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年如夏的海洋。廣闊的藍天。輕輕吹拂的海風溫柔包住身體。感受不到盛夏酷暑的太平洋正中央──沒錯,這里正是海洋天堂。
「唔喔喔喔!太棒啦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我的同班同學──池寬治,在豪華游輪的甲板上高舉雙手,四周響徹了他的喊叫聲。
如果是平常,某處很可能就會飛來一筆「吵死了」的抱怨。但唯獨今天沒人提出這種意見。大家都各自滿足于這無比幸福的一刻。從甲板這個可以說是特等席的最佳位置眺望出去的景致,看起來格外特別。
「好棒的景色!我真的超感動的!」
由輕井澤率領的女子團體們從船內現身。她們露出滿面笑容,指著大海。
「景色真的很棒呢……!」
這團體里的其中一人──櫛田桔梗,也發出心醉神迷的贊歎望著大海。
我們熬過困難重重的期中、期末考並迎接了暑假。等著我們的,則是高度育成高中所准備的兩周豪華旅行。這是趟豪華游輪巡航之旅。
「還好你沒被退學耶,健。要是在平常我們絕對不可能有這種旅行。身為期末考也是最後一名,並差點遭到退學的學生,你的心情如何?欸欸,你的心情如何呀?」
即使被同班同學山內春樹挑釁,須藤健別說不高興,他甚至還從容似的大笑。他沒有故作獨行俠,看起來已經完全融入了同學之中。
「只要本大爺發揮實力,這簡直是小菜一碟。在最後關頭過關,也是主角的可看之處喔!」
看來這趟旅程也替他吹散了不久前的所有痛苦。
這片蔚藍的海洋,好像確實為我們沖走了平時所有的麻煩事或辛苦事。
「高中生居然能有這種豪華旅行,我作夢都沒想過耶。而且還是兩周耶,兩周。要是我爸媽聽見的話,應該會嚇得尿褲子吧。」
就如須藤所言,以一般人看來,這應該是個超出普通規格的旅行吧。在這所國家支援的學校,我們完全沒有支付學雜費的必要性。連這趟旅行的費用當然也不需要。真是破格的待遇。
而且我們搭乘的這艘游輪,外觀不用說,就連設備都非常充實。從一流的知名餐廳,到能享受戲劇的劇院、高級SPA,都相當齊全。
假如想個人旅行,即使是在淡季,應該也會需要好幾十萬吧。
這種極盡奢侈的旅行,終于今天起就要開始。在預定行程中,最開始的一個星期,我們應該會在無人島上建造的民宿里盡情享受夏天,而在後面一周則將下榻游輪。一年級學生于上午五點一起搭巴士前往東京灣。接著由這艘船載學生出發。學生們在這艘船的休息室中用完早餐,就各自自由活動,在船上隨心所欲地行動。
而且令人感謝的是,這艘船上不管哪項設施都能免費使用。
對于平日煩惱著點數不夠的我們來說,這簡直正合我們的意。
突然間,櫛田面向我,露出在沉思些什麼事情的表情。以大海與藍天為背景,櫛田看起來比平時還更加耀眼,就算我不願意,我的胸口也怦然心動。她該不會是對我──
「咦?話說回來堀北同學呢?你們沒有在一起嗎?」
我就連懷有些許幻想也不受允許。她好像單純在想著堀北的事。
「誰知道。我又不是那家伙的護身符……」
在船內吃完早餐後,我就不記得有看見她的蹤影。
「她似乎不是那種會盡情享受旅行的人。應該是待在房間里吧?」
「也許吧。」
「我們中午就能在島上的私人海灘自由游泳,對吧?好期待喲。」
這所學校好像在南方擁有一座小島,現在我們正前往那里。
『在此通知各位學生。假如有時間的話,請各位務必集合至甲板。我們即將看見島嶼。想必你們將會在短期間內看見非常富有意義的景色。』
船上突然播放出這種「奇怪」的廣播。櫛田他們看起來毫不介意,並且非常期待。學生們陸續出來集合。幾分鍾後,島嶼便出現了身影。
池發出了歡呼聲。我們可以在視野中看見地平線的那方有著小島般的東西。
學生們發現島嶼,便開始一起聚集至甲板。人群峰擁而來。接著出現了蠻橫的男學生們,把至今占著最佳位置的我們給擠開。
「喂,很礙事耶。滾開啦,瑕疵品們。」
一名男生一面表示威嚇,一面像是要殺雞儆猴地撞開我的肩膀。我急忙抓住甲板的扶手避免跌倒。男學生們看見我這副模樣後,便輕蔑似的笑了。
「你做什麼!」
須藤立刻威嚇還擊。櫛田擔心地湊過來我身邊。讓女孩子關心的男生模樣應該看起來非常沒出息吧。
「你們也明白這所學校的組成吧?這里是實力主義的學校。D班不會有什麼人權。瑕疵品就要乖乖有瑕疵品的樣子。我們可是高貴的A班。」
D班像是被轟出去一般離開了船頭。須藤看起來雖然很不滿,但就算如此也忍住不打架,應該就是他稍微變得成熟的證據。還是說,這是他理解D班的立場很弱勢的關系呢?
「嗨,各位。你們在這里啊……咦?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過來集合的學生當中,有一名男生前來向我攀談。雖然他好像感受到氣氛險惡,可是我不打算讓他多操心,于是便裝作沒聽見。這名男生的名字是平田洋介。他是D班的領袖,也是我目前隸屬組別的領導者。第一學期結束的最後一天,班上定好了旅行的住宿房間分組。當我正期待自己是否會被比較要好的池或者須藤邀請時,他們那組一下子就額滿了。而在我就快要落單的時候,救世主──平田超人便登場拯救了我。
「欸,平田。你跟輕井澤進展到哪里了啊?」
池和不打算靠近輕井澤身邊的平田搭話。
「這是趟難得的旅行,所以你們就算再粘一點也可以喔!」
他似乎是討厭其他女生把目光投向平田,而如此開玩笑道。
「我們有我們的步調。抱歉,三宅同學好像有困難,我先走了喔。」
平田的手機好像響了起來。他邊操作,邊返回船內。忙碌就是紅人的宿命呢。
「什麼嘛,那家伙。連在旅行途中也盡是在擔心同班同學啊?」
「不過輕井澤也是這樣。她最近都不太會跟平田粘在一起了耶……難道他們兩個分手了?要是這樣就太糟糕了……圍繞在小櫛田身邊的競爭對手就會增加!」
他們確實完全沒有如我們當初得知在交往時那般如膠似漆。不過也沒有像是吵架之類的那種緊張感。因為我有看見他們感覺很親密在交談的模樣。
「春樹,我決定了。我……我要在這趟旅行中向小櫛田告白!」
「真、真的假的。假如被甩的話不是會非常尷尬嗎?這樣好嗎?」
「雖然這是我擅自的推論,不過小櫛田總之就是可愛對吧?所以大多數男人都會想和她交往。不過她的等級太高,大家應該反而抵達不了告白這一步。因此我想她或許反而不習慣被人告白。我這愛的告白,應該有可能打動小櫛田的心。倒不如說,我只有這樣才有希望。」
「是嗎……你做好覺悟了呢。」
「是啊!」
如果平時的話,對于這些發言,山內是會激動對抗的。然而現在卻完全不見他那種模樣。
他東張西望地環視甲板,像是在尋找什麼東西的樣子。
「怎麼了啊?」
「啊,不。沒什麼……」
山內如此說道,心不在焉地隨便聽池說話。結果,他最後都沒有提及櫛田的事。
「欸欸,小櫛田。可以耽誤一下嗎……」
「嗯?有什麼事呢?」
池火速接近在附近眺望著大海的櫛田。這明顯是個可疑的行徑。
「那個呀,該怎麼說呢?我們相遇也經過四個月左右了對吧?所以我在想,我們是否差不多也可以用名字來稱呼彼此。你看,用姓氏的話感覺也很客套。」
「說起來,你和山內同學他們不知從何時開始就在用名字稱呼對方了呢。」
「不……不可以嗎?如、如果叫你小桔梗的話。」
櫛田對于提出如此詢問的池露出天真無邪的笑容。
「當然OK喲。那我叫你寬治同學就可以了嗎?」
「唔喔喔喔喔喔喔!小桔梗──!」
池以會讓人聯想起電影「前進高棉」海報上的姿勢來對天大喊。
櫛田似乎覺得這姿勢很好笑,而噗哧發笑。
「名字嗎……欸,話說回來,堀北的名字是什麼來著?」
須藤彷佛認為我當然知道而向我問道。
「富子。堀北富子。」
「富子嗎……真是可愛的名字耶。就跟我想的一樣。感覺上完全吻合。」
「啊──不對,我搞錯了。她叫作鈴音。」
「你這家伙,別搞錯名字啦……鈴音嗎?感覺這比富子還更有韻味一百倍呢。」
無論堀北的名字是貞子還是山姆,最後你應該都會擅自覺得很有韻味吧。
「好,這個暑假期間,我也要用名字來稱呼她。鈴音、鈴音!」
看來,男生們似乎打算在這段假期里逐漸縮短與女生們之間的距離。
另一方面,卻還沒有半個男生以名字來稱呼我,而且我也沒這樣稱呼別人。
「對了。欸,讓我試著練習吧,綾小路。讓我進行叫她鈴音的練習。」
「什麼練習啊?練習咧……一般不會做這種事情喔。」
我認為稱呼名字的練習,除了在本人面前是無法進行的。單細胞的須藤似乎打算假裝我是想像中的堀北,對我投來認真的眼神。
是因為他認定我是異性的緣故嗎?這視線真是分外惡心。不知是否為心理作用,他連呼出的氣息都很熾熱。
「欸,堀北。能打擾一下嗎?我有些事想對你說……」
「我不是堀北。」
我馬上就開始覺得不舒服,于是對此表示否定並且撇開了臉。
「笨蛋!這是練習啦!我也不想做啊。可是練習是必要的吧?即使是籃球,不練習也沒辦法打得很好。而且不管是哪種,最關鍵的都是出手射籃。」
我一點也不想聽他說這種歪理……但因為沒辦法,于是我就忍耐陪他了。
「堀北。我們總是這麼客套不是很奇怪嗎?我們認識也經過好一段時間了。其他很多人似乎都是以名字來稱呼彼此。我們也差不多該這麼稱呼對方了吧。怎麼樣?」
「…………」
我不禁很想敲須藤的頭。但我在精神層面很成熟,于是就忍下來沒這麼做了。
「說點什麼話嘛。這樣不成練習吧。」
「不不不……什麼說點什麼。你是要我講什麼?」
「就是堀北可能會回答的話啊。你長時間和堀北相處,應該會知道吧?」
才四個月程度的相處,我怎麼可能會知道這種事。即使如此,須藤還是堅持要我扮演他想像中的堀北。他半威脅似的握緊拳頭。
「堀北就由往成人階段邁出了一步的我來代替演出吧?不用客氣,來練習吧。」
池似乎要擔任替演。須藤雖然覺得有些蹊蹺,卻還是這麼說道:
「堀北……我想該用名字來稱呼你了。可以嗎?」
「咦──須藤同學你又不是帥哥,應該說好像也沒什麼錢嗎?還是該說感覺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呢!所以說抱歉嘍、抱歉嘍──哈噗叭!」
別說是完全不像,池扮演了完全不同的辣妹高中生。他嘗到須藤的鎖喉技,在甲板上痛苦掙紮。
這些家伙總是很有精神呢。光是看著好像都會累積疲勞──雖然看起來是很開心。
過了不久,周圍忽然嘈雜起來。
能用肉眼清楚確認島嶼之後,轉眼間我們便與它縮短了距離。學生們的激動、興奮之情也逐漸高漲。我本想船只會就這樣抵達島嶼,不過不知為何,我們卻略過了碼頭,開始在島嶼外圍繞行。這座跟政府租來管理的島嶼,面積約為零點五平方公里,最高標高兩百三十公尺。雖然以日本整體看來,它的尺寸非常小,不過從我們共乘游輪的這一百數十名學生看來,這已是座夠大的島嶼。
游輪看來似乎要繞一圈,讓我們觀看整座島嶼。
繞行島嶼的船只沒有改變速度。船一面高高濺起水花,一面進行不自然的高速航行。
「這景象還真是神秘呢……!好感動喲。欸,綾小路同學,你不這麼覺得嗎?」
「喔、喔喔,是啊。」
我看著對無人島雙眼閃閃發亮的櫛田,心中有點小鹿亂撞。
櫛田果然很可愛。她那孩子般的動作及笑容,都讓人不禁想去保護,她就是這麼樣的一個存在。
『我們即將在本校所擁有的孤島登岸。請學生們于三十分鍾後全體換好運動服,並在確實確認完規定的包包、行李之後,帶手機來甲板集合。除此之外的私人物品,請你們全都放在房間里。由于目前暫時還可以前往洗手間,因此請你們先好好解決需求。』
船上播放出這種廣播。看來我們就快要登上私人海灘了。
池他們洋洋得意似的回去換衣服,我也為了回我那組的房間而開始移動。
接著,我穿上體育課等會用到的運動服後,就回到甲板上,等待船只抵達島嶼。隨著島嶼越來越接近眼前,一年級學生的情緒也到達最高點。
「那麼接下來,請依序從A班學生開始下船。另外,手機禁止攜帶入島。請大家各自繳交給班導,並且下船。」
在手持擴音器的教師號令之下,學生們依序走下游輪的階梯。
「好熱。走快一點啦──就算衣服穿得很薄,也還是會流很多汗耶。」
在停泊岸邊的船只甲板上,我們無法躲開陽光。產生不滿情緒也是莫可奈何。
D班一面忍受炎熱,一面待命准備下船。接著,堀北也終于前來會合了。乍看之下,她與平時沒什麼差別,不過卻也有些許像是變化、異樣感的東西。平時一絲不苟的堀北在儀表上也會耗費心思。然而,她現在卻就這樣放著凌亂的黑發不管,看起來簡直像是沒意識到這點。
堀北像是覺得有點冷,無意識地搓著手臂,等待登上島嶼。
「你剛才都在做什麼啊?」
「我在房間看書而已。書名為《戰地鍾聲》。雖然你應該不知道呢。」
喂喂喂,是歐內斯特•海明威的代表作啊?這是個無可挑剔的名作耶。
我老早就覺得堀北這家伙的讀書品味真的非常棒……只不過,盡管是這種豪華旅行,她卻還是以讀書為優先。我認為這樣有點問題。
不過,這次的情況,她是否真是為了讀書而窩在房間實在很令人懷疑。
可是既然她本人什麼都沒說,我去探討這點就很不識趣了。我還是把這件事給忘了吧。
「雖然很在意後續,不過既然禁止攜帶私人物品,那就沒辦法了呢。」
堀北很遺憾似的如此嘟噥道。這可不是接下來要去海灘的人該說的話喔。
下船比我所想的還耗時間。這好像是因為下船時,老師們會守在學生的兩側,進行行李檢查的緣故。
「欸。你不覺他們格外慎重,或該說很警戒嗎?沒收手機這種事,即使是在考試的時候也沒有呢。禁止攜帶多余的私人物品也是如此。」
「的確。如果只是要去海邊玩,總覺得也沒有必要做到這種地步。」
話說回來,船尾那邊放置了一架直升機。若要說那很不自然,確實也是很不自然。
哎,雖然我覺得稍微掛心是事實,但說不定是我想太多。
假如把手機帶到海邊,就算出現某個弄濕損壞手機的學生也不奇怪。把多余的私人物品帶過去,其垃圾也會汙染海灘。
如果突然生病的話,出動直升機也不無可能嗎……?
