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歡迎來到實力至上主義的世界



宣告五月第一天上課的鍾聲響起。過不久,手中拿著海報筒的茶柱老師便走進了教室。她的表情比平常都還嚴肅。老師你是月經沒來嗎?——要是開出這種玩笑,感覺就會被她拿金屬球棒朝臉部全力揮擊。

「老師,你該不會是月經沒來吧——?」

沒想到池居然說出了這種話。我覺得跟他想法一致這點讓我大受打撃。

「接下來開始舉行朝會。不過在開始之前,你們有沒有想問的問題?假如有在意的事情,最好趁現在問喔。」

茶柱老師對池的性騷擾視若無睹,並說出這樣的話。她的口氣就像是很有把握學生會想問問題。而實際上有好幾名學生馬上就舉起了手。

「那個……我今天早上確認了一下,卻發現點數沒有存進來。不是說每個月一日會支付給我們嗎?我今天早上沒辦法買果汁可是很著急呢。」

「本堂,我之前也說明過了吧,就是這樣沒錯。點數會在每個月一日彙入。這個月毫無疑問也已經確認彙入了。」

「咦,可是……點數不是沒有彙進來嗎?」

本堂及山內他們彼此互看。池則像是沒注意到這件事而顯得吃驚。的確今天早上,我想說確認看看點數,查詢帳戶後卻發現跟昨天完全相同。也就是說,新的點數並沒有存入。我還以為之後一定會再彙進來。

「……你們還真是一群愚蠢的學生。」

這是憤怒嗎?或者是喜悅?茶柱老師散發出毛骨悚然的感覺。

「愚蠢……嗎?」

茶柱老師對傻傻反問的本堂投以銳利的眼神。

「本堂,坐下。我不會再說第二次。」

「小、小佐枝老師?」

本堂對那未曾聽過的嚴厲語氣感到畏縮,就這樣子坐到了椅子上。

「點數已經彙入了。這無庸置疑。像是只有這個班級被遺忘的這類幻想也是不可能的。懂了嗎?」

「不,就算你問我們懂不懂……事實上點數就是沒有存進來……」

本堂感到困惑,同時也露出不滿的神色。

假設事實就如茶柱老師所說的「點數已彙入」……

要是這之中沒有矛盾?假設彙入的結果是零點?

這樣的疑問雖然很微弱,然而也確實擴大了起來。

「哈哈哈,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啊,Teacher。我理解這個謎題了呢。」

高圓寺洪亮地笑道,接著將雙腳跨到桌上,以傲慢的態度指著本堂。

「這是很簡單的事。代表我們D班連半點也沒被分發到。」

「啥?為什麼啊。不是說每個月會存進十萬點嗎……」

「我可不記得有這麼聽說過。對吧?」

高圓寺一面冷笑,一面肆無忌憚地將指尖指向茶柱老師。

「雖然高圓寺的態度很有問題,不過事情就像他所說的那樣。真是的,都已經給了這麼多提示,能自己察覺的人卻寥寥無幾。真是可悲。」

突如其來的變故以及宣告,使得教室里開始吵嚷起來。

「……老師,我能提問嗎?我有無法理解的事。」

平田舉起了手。看得出來,他並不是為了守護自己的點數,而是因為擔心陷入不安的同學才舉起手。真不愧是班上的領導人物,連這種時候也率先采取行動。

「請告訴我們沒被分發點數的理由,不然我們無法接受。」

點數沒彙入的詳細原因,確實完全是個謎團。

「遲到、缺席,共計九十八次。課堂中私下交談,或使用手機的次數為三百九十一次。你們一個月之內就做了這麼多次。在這所學校,班級的成績將反映于點數上面。其結果就是你們將本來應該得到的十萬點給全吐了出來,事情就是這樣而已。入學典禮當天我應該也直接說明過,這間學校是以實力來衡量學生。然後你們這次則得到了『零』這個評價。一切不過如 此。」

茶柱老師雖然很傻眼,但還是說出了機械般毫無感情的話語。來這間學校後所抱持的疑問,很慶幸地都接連解決了。雖然是以最糟糕的形式。

也就是說,我們D班在一個月之內,就失去了起跑沖刺時所獲得的十萬巨額優勢。

我聽見了鉛筆咯咯寫字的聲音。堀北似乎打算掌握情勢,而冷靜地記錄著遲到、缺席,以及私下講話的次數。

「茶柱老師,我不記得我們有得到這種事情的說明……」

「什麼啊,你們沒人解釋的話就無法理解嗎?」

「這是當然的。我們並沒聽說過彙入點數會減少的這件事。只要能獲得說明,大家應該就不會遲到或講悄悄話了。」

「平田,你說的話還真不可思議呢。我確實不記得我說明過彙入點數將由怎樣的規則來決定。但是,上課不要遲到、課堂中不要私下聊天——你們難道就沒在國小、國中里學過嗎?」

「那是……」

「你自己應該也記得吧?沒錯,在義務教育的九年之中,『遲到或上課聊天是不好的』,你們應該也都聽到很厭煩了。而你們卻偏要說沒說明就無法接受?這種歪理根本就說不通。要是你們把理所當然的事情給理所當然地完成,至少也不會變成零分。這全都是你們自己的責任。」

這言論正確且讓人完全無法反駁。這種最簡單的善惡道理,不論誰都很了解。

「你們才剛升上高中一年級,難道真以為能毫無限制的每個月使用十萬?而且還是在日本政府設立為了教育優秀人才的這所學校?用常識去思考也不可能吧?為什麼要一直對疑問置之不理?」

平田對這般正確言論露出不甘心的模樣,但立刻就看向老師的雙眼。

「那麼,至少也告訴我們點數增減的詳細項目……以作為今後的參考。」

「這辦不到。人事考核……也就是詳細的審查內容,按照這間學校的規定無法說出來。社會上也是如此。你們就算出了社會、進了企業,是否要告訴你們詳細的人事審查內容,也是由企業來決定。不過,也是呢……我也不是因為憎恨你們才這麼冷淡。這狀況實在是太悲慘了,我就告訴你們一件好事吧。」

茶柱老師今天首次露出淺淺的笑容。

「就算改善遲到或者私下交談……假設這個月抑制到了零扣分,點數是既不會減少也不會增加的。簡單來說,下個月彙入的點數也會是零點。反過來看,不管再怎麼遲到或者缺席也都沒問題。怎麼樣?好好記著可是不會有損失喔。」

「唔……」

平田的表情變得更加陰沉。部分學生似乎尚未理解其中意思,但是這種說明卻幾乎造成了反效果。想改善遲到或私下交談的學生,將會因而削弱決心。這便是茶柱老師的……不,是學校的目的嗎?

