書亞看起來也不是那種會耍詐的人才。

「總而言之,既然都答應邀請了,就嚴加戒備吧。去到那邊,首領和愛蜜莉雅大人就盡量不要單獨行動。奧托兄姑且不論,少了首領你們就完蛋了。」

「話先說在前頭,要知道沒有我的話,這個陣營就等著被人搞垮喔!?你們應該要再多理解這一點,好好重視我的嘛,夠了喔!」

奧托鬧起脾氣,不過嘉飛爾當然沒有輕視他。

雖然沒有公開說,但其實嘉飛爾很尊敬奧托。不然的話,以他的性格來看,怎麼會在別人的名字後面加個「兄」字呢。

細細回想初相遇的時候,不免很感慨三人的關系竟然會演變至此。

「干嘛?一臉像在看遠方的樣子,怎麼了呀首領?」

「只是覺得有你在感到很安心而已。就靠你了,嘉飛爾。」

「嘿!交給俺吧。雖然不擅長去想些有的沒的,但本大爺會幫你們爭取思考時間的啦。所以說這方面要是有什麼萬一,就交給首領了。」

說完將牛奶一飲而盡的嘉飛爾嘴巴周圍都變白了,但他毫不介意地笑。

愛蜜莉雅也是這樣,不過嘉飛爾投過來的信賴眼神也有著很強的強制力。會讓昴覺得自己必須努力去符合他的信賴。

「那麼,有嘉飛爾在的話,戰力方面就能放心……不過奧托真的要來?」

「那還用說!要是沒有我,愛蜜莉雅大人和菜月先生不知道會談出有多瘋狂的成果來!」

在談判交涉方面不被信任到這種地步,反而讓人覺得神清氣爽。

愛蜜莉雅就如外表一樣老實純真,昴性格差又壞心眼又不通曉世態人情,在奧托眼中根本就是自備蔥送上門的待宰肥鴨。

「而且講到樸利斯提拉,跟那個『荒地合辛』有淵源。合辛對商人來說是傳說人物,所以我也想去一次那邊看看。」

「不過你不是早就金盆洗手不干商人了嗎。事到如今才在朝聖?」

「誰跟你說我不干了!?我說啊,要是以為我會一直待在這里當內政官可就錯啰!我的夢想是成為一個擁有自己的店面的大商人!留在這里只是順路經過休息一下!」

「順道來的地方就成了你這輩子的埋骨地啦~」

嘉飛爾開心地亂入,奧托雖然臉垮了下來,但卻沒有反駁。

當然,奧托跟著去對昴來說是再歡迎不過。說了這麼多,總之要是沒有他,別說談判了,連陣營都沒法組成。而這樣的功勞,陣營里的成員全都瞭然于心。

「唉呀,感覺你只是勞碌命這點先放在一邊。」

「總覺得你的理解方法很失禮,是我想太多了嗎?」

「你想太多啦想太多。不提那了,對手可是能干的大商人。就萬事拜托了,奧托。武力交給嘉飛爾,紙上談兵交給你,然後我負責炒熱氣氛。」

「給我多努力一點!!」

這是人盡其才後所作的判斷。就算現在開始努力到死也沒法變得比嘉飛爾還強,而就算連睡眠時間也拿來應用也無法成為奧托這樣的能干文官。

但是,菜月•昴的立場也沒有天真到可以就這麼擺爛。

「我會去做我能做的事。這方面我會跟碧翠子商量,積極努力的。」

「其實有愛蜜莉雅大人和碧翠絲,俺就比較不用太操心首領。這樣看來,果然奧托兄要由本大爺來保護。小心點啦。」

「為什麼我變成了最讓人擔心的部份……總覺得不能釋懷。」

面對突然正經的昴和把自己當小孩來照顧的嘉飛爾,奧托邊抱怨邊小口啜飲起酒來。

就這樣,交換一些重要情報和無意義小事後,剛好夜也深了。

「那,我差不多該告辭了。嘉飛爾呢?」

「本大爺再陪一下奧托兄。信是寫完啦,不過想在波斯象棋贏個一把。趁著奧托兄喝醉的現在應該能贏。」

回應站起身來的昴,嘉飛爾指向桌上的游戲盤。那是被叫做波斯象棋,一種近似西洋棋和將棋的棋盤游戲。奧托對這類游戲十分拿手,奮起挑戰的嘉飛爾似乎接連失敗。

順帶一提,黑白棋是昴的強項,但在波斯象棋上就只有廢物等級。

「哦,加油吧。不要玩得太晚喔。晚睡會長不高的。」