接著終于輪到了我們。接受嚴密檢查之後,我們便走下了舷梯。
而此時,我還沒有察覺,這里就是天堂與地獄的分界線。
1
我們的班導,對于一邊悠哉談笑一邊下舷梯的我們說出嚴厲的話語。
「現在開始將進行D班的點名。被叫到的人,請確實答覆。」
她同時吩咐我們排隊,並單手拿著板子,開始確認全班都有出席。
茶柱老師和學生穿著一樣的運動服。與其說是暑假,反而有種近似于集訓的氛圍。即使如此,多數學生臉上也毫無緊張的神色。
「啊──真是的。真希望快點開始自由時間。大海就展現在我眼前耶。」
在我正後方的池,覺得麻煩似的如此嘟噥。大部分學生應該都非常想要奔向沙灘吧。不久,一名高挑的老師走到前方,站上准備好的白色講台。他是真嶋老師,平時負責教授英文的A班導師,以嚴謹出名。他有著如摔角選手般的體格,乍看之下四肢發達,但腦筋非常好。過去似乎也教過其他科目。
「首先,很高興各位今天順利抵達此地。然而另一方面,雖然只有一名學生,不過也非常遺憾有人因病無法參加。」
「就是會有因為生病而無法參加旅行的家伙呢。真可憐。」
池以老師聽不見的音量如此小聲說道。不過確實如他所言。
如果是半吊子的旅行那還說得過去。可是若是這麼豪華的旅行,就另當別論了。事後聽朋友分享,應該會覺得很後悔吧。應該會覺得────若身體僅是稍微不適,那即使勉強自己,當初也應該參加才對。
話說回來,雖說是旅行,但老師們的表情卻都很嚴肅。雖然這對學生們來說是假期,不過監護負責人只能將此視為工作嗎?
不──看來事情並非僅只如此。
當真嶋老師無語凝視著學生們的時候,我看見身穿工作服的大人們,在稍遠處開始特地設置起帳篷。也能看見長桌上有電腦等物品。
學生們對于與大海的微微浪波不搭調的這種城市聲響,也開始浮現出困惑的神情。真嶋老師彷佛在等待氣氛改變似的,接著說出了冷酷的一句話。
「那麼接下來──我們要開始進行本年度最初的特別考試。」
「咦?特別考試?怎麼回事?」
不僅是我後方的池,幾乎所有班級都發出這理所當然的疑問。
對于至今為止,不對,對于現在也認為這只是旅行的學生們而言,這是個猛撲而來的突襲。
也就是說,校方出自善意所辦的暑假假期──這種東西果然只是幻想。
緊張與放松的差距實在是太強烈了。
「考試期間為現在起的一個星期,並將結束于八月七日正中午。你們接下來一個星期會在這座無人島上度過團體生活,這就是考試內容。另外,我話先說在前頭,這是參考真實存在的企業培訓定出的特別考試。它非常具有實踐性與現實感。」
「在無人島上生活?……也就是說,我們不是要在船上,而是要住在這座島上嗎?」
不知是B班還是C班那一帶,對真嶋老師拋出理所當然的疑問。
「是的。考試中無正當理由不允許上船。在這座島上的生活,從睡覺場所到准備食物,一切都需要由你們自己來思考。學校在開始時,會給予每個班級兩頂帳篷、兩支手電筒,以及一盒火柴。然後,防曬乳是沒有限制的。關于牙刷則將各自分配一支給你們。作為特例,我們允許女生無限制地使用生理用品。請你們各自向班導提出請求。以上。」
「以上」也就代表──除此之外的一切都不會配給了嗎?
「啥啊啊!難道所謂真正的無人島求生,就是像這樣的感覺?這種荒謬的事情我可沒聽說過!這又不是動畫或漫畫!而且只有兩頂帳篷,也睡不下所有人!說起來吃飯之類的又該怎麼辦啊!真教人不敢相信!」
池以所有人都聽得見的音量大聲喧嚷。這是個要在無人島上進行自給自足生活的發展。狩獵野生動物、在河川里洗身體、用木頭制作床鋪。這確實是在電影或小說中經常聽見的事情。任何人應該都無法料到,這種事變成學校考試的日子居然會到來。
然而真嶋老師卻沒有更正這是在開玩笑。
不對,豈止如此,他甚至還發自內心一般對于池的發言感到傻眼。
「你說不敢相信,但這不過只是由于你度過的人生既短暫又膚淺。事實上,在無人島上進行培訓的企業真的存在,而且還是誰都知曉的大企業。他們將此作為嘗試而舉行著。」
「嗚──這、這是……那個……那應該是特殊情形吧……應該說無人島實在太跳躍性了嗎?這是絕對不可能的吧!這太不現實了!」
「停止,再這樣下去很難看。剛才真嶋老師所說的只是一小部分。世界上還存在著各式各樣的企業。不僅是奇怪的培訓,還存在著像是辦公室里沒有椅子的職場,以及依骰子擲出結果來決定薪資等等的公司。世界比你所認為的還要更加寬闊及深奧。」
茶柱老師似乎看不下去池的失控,而告誡似的說道,並且接著說道:
「換句話說,無法區分現實與不現實的人是你。」
即使如此,多數學生們似乎都無法接受,看起來相當不滿。
「現在你們應該是這麼想的吧。想著這種考試會有什麼意義。或者,說不定還有人在懷疑這種培訓是否真實存在。然而,停留在這種程度思維的學生,在未來也會是個不具發展希望的人。這些話哪里有足以讓你們批評『不可能』或者『很愚蠢』的根據呢?你們只是學生,還不是什麼人物。說穿了,就等同于毫無價值。這種人還要來批判一流企業的作法?這事還真可笑。你們若是社長,經營著比起舉例中的企業還更加高等的公司,那說不定還有否定的權利。然而,若你們不是這種人,照理不會有什麼足以否定這件事的根據。」
我們確實只聽取事情的片段,就擅自判斷這很胡來、很不現實。
可是就如真嶋老師所言,我們並沒有任何能夠予以否定的那種根據。
因為我們只是把超越自己理解范疇的事物,自私地斷言為「很奇怪」、「不可能」。從能夠理解的那方看來則會稱此為滑稽吧。
「老師,可是現在應該是暑假,而我們則是以旅行的名義被帶過來。我認為企業培訓不會做出這種如同暗算的行為。」
某班學生很不滿似的如此頂嘴道。
「原來如此。關于這點你的理解並沒有錯。各位會產生不平不滿的情緒,我也理解。」
與池的情況不同,真嶋老師對于用正論反駁的學生,做出部分認同般的發言。對現狀流露不滿的學生,與針對至今過程覺得不服的學生──這兩者之間的著眼點並不一樣。
「不過各位可以放心。假如這是場強迫你們進行嚴酷生活的考試,那即使產生批判也理所當然。不過,就算這是特別考試,你們也不需要想得這麼深。現在開始的一個星期,你們要在海邊游泳、要去烤肉都可以。偶爾生個營火,與朋友們彼此交談也不錯。這個特別考試的主題就是『自由』。」
「咦?咦?主題是自由,也就是說……?也可以烤肉……?嗯嗯嗯?這還稱得上是考試嗎?我的腦袋開始混亂了……」
明明是考試卻可以自由玩耍。矛盾的事情混在一塊,更是增加了學生的疑問之處。
「作為在這無人島上特別考試的大前提,首先我們會分發各班三百點的考試專用點數。借由善加利用這些點數,你們就有可能像在享受旅行般地度過一個星期的特別考試。為此我們也准備了指南手冊。」
真嶋老師從其他教師那里收下厚達數十頁的冊子。
「在這份指南手冊里,記載著所有能用點數獲得的物品清單。可說是生活必需品的飲水或食物不用說,假如你們想烤肉,我們也會准備器材或食物。我們也完善准備了無數個能盡情享受海洋的游戲道具。」
學生們的嚴肅的表情逐漸轉而平靜。
「換句話說──利用那三百點,我們就能獲得任何想要的東西嗎?」
「對。只要利用點數,所有物品都有可能湊齊。當然你們有必要計畫性地使用,不過考試是設定為──只要規劃出踏實的計畫,就能夠毫無困難地度過一個星期。」
如果真的光靠點數就能生活一星期,那與其說這是考試,它的形式說不定還比較接近假期或者純粹的暑假。
「可、可是,老師,既然說是考試,那應該還是會有某些困難的事情吧?」
「不,完全沒有困難的事情。對第二學期之後也沒有負面影響。我保證。」
「那麼,也就是說一個星期都在玩樂真的也沒有關系嗎?」
「對。全是你們的自由。當然,考試中存在著進行團體生活時最低限度的必要規則,不過完全沒有難以遵守的內容。」
這麼說的話,真的就代表著毫無風險嗎?假如是這樣,那強調這是考試的意義,就會是個疑問了……
也就是說,這純粹是個利用暑假並透過旅行,來讓整年級交流的環節嗎?