話還沒說完,宣告朝會時間結束的鍾聲卻響了起來。

「看來閑聊太久了。你們大致上都懂了吧?差不多該進入正題了。」

老師從手上的海報筒里取出厚厚的白紙,並把它攤開,接著張貼在黑板上,以磁鐵固定。學生們連理解都還來不及,就這樣不知所措,茫然地盯著那張紙。

「這是……各班級的成績?」

堀北雖然半信半疑,但也如此解釋道。大概沒錯吧。

上面有著A班到D班的名稱,一旁則標示著最多三位數的數字。

我們D班是零,而C班是四百九十,B班是六百五十。然後數字最高的則是A班的九百四十。假設這些代表著點數,那一千點應該就相當于十萬圓吧。所有班級的數值一律都下降了。

「喂,你不認為很奇怪嗎?」

「對啊……數字有點太過整齊了。」

我和堀北在貼出來的分數里注意到某個古怪的地方。

「你們這個月在學校中度過了隨心所欲的生活。對此校方並不打算予以否定。不論遲到或私下聊天,最後報應全都會回到你們自己身上,事情也只是這樣。關于點數的使用也是如此。要如何使用得到的東西都是持有者的自由,關于這點校方也並無加以限制。」

「這種事太過分了!這樣下去我都無法生活了!」

至今為止默默聽著話的池如此喊道。

連山內都極度慘烈地哀嚎著。因為那家伙的點數余額已經是零了……

「笨蛋們,好好看著吧。點數已經彙進除了D班以外的所有班級,而且是對生活一個月來說綽綽有余的量。」

「為、為什麼別班還有點數啊,好奇怪……」

「我先說了,校方完全沒有任何不公正。這一個月內,所有的班級都是依照相同規則進行了評分。然而,在點數上卻有著如此的差距。這就是現實。」

「為什麼……班級的點數會相差到這種地步?」

平田也注意到貼出來的紙上所隱藏的謎團。點數的差距拉得太整齊了。

「你們漸漸理解為何會被選入D班了嗎?」

「我們被選入D班的原因?這不是隨便分的嗎?」

「咦?通常所謂分班就是那樣吧?」

學生們各自與朋友面面相覷。

「這所學校是依照學生們的優秀順序



來分班的。最優秀的學生到A班,沒用的學生則到D班。這種制度在大集團補習班里也很常見。簡單說,D班這里是聚集著吊車尾的最後堡壘。總之你們都是最糟糕的瑕疵品。這也很像是瑕疵品會有的結局呢。」

堀北的表情僵住了。想必分班的理由讓她很受打擊吧。

把優秀人才塞到優秀的箱子,並把沒用的人塞到沒用的箱子,這樣確實比較好。腐壞的蜜柑有時也會使健康的蜜柑腐敗。優秀的堀北會抱持反感也是必然的。

可是我覺得或許這樣也好。因為就不會再往下降了。

「但是才一個月就將所有點數吐光光,就算在曆屆的D班里,你們也是個首例。我反而很佩服你們竟然能搞到這種程度。厲害、厲害。」

茶柱老師故意似的拍手聲傳遍了教室。

「也就是說只要班級點數是零,我們就會一直維持零收入嗎?」

「對。這個點數將繼續保持到畢業為止。不過放心吧。宿舍房間能免費使用,而且食物也有免費的。是死不了的。」

也許能過最低限度的生活,但這對于多數學生則連安慰都稱不上。學生們在這個月里過著極度奢侈的生活。突然要他們忍耐,也是件相當難受的事情。

「……也就是接下來我們要被其他家伙看不起了嗎?」

須藤砰的一聲踹了桌腳。如果班級順序是以優劣來決定,就等于公開表示最差的D班當然就是笨蛋聚集地。會自卑也無可厚非。

「什麼啊,須藤。連你也會在意面子啊。那就努力讓班級往上爬吧。」

「啊?」

「班級點數並不只是和每月彙入金額連動。這個點數值會直接反映于班級排列次序。」

也就是說……假設我們持有五百點,就能從D班晉升到C班嗎?真的很像是企業的審核。

「還有一件遺憾的消息必須告訴你們。」

黑板再次被張貼上了一張紙。上頭列著一排班級全員的名字。然後,每個名字的旁邊又記載著數字。

「這是個有很多笨蛋學生的班級。不過就算是這里的學生,也能理解這數字代表什麼吧。」

老師發出喀喀聲地用高跟鞋踩著地板,並且看了學生一眼。

「這是上次小考的結果。班上盡是些菁英,老師可是很高興喔。你們在國中里究竟學了些什麼啊?」

屏除部分前段同學,大部分的學生都只得到六十分左右。先不看須藤那不可思議的十四分,下一個則是池的二十四分。平均分數為六十五分前後。

「太好了呢。如果這是正式測驗,才剛開學就有七個人要被退學了。」

「退、退學?這是怎麼回事呀?」

「什麼啊,我沒說過嗎?這所學校規定只要期中、期末考里有一科考得不及格就得退學。就這次考試來說,所有未滿三十二分的學生都是要被退學的對象。你們真的是很愚蠢呢。」

「啥、啥啊啊啊啊啊啊啊?」

首先發出驚惶叫聲的,是包含池的那七名符合條件者。

張貼出來的紙上,七人之中分數最高的菊地是三十一分,其上方畫有一條紅線。換句話說,包括菊地以下的學生全都不及格。

「小佐枝老師,別開玩笑了!退學可不是開玩笑的啊!」

「就算你跟我說,我也很為難。這是學校的規定。做好覺悟吧。」

「看來就如Teacher所說,這個班級里真的有很多蠢貨呢。」

高圓寺一面打磨指甲,雙腳就這樣跨在桌上,一副很了不起似的微笑著。

「古同圓寺你說什麼!反正你也是不及格組吧!」

「哼,Boy,你的眼睛到底長到哪兒了?好好看著吧。」

「咦、咦?沒有高圓寺的名字耶……咦?」

池的視線由後段排名依序往前段排名移動。接著——好不容易才找到「高圓寺六助」這個名字。

令人不敢相信的是,就算是在前段排名,他也並列在榜首的其中一名。分數是九十分。代表高圓寺解開了一道難度很高的題目。

「我還以為高圓寺跟須藤一樣絕對是笨蛋角色……!」

也能聽見池以外的人發出這種混雜著驚歎及挖苦的話語。

「我再補充一件事情吧。這間學校在國家的管理之下,以高升學率及就業率為傲。這是眾所皆知的事實。這個班級大部分的人,或許也有著希望升學、就職的目標吧。」

這是理所當然的吧。這所學校在全國也是升學、就業率首屈一指。傳言只要能從這里畢業,就算是平常很難錄取的地方都能輕易進去。就連似乎能保送到日本最頂尖級別的東京大學這般煞有其事的謠言都有了。