「那是真的嗎~?俺相信這話很早睡,可是這一年來卻都沒啥效果。」

「你的情況,可能是身高被法蘭黛莉卡吸走,所以不清楚啰。」

「臭大姊!」

嘉飛爾齜牙咧嘴,憤怒地一敲棋盤,所以又得重新擺放棋子。看著他仔細排棋子的身影,昴露出苦笑。

「奧托也是,別喝太多。別說宿醉派不上用場了,佩特拉的眼神還會很恐怖喔。」

「那孩子最近對我很嚴厲,請菜月先生說她一下吧。」

「跟她說攻勢太天真了?」

「就不能請她對我更溫柔點嗎!?」

「沒辦法耶。晚安啦。」

昴揮揮手,留下夾著游戲盤而坐的兩人離開房間。

掛在走廊牆壁上的魔刻結晶,用色澤顯示時間已經快換日了。要是待得太久,會比平常還要晚去。

「這是男人之間的談話。還請不要追究喔。」

講著像是藉口的話,昴接著朝女生住的西棟前進,而不是東棟自己的個人房。

然後──

「──我進去啰。」

在進房間前,昴都一定會敲門。

他知道不會有回應,但還是沒法不抱著希望。

抑或是藉由確定沒有回應,來讓自己不要忘記。

──為了讓自己絕對不會忘記在胸膛內持續燃燒的火焰熱度。

沒有回應的房間,是間毫無裝飾的樸素房間。

格局跟宅邸里的眾多客房一樣,只是房內的用品明顯比較少。房間正中央是一張床,窗戶有窗簾,茶幾上的花瓶里有花這點是最具特徵的地方吧。

花瓶里的花會定期更換,水也每天都有在換。即便知道這些花的香氣和美麗都無法慰藉心靈,但對昴來說卻是每天的例行公事。

昴這多愁善感的舉動,宅邸的居民們都默默地看在眼里。

『──如果是會那樣區分的人,那我想,無論我跟昴吵幾次架,或許都沒法互相了解。所以說,我非~常喜歡這樣子的昴喔。』

『不夠卻還是想要是不好的習慣喔。假如昴只有一個人的話,肯定會做些有勇無謀的事。……昴現在不是一個人了,所以現在就算貪心,貝蒂也是可以成全啦。』

面對昴這樣的行為,離他最近的兩名少女這麼說。

「被溺愛了呢。還有,愛蜜莉雅醬那意味深遠的話太過撩撥我的心了。」

不希望別人輕率地講「喜歡」或「帥氣」。

雖然昴跟愛蜜莉雅已經是明確傳達出心情的關系,但在戀愛方面卻毫無進展。愛蜜莉雅的精神不存在接受告白的階段,昴也完全還沒做好心理准備。兩年,至少三年──不,可以的話想要更多時間,心態上就是這麼懦弱。

「糟糕,來到你這里後一直在講跟愛蜜莉雅的事,太沒禮貌了。要是被佩特拉問起的話,真的會被罵到狗血淋頭。」

依事情而定,愛蜜莉雅陣營里最有人性器量的人非佩特拉莫屬。畢竟整個團隊的特徵就是不擅長處理人際關系。一群大人在這方面的能力卻不如一個年僅十三歲的少女,實在是很丟人的事。

「一這麼想就覺得很糟糕啊。就算……雷姆你醒了,感覺狀況也不會有太大變化。是因



為我太懦弱,還是因為你很尊重我呢。」

昴邊說邊拉動椅子,放在床邊坐下。

從窗簾縫隙照進來的月光,曬在橫躺在床上的少女臉上,勉強讓她的睡臉浮現在夜晚中。

沐浴在月光下的白色臉頰,粉紅嘴唇,藍色短發,意外地頗有女性起伏的肢體被薄睡袍包裹,胸膛在規律呼吸下上下起伏。她是昴的睡美人。

──已經持續沉睡超過一年的重要少女,雷姆的睡姿。

「今天也聊了很多呢。畢竟,不請自來的客人帶來了大問題。一開始,我一樣一大早就去──」

昴臉色平靜,朝著沉眠的雷姆訴說。

口氣佯裝平常的幽默,語調十分溫柔。用宛如顧慮熟睡稚子的音量,開心地講述今天一整天所發生的事。

她沒有回應。即便如此,這樣的月夜幽會每晚都會發生。

可說之事特別多的這一晚,在月亮大幅西斜之前,昴跟睡美人的夢語都還在持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