就算東想西想,我也不可能明白學校的真正意思。不過真嶋老師接下來這句話卻明朗了這場考試的全貌。
「這場特別考試結束時,各班級剩下的點數,全都將合計到班級點數里面,而結果將會在暑假結束時反映出來。」
一陣風伴隨著這些話刮過盛夏的海灘,揚起了沙塵。
真嶋老師說出的這句話,想必無疑為我們帶來了今日最大的沖擊。
像筆試這種至今只以學力為基礎的考試,聚集高基本學力學生的上段班必然很有優勢。D班的班級點數往往會被拉開距離,並且被逼入困苦的處境。然而,現在的規則類型則完全不同。考試結構讓人幾乎感受不到A~D班之間所有的不利差距。
「也就是說,要是忍耐一個星期……下個月開始我們的零用錢也會大幅增加,對吧!」
對,這是場競爭「忍耐」而非競爭學力的比賽。也就是說只要一面拒絕身旁的欲望,並且一面忍耐,說不定就可以接近上段班。而池的發言也不會是個夢。
「各班將分配到一本指南手冊。雖然遺失等情況也能補發,但由于會花費點數,所以請小心保管好。另外,這次缺席旅行者為A班學生。在特別考試規則里,因身體不適等原因而退出的人,其所在班級規定處罰扣除三十點。為此,A班考試將從兩百七十點開始。」
即使是A班也嘗到了毫不留情的懲處。A班學生們沒表現出動搖,不過其他班級的學生都對縮短三十點距離這件事表現出驚訝的反應。
真嶋老師表示發言結束,同時也宣布我們解散。拿著擴音器的另一名老師告知我們去聽取各班班導的補充說明,我們于是聚集到班導茶柱老師的身邊。四個班級彼此保持距離進行集合。
「下個月開始就有三萬、下個月開始就有三萬、下個月開始就有三萬……拚了!」
池他們那些男生做出勝利姿勢,女生也開心似的開始討論起要購買什麼。
對D班而言,大量增加班級點數是個夙願。
我們只要對奢侈生活視而不見度過一周──這件事實在很簡單。
「現在我要發給你們所有人一人一只手表。直到一周後考試結束為止,請你們都不要
拿下來,並確實戴在手上。未經允許拿下手表的話將受到懲罰。這手表不僅能確認時間,還設置了偵測體溫、脈搏或人的動作的感應器,以及衛星定位系統。另外,為了以防萬一,手表也搭載了向校方傳達緊急情況的功能。緊急時刻要毫不猶豫地按下這個按鈕。」
廠商人員在茶柱老師身邊堆放分配物品。那應該是D班配給到的帳篷和手表等物品吧。老師指示我們拿出箱子並帶上手表。
「緊急情況?應該不會出現熊之類的生物吧?」
「不管怎樣這都是考試。我無法回答可能會左右結果的提問。」
「唔……您這麼一說不就很可怕嗎?」
「我覺得再怎麼說也不會有危險的動物呢。假如學生受襲擊而受傷,那就會是個大問題。目的應該單純只是為了管理我們學生的健康狀況吧?而且既然把我們放到無人島,學校要是不確保安全性也不行吧。」
就如平田所言,手表應該是校方貫徹安全管理的手段之一。假如學生在島上自由行動,那麼光靠老師的雙眼,是無法完全看管學生狀況的。盡管如此,要像校內那樣完善裝設監視器也很困難。校方應該是打算用這個來監視學生的身體狀況,並拿來應對無預期的事態。
說不定我在游輪上看見的直升機,就是為了因應這種緊急時刻的措施。
每個學生都拿到了手表,大家戴上各自偏好的左手或右手。
「可是,就這樣戴著下海之類的也沒關系嗎?」
「沒問題。它完全防水。而且萬一故障,考試管理人會立刻過來拿代替品交換。」
這場特別考試並不是學校鬧著玩舉辦的,應該是在假想各種情況後才實施的決策,不太可能會有疏忽。
「茶柱老師。聽校方說我們要在這座島上生活一周,不過只要我們不使用點數,就代表著一切都必須由我們自己設法解決,是嗎?」
「對。校方完全不會干涉。食物跟水都要由你們來准備。就算是不足的帳篷也是如此。思考解決方法也是考試內容。這不關我的事。」
比起男生,女生這方更露出了困惑神情。她們應該對于床鋪沒受到保障感到很不安吧。
「沒問題啦。隨便抓個魚,然後在森林里找個水果不就好了。帳篷就使用葉子、木頭等材料制作。即使最壞的情況是搞壞身體,我也會加油。」
池滿懷保存三百點的干勁,他似乎完全不會不安,滿不在乎地如此說道。
若是只有一人的生活,那還說得過去,可是班級是由三十人以上所構成。
就算說要我們准備全班分量的必需品,也不太可能很順利地進行。
「池,很遺憾。情況未必會按照你的計畫進行。翻開分配下來的指南手冊。」
平田聽從茶柱老師的指示,翻開我們獲得的指南手冊。
「最後一頁記載著扣分審查項目。你們先讀讀看那邊吧。那會是象征這場特別考試的極重要情報。要不要活用都取決于你們。」
最後一頁上面寫著:「符合以下情況者,將科處規定之懲處。」
「身體明顯不適或者受重傷,被校方判斷難以繼續應考者,扣三十點。同時,該生將退出考試」、「發現汙染環境之行為時,扣二十點」、「缺席每天上午八點、下午八點進行的點名之情況,每人扣除五點」,接著最重的懲罰則是「對其他班級做出暴力、掠奪、破壞器具等行為時,該學生隸屬的班級將立即失去資格,並沒收當事人所有個人點數」────上面總共記載著四點事項。A班似乎也受到了這些規定處罰。第四項的妨礙行為是極為理所當然會被懲罰的事情。而剩下的三項,則明顯是為了不讓學生個人亂來所制定的規則。早上跟晚上都有點名,我們也就無法硬是通宵或者露宿野外。而且這也能制止隨地大小便的野蠻行徑。換句話說,這些規定便是防止這場忍耐大會變得毫無分寸的手段。校方立場是代替家長看管重要的孩子。無論哪一項似乎都能說是無可避免的必要規則。
「你要亂來就隨你便。但要是十名學生身體陷入不良狀況,這麼一來你們的忍耐及努力全都會化為泡影。一旦被判斷棄權便無法重回考試。你在蠻干的時候,也要對此做好覺悟喔,池。」
靠忍耐熬過的方法已經被封住。預想這個方式的部分學生都很困惑。
不使用任何點數的這個戰略,這麼一來便幾乎無法執行。不過,別班全力挑戰野外求生的可能性,也可以說是幾乎消除了。同時,這場考試不是游戲、不是靠運氣,也不是光憑忍耐──這些事情也都浮現出來了吧。
這是要我們思考如何有效率地運用及節省點數,並熬過一個星期嗎?
還是說──總之,就如字面上意思,「特別考試」的形式正慢慢地映入眼簾。
「換句話說,使用某種程度的點數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嗎?」
一名叫作筱原的女生聽著事情經過,說出了這番話。
「我反對從最開始就妥協的作戰方式。能忍到哪里,就該盡量忍。」
「我了解你的心情。不過要是身體倒下,那就糟糕了呢。」
「平田,你別說這種喪氣話啦。不先忍耐,考試不就無法成立了嗎?」
想必越知道規則,我們各自的想法就會越是不同。大家的意見逐漸開始產生分歧。
話說回來,指南手冊上記載可購買的物品范圍還真廣泛。
有帳篷或烹飪器具等野外生存之中不可或缺的道具、數位相機或無線電對講機等電器、遮陽傘、救生圈、烤肉套組與煙火等娛樂用品,還有生存不可或缺的食物至飲水。學校將考試設定為一切物品都能用點數來准備。想使用點數時再向導師提出,似乎無論是誰都可以申請。
「茶柱老師,假如這是您可以回答的問題,那麼就請告訴我。假設在三百點全都用光之後出現棄權者,情況會變得如何呢?」
大致聽完說明的堀北舉起手,向茶柱老師提問。
「這種情況只會增加退考人數。點數會維持零點不變。」
「也就是說,這場考試我們並不會陷入負分,對吧?」
茶柱老師表示肯定。真嶋老師也說過考試不會造成負面影響。看來這點是事實。茶柱老師迅速確認了一下手表時間,同時繼續話題。
「學校配給的是一頂可供八人使用的大帳篷。它的重量將近十五公斤,所以搬運時請小心。另外,關于分配之物品的損壞或遺失,校方一概不提供幫助。需要新帳篷的時候,要記得將會耗費點數。」
「老師,請問能不能也讓我提問呢?請問點名會在哪里進行呢?」
「校方規定導師直到考試結束為止,都要和各班級一起行動。你們要是決定好基地營位置,就來向我報告。我就會在那里設置據點,而點名則規定要在那里進行。還有,一旦決定好基地營,無正當理由就無法變更,因此請你們好好考慮。其他班級也有這些相同條件,不會有例外。」
也就是說,也包含監督責任在內,茶柱老師會和D班一起度過一個星期嗎?當然,她應該不會給予任何幫助吧。
「欸,老師。抱歉在你說話途中插話。不知道是不是剛才喝了飲料的關系,我現在很想去上廁所。廁所在哪里啊?」
須藤看起來很不沉著地環顧四周。他似乎沒有在聽船上的廣播。
「廁所啊。我才正想進行這項說明呢。你們要上廁所時,就使用這個。」
茶柱老師敲了敲堆放物之中的一個紙箱。接著撕掉膠帶,取出一疊折起的紙箱。
「啊?那什麼啊?」
「簡易廁所。這東西每班都各配有一個。請你們小心使用。」
對這番說明感到最困惑的並非須藤,而是班上的女生們。
「難道說我們也要使用那東西嗎!」
特別強調且驚訝的人不是輕井澤,而是筱原。
與其說她隸屬于輕井澤的團體,不如說她自己也獲得一定程度的支持,是個很有存在感的女孩子。
「男女要共用。不過你放心吧。同時會附帶一個更衣也能使用的輕便帳篷。想必不會發生被人看見這種事。」
「不是這種問題啦!居然要在紙箱上解決!我絕對做不到!」
「雖說是紙箱,但這是制作良好的優良物品。它是在災害中也會被拿來使用的東西。現在開始我要示范使用方式,請你們確實記下來。」
茶柱老師把女生發出的噓聲當作耳邊風,並以熟練的動作組裝起廁所。
接著,她把藍色的塑膠袋裝上,並且把如薄布般的白色東西放入其中。
「這塊薄布叫作吸水布,它是拿來蓋住、固定排泄物的物品。這樣就會看不見排泄物,同時也能抑制臭味。使用完畢之後再將布蓋上。借由重複這動作,一個塑膠袋便可以使用五次左右。原則上,只有這個塑膠袋與吸水布是無限供應的。如果你們無論如何都堅持的話,每次使用都替換塑膠袋也沒關系。」
女生們啞口無言地聽著這些說明。假如這是災難時刻那也無法抱怨,因為那種時候也無法說出像是「男生怎樣、
女生怎樣、紙箱又是怎樣」的這種話。
然而,要對她們說「現在就把這里當作災區來生活」應該也相當困難吧。
「這當然做不到!我絕對做不到!」
以筱原為首,幾乎所有女生都一齊表示拒絕。
默默守望著這情況的池,不開心似的如此說道。
「就只是廁所而已,我們就這樣忍著吧。這不是什麼值得爭執的事情吧,筱原。」
「別開玩笑。這跟男生沒關系吧?什麼紙箱廁所,我絕對無法接受!」
「做決定的是你們。我沒有任何話要說。不過不用說海里或河里,校方不允許學生在森林里隨意大小便。請別忘記這點。」
老師只如此忠告完,就淡然地打算進行下一個話題。
「紙、紙箱之類的東西我絕對沒辦法!再說男生也會在附近吧?很惡心耶!」
對此無法接受的筱原,對于男生──特別是針對池,開始傾泄心中的憤怒。
「什麼嘛。我可無法接受你把我們當成變態。」
「這是事實吧?而且你看起來就非常變態。」
「啥?唔哇,這還真傷人──我可是超紳士的耶。」
「別笑死人。紳士?真的假的。你就是最出眾的變態候選人啦。」
池跟筱原兩人之間劈里啪啦地迸出火花。
「反正我就是沒辦法。」
這並不是在強詞奪理──筱原如此徹底主張,而大部分女生都和她一樣一副無法接受的樣子。
「那要怎麼辦啊。你們要忍耐一星期不上廁所嗎?這絕對不可能吧?」
「這……」
茶柱老師事不關己似的看著池和筱原的說辭與爭執,接著忽然露出好像很不開心的表情,望向我們後方。
「哈啰~」
我們的身後傳來這種放松的聲音。
這聲音的主人一捕捉到目標人物便跑了過去,接著繞到她身後抱住。
「……你在干嘛?」
「在干嘛……應該算是在跟你進行肌膚接觸吧?我在想不知道你過得怎麼樣呢。」
B班班導星之宮老師這麼說完,便輕柔撫摸茶柱老師的上臂。
「小佐枝的頭發無論何時摸起來都很清爽呢──」
「你有確實理解學校的規定嗎?偷聽別班情報實在是太荒謬了。」
「我好歹也算是個老師。假如聽見什麼情報,也絕對不會說出去喲。不過,應該說我感覺到像是命運一般的東西嗎?真不敢相信我們兩人居然會同時一起來到這座島嶼。你不這麼覺得嗎?」
命運?茶柱老師忽略星之宮老師這別有意涵的話語。
「吵死了。你趕快回去B班。」
「啊,這不是綾小路同學嗎?好久不見~」