「但是……世上可不會有這種好事。這個世界可沒簡單到連你們這些低水平的人不管到哪里都能升學、就業。」

茶柱老師的話傳遍了教室。

「也就是說,想獲得實現就業、升學目標的恩惠,就必需晉升到C班以上……是這樣子吧?」

「平田,這也是錯的。如果想要這間學校替你實現將來的願望,也只有晉升A班這個辦法。這間學校,想必不會給這以外的學生任何擔保。」

「怎、怎麼會……我沒聽說過這種事!這沒道理啊!」

一名戴著眼鏡,叫做幸村的學生站了起來。他在考試中與高圓寺並列榜首,取得了學力上無可挑剔的成績。

「真是難看呢。沒什麼比起男人驚慌失措的模樣還要更加慘不忍睹。」

高圓寺像是覺得幸村的聲音很不順耳似的歎了口氣,並如此說道。


「……高圓寺,你被分到D班就不會不服氣嗎?」

「不服氣?我不懂為何需要不服氣呢。J

「我們被校方認定為低等的放牛班學生,而且我們連升學或就業都沒保障。不服氣是當然的!」

「哼,實在是很Nonsense。就是這樣才說你愚蠢透頂。」

高圓寺沒有停下打磨指甲的手。豈止如此,他看也不看幸村一眼。

「這只是校方無法測量出我的Potential罷了。我比任何人都還要認可、尊敬、敬重自己,並自詡是個偉大的人。即使校方擅自做出D的評價,對我來說也不具任何意義。假如要我退學,那就隨便他們。因為事後會哭著來找我的,百分之百會是校方呢。」

該說真不愧是高圓寺嗎?不知該講他是很有男子氣概,還是唯我獨尊。這確實只是校方評定出來的A或D,不去在意的話就沒什麼大不了了。如果從智力或體能的高低來考慮,也很難想像A班全體學生都凌駕高圓寺之上。他恐怕是由于除此之外的奇怪性格,才會被分發到D班吧。

「況且我一點也沒想過要學校替我輔導升學、就業呢。我將來要繼承高圓寺財閥。不管是A還是D,都只是些小事。」

對于未來有保障的這個男人,的確完全沒有必要到A班。

幸村無法反駁,就只能這樣坐了下來。

「看來歡樂的氣氛已一掃而空了呢。你們如果理解自己身處的情況有多麼殘酷,那這段冗長的輔導或許也有意義了。距離期中考還有三個星期,你們就仔細去思考,然後避免退學吧。我相信會有能避免不及格,並且熬過考試的方法。要是辦得到的話,就拿出與實力者相符的姿態前來挑戰吧。」

茶柱老師稍微用力地關上門,就真的離開了教室。

不及格組的學生們頹喪地低著頭。平時恣意妄為的須藤也咂嘴並低下頭。

1

「點數沒存進來,接下來要怎麼辦啦。」

「我昨天把剩下的點數全用光了……」

老師離開後的休息時間,教室里一片嘈雜……不對,是極度混亂。

「比起點數班級才是問題……開什麼玩笑呀。為什麼我在D班啊……!」

幸村憤怒地發出粗暴的聲音,額頭上也略微冒出汗水。

「話說,原來我們沒辦法進到喜歡的學校嗎?那我又是為了什麼才進這間學校?小佐枝老師是不是討厭我們……?」

其他學生們也同樣難掩混亂神色。

「我能明白大家混亂的心情,但是暫時先冷靜下來吧。」

對教室險惡的氣氛感到危機的平田,為了穩定周遭情緒而站了起來。

「什麼冷靜啊,被說是吊車尾,你難道不會不甘心嗎!」

「就算現在被這麼說,不過只要同心協力把這口氣爭回來不就好了嗎?」

「爭回這口氣?說起來我可是從分班的階段就無法接受了!」

「我很了解你的心情。但是,就算現在在這里吐苦水也什麼都無法開始吧?」

「你說什麼?」

幸村以就要抓住平田衣襟似的氣勢縮短了距離。

「你們兩個人都冷靜點嘛,好不好?剛才老師一定是為了激勵我們,才會說得這麼嚴厲,不是嗎?」

是櫛田。她一進入對峙的兩人之間,就輕柔地把手放在幸村緊握的拳頭上。幸村果然也不想讓櫛田受到傷害,而不禁往後退了半步。

「而且呀,我們才開學一個



月吧?就像平田同學所說的,接下來大家一起加油不就好了?我有說錯嗎?」

「沒、沒有,這是……雖然櫛田你所說的話也確實沒錯……」

幸村將近一半的怒火已煙消云散。櫛田的雙眼認真訴說著——只要D班 的大家團結一致,總會有辦法。

「是、是啊。不用這麼著急對不對?而幸村和平田也沒有必要吵架。」

「……抱歉。我剛才不是很冷靜。」

「沒關系。我才更應該注意措詞。」

櫛田桔梗的存在,將這個隨隨便便的討論會給整合了起來。

我拿出手機,並輸入黑板上張貼著的紙上所寫的點數。看見我這種行為的堀北,覺得不可思議地探頭看來。

「你在做什麼?」

「我在想辦法看能不能推出點數的明細。你也抄了很多筆記吧。」

只要能了解遲到、閑聊等會扣幾分,也會比較容易建立對策。

「現階段要算出細項不是很困難嗎?而且,我不認為這是你去調查就能解決的問題。這個班級只是單純有太多次的遲到及私下聊天。」

就如堀北所言,光憑目前手邊的資訊很難判斷。而就連堀北似乎也感到焦急。總覺得她好像缺少平時那份冷靜的態度。

「你也是志願升學嗎?」

「……為什麼要問這種事?」

「沒什麼,因為你聽見A和D的差異時似乎很震驚。」

「這種事情,在這個班上不管是誰或多或少都會吧?在入學前就說明的話那還另當別論。到這個階段才告知可是讓人無法接受。」

也是呢。恐怕不只是D班,C或B班的學生肯定也心生了不平、不滿。以學校看來,A以外的班級都被視為放牛班。雖然如此,唯一的好處或許就是只要努力,前段班似乎也伸手可及。