星之宮老師平時擔任保健室醫生,所以她和其他能在課堂上碰面的老師不同,我們沒什麼機會遇見她。我簡單點頭回應她。
「夏天是戀愛的季節。如果要和心儀的女生告白,在這種漂亮的大海前面,說不定會很有效果喲~?」
「就算大海很漂亮,我們班也沒那種閑情逸致。」
我簡單回答,帶過話題。話說回來大家都在盯著我看。我真希望她別纏著我。
「你必須更放輕松點來考試喲。」
「喂,再這樣下去,我就要把這視為問題行為向上呈報了喔!」
「唔,你也不用這樣瞪著我吧……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啦。那就拜拜嘍~」
星之宮老師露出悲傷的表情離開茶柱老師。當星之宮老師正好回到B班陣營,茶柱老師彷佛認為時機恰當,于是開口說出了這句話:
「那麼接下來我要說明追加規定。」
「追、追加規定?又有什麼規定了嗎……」
「你們馬上就會被允許在這座島上自由行動。這座島嶼四處都設有好幾個據點。那些地方存在著『占有權』的機制,占領班級將被賦予專屬使用權。要如何活用都是獲得權利的班級自由。只不過,占有權在效力上只有八小時,時間一到權利便會自動消除。也就是說,每逢此時其他班級就會產生取得占有權的權利。然後,每占領一次就可獲得額外點數一點。然而,這一點是暫時的東西,考試中無法使用。因此,規定那些點數只會在考試結束時計算、累計。由于校方將不斷監視學生,所以你們沒有違規的余地。請你們注意這點。」
「咦、咦、那麼,這件事豈不是非常重要嗎!還會附贈點數,真是太棒了!我們一定要全都拿到!」
「我們馬上就去找吧。」池雙眼發亮,並開始邀請山內他們。
手冊上也詳盡寫著這件事情。據點附近好像一定會准備表示占有權的裝置。雖然不清楚島上有幾處據點,不過這應該可說是個重要的要件。然而──
「我明白你焦急的心情,但是這項規則具有很大的風險。你們要考慮風險之後,再研討是否要去利用。包含這項風險在內,指南手冊上一切都有寫。」
就如茶柱老師所說的,似乎為了使特殊規則清楚明白,手冊上一條條寫著追加規范。
•占領據點時需要專用鑰匙卡。
•每占領一次便會得到一點。可自由使用占領到的據點。
•未經許可使用別班占領的據點,將受五十點懲罰。
•能使用鑰匙卡的,僅限當上領導者之人物。
•無正當理由無法更換領導者。
以上就是大略規則。剩下內容茶柱老師也有直接說明,不過上頭也寫著──每八小時占有權就會被重設一次、只要據點沒被占領,不管有幾個地點都能同時占有,以及就算同個班級重複占領也沒關系等事項。
假如成功獲得三個據點,並且每八小時重複占領,考試結束時甚至能獲得五十以上的點數。然而,這里卻伴隨著巨大的風險。
如果規則只到這里,那這就只會是動作快者勝出。這規則結構看來就會是只要強硬重複占領據點就可以了。然而這是不可能的。其理由就在最後寫出的規則之中。
最後的第七天,我們將在點名當下被賦予權利猜測別班領導者。這時候,如果可以漂亮猜中別班的領導者,那麼每猜中一個,猜對班級就會獲得五十點。相反的,被猜中的班級則必須支付五十點作為代價。也就是說,要是為了獲得據點而隨便動作,也可能會被別班看穿領導者是誰,並失去大量點數。風險跟報酬都非常高。
不過,這項權利好像無法隨意行使。萬一把猜錯的對象當作領導者向校方報告,就會視為誤判而被扣除五十點。再加上,被看穿領導者的班級也會失去至今存下的所有額外點數。上述規則顯示了假如沒有相當把握,就會令人猶豫是否要參加這場占領戰役。
「你們也不例外必須決定一個領導者。不過要不要參加都自由。只要不貪心,想必也不會被別人知道誰是領導者吧。你們要是決定好領導者,就跟我報告。這時我就會發下刻著領導者姓名的鑰匙卡。時限到今天的點名為止。在那之前還沒決定下來,就會由我隨便決定一個。以上。」
換句話說,即使只是被偷看到,領導者的真面目就會浮現在光天化日之下嗎?茶柱老師的說明似乎就到這里。她將賭注托付給學生們。平田隨即開始行動。
「決定誰當領導者也還有時間,我們等一下再想吧。我們要先決定在哪里設置基地營呢。要就這樣在海邊紮營,還是進入森林呢……據點的事應該要在這之後再思考呢。」
指南手冊上附著島嶼的簡單地圖。上面只畫了島嶼的大小與形狀,森林面積與坡度等一切不明。根本可說它是張白紙。
「這看起來就像是要我們自己填入必要的部分。」
校方恰好也准備了原子筆,這便能夠佐證這點。
「設在有很多老師們的船邊,不是就好了嗎?」
「不,也未必這樣就好。雖然據點的存在也很難說會比較好,可是因為這里什麼也沒有呢。」
這里既沒水也沒食物。要是在這里建立據點,很可能會離獲得這些資源的地點最遠。再加上這里白天是個日照強烈的嚴酷環境。話雖如此,但太過深入森林應該也有風險。
「話說回來,比起這些事情,更首要的問題是廁所。我已經快忍不住了啦。」
須藤抓住茶柱老師組裝好的簡易廁所。
並組裝起輕便帳篷,然後把它設置在稍遠的地方,接著走進去里面。
「沒辦法沒辦法。」筱原她們見狀,將身體靠在一塊如此說道。
茶柱老師往後退一步。這應該是「我不會再干預,隨你們高興」的意思吧。
「欸,平田同學。廁所的事情盡早決定應該比較好吧?」
包括其他學生在內,班上也很快就會需要廁所。女生的意見很合理。
「雖然說要決定,但我們不就只能忍著使用那東西了嗎?」
「不,並不是沒辦法喔。」
視線落在指南手冊上的平田這麼說完,便抬起了臉。
「因為指南手冊
里寫著也可以用點數購買臨時廁所來設置。」
筱原她們因為這句話而一齊聚集起來,探頭望向手冊。
臨時廁所的機能似乎無可挑剔,從參考照片看來,它幾乎不遜色于家庭里會有的廁所,而且也可以沖水。如果是這個的話,女生應該也能接受了吧。然而,問題似乎就是每座臨時廁所需要二十點。很難判斷是昂貴還是便宜。
「這東西絕對需要!話說回來,雖然這個其實我也不是很喜歡……但假如不是它那就沒辦法了!」
以筱原的發言為開端,許多女生也對此表示贊同。對女生而言,廁所的存在或許甚至勝于食物或飲水。女生將「只有這點不退讓」的想法傳達了過來。
「你、你們等一下啦!這可是二十點耶!就只為了區區一個廁所!」
反應敏感並表示反對的,是非常想節省點數的池,還有可以忍受紙箱廁所的部分男生。他們應該是想盡可能抑制住無益的花費吧。
「就只是廁所而已有什麼關系。我們也得到一個了呀!對吧!點數要在緊要關頭使用啦。現在不節省就糟糕了吧!」
「你別決定啦。因為統合意見的可是平田同學。對吧,平田同學?」
筱原無視池的發言,並為了讓平田購買臨時廁所而懇求道。
「也是呢……至少讓女生有個像樣的廁所會比較好……」
「要統合意見是你的自由,但你也不是什麼事都可以擅自作主。」
池看見平田打算贊成買下廁所,便連忙阻止。
「啊──吵死了。輕井澤同學你也說些什麼嘛,說我們需要臨時廁所。」
筱原就像在尋求同意似的,向身為女生代表人物的輕井澤搭話。
「是嗎?不,雖然這樣很辛苦,可是我也很想要點數。所以我打算忍耐。」
意想不到的是,感覺會最先抱怨的輕井澤,對使用簡易廁所表示贊同。
「而且學校也會為我們准備最低限度的必需品。所以我會忍耐。就算要洗澡也有河川。只要利用河川,事情總會有辦法吧?」
「輕井澤同學……你怎麼這樣!」
既然輕井澤都這麼說,頑固的筱原也無法正面違抗。
因為只要多數女生都追隨輕井澤,她的發言影響力無論如何都會受到限制。
接著,幸村忽然加入池與筱原的這場戰局。
「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女生想要臨時廁所的心情。然而,就算這樣,我也無法接受你打算擅自使用同樣屬于男生的點數。如果你想要臨時廁所,我希望你最少也要收集到過半數的同意票再說。」
幸村將眼鏡向上推,對筱原拋出口吻嚴厲的話語。
「我……我只是在爭取女孩子理所當然的需求。這跟男生沒關系吧!」
「理所當然的需求?跟男生沒關系?我無法理解。這豈不就是純粹的差別待遇嗎?」
「差別待遇?……啊──我的頭開始痛起來了。平田同學,我們別管他們了,好嗎?」
關于廁所的事,筱原似乎無論如何都無法退讓,而獨自拚命不肯罷休。
「這場考試可是能彌補與別班點數差距的千載難逢機會耶。我們不能在廁所上使用珍貴的點數。因為我並不打算一直待在D班。要是答應筱原同學你這種個人的任性需求,那就沒什麼好談了吧。因此,我希望現在在此就好好決定方針。」
「啥?你這是想說我什麼都沒在想嗎?」
「若只按照本能行動,那就連猴子都辦得到。女人就是感情用事所以很討厭。」
「……啥啊?我又不是說想要使用全部的點數。我是在說我有最低限度的需求耶。我認為自己很講理呢。」
「你們兩個都冷靜下來。我了解幸村同學想說的話,可是就算像這樣氣勢洶洶地說話,不也是無法解決的嗎?你們要更冷靜地──」
「冷靜?這樣的話,那你的意思是不管怎樣都不能擅自使用點數,對吧?」
「這……」
平田被怒火上升的兩人弄得左右為難,不知如何是好。即使如此他也盡可能地不露出困擾的表情,一面拚命想要勸架。
「沒有統率能力的D班,真是前景堪憂呢。而且身為和平主義的他──平田同學,應該無法好好決定半件事吧?」
我保持了點距離注視著這情況。而我身旁的堀北領悟到狀況好像不會有任何進展,于是就發出稍微沉重的歎息。
「這次考試,似乎可說是個遠比我想像中還更複雜、更令人費解的課題呢……」
堀北罕見地表現出不知所措,或說困惑的模樣。
「這是個獲得大量點數的機會,堀北你應該認為忍耐也沒關系吧?」
我從堀北側臉看見的那張表情,與其說是複雜,不如說似乎有點懊惱。
「誰知道呢。我還沒樂觀到能在這個階段說出『簡單』這句話呢。我也和其他人們一樣,沒在這種地方生活過,因此無法考慮周詳。我深深覺得這場考試乍看之下似乎單純,也會因為一個立場問題就產生巨大改變呢。大家明明都有共同想節省點數的心情,但卻無法好好整合。這真是場令人討厭的考試呢。」
有使用點數派、不使用點數派,以及于各個重要之處使用點數的一派。
即使只是簡單區分,也分成三類。接著,從這邊甚至還會出現細微的不同。換句話說,實際上有多少學生,就會描繪出多少個戰略模式。
三十人以上組成的班級要去面對這件事實,想必並不容易。
厚厚的指南手冊有多少頁數,我們就有多少自由。同時,它看起來也顯示出班級要團結一致有多麼困難。茶柱老師始終都以冷淡的目光從稍遠處看著男女生的對立。她也無須評價學生,反正D班就是聚集著瑕疵品,是個只會往下沉淪的存在。她心里應該在想這種事情吧。
「堀北,你想要怎麼做啊?」
「對我來說,我也如幸村同學所說的那樣,即使是一點點數我也想盡可能地多保留下來呢。可是,我沒自信可以在無完善設備的狀態下度過一周生活。這是我最誠實的意見。雖然想試著挑戰,但也不知道能撐到何時為止……你呢?」
「大致上與你意見相同。這一切都太難預測了。」
「欸,你們看。A班跟B班該不會已經談妥了吧?」
我們因為女生焦急的發言而同時回過頭。
盡管只經過沒幾分鍾,卻已經可以看見他們的班級各自集結了幾名學生往森林里走去。
他們很可能是為了尋找據點或者最適合的基地營吧。
彷佛象征著優劣一般,我們D班與C班看起來都還欠缺團結。
我們甚至連好好開始都辦不到。
「……啊──可惡,現在可不是從容討論廁所話題的時候!為了守住點數,我打算什麼都做。我要去尋找基地營跟據點。然後,幸村。你別讓筱原她們擅自使用點數喔。」
「知道了。我也是這麼打算。」
雖然池和幸村兩人平時不能說是要好,不過他們似乎有著相同的目的意識,因而開始互相合作。
「等一下,池同學。連計畫都沒有就進去森林可是很危險的喔。」
「在這里煩惱就會解決一切嗎?不會吧?」
想去的心情與想制止的心情互相碰撞。
然而,平田沒擁有足以阻止池他們行動的說服素材。
「我要是發現可以利用的地點或據點,馬上就會回來。之後大家移動到那邊再商量不就行了。事情很簡單吧?」
須藤跟山內似乎也打算去尋找據點,他們集合至焦躁的池身旁。
「綾小路你也要去嗎?」
須藤與我對上視線,接著向我搭話。我輕輕左右搖頭,表示拒絕。
「……我希望你們三個人絕不要單獨行動。要是迷路就糟了。」
平田無法阻止他們滿溢出來的氣勢,似乎領悟到再這樣下去也是徒然。
「我知道啦。那麼,我們去搜尋各種情報吧!」
話說回來,沒有遮陽物的話實在很熱。
要是長時間在這種地方進行討論似乎會被太陽曬干。
「至少在這里建立據點感覺好像很嚴酷呢……」
也有同學因為炎熱而開始發出哀號。平田好像也了解到把海邊設為據點有多麼困難。假如這只是純粹的露營,那麼設置遮陽傘也好,天幕帳也好,或者在海邊游泳嬉戲等等,保護身體不受太陽曬傷的辦法多得是。然而,現在的狀況卻連這都很困難。
「我們先移動到陰影處吧。移動也能一邊進行話題呢。」
平田為了搬運帳篷而率先開始准備。男生也跟上他的動作。
「話說回來……須藤同學有確實清理那個廁所嗎……?」
一名女生看起來有點不安地指著廁所。
我記得須藤上完廁所出來的時候雙手空空。所以至少那里面是──
陽光曝曬,而廁所就這樣被放著。帳篷里應該就像是個蒸氣浴吧。
2
當我們離開海邊,巨大的森林逼近眼前時,一名男生很害怕
似的仰望森林。
「進去這種森林沒問題嗎……感覺會迷路得很慘……這完全看不見深處。」
正因如此,校方才會將點名編入規則里,並在手表上備有緊急按鈕。
要是不好好彼此攜手合作,點數恐怕會如流水一般的吐出。
「輕井澤同學,平田同學果然很厲害呢。他連討厭的事情也全都扛了下來。」
「哼哼,當然嘍。該說其他男生很沒出息嗎?他們把事情全都交給平田同學負責了呢。」
走在前方的輕井澤團體用景仰的眼神凝視奮力搬運帳篷的平田。
順帶一提,我也在幫忙拿行李。現在我在搬運的是將簡易廁所折疊起來的紙箱。我判斷這種時候要是不幫半點忙,之後似乎就會有多余的工作降臨,于是我就先營造出一種「我姑且算是有在幫忙」的氛圍。
另一方面,在女生中也自願孤立自己的堀北,默默、安靜地追在團體後方。
她規規矩矩地走路,但另一方面,也不時會做出停下腳步的動作,然後又馬上恢複移動速度。
我稍微慢下腳程,並排在堀北隔壁,邁步而行。
「你覺得很沒興致嗎?」
「老實說我覺得很郁悶呢。我不適合這種事情,而且在島上過原始生活也是如此。最重要的,就是我不是獨自一人的這點呢。」
哎,因為考驗合作等能力的團體行動與堀北扯不上邊呢。雖然我認為想要改善的話,只要努力融入同學之間就好,但就算講了也沒用。于是我便作罷。
「你對我說過的話,或許真的稍微成為現實了呢。」
堀北如此說完,稍微露出不愉快的表情。
「就是校方說不定還會考驗學力之外能力的這件事。被我斷言是絆腳石的池同學與須藤同學,率先為大家出去搜尋地點。即使行動本身不知是否正確,但這是我辦不到的事情。迅速展開行動的他們,說不定會為我們找到某些能成為好素材的事物。」
「或許吧。話說回來你沒事吧?」
「你是指?」
「沒事。」堀北用有點像在瞪人的眼神看過來,于是我如此回答,並躲開她的視線。
我在和堀北說話時,感受到身後有些許視線。
我回過頭,就看見走在最後面的佐倉正在偷偷摸摸地看著我們這邊。
她一察覺我回頭,便急忙撇開視線。
「怎麼了?」
「不,沒什麼。」
我心想應該是我多心,于是就重新面向前方。
「別班會怎麼做呢?我有點在意他們的動向呢。假如A班或B班打算徹底限制點數使用的話,我方也不得不做好覺悟。我們可不能在這種考試中被擴大差距呢。」
堀北似乎在這點上面有著非比尋常的決心。她望向前方的表情看起來相當認真。
我們班在生活態度上與別班有著很大的差距,而在學力考試上也一直被拉開距離。要以A班為目標,那唯一可以對抗這般現狀的這場考試,應該是個絕對不能落敗的比賽吧。
「要以上段班為目標還真辛苦耶……」
「當時我還以為茶柱老師說的話是開玩笑。你真的沒興趣晉升上段班嗎?」
她是在說茶柱老師讓我跟她在輔導室碰面時的事情嗎?
「這不是什麼值得感到不可思議的事情吧。池他們也沒有特別把A班當作目標。我大概就是每個月零用錢越多越開心,然後要是運氣好能去A班也不錯。」
我也不知道平田或輕井澤他們心里真正考慮到何種程度。
「我以為進入這所學校的人們,都是為了活用其特殊權利才入學。」
她如此嘟噥。與其說是看起來很不滿,不如說更像是覺得難以想像。畢竟在我們入學時,認為升學、就業志願都會受到保障。許多學生對此抱持期待應該也是事實。
「你是為了什麼而選擇這所學校?」
「你也能夠對自己說出相同的話嗎?坦蕩地說出自己入學是為了活用學校的特權。」
「……原來如此呢。」
這回堀北露骨地表現不滿,並如此喃喃說道。接著銳利地斜眼往上看著我。
堀北是為了跟哥哥進入同一所學校才入學──我是如此認為並理解的。
而且她要升上A班也並非為了自己,而是為了獲得哥哥的認可。換句話說,這與學校原本目的並不相同。
「被他人擅自探查過去不是件讓人舒服的事──這還真是表示這點的好范例呢。」
我本以為她是迂回地在叮囑這點,但馬上就察覺到她的本意。
這家伙打算把我的過去,或說我這個人給徹底分析及剖析,並且試圖理解。
這對我來說不是件可喜的事。我想趁早想點辦法。
「我只先跟你說明一件事。擅自走漏消息的可是茶柱老師。唯有這點,能不能請你別誤會呢?再說,我也還沒有認可你的實力。你別忘了。」
「沒問題。因為我並沒有打算要讓你認可我。」
不久,平田他們一行人停下腳步。
「在這里的話可以遮蔽陽光,而且好像也不用擔心有誰會在周圍聽我們的對話內容呢。」
平田他們在稍微進入森林之處停下,接著重啟話題後續。
部分男生像是團結起來似的聚集在一塊,並開始拋出應該是在移動途中思考到的意見。
「不只是池他們,我們應該也要采取行動吧?要是主要據點被其他班級占領,這樣就必然會擴大點數差距,對吧?」
「嗯,是呀。我們得馬上采取行動。可是放著問題不管就分散開來,並不是很好呢。應該還是要先從解決廁所問題開始呢。」
「這是件只要用分配下來的廁所應對便能解決的問題吧。」
幸村說完,便怒視著同班同學──特別是針對女生團體。
「我在移動期間想過了。我認為我們應該先設置一間廁所。」
平田用稍微強硬的語氣對幸村他們如此說道。從這句話的語尾之強硬,可以看得出來他與剛才為止的態度不同,而且不作退讓。
「你不要隨便決定。而且我也有收到池的反對意見。」
「設置廁所應該是最低限度的必要開銷。說起來,三十人以上的班級里,就只有一間用不習慣的廁所。這樣真的能毫無糾紛的輪流使用完畢嗎?」
「這是──只要使用順利……」
「簡單來說這並不實際。我們必須考慮到最壞的情況。即使一個人使用三分鍾,全班結束時也會耗費九十分鍾以上。這樣真的辦得到嗎?」
「這是無意義的假設。全班同時使用廁所的情況根本就非常罕見吧?校方也是因為判斷這麼做很實際,才只分配一個。這不就代表著要我們好好輪流使用嗎?」
「我不這麼認為。一個簡易廁所本來就很勉強。從這點來推測的話,這應該是為了提示我們不應該做無謂的忍耐。在某種程度上使用點數,反而效率會比較好,不是嗎?幸村同學你應該能夠明白──明白別班也很可能會想到同樣事情,並設置臨時廁所。」
我認為這場考試的勝負分歧點,的確在于如何運用點數。說起來配給品全都太不完善了。因為像是只有班上半數學生才能使用的帳篷,或者少量的手電筒等等,都讓我覺得校方是在暗示「你們要在該使用之處使用點數」以及「你們應該使用點數」。
「這全都是你的猜測……而且假如別班設置了臨時廁所,那麼只要我們忍耐的話,就會拉開那二十點的差距。正因如此,我們才不應該使用。」
「是呀。不過我覺得在廁所一事上忍耐,連結至加分的可能性非常低。這將累積多余的壓力,還會煽起不安的情緒。而且衛生層面也令人擔憂。因此,客觀判斷下,我認為我們最少也應該准備一個以上的廁所。」
因為空下時間冷靜下來,平田似乎得到了紮實的結論。
他確信這行為不會招來男生反駁,並會在最後獲得他們的同意。
「而且女孩子們也能夠放下心來挑戰這場考試。」
幸村也無法立刻否定眼前這些沒什麼破綻的發言。
雖然能明白他想節省點數的心情,可是以一個簡易廁所來維持生活,是極為困難的事。經這麼一說,同學們一口氣被塞進各式各樣的資訊,那情況下的資訊多到就連理所當然的事也無法馬上想出來。不久,受不了周圍視線及沉默的幸村便讓步了。
「……我知道了。如果是這樣,那要設廁所就設吧。」
與池同樣身為反對派的幸村讓步,設置廁所的許可終于因此下達。
筱原她們不用說,輕井澤她們跟堀北看起來都稍微放下心。
「老師,如果想要設置廁所,設置地點會被詳細規范嗎?」
「只要地形上沒有困難,在哪里設置都是可行的。設置之後也可以再次移動,但那樣的話將會耗費一定程度的時間。它的重量有一百公斤以上,有點費事。」
「呼──」平田因解決一項問題而放下心,吐了口氣。
「接下來……剛才也有人提出這項
意見,而我認為為了決定基地營,我們也應該進行搜索。因為在何處安定下來也將大大地影響點數的消耗呢。」
平田如此答道,與其說是焦急,不如說也是為了防止同學反彈。
他接著馬上招募志願者,但僅有兩名男生自願參加,就如我所想的召集不到太多人。
應該不會有這麼多人願意踏入這種自然森林吧。這也莫可奈何。
「在我們之中……有沒有精通野外求生的人呢?」
平田寄予一絲希望而如此問道。
如果這是什麼老套漫畫的話,這時感覺就會有個能夠依賴的人。
我回頭確認同學狀況,但誰都沒有表現出要站出來的模樣。
這時,至今都維持沉默的博士迅速舉起手。
「在下自幼便被父親灌輸野外求生的技術,並且被鍛煉到即使在叢林之中也能夠獨自生存……其實在下只是很憧憬有這種設定的故事主角。」
瞬間受到嚴厲責備的博士雖然急忙道歉,但還是遭到眾人的厭惡。
「那個,如果不嫌棄的話,我可以去喲!」
為了打破誰也不願參加的窘境,而自願參加的人是櫛田。拒絕參加的男生們看見她這副模樣,眼神便隨之改變。
「我也要我也要」原本不情願參加的男生如此表明希望參加。其中有因為對櫛田懷有好感而產生動機的學生,應該也有對于讓女孩子率先出面而感到羞恥的學生吧。
我慢了一下才把手舉起來,平田幾乎與此同時也開始數起人數。
「十一個人嗎?要是能再多一個人參加,感覺就能分成四組。」
「你要不要也一起去?」
「我就不用了。但你居然會積極志願參加。這還真是稀奇呢。」
「因為要是我不擔下某些職責,在班上就會很突兀呢。」
此時……有只顯得很拘謹的手舉了起來。
「謝謝你,佐倉同學。這樣就有十二個人了。我們組成四個各三人的隊伍出發吧。現在快要一點三十分了,不論有沒有成果,我都希望你們要在三點前回來一趟。」
接著我們開始各自隨意組隊。就算在這里,我轉眼間也成為剩下來的人。
「請、請多指教喲,綾小路同學。」
同樣剩下來的,是沒被任何人邀請的佐倉,以及──
「這太陽真令人感到清爽。我的身體需要能量呢~」
高圓寺六助。沒想到這男人會報名參加探索隊伍。
我的隊員很幸運是自由之人與乖巧的女孩子。如果是這兩人,那我似乎就可以毫無阻礙地采取行動。
3
每當我們越深入森林,青翠的繁盛綠意就越濃。
能避免陽光直射這點雖然比海邊還好,但潮濕的炎熱空氣讓人痛苦。我抓住圍著脖子根部的圓領領口前後搧著風……這真是杯水車薪啊。
要是想著「好熱好熱」就會覺得更熱。我就跟誰講點話,來排解煩悶心情吧。
「高圓寺──」
「啊,好美。悠然佇足于大自然之中的我,實在是太美麗了……!究極之美!」
不行……這家伙不會好好跟我進行對話。我能夠攀談的實際上只有一個人。
「你真厲害呢。」
「……咦!」
走在稍微後方的佐倉身體嚇得抖了一下,她似乎沒想到自己會被我搭話。
「平田說想要再一個人,你就舉起了手對吧?這不是件容易的事呢。」
「怎麼會,我才不厲害,真的完全不厲害……我現在也還在想為什麼事情會變成這樣,覺得有點混亂。」
與其說佐倉個性乖巧,倒不如說她是個害怕與人說話、畏首畏尾的學生。
她說不定對團體行動的旅行非常消極。
佐倉似乎覺得離很遠說話不禮貌,于是便拘謹地與我並排行走。
我們從海邊往森林方向,換句話說,是往島嶼深處前進。我們的體力隨著過程急遽消耗。
這不單只是因為腳下不平穩,路途好像稍微有點斜坡。