「對我來說,在講A或D之前,我更想先確保點數。」

「點數只不過是副產物,就算沒有也不會妨礙生活。實際上,學校里也到處都有能免費利用的東西吧?」

現在一想,那就是對我們這種失去點數的人們所提供的救濟措施吧。

「不會妨礙生活啊……」

只是活著的話確實不成問題。可是也有很多東西是只能以點數獲取的。其中的代表,便是娛樂了吧。要是缺少娛樂,日後不會招致危害就好了……

「綾小路同學,你上個月用了多少?」

「嗯?喔,你是指點數啊。雖然是大概,但應該在兩萬左右。」

悲慘的應該是點數用得精光的學生吧。像是從剛剛開始就在桌上大吵大鬧的山內。池應該也花完大部分點數了。

「我雖然覺得他們很可憐,但這也算是自作自受呢。」

一個月內毫無計畫就花光十萬,的確有點問題。

「也就是說,我們在這個月里,徹底對這甜蜜的餌上鉤了。」

每個月十萬。盡管覺得不可能這麼簡單,但不知不覺還是很興奮。

「各位,課堂開始以前,我希望你們能稍微認真聽我說。特別是須藤同學。」

在依然嘈雜的教室中,平田站上講台,吸引了學生的目光。

「嘖,干嘛啦。」

「我們這個月沒有獲得點數,這是今後的校園生活里非常棘手的問題。我們不可能到畢業為止都以零點來過生活吧?」

「我絕對不要那樣!」

一名女學生發出慘叫般的聲音。平田溫柔地點頭表示贊同。

「當然。正因為這樣,所以我們下個月一定要獲得點數。而且為了這個目的,班級全員一定得同心協力。為了不遲到或課堂私下交談,我們要彼此互相提醒。碰手機當然也禁止。」

「啥?為什麼我們就得被你命令做這種事情啊?點數會增加的話就算了,如果不會改變也沒意義吧?」

「可是,只要繼續遲到或者私下交談,我們的點數就不會增加。那只是不會從零再降下去,但毫無疑問是扣分項目吧。」

「真是沒辦法接受呢。認真上課點數居然也不會增加。」

須藤對其嗤之以鼻,並不滿地雙手抱胸。而看著這種樣子的櫛田,做出了發言。

「以校方來看,不遲到或不私下交談都是理所當然吧?」

「嗯,我認為就像同櫛田同學所說的。這是理所當然應該做到的。」

「這是你們擅自的解釋吧。而且,要是不知道增加點數的方法,再怎麼做也只是白費力氣吧。找到增加方法之後再來講啦。」

「我並不是因為討厭須藤同學才這麼說的。如果造成你的不愉快,我向你道歉。」

平田對流露不滿的須藤,依然很有禮貌地低下了頭。

「但是,如果沒有須藤同學……不,如果沒有大家的配合,確實就無法獲得點數。」

「……你們想做什麼都隨便,但別把我卷進去,知道了嗎?」

須藤似乎覺得在這個地方待不下去,說完這些話就出了教室。

不曉得他打算在上課前回來,還是就這樣子走了。

「須藤同學真的搞不清楚狀況耶,遲到最多次的也是他。要是沒有須藤同學,我們應該還會剩下一些點數吧?」

「對呀……真是太糟糕了。為什麼我會跟那種人同班……」

嗯〜直到今天早上大家都還享受著幸福的生活,而且也沒有半個家伙對須藤有怨言。在這種氣氛之中下了講台的平田,很難得地來到我們的座位前。

「堀北同學,還有綾小路同學,能打擾一下嗎?為了增加點數,放學後我想討論接下來該怎麼做。我很希望你們也來參加。怎麼樣呢?」

「為什麼要找我們?」

「我打算問班上所有人。可是我覺得就算一次問,半數以上的同學一定只會把話聽一半,不會認真聽我說。」

所以才會想要個別請求嗎?雖然我不認為能討論出什麼好主意,但如果只是參加也沒關系吧。當我這麼想的時候——

「抱歉,能找其他人嗎?我不擅長討論。」

「不用勉強發言喔,而且想到什麼的話再說也沒關系。只要人能夠在場就足夠了。」

「不好意思,但我不打算陪著你們做沒意義的事情。」

「我想這對我們D班來說是第一個試煉。所以——」

「我應該已經拒絕了。我不會參加。」

這是極為冷靜的一句話。堀北盡管有考量到平田的立場,但還是再度表示了拒絕。

「這、這樣啊。抱歉……要是改變心意,我希望你能來參加。」

平田看起來很遺憾地放棄邀約,而堀北也已經不再看著他了。

「綾小路同學,你覺得怎麼樣呢?」

說真的參加也可以,因為班上大部分的人都會參加討論吧。

但是,只有堀北不在場的話,她也有可能會被當成像須藤那樣的異類。

「呃——不了,抱歉啊。」

「……不會。我才不好,突然邀請你們真是抱歉。不過,如果改變心意的話請隨時跟我說喔。」

平田有可能是理解了我的想法,而乖乖作罷了。

對話一結束,堀北就開始為下一堂課做准備。

「平田像那樣采取行動,還真是了不起啊。這時候就算沮喪明明也不奇怪。」

「這是其中一種見解吧。不過,如果這是簡單討論就能解決的問題,那就不會這麼辛苦了。腦袋不好的學生就算群聚討論,還不如說只會更陷于泥沼,徒增混亂。而且對我來說,我還沒辦法好好接受目前的狀況。」