「那麼,為什麼你要舉手參加這麻煩的森林探索啊?」
「這是因為……處在人群之中的話,我會覺得很不自在……」
「我也不是不懂這種心情,但也不會人數少所以就特別輕松吧。」
會有像現在這種必須和人說話的情況,也會有覺得尷尬的時候。
「因為綾小路同學你……那個……也舉起了手……」
佐倉接著便吃驚似的抬起頭,慌張比手劃腳如此大聲說道:
「不、不是這樣的!因為我沒有能交談的對象,所以那個、所以……!」
佐倉就這麼想否定嗎?她碎步跑至前方對我表示否定。
「啊,喂!危險──」
「哇呀!」
佐倉倒退走路,沒察覺到大樹的樹根,因此絆到腳,往後面倒過去。我雖然急忙伸出手,但卻來不及抓住。她于是摔了跤。
「沒事吧?」
「唔唔,痛……」
幸好似乎是手跟屁股先著地,所以沒釀成大禍。
「在森林里隨便走路,可是會受傷的喔。來,抓著。」
「……謝、謝謝。」
佐倉對我像是感到很抱歉地伸出手,但她察覺到自己的手是髒的,就稍微縮回了手。我不介意,于是抓住她的手,溫柔地拉起了她。
「對……對不起呀。」
「這不是需要道歉的事情喔。」
我心想順便,就拍了拍佐倉手上沾到的塵土。
話說回來,我還是人生第一次踏入這種像樣的森林呢。
剛開始我還以為只要某種程度記好方向應該就沒問題,然而這份預想是錯的。首先,我們本來就無法筆直前進。因為我們無法越過自然的障礙物,前進路線無論如何都會被強制左右改變。
這種狀態要是持續幾分鍾,感覺好像就連自己正朝向何方都會忘記。我得小心別看丟在最前方不斷前進的高圓寺。
但佐倉卻不往前走,並呆呆地盯著自己的右手手掌。
「佐倉,稍微加快腳步吧。」
「咦!啊,好、好的!」
佐倉聽到我的呼喚,便急忙跑起來。看來她似乎又會跌倒了呢……
「啊,高圓寺同學走得好快。」
高圓寺一點也沒考慮到女孩子的步伐,不斷地進入森林深處。
我對他那不把不熟悉的道路放在眼里的強韌腿腰及體力真心感到佩服,但……
「話說回來,那家伙該不會……」
「怎麼了?」
「不──」
這究竟怎麼回事?是偶然嗎?不,高圓寺的腳步完全沒有迷惘。
既然這是為了挑選適當基地營所組的隊伍,一般是不會這樣心無旁騖地向前走的。高圓寺彷佛就像是有其他目的似的直線前進。
最令我驚訝的就是這條前進路徑。
說不定高圓寺並非只是胡亂往前走。
高圓寺毫無迷惘地走著「我心中理想的路徑」。
不過,問題是佐倉為了跟上高圓寺的腳步而拚命趕路,已經開始氣喘籲籲。
「高圓寺,前進速度太快應該不太好吧?我們會迷路喔。」
我顧慮高圓寺、佐倉雙方而如此搭話。但高圓寺卻就這樣背對我,然後把頭發往上撥。
「我是個完美的人,我可沒愚蠢到會在這種程度的森林里迷路呢。假如有困擾的事情,那應該也是你們跟丟我的時候。屆時你們就放棄吧。」
真不愧是個斷言對自己外的事物都不感興趣的男人。他好像一點也不在乎我們這邊的情況。
「對了,我想詢問身為平凡人的你們。你們不覺得這實在很美麗嗎?」
他露出雪白的牙齒,擺出無畏的笑容如此向我們問道。
「嗯……該說自然的森林很神秘嗎?我認為很美麗。」
我姑且試著把想到的事情照實表達出來。不過高圓寺似乎不是在期待這種回答,而失望似的歎口氣。
「你在說什麼啊?我問的不是這種事。我是指擁有完美肉體之美的我在這地方美麗閃耀著的這件事情。你不懂嗎?」
也就是說,他要我稱贊自稱擁有完美肉體美的他嗎?原來如此,我不懂。
「他應該是因為天氣炎熱,所以腦袋才會變得不正常吧……別在意比較好,佐倉。」
「好、好的。我從一開始就知道高圓寺同學很奇怪,所以沒事喲。」
哦、哦哦……雖然這是事實,但這女孩還真是出乎意料地說出很嚴厲的發言。
高圓寺好像再次真切感受到自己的美而滿足,便邁出停下的腳步。他應該是沒把我們提出的建議跟希望放在心上吧。
「不必擔心。如果是這座森林,就算稍微發生點事情也no problem。」
「高圓寺,這是什麼意思?」
「這里稱不上是自然的森林。至少會白天迷路而四處徘徊的機率極低。正因如此,我也稍微有點感興趣呢。」
高圓寺留下別有深意的話語,似乎對我們失
去興趣,他用比剛才還更快的腳程邁步走出。這不是佐倉能夠跟上的腳步。
「喂──」
「那、那個,我沒有關系。我會努力跟上的!」
佐倉一面流著汗,一面使勁微微擺出勝利姿勢給我看。
雖然我理解她的心情,但這樣反而只會更危險。
或許做好與高圓寺走散的最壞覺悟會比較好。
然而,佐倉接著卻比我想像中還要更努力地跟上了高圓寺的腳程。
她那副不時就快要跌倒的模樣看起來很危險,不過,她應該是用了自己的方式下定決心要努力吧。
高圓寺毫不在乎這令人感動催淚的努力,不停地向前走。
我以為在出森林之前他都不會停下,但他卻忽然在我們眼前止住腳步。
接著回頭過來面向我們,又一面將頭發往上撥,一面無畏地笑著。
「我有問題想詢問身為平凡人的你們,可以嗎?」
高圓寺在我們回答之前就繼續說了下去:
「能否告訴我你們是怎麼看待這個地方的?」
「咦……?什、什麼意思呀?綾小路同學?」
因為高圓寺的銳利眼神而迅速躲到我身後的佐倉向我問道。
怎麼看待這個地方?──我試著環視周圍。而佐倉看見我這模樣,也同樣開始東張西望地看著四周。然而任何地方都沒有異樣之處。這就只是森林而已。
特地向我們進行確認的事情究竟為何?
「Good。我知道了。你們就別介意了吧。平凡人果然就是平凡人呢。」
高圓寺一了解我們不會回應他所期望的答案,便再次開始在森林中快步行走。
「這里……有什麼奇怪的地方嗎?」
「不……」
要是認真看待高圓寺的發言那就沒完沒了。他是個盡說狂言的男人。
不過,我也無法否定這個地方可能會有我們看不見的某些東西。但無論如何,我們都沒時間慢慢搜尋了。因為高圓寺又將要再次啟程。
「佐倉,你有沒有帶手帕?」
「啊,嗯。有呀?」
真不愧是女孩子,看來她在這類准備上做得很周全。
「如果可以的話,你能借給我嗎?雖然或許會稍微弄髒。」
「這完全沒問題……」
佐倉完全沒有表現出不情願的模樣,她說完就把手帕借給我。
我心懷感激地借來手帕,接著就把它綁在旁邊感覺不會輕易折斷的樹枝上。
事先這麼做的話,之後要回來這個地方時也能夠作為記號。
「啊,我們要跟丟高圓寺同學了……我們快走吧,綾小路同學。」
佐倉雖然很慌張,但她似乎因為疲勞累積,所以雙腳不聽使喚,感覺又快要跌倒了。
佐倉的體力果然已經接近極限。就算她勉強自己,應該也無法跟上吧。
「抱歉,我覺得體力上有點辛苦。我想稍微走慢一點,你不介意吧?」
我說完就自己放慢走路速度。這樣的話,名義上就不是佐倉的錯。雖然也許會被看穿,但也沒什麼關系。因為並不會有什麼方法能夠確認真相。不知高圓寺有沒有聽見我所說的話,不久我們便看不見他的蹤影了。只有前方不時傳來撥開草叢及踩踏大地的聲音。
「那個人還真是擁有豐富的才能呢。」
他的頭腦清晰、運動神經超群。就連大自然這種對手,他也不懼怕地完美適應。
假如他有平田那樣的個性,應該就是個超級完美的超人了吧。
「…………」
我很在意佐倉的視線,她從剛才到現在都沉默地觀察著我。
但佐倉到最後什麼也沒對我說。我們兩個人一起走著,並搜索著森林。
「要是能確保飲水將會大有幫助呢。或者是尋找能夠遮風避雨的地方。」
因為氣氛很尷尬,所以我試著簡單向她搭話。如果可以確保那種能夠以淺顯易懂方式來節省點數的據點,後續發展應該就會變得非常輕松。
「是、是呀。而且帳篷只有兩頂應該也不夠……可是,我們什麼都找不到呢。」
無論再怎麼走、再怎麼環顧四周,我們也找不到任何像是人造物的東西。
哎,雖然說是到處走,但我們也只確認了連島嶼百分之一面積都不到的范圍。
這應該不是那種靠小規模搜索就能讓我們輕易發現據點的天真學校。
後來我們在無路之徑上步行幾分鍾,接著就在中途走到一個空曠的地方。
「這里……是道路嗎?」
「好像是耶。」
無人島的森林中,出現感覺像是人工開辟的道路。雖然當然並非鋪好的道路,但這里卻有砍倒大樹、修整、並將土踏平過後的痕跡。假如這是校方制作的道路,那麼這前方說不定就會有據點。
我和佐倉邁步而出,走在這條開辟出來的道路。
「唔哇……好壯觀……!」
不久我們所抵達的地方,是在山的一部分開了個大洞所形成的洞窟入口。那里乍看之下很像是天然洞窟,不過仔細一看的話,洞窟里的樣子看來有受到確實補強。說不定洞窟本身也是出自人工之手。
「難道說……那個是據點嗎?」
「這個嘛,很難說呢。」
自古以來,洞窟就作為人類居住處而發揮著優異的功能。如果這里是被指定為據點的場所,那麼某處應該就會有標記這點的證據。
當我們為了確認而打算靠近洞窟時,就看見一名男子從洞窟里走出來。我立刻抓住佐倉的手臂,把她拉到陰影處躲起來。雖然對佐倉很不好意思,但現在還不清楚情勢,我希望別讓人看見我們的蹤影。那個男人在入口處停下來,就一動也不動地面向西南方靜靜站著。就這樣維持約一兩分鍾。
他們不拖泥帶水,迅速地確保了據點。感覺是毫不猶豫筆直來到這個洞窟的。
然而比起這件事,更大的問題是──那名男子手上握著像是卡片一般的物品。
不久,我們便聽見從洞窟內傳來呼喚男子的聲音。我急忙將臉往後縮。
「只要有這種大小的洞窟,那兩頂帳篷就很足夠了呢,葛城同學。話說回來我們的運氣真好。居然這麼快就能占領據點。」
我豎起耳朵,試著從能聽見的細微聲音之中掌握狀況。
「運氣?你至今為止都在看些什麼?這里有洞窟的事,我在登陸前就已經有頭緒。也就是說會找到也是必然。還有,注意你的言行。因為不曉得會不會有誰在哪里偷聽。我有身為領導者的監督責任。你要注意別做出任何一點小失誤。」
「……抱、抱歉。不過,請問你說從登陸前就有頭緒,這是什麼意思呢……?」
「船只抵達碼頭之前,不知為何就像是在繞遠路似的繞了島嶼外圍一圈。那應該是校方為了給學生提示而采取的行動吧。因為從船只甲板上能夠看見開辟森林的道路。剩下只要朝登陸碼頭至道路的最短路徑前進就可以了。」
「但、但是,應該說是為了觀光嗎?還是該說是為了要讓學生享受景色所作的考量呢,難道就沒有這些可能性嗎?」
「就觀光繞行來說,這轉彎速度太快了。再說,廣播內容也很奇怪。」
「我則是,那個……完全沒有感受到呢……葛城同學你看穿了學校的意圖,因此知道這里有個洞窟呢……真不愧是你!」
「我們要去下一個地點了,彌彥。既然據點已經被我們占領,便無需久留。從船上看得見的道路大約還有兩處。那些道路前方,應該也會有設施等等的某些東西。」
「好、好的!不過只要有留下結果,這樣『坂柳』也只能閉上嘴了呢。」
「盡是把目光放在班級內部,可是會被敵人見縫插針的喔。」
「雖然說是這樣,但要防備的話也就只有B班吧?尤其D班不是一群瑕疵品嗎?即使考慮點數差距,也讓人覺得似乎無視他們也行。」
在船上也曾有過類似的話題。從A班角度看來,D班根本不值得放在眼里。我們彷佛被他們視為掉落在路邊的小石子。
「閑聊就到此為止。我們要走了,彌彥。」
等到聽不見這兩個人的聲音及腳步聲之後,我為了保險起見,又再等了兩分鍾左右。
「走掉了嗎……」
我露臉確認情況。現在已經看不見剛才那兩個人了。
我松了口氣之後,發現手邊那溫暖來源的比重增加了。
我剛才急忙把佐倉抱過來之後,就這樣把她給壓制住了。
「抱歉,佐倉……佐倉?」
「呀……!」
佐倉不知為何幾乎失去意識,非常虛弱。
「你、你沒事吧?」
「沒沒沒、沒、沒事、事事……」
她的臉赤紅到彷佛身體就快要冒出蒸氣,並且癱軟地坐在原地。
說不定我用了比我想像中還更大的力氣來壓住她。
「呼、哈唔、呼……我、我還以為自己要死掉了……我以為心髒差點就要停止了。」
再怎麼說這也太誇張了吧。佐倉邊扶正歪掉的眼鏡,邊調整呼吸。
「從談話內容看來,剛才的兩人組似乎是A班的人耶。」
不過讓人在意的是,他們放棄這個地方並且離開。要是不叫誰來看守的話,據點也可能被人奪走。我等待佐倉恢複完體力,便再次前往洞窟入口。那些家伙毫不猶豫離開了這個地方,也就代表著……
洞窟內部,裝設了一個埋在牆壁里的附螢幕終端設備。畫面上有著文字「A班」,並顯示七小時五十五分鍾後結束的倒數計時。
換句話說,這就是證明擁有據點的東西嗎?
直到這個計時器歸零為止,我們完全無法出手占領。也不可能硬來使用這個地方。所以A班的兩人才會放心離開此處。不,問題不僅是如此。只要不被別班奪走占領權利並持續更新,那也就表示──A班每八小時都能持續獲得一點。
雖然失去因病缺席的那三十點,但也確定抵銷一半以上的扣分。
而且那個叫作葛城的男人,好像也還對幾處設施有所把握。
假如是擁有食物或飲水之類的據點,似乎就更能拉開與別班的差距。
「他剛才說他在登上島嶼之前,就已經事先記在腦中了呢……」
他利用記憶下來的島嶼地形來當成為了找出據點的提示。這個想法真不錯。不愧是隸屬A班,起碼他們所看見的世界很不一樣。
然而若是如此,卻也出現令我無法理解的地方。
「欸、欸欸,綾小路同學。難道說剛才的人……是領導者嗎……?」
對──這便是他犯下致命失誤的證明。盡管他是為了確實占領洞窟,但A班為了獲得占有權使用了鑰匙卡。他身為領導者的事,于是就被我們明確得知。當然,他應該不覺得自己有被別班的誰給撞見……明顯很不謹慎。
以防萬一,我試著調查至洞窟深處,但看來果然沒有人躲起來。
「怎怎、怎麼辦?我們知道了很重大的秘密……!」
佐倉聽見可以對A班造成巨大打擊的消息,有點興奮、焦急似的如此說道。
「之後我會去向平田報告。」
不擅長說話的佐倉不會主動去報告。于是我就這麼說,讓她先放下心。
4
當我們無功返回平田他們身邊的時候,情況開始有所進展。
情緒相當高昂的三人組,好像正認真地跟平田他們說些什麼事。
「是河川喔,河川!是那種感覺非常漂亮的!那里有個好像是裝置的某個東西喔!那個是用來占領還是什麼的機器!從這里出發也用不上十分鍾,我們大家趕緊出發吧!」
池他們率先外出探索,結果似乎發現了據點。
而且他們為了避免被其他班級奪走,好像正看守著那里。
「這是個非常棒的成果呢。要是可以確保水源,我們的情況說不定就會大大好轉。」
以他們找來的那個據點為基礎,基地營看樣子似乎是決定好了。
我認為當然還是要取決于地形或環境,但感覺這將成為我們前進的第一步。
「可是有兩隊還沒有回來,要是沒有誰留下來的話,應該會很傷腦筋呢。」
手表顯示時間是三點多。沒在預定時間回來,就表示他們相當有可能迷失在這座森林的某處。
「抱歉,平田。高圓寺也沒有回來。我們在途中走散了。」
「啊,高圓寺同學的話,他剛才已經自己回來,然後去海邊游泳了喔。」
看來他似乎沒有迷路就走出了森林。真不愧是自由之人。
「什麼走散,難道你沒有好好統籌完再出發嗎?」
大家在往河川移動時,堀北對我歎氣並如此指謫。
「那種人我可沒辦法駕馭……你知道吧?」
這家伙絕對是故意在刺激我吧?我告訴堀北我們被高圓寺快速的腳程甩開,以及他似乎很熟悉森林的事情。
「原來如此。除了性格之外,他還真是個擁有無可挑剔能力的人物呢。」
「就跟你一樣耶。」
「你有說什麼話嗎?」
「我、我沒有說話。」
包括我在內,這個班上存在太多性格有問題的學生。平田也很辛苦。
「什麼事?」
堀北忽然轉過頭,以銳利的眼神盯著佐倉。
「咦!」
「你剛才在看著我,對吧?」
「我我我、我沒有在看你!」
佐倉急忙否定,接著迅速跑掉,與我們保持一段距離。
「你別嚇她啦。但話說回來,堀北你本來就像鬼一樣恐怖呢。」
「你可以別擅自吐嘈然後又擅自認同嗎?」
「就是這里!這就是我們找到的據點!厲害吧!」
我們抵達池他們發現的據點。在洞窟內看見的機器是被埋在牆壁里,這條河川旁邊則有塊不自然的大石頭,裝置就被埋在這里。平田他們將帳篷等必需行李放在河邊。
「嗯。乾淨的水,加上能夠遮蔽陽光的陰影處,以及整平過的地面。如果是這里的話,設為基地營說不定很理想呢。你真厲害耶,池同學。」
「嘿嘿嘿,是吧!」
河川靜靜流淌。它是條寬度約有十公尺的出色河流。河川四周圍繞著深邃的森林以及碎石路,不過這個地方就像是被整頓過一般相當寬敞。
我不認為這是偶然形成的環境,應該是學校刻意創造出這個空間的吧。
「要如何證明這條河川是我們的東西呢?」
河川寬度很寬,下游貌似綿延至遠方。乍看之下除了我們站著的平地,四周高低差距好像都很劇烈。或許大致上就只有這個位置是好地方,可是感覺別班當然也有強行使用的余地。而且,他們應該也有可能會不知不覺間利用到這條河川。難道說,校方作為特權賦予給我們的,純粹就只有這塊空間嗎?
我有點在意,于是走在河邊,同時往森林方向前進。不知為何堀北也跟了過來。
「校方好像也充分掌握到這點了呢。能利用河川的似乎只有我們。」
有一塊木制看板插在似乎能夠利用到河川之處的路旁。
上面寫著──河川為指定據點,未經許可禁止使用。
我們簡單四處看看,接著便回到平田他們身邊。
「我們確定要把這里設為基地營。不過問題則是要不要占領呢?」
「這種事當然要啊!難道還會有不占領的選項嗎?」
「有呀。占領這里的好處,當然就是能夠獨占河川,以及因占領權而入帳的點數收入。可是,為此我們每八個小時就需要更新一次占有權。只有被選為隊長的人允許操作。因此,假如隊長的模樣被人看見,那事情就糟了。我們沒辦法完全把握是否有誰會在哪里監視著我們。」
即使隔一條河,附近也是三百六十度的森林。要是從茂密樹林中監視,那我們就連對方的存在也無法察覺。
「這種事只要像這樣遮著防守不就好了。像這樣把隊長圍起來。」
雖然牽扯風險是事實,不過這點池的意見應該是正確的吧。假如要把這塊地設作基地營,那就沒有不去占領的選擇。萬一被別班學生占領的話,我們就會無法使用河川。不論男女都表現出贊成池的模樣。雖然我認為平田原本也是這麼打算,但他貫徹中立的立場,彙集了多數意見。
取得占有權,的確利害一體兩面。然而,就像A班占領洞窟那樣,據點與基地營的地點重疊,班級也可以集中起來保護裝置。想也不用想,B班、C班同樣也會這麼做吧。換句話說,這也是個最低限度必需去背負的風險。
「嗯,那麼接下來就是選誰來當領導者。最重要的就是這個了呢。」
比起占不占領,讓誰擔任領導者才會是個重要的關鍵。這里的失誤,恐怕會造成致命傷。當所有人都想著要回避這重責大任時,櫛田叫大家集中起來圍成一個圓,接著如此小聲說道:
「我也試著想了很多,不過平田同學或是輕井澤同學,就算他們不願意也會很引人注目。可是,假如要交付領導者職位,如果不是有責任感的人就不行,對吧?我認為滿足這兩個條件的人是堀北同學,你們覺得如何呢……?」
堀北似乎沒料到櫛田會推薦她,但她的表情看起來並無變化。總是以A班作為目標並且展開行動的她,想必正在思考由誰擔任領導者風險最小吧。她應該覺得最關鍵之處就是那點。堀北冷靜觀察周遭的反應。
「我贊成櫛田同學的意見。倒不如說,我也認為堀北同學當領導者不錯。接下來就看堀北同學了,假如你願意的話,希望你可以接受,怎麼樣呢?」
就算大家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她本人似乎也沒特別表示拒絕。
「她這不是不願意嗎?別勉強她啦。我也可以代替她擔任喔。」
須藤好像判斷堀北不想要接受,于是出面自薦。然而,諷刺的是,這卻好像成為誘因。堀北因此作出冷靜的決斷。
「我知道了。我接受。」
也就是說,即使有點麻煩,可是比起
給須藤或池當領導者,這樣更能讓人放心。平田聽見這句話,就立刻前往茶柱老師身邊轉達堀北的名字。不久,平田收下卡片後,就回來把它交給堀北。當然,考慮到可能被人看見,我們全班都以很自然的動作接觸裝置,我們為了不讓人知道誰是領導者而進行了掩飾。
「好──這麼一來洗澡跟飲水問題就解決了呢!對吧!」
池的雙眼閃閃發亮,呼籲大家節省點數。
「啥?什麼喝河水,你腦袋還正常嗎?」
看來池好像打算把這條河活用于飲水及洗澡兩者之上。另一方面,筱原她們女生似乎沒有這種想法,而傻眼似的撇了河川一眼。
「這個嘛,拿來游泳之類的應該不錯……可是要拿來喝就……對吧?」
「什麼嘛,這不是完全沒問題嗎?這水很乾淨吧?」
「是、是呀……確實看起來可以喝……」
筱原看見不斷呼籲節約的池,便拉了拉平田的袖子。
「欸,平田同學……這真的沒關系嗎?喝河水可不尋常呢。」
接著又有幾名女生聚集而來,不安似的找平田商量。
女生們看見靜靜流動的河水之後,就左右搖頭抗議沒辦法。
「我實在不覺得這可以喝……」
池看見她們偷偷摸摸互相商量的模樣,焦躁地開口說道:
「是嗎?這河水非常清澈,就像是天然水一樣的東西吧──」
雖然水質並不混濁,但不僅是女生,部分男生也不太感興趣似的遠遠望著河川。
「你們怎麼了啊?有什麼不滿意的啊?我們沒有不去有效運用這難得發現的河川的選擇吧?」
「那你去試喝看看啊。」
「啥?……是沒什麼問題啦……」
池被女生半強迫地催促,而掬起河水喝了下去。
「呀──!冰涼涼的真舒服耶!好喝!」
「唔哇,真傻眼。不行不行,居然要喝那種東西。真惡心。」
「啥!不是你叫我喝的嗎!筱原!」
「討厭討厭。像你這種野蠻人,可是我最討厭的類型呢。」
「你說什麼!」
他們兩個又開始互瞪,劈里啪啦地迸出火花。
「雖然聽說越吵感情會越好,但這適用于那兩個人嗎?」
「這……好像並不適用呢。」
繼廁所之後的下個問題,似乎便是飲水。看來並不是只要找到河流,就能解決所有事情。
「總之水的問題之後再想吧。吵架也只會讓人覺得難過呢。」
平田想打破現狀,而向大家如此表示。
拖延似乎也有許多問題,不過假如這是平田的意思,似乎沒什麼人會特地反駁吧。我這麼想,然而有個男人卻從意想不到之處對此話題的發展喊停。
「筱原,你不要抱怨啦。這是一場需要全班同學互相合作的考試吧?」
他是班上的第一問題學生──須藤。他用不同于往常的語氣來告誡筱原。
「喂,討厭,別笑死人。全班同學互相合作?這種話輪得到須藤同學你來說?」
筱原笑到肚子痛,可是須藤被她以這種鄙視態度對待也不無道理。因為須藤從入學開始就屢屢引起問題,搗亂班級。在不同層面上,他和堀北都處于「與他人合作無緣」的立場。