「沒辦法接受?這是什麼意思?」

堀北沒回答我的問題,在這之後也保持了沉默。

2

放學後,平田就如早上知會大家的那樣站上了講台,在黑板上開始准備作戰會議。

這種參與度可窺見平田向心力的厲害程度。除去堀北、須藤與幾名男女,座位幾乎客滿。等我注意到的時候,沒參加的同學們都已經不在教室了。在開始正式討論前,我也出去吧。

「綾小路〜〜〜〜」

山內掛著奄奄一息的表情,從課桌底下探出頭來。

「唔喔!做、做什麼啊。怎麼了?」

「用兩萬點買下這個啦〜我沒點數什麼也買不了〜」

放在桌上的是山內才剛買的游戲機。坦白說我完全不想要。

「你要是把它賣給我,那我要跟誰玩才好啊?」

「那種事我怎麼知道。好不好嘛,是特價所以很劃算喔。」

「如果是一千點我就買。」

「綾小路〜〜〜〜〜〜!我能依靠的就只有你了啊〜!」

「為什麼只有我啊……我可是愛莫能助啊。」

山內抬頭用濕潤的雙眼看著我,但是我覺得很惡心,因此別開了視線他好像判斷無法從我身上獲得施舍,馬上就瞄准



了其他目標。

「博士!作為我最重要的朋友,我有事想拜托你!用兩萬兩千點買下這台游戲機吧!」


這次他似乎打算強迫推銷給博士,而且還不要臉的漲價了。

「點數用光的人好像很辛苦呢。」

櫛田看著山內和博士的互動,前來搭話。

「倒是櫛田你的點數不要緊嗎?女孩子有許多必要的東西吧?」

「嗯〜目前還可以吧。我用掉一半左右了。這一個月來用得太自由了,所以要忍耐有點辛苦呢。那你也還可以嗎?」

「正因為交友圏很廣,生活完全不用錢也很困難呢……我則是幾乎沒有使用。而且我也沒有特別需要的東西。」

「難道是因為沒有朋友嗎?」

「喂……」

「啊哈哈,抱歉抱歉。我完全沒有惡意喲。」

櫛田笑嘻嘻地合掌道歉。這種模樣也沒必要的可愛。

「那個,櫛田同學,可以打擾一下嗎?」

「輕井澤同學,怎麼了?」

「其實我啊……點數花得太凶了,真的很缺錢呢。我現在正在慢慢地跟班上的女生借點數,我希望櫛田同學也能幫忙我。我們是朋友吧?真的,一個人只要兩千點就好了。」

輕井澤嘻皮笑臉地要求櫛田借她點數,這態度完全看不出來是在拜托人。像這種事情,馬上就會被拒絕了事。

「嗯,可以啊。」

居然答應了!雖然我在心里吐嘈,不過朋友之間的問題,也得由當事人來做決定。

櫛田看來完全沒有不情願,就決定要幫助輕井澤了。

「謝啦〜朋友果然是不可或缺的呢。這是我的號碼,那麼就麻煩你了〜啊,井之頭同學,其實我啊,點數花得太凶了〜」

輕井澤發現下個目標學生,便像風一般地從我們面前離去。

「這樣好嗎?這十之八九要不回來喔。」

「朋友如果有困擾,我也沒辦法放著不管。輕井澤同學的交友圏也很廣,我想要是沒點數的話會很辛苦。」

「但就算這樣,我覺得把十萬花光也是她個人的問題。」

「啊,可是要怎麼把點數交給她呢?」

「你從輕井澤那里拿到寫著號碼的紙張了吧?在手機輸入的話應該就能轉讓了。」

「校方也有好好地替學生設想呢。還准備了這樣的系統,來幫助像輕井澤這樣困擾的人。」

這對輕井澤來說確實是及時雨。但是有必要特地設計成能夠彙款、轉讓嗎?還不如說,這很有可能成為糾紛的導火線。

『一年D班的綾小路同學,班導茶柱老師有事找你,請到教師辦公室。』

溫和的前奏音效播放完之後,教室里就傳遍了不帶感情的廣播通知。

「老師好像在找你呢。」

「是啊……櫛田,抱歉。我去去就回。」

我完全不記得入學以來做過什麼特別會被勸戒的事情。我總覺得自己身後承受著同學沉重的視線,同時溜出了教室。

我帶著兔子般膽小的心髒,悄悄打開教師辦公室的門。環視之下卻沒看見茶柱老師的身影。無可奈何,我向正在用鏡子檢查容顏的老師搭話。

「那個……請問茶柱老師在嗎?」

「咦?小佐枝?嗯——剛剛為止都還在耶。」

轉過頭來的老師,有著一頭微卷的中長發,很有當今成年人的味道。她親昵地稱呼著茶柱老師,年齡看起來也很相近,或許是朋友吧。

「好像是暫時離開座位了。你要進來等嗎?」

「不用,我在走廊等。」

我總覺得不是很喜歡教師辦公室。由于不想到受矚目,于是我決定在走廊等待。而年輕老師不知是想到什麼,便忽然走來走廊。

「我是B班班導,叫做星之宮知惠。我和佐枝是高中以來的摯友,而且還是稱呼彼此為『小佐枝』、『小知惠』的關系喔〜」

我明明連問也沒問,她就提供了好像沒什麼用處的資訊。

「欸,小佐枝是因為什麼理由而叫你出來呀?欸欸,為什麼?」

「呃,這我也完全不知道……」

「你不知道啊?連原因也沒說就叫你出來?是喔〜你的名字是?」

她展開問題攻勢,並且觀察似的盯著我上下打量。

「我叫綾小路。」

「綾小路同學啊。該怎麼說呢?你不是滿帥的嗎〜一定很受歡迎吧?」

這個態度輕快的老師是怎麼回事啊?她和我們的茶柱老師完全不同,與其說是老師,還不如說比較像學生。

如果是在男校,想必她立刻就會擄獲全體學生的心吧。

「欸欸,你已經交到女朋友了嗎?」

「沒有……那個,因為我並不受歡迎。」

跟她有所牽扯似乎會吃虧,因此我故意表現得很不耐煩。然而,星之宮老師卻連這樣都很享受似的積極靠過來。她就這樣用纖細漂亮的手抓住我的手臂。

「哦——?真是意外耶,要是和你在同一個班級,我可是絕對不會放著你不管〜你不會是很遲頓吧?戳戳。」

她用食指戳我的臉頰,我不知該怎麼反應。假如突然舔她的手指,應該 就能結束她的糾纏吧。但是,這樣我好像會被叫去教職員會議,並一 口氣得

到退學處分。

「星之宮,你在做什麼?」

茶柱老師突然出現,並用手上的板夾用力打了星之宮老師的頭,砰的一聲發出響亮聲響。星之宮老師抱著頭蹲下來,好像很痛的樣子。

「好痛〜你干什麼啊!」

「還不是因為你纏著我的學生。」

「因為他說要來見小佐枝,我只是在你還沒回來的時候陪他而已嘛。」

「不要理他不就好了。綾小路,讓你久等了。這里也不太方便,跟我到輔導室吧。」

「不,我覺得在這里也沒關系。比起這個,您說輔導室……我做了什麼嗎?就算我這個樣子,我認為自己在校園生活里,大致上有小心別太引人注目。」

「不要頂嘴。跟我過來。」

搞什麼啊——雖然我這麼想,但還是跟著茶柱老師向前走。在我旁邊露出笑容的星之宮老師也跟著我們走。茶柱老師立刻就察覺到這件事,並帶著惡鬼般表情轉過頭來。

「你別跟過來。」

「不要說得這麼冷淡啦〜讓我聽一下也不會少一塊肉吧?而且,小佐枝是那種絕對不會進行個別指導的類型吧?可是卻忽然把新進的綾小路同學叫到輔導室……我在想小佐枝是不是有什麼目的。」

她笑眯眯地回答完茶柱老師,就繞到我的身後,將手放在我的雙肩。

雖然看不見星之宮老師的表情,但是我感覺得到她們視線互相激烈碰撞的氛圍。

「小佐枝,你該不會企圖以下犯上〜?」

以下犯上?這是什麼意思。

「別說傻話了,這種事當然不可能。」

「呵呵,這種事情小佐枝的確辦不到呢〜」

星之宮老師意有所指地喃喃說道,並跟著我們。

「你打算跟到什麼時候?這是D班的問題。」

「咦?我只是要一起去輔導室喲!不行嗎?你看,我也能幫忙給建議呀〜」

正當星之宮老師打算硬跟過來,一名女學生擋在我們的面前。她是一名我從來沒見過的美女學生,留著一頭淺粉色頭發。

「星之宮老師,能不能占用您一些時間?關于學生會的事,我有些話想說。」

她一瞬間和我對上了眼,不過馬上就別開視線,看向星之宮老師。

「看,你也有訪客。快去吧。」

茶柱老師用板夾砰的一聲打了星之宮老師的屁股。

「真是的〜玩笑再開下去,好像就會惹小佐枝生氣,下次見嘍,綾小路同學。那麼一之瀨同學,我們去教師辦公室吧。」

她這麼說完,就輕快地往回走,並和那名叫一之瀨的美女一起前往教師辦公室。

茶柱老師目送星之宮老師。她搔了搔頭,就朝著輔導室的方向邁出步伐。過了不久,我們就進去了在教師辦公室附近的輔導室。

「所以……把我叫出來的理由是什麼呢?」

「嗯,這個嘛……在說明以前你先來一下這里。」

茶柱老師瞄了幾眼牆上掛著的圓形時鍾,就立刻打開輔導室里的一扇門。這里看起來是茶水間,爐子上放有燒水壺。

「泡點茶就可以了對吧?焙茶可以嗎?」

我拿起裝著焙茶粉末的容器。

「不必多事了。你安靜地待在里面。在我說能出來以前,你就安靜地待在里面,不要發出聲音。知道了嗎?違反的話就退學。」

「啥?您的意思我完全——」

我連說明都沒得到,茶水間的門就被關上了。她到底在打什麼算盤呢?



我暫且還是照交代靜靜等著,結果沒多久輔導室就傳來了開門聲。

「進來吧。那麼,堀北,你找我是想說什麼?」

看來前來拜訪輔導室的是堀北。

「我就開門見山地問了。為什麼我會被分配到D班呢?」

「還真的是開門見山呢。」

「老師您今天說優秀的人會依序被選入A班,而D班則是校內聚集著吊車尾的最後堡壘。」

「我所說的是事實。看來你以為自己很優秀呢。」

被指摘出這點,堀北打算怎麼回覆呢?我打賭她會強硬反駁。

「入學考試的問題,我有自信幾乎都解出來了,而且我也不記得在面試里有出現重大失誤。至少我無法想像會被分配到D班。」

看吧,猜中了。堀北是自認優秀的那類人。而我覺得這並非自作多情,她事實上是很優秀。而且堀北在今天早上公布的考試成績也並列于榜首。

「幾乎解出了入學考題嗎……?原本入學考試結果是不能給個人看的,不過我就特別讓你看吧。沒錯,剛好這里有你的答案卷。」

「准備得還真是周到呢……就像是知道我會為了抗議而來。」

「我好歹也是老師。我自認對學生的個性有一定程度的了解。堀北鈴音,你的入學考試結果,就跟你自己的判斷相同。你在今年的一年級之中,獲得了並列第三名的成績。分數也和第一、第二名相差無幾。考得非常好呢。就連在面試中,也確實沒發現特別需要關切的問題。還不如說是評價非常好。」

「謝謝您。那麼——為什麼?」

「在這之前,為什麼你對在D班這件事不服氣呢?」

「沒有人會對沒被正確給予評價的情況感到高興。況且這間學校依班級差異,將對未來造成巨大影響。這是當然的。」

「正確的評價?喂喂喂,你對自己的評價還真高啊。」

茶柱老師不禁對堀北嘲諷似的發笑,或者,這也可能只是單純的笑而已。

「我就承認你的學業能力很優秀吧。你的頭腦確實很好。不過是誰規定 學力出色的人就能進入優秀的班級?這種事我們一次也沒說過。」

「這是——這是社會上的常識。」

「常識?你那個常識不就造就了如今這個糟糕的日本嗎?光憑考試成績就給予人評價並決定優劣。其結果就是無能者在上位操弄權勢,拚命排擠真正優秀的人,而最終的結局便是世襲制。」

世襲制是指地位、名譽、職業由子孫代代繼承的意思。

聽見這些話,我的喉矓忍不住發出聲音,而且胸口很痛。

「很會讀書確實也是其中一種能力,我不打算否定這點。可是這間學校的目的是為了創造出真正優秀的人。如果你認為光靠這樣就能分發到上段班,就大錯特錯了。學校最開始應該就和入學學生說明過這件事情了。而且,你冷靜想想吧。假如學校只以學業能力來決定優劣,你覺得須藤他們進得來嗎?」

「唔……」

這里雖然是日本首屈一指的升學學校,但是也有學生是靠讀書以外的方式入學。

「況且,片面斷定『沒有人會對沒被正確給予評價的情況感到高興』也未免言之過早。如果到了A班,就得承受來自校方的強大壓力,以及下段班的強烈忌妒。每天被迫在沉重的壓力中競爭,是件比想像中還更辛苦的事情。其中也有人覺得沒被正確評價是件好事。」

「您在開玩笑吧?我完全無法理解那種人。」

「是嗎?我想D班里也有那種因為被分到等級低的班級而高興的怪學生。」

這些話宛如是隔著牆壁對著我說。

「這算不上是說明。麻煩您再次確認我被分到D班是否為事實,以及計分標准是否出了錯誤。」

「雖然很遺憾,但是你分到D班這件事並不是我們的失誤。你就只是這種程度的學生,因此必然會被分到D班。」

「……這樣啊。我會重新詢問校方。」

看來她並不是放棄,而是判斷了跟班導談也沒用。

「你就算去跟上面的人談,結果也一樣。況且你也不必悲觀。早上我也說過班級會根據表現而上下浮動。畢業以前都還是可能會晉升到A班。」

「我不認為這是條簡單的路。聚集著不成熟者的D班,要怎麼做才能獲得比A班還要好的點數?再怎麼想不是也不可能嗎?」


堀北的逆耳之言也是頗有道理。這次點數的壓倒性差異就意味著這件事情。

「這就不關我的事了。要不要將這條有勇無謀的路作為目標,都是你個人的自由。堀北,還是說,你難道有什麼非晉升到A班不可的特殊理由呢?」

「那是……今天到這邊我就先告辭了。但是請您記住我並沒有接受這件事情。」

「知道了,那我就記著吧。」

我聽見了拉椅子的尖銳聲音。談話似乎結束了。

「啊,對了。我還多找了一個人來輔導室。是個跟你也有關系的人喔。」

「有關系的人……?難道是……哥——」

「綾小路,給我出來。」

真不希望她在這種時機叫我。好,我就這樣子不要出去。

「如果不出來,我就讓你退學喔。」

好、好過分。身為聖職者居然若無其事地把退學當作武器。

「你到底要讓我們等到什麼時候才滿意啊。」

我邊歎氣,邊裝模作樣地回到輔導室。當然,堀北顯得相當驚訝及困惑。

「我說的話……你都聽見了嗎?」

「什麼話啊?雖然我知道你們好像在說著什麼,不過聽不太清楚啊。這牆壁還真是出乎意料的厚呢。」

「沒這種事。這間房間的聲音能清楚傳到茶水間喔。」

看來茶柱老師無論如何都想把我拖進戰場。

「……老師,為什麼要做這種事情?」

堀北立刻就察覺了這過程是預謀好的,很明顯非常生氣。

「因為我判斷這件事情是必要的。那麼,綾小路,我就開始說明找你到輔導室的理由吧。」

茶柱老師將堀北的疑問隨便帶過,就把話題切到我身上。

「那我就先告辭了……」

「堀北,等等。把話聽到最後也對你比較好。這說不定會是晉升到A班的提示喔。」

正打算轉身的堀北停下動作,接著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請長話短說。」

茶柱老師將視線落在板夾上,並且微微地笑了。

「綾小路,你真是個有趣的學生呢。」

「我可是不比擁有『茶柱』這奇特姓氏的老師還要有趣。」

「你想向全國姓茶柱的人磕頭謝罪嗎?嗯?」

不,我想就算找遍全國,除了您以外也沒有人會姓茶柱……

「我先前拿了入學考的結果,來思考個別的指導方式,但是看見你的考試成績,卻發現了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剛開始我還嚇了一跳呢。」

茶柱老師從板夾上將看起來很眼熟的入學考試卷慢慢地擺在桌上。

「國語五十分、數學五十分、英文五十分、社會五十分、自然五十分……附帶一提,這次小考的結果也是五十分。你們明白這意味著什麼嗎?」

堀北以吃驚的模樣注視著考卷,接著把視線移到我身上。

「所謂的偶然還真是可怕啊。」

「哦?你是說,所有考試成績都是五十分,是徹底的偶然?你是故意這麼做的吧?」

「這是偶然,再說也沒有證據。說起來操控考試分數對我會有什麼好處啊?要是我有能考高分的頭腦,就會瞄准全科滿分了喔。」

我故意開個玩笑,老師卻像是感到傻眼地歎了口氣。

「看來你實在是個討厭的學生。聽好,這個數學的第五題,全學年的答對率是百分之三。但是包含其中的複雜算式,你全都完美地解開來了。另一方面,這邊第十題的答對率是百分之七十六。一般來說,怎麼會反而答錯這題?」

「我不知道這世上的『一般』是什麼啦。這是偶然喔,偶然。」

「真是的,我雖然很佩服你這種乾脆的態度,不過這點會讓你未來很辛苦喔。」

「這也是很久以後的事,我到時候再想。」

怎麼樣?——茶柱老師如此訴說般地看向了堀北。

「你……為什麼要做這種莫名其妙的事?」

「不,我就說是偶然了。隱藏的天才什麼的,我可沒有這種設定喔。」

「是這樣嗎?堀北,搞不好他還比你聰明喔。」

堀北身體抽動了一下。老師,能不能請您不要再多嘴了啊?

「我又不喜歡讀書,而且也不打算努力。所以才得到了這種分數。」

「這真不是選擇這間學校的學生該說的話啊。雖說如此,說不定你也有那種與其他學生不同的特殊理由,就像高圓寺那樣認為D也好A也好。」

不只是這間學校,連這個老師也很不簡單。剛才她和堀北的對話里,也講了許多讓堀北動搖的話。全體在校生的「秘密」



彷佛全都掌握在她的手中。

「那麼,那個特殊的理由又是什麼?」

「你想聽我詳細說明嗎?」

我並沒有漏看從班導茶柱老師的眼神深處所露出的銳利光芒。看來,我正被誘往她想要的談話方向。

「算了。因為要是聽了,我有可能就會突然抓狂,然後破壞掉輔導室里的所有備品呢。」

「綾小路,如果這樣,你會被降級到E班。」

「有那種班級嗎?」

「你就開心吧。所謂的E班等于退學(Expelled)。我的話就說到這邊了。好好享受接下來的學生生活吧。」

這句話真是諷刺。

「我要走了。教職員會議的時間差不多要開始了。這里要鎖起來,你們兩個出去吧。」

茶柱老師推著我們兩個的背,把我們趕往走廊。她為什麼要把我叫出來,並讓我和堀北碰面呢?看不出來她是會做無意義事情的那種類型。

「總之……回去吧。」

我沒取得堀北的確認就向前邁步。我判斷現在還是別和她待在一起比較好。

「等等。」

堀北叫住了我,但我沒有停下腳步。因為只要逃到宿舍就是終點了。

「剛才的分數……真的是偶然嗎?」

「當事人都這麼說了吧?還是你有什麼證據能說我是故意的?」

「雖然沒有證據……不過,你有某些地方我搞不太懂。你說自己是避事主義,對A班似乎也不感興趣。」

「倒是你對A班好像有非比尋常的情感呢。」

「……難道我不能努力讓升學或就業獲得優勢嗎?」

「沒什麼不行,這是很自然的事。」

「我原本認為進了這間學校,只要畢業就算抵達了終點。不過,實際上卻不是這樣。我就連起跑線都還沒站上。」

堀北似乎加快了腳步,回過神來她已經走在我旁邊了。

「那你是認真打算以A班為目標嗎?」

「我會先查明校方真正的意思。弄清楚為什麼我會被分到D班。假設真的就像茶柱老師所說,我是被校方判斷為D的話……到時我就會以A為目標。不,是絕對要升上A班。」

「這會相當辛苦喔。你必須讓問題兒童們改過自新。須藤的遲到或慣性蹺課、課堂私下聊天、考試分數,這此都改善了才終于會是正負零。」

「……我知道。可以的話我還比較期待這是校方的失誤。」

堀北自信十足的話語,反而使我不安。她真的了解情況嗎?

依據今天的消息,我所推出的結論就是「絕望」兩個字。只要遵守基本校園生活規范,應該就能在某種程度上防止扣分吧。然而,最關鍵的還是不清楚什麼行為才能加分。連被認為最優秀的A班,盡管只有一點點,也還是得到了扣分。

況且就算發現能有效增加點數的手段,其他班級也可能會用相同方式增加點數。

點數差距一旦被拉開,想在有時間限制的競爭內拉近距離會非常困難。

「我大概了解你在想什麼。但是,我不認為校方會這樣維持靜觀。因為這樣就沒有競爭的意義了。」

「原來如此,還有這種看法啊。」

因為她推測校方不會允許A班只花開學一個月就把其他班級甩開。也就是說,堀北似乎相信某種大幅增減點數的機會一定會來臨。

「你不想靠自己的雙手試著對這種情況做點什麼嗎?」

「不想。」

「不要這麼自豪地馬上回答。」

我的側腹被刺入了手刀。即使我做出痛苦的表情,堀北也完全無視。

「痛痛痛……我能體諒你的心情,但這並不是個人就能解決的問題。須藤也說過了吧。就算改善自己,假如班級整體還是扣分的,那就沒有用。」

「不對呢。個人雖然辦不到,但正確答案是——這是每個人都必須去解決的棘手問題。如果不每個人都去做,那就連起跑線也無法站上了。」

「我只知道,不管答案是什麼好像都非常麻煩。」

「不得不立刻改善的事情,主要有三項。遲到、私下交談,以及期中考全班都不能不及格。」

「前兩項在某種程度上應該有些辦法吧。可是,期中考就……」

上次的小考的確有很難的題目,不過大部分都是難易度很低的問題。光這樣就有好幾個人考不及格。如果是這種程度的學生,老實說之後的期中考還真是前途一片黑暗。

「所以——我希望綾小路同學也能幫忙。」

「幫忙?」

我露骨地擺出厭煩的表情。然而這個重要的表情,堀北只看了一眼就帶過。

「我今天早上也看見你拒絕平田。我也可以用同樣的理由拒絕你吧?」

「你想拒絕?」

「我說啊,你難道覺得我會很高興地幫忙?」

「雖然不至于認為你會很高興地幫忙,但我也不覺得會被你拒絕。如果你當真想拒絕,那麼到時候……算了不說了。現在思考接下來的打算也沒用。所以,幫還是不幫,你選哪個?」

可以的話,我還真希望你能告訴我那段沉默的後續……雖然這麼說,但我該怎麼做啊。我並不打算無情拒絕尋求幫助的人。不不不,給我冷靜點。要是在這里爽快地說要幫忙,到畢業為止都會被她任意使喚。在這里我得狠下心來。

「我拒絕。」

「我就相信如果是綾小路同學你的話一定會幫忙。謝謝你。」

「我才沒這麼說!我剛剛徹底拒絕了吧!」

「不,因為我能聽見你心里的聲音。它說想要幫忙。」

好可怕!那個妄想般的東西到底是什麼,好可怕!

「說起來我也不認為自己能幫上什麼忙。」

堀北的考試分數自然不用說,連腦袋也轉得很快。應該沒有必要藉助我的力量。

「不用擔心。因為綾小路同學一點也不需要動頭腦。作戰計畫就交給我,你只要付出勞力就可以了。」

「啥?什麼啊,付出勞力?」

「對綾小路同學來說,點數變多也不會困擾吧?你只要遵從我的指示,我就保證會帶領班級增加點數。這應該不是什麼壞事喔。」

「我是不知道你有什麼策略,可是你還是學著去依賴除了我以外的人吧。若是要讓你交到朋友的話,我是會幫忙啦。」

「雖然很遺憾,但是我想不出D班里有哪個比你還更好使喚的人才。」

「不不不,這簡直堆積如山的多。你看,例如說平田之類的。那家伙的話,在班上吃得很開,頭腦也很好,實在很完美。再加上他也很關心你在班上被孤立的事情。」

只要由堀北這方伸出手,他們馬上就能成為朋友了。

「他不行呢。他確實擁有一定的才能,不過我無法接受這點呢。沒錯,打個比方的話……就是將棋的棋子。現在我想要的並不是金將或銀將,而是步兵呢。」

這個……她是在說我是步兵嗎?她是這麼說的吧?

「步兵只要努力的話也會成為金將喔!」

「這是個有趣的回答。可是你看起來不像是會努力的人。一直當個步兵也好、不想提升地位——你不是感覺會這麼想嗎?」

明明才認識沒多久,她居然就能精准吐嘈我。假如我是普通人,內心早就受創了。

「抱歉,我還是沒辦法協助你。這並不適合我。」

「那麼,等我歸納好想法之後會再連絡你。到時就請你多多關照了。」

我的想法一點也沒傳達給堀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