須藤自己好像最清楚這點,然而即使如此,他也沒有改變態度,並且繼續說下去:
「我知道自己給班上添了麻煩啦。正因如此,我才會這麼說。要是在無聊的事情上引起別人反感,遲早會自食惡果。」
「……這什麼話。反正須藤同學你也只是不想使用點數而已吧。」
「這種話誰也沒說吧。寬治,你也稍微冷靜點啦。要是突然被叫去喝河水,一般來說誰都會覺得反感吧。就算是我也是這樣。對了,我記得只要讓水沸騰就可以殺菌,對吧?總之我們先試試看這麼做,如何?」
「沸騰?……這又不是在做化學實驗。你不要因為突發奇想就隨便發言。」
只要是筱原看不順眼的對象,無論對方是誰,她好像都有覺悟要對抗。她即使面對須藤也很強勢。
面對這場更添火種的爭執,平田再次為了讓大家冷靜而如此說道:
「我們先解散吧。目前也還有時間,我們沒必要急著決定。」
筱原似乎因為這些話而稍微冷靜下來,因此不發一語地離去。過了不久,平田就和茶柱老師進行了租借臨時廁所的申請。對筱原的言行,池無法完全平息憤怒,留在原地一直不甘心地緊咬嘴唇。
「可惡,筱原那家伙搞什麼啊。結果不就只是沒心要努力而已嗎?」
池看起來很不滿地撿起小石頭,把它對著河川像是在打水漂一般地丟出去。
石頭在水面彈了五、六次,悠然地飛到對岸。就巧合來說,這石頭的行進路線還真漂亮。即使有樣學樣地做,應該也不會那麼順利吧。
「難不成,你意外地很擅長野外性質的活動?」
「嗯?啊──不,也不是這樣啦。因為我從小就經常跟家人一起露營,所以我對于飲用河水不會感到抗拒。而且水源乾淨且衛生這種事,我只要看了就知道。」
與其說是自豪,倒不如說,他真的就像是在說著理所當然的事情。
「這樣的話,你一開始就自稱有露營經驗不是比較好嗎?你要是因此而獲得信賴,我覺得就可以進展得更順利。」
連說明都沒有就自顧自地展開行動,要是只有這樣,就算有能力也無法讓人認同。
況且,這與考試成績之類的不一樣。因為這不是用眼睛去看就能簡單了解的事情。
「假如我有參加童子軍,或許還能引以為傲。但只有露營經驗的話也沒有什麼好自豪。話說回來,反正就算我講了也沒有用。」
看來他好像因為被女生們狠狠譴責而相當喪氣。
從平時只想著要受女孩子歡迎的池眼里看來,對此懷有不滿似乎也是理所當然。
然而,總覺得假如能夠稍微改變做法,情況真的就會有所不同。我隱約能看見池和平田合作帶領班級的那種形式,正因如此我才覺得很可惜。
「不過……」池有些支支吾吾地補充:
「這種露營生活,大家好像都是第一次進行。我以為不管是誰都稍微會有經驗。這麼想的話或許我有點強人所難。」
總覺得這是池初次表現出後悔心情並察覺自己過錯的瞬間。
「抱歉,我好像無法好好整理思緒。我去河里游一下。」
他說完就站起來背對著我離去。暫且就先讓他這麼做吧。
「綾小路同學,你能追上他嗎?」
「啥?為什麼?」
一旁的堀北在看不見池身影之後對我如此說道:
「他的知識有派上用場的可能性。換句話說,他或許會是這個D班的必要存在。除了野外知識,他在某種程度上也知道森林里的走路方式。既然無法利用高圓寺同學的知識,那就有必要想點辦法讓他帶領班級呢。」
「你不認為要自己去說服嗎?」
她似乎沒料到我會這麼說,而驚訝地說:
「由我?去說服他?你認為我辦得到?」
你就算用這張跩臉來宣揚自己辦不到,我也很困擾……就算這是事實。
這家伙在構築人際關系這點之上真的只擁有普通人之下的能力。
「我就是因為清楚自己辦不到才會拜托你呢。我就靠你了。」
「說得也是耶。因為你能拜托的對象也只有我。」
即使我的期待指數是最低的1,可是假如其他人全都是0,那我也必然會成為第一。
「從平時很少被人依靠的綾小路同學看來,想必你心里很高興吧。」
能高傲地雙手抱胸且威風凜凜地拜托他人,就是這家伙的厲害之處。
「我知道了。我會婉轉地傳達。不過時機就全交給我來判斷。」
「……好。我確實不知道現在過去搭話是否為最佳時機。」
堀北似乎理解為我已答應,便沒特別再說什麼,並且離去。
這一個星期,堀北應該會深刻感受到,甚至討厭起獨自一人的不易之處吧。
這家伙認為自己是個優秀的人,可是這件事始終僅限于個人的情況。
如果這是那種只追求自己成績的情況,那她應該就不會依賴任何人並且默默不停奔向上段班吧。然而這次考試就像是個好例子,說明了也是有自己一人會無能為力的情況。
堀北很可能現在才深切體會到自己的無力吧。
要不是這樣,照理說她不會在這麼早的階段就來拜托我。
如果沒朋友的話就不會有任何人靠近,也無法找人攀談。假如無法溝通,也沒辦法互相合作以及受人信賴。
也就是說,在校內看起來很完美的才女,在這狀況下程度也會低于一般學生。
「……校方應該也完全計算到這點了吧。」
當然,這就是名為堀北鈴音這名少女的極限,也是能看出其實她並沒這麼出色的一點
。我們是無法擺脫這學校制定的規則的。
5
兩頂搭好的帳篷並列在稍遠之處。
筱原她們女生在討論中取勝,兩頂帳篷都被女生占領了。
換句話說,男生現在完全處在被迫露宿野外的狀態。
大部分同學活到現在應該都沒露宿野外過吧。
幸好現在是夏天,所以我想並不會感冒,但這無疑將會很辛苦。
不時前來伺機叮咬手腳的蚊子將會很煩人,而且入夜的話視線也會變差。
腳邊的草叢中也有不明的昆蟲們又跳又飛的,實在讓人害怕。
身為都市小孩的我對此相當抗拒。要我在土床上度過一整周真的是很勉強。
不過,包括池在內,極力反對花費點數者的行動力就不一樣了。幾名男生拔草過來,打算拿來代替地墊。或是進行著能否砍樹等等的討論。打算想辦法是很好,但我只希望他們不要太亂來。
平田搭建完女生的帳篷,額頭邊流著汗,邊走了過來。
「那個,綾小路同學。如果可以的話,你能不能聽聽我的請求?」
平田以這般低姿態且抱歉似的模樣來向我攀談。
「只靠手電筒來迎接夜晚也很可怕,要不要花費點數是另一回事,但我認為有必要確保光源。雖然我也沒辦法強迫你就是了。」
的確如此,我也想避免夜晚沒有半點光線,而且這樣去上廁所似乎也會耗費一番功夫。我詢問自己該做什麼,平田稍做思考後如此回答:
「我希望你能在附近撿些看起來能用來升營火的樹枝。」
他難得在眾多男生之中拜托了我,我就答應他吧。
「那麼,我會酌量撿一些回來。」
「謝謝你。啊,但是一個人很危險,所以再邀個人一起去會比較好呢。」
我判斷這點沒錯並打算尋找搭檔,結果發現堀北佇足在原地,一動也不動地仰望天空。她似乎發現自己正被我看著,于是面向我這邊。
「你平常都很不合作,但面對他的請求,卻似乎相當好說話呢。」
「我也才剛答應你的委托吧?再說因為我在各方面都受到了平田的幫助呢。內容也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工作,只是撿樹枝而已。」
部分學生自發性地展開行動,為了班級而工作著。
這種時候能否付出行動,自己在班上階級地位也會有所改變。
「他身為班級核心,居然也只能拜托你,還真可悲呢。」
「無論好壞,D班都是靠平田跟輕井澤而成立的呢。雖然除此之外擁有統率威信能力的人──並不是沒有,不過卻不適任呢。」
要是我旁邊的堀北拿出真本事,感覺她很可能會有足以團結班級的力量與能耐。然而,她在度量及器量上卻致命性地不足。她本人甚至覺得這兩個項目不存在這世上。
可能產生影響力的人是櫛田,可是她沒有余力成為承受各方壓力的角色。她四處為糾紛打圓場,好像就已經竭盡全力。櫛田現在應該也正在某處奮斗。
「你要不要當平田的助手啊?與其說是為了班級不如說是為了自己。」
「你要我去當他的助手?別開玩笑。若是這樣,那我去跟獴類動物玩雜耍還比較好呢。」
「跟獴類動物雜耍……」
再怎麼樣這對平田實在都很沒禮貌吧。不,是太沒禮貌了。
「開玩笑的。他跟獴類動物有多不同是另一回事,但這次我沒有任何事幫得上忙。假如有明確的敵人或者目標,那還有辦法思考對策。最重要的是,究竟是不應該使用點數,還是應該在某種程度上使用──我自己都還沒得出答案。」
堀北說完這些就靜靜離去。然後進入剛搭設好的帳篷。
是說,我得先去尋找願意跟我一起外出的親切搭檔。
當我正尋找著剩下的男生,便看見須藤橫躺在河邊仰望天空。他剛才帥氣地掩護池,也許他稍微成為了一個值得依賴的男人。
他一定會為了幫助正在煩惱的朋友而抬起彷佛很沉重的下半身吧。
「欸,須藤,接下來我要去撿生火用的木材,要不要一起去?」
「啊?什麼啊,若是麻煩的工作那就不了。」
我連他起身的模樣都沒看見就被拒絕。我沒找到其他邀請對象,于是便試著堅持了一下。
「與其說是麻煩,內容也不過是在這附近繞繞並收集樹枝。」
「這就是麻煩的工作啦。抱歉啊,我要去海邊游泳一下。」
須藤一起身,就伸手拿起放在身旁的包包,前往了海邊。
「哎……就知道會這樣。」
我明知沒希望,但還是決定邀請正在帳篷附近和女生聊得忘我的山內。
「我接下來要去撿生火用的樹枝,你能陪我去嗎?」
「咦咦,感覺很麻煩耶……你看,我跟寬治他們一起找到了據點,對吧?我費了各種心力所以很累了啦。抱歉,我不去。讓我休息吧。」
「是嗎……也是啊。」
既然他都這麼說了,我也不能硬是說什麼。這下可真傷腦筋。
這麼一來,我能說話的對象就已經趨近于零。而且堀北現在並不處于我可以去進行委托的「狀態」。
「……結果我要一個人去嗎?」
山內跟女生看起來開心似的談笑。他隨便為我打氣,連面向我這邊也沒有。
當我下定決心要自己前往森林時,佐倉就像在觀察我的狀況一般前來找我。
「那個……我……我可以跟著一起去嗎?」
看來她有在附近聽見對話,好像知道情況。
「咦?我是很感謝啦,不過你可以嗎?你很累了吧?去休息也沒關系喔。」
佐倉剛才跟我一起探索森林,應該相當疲累,我不能再勉強她。
「我沒關系。即使留在這里,那個,我也會覺得……有點不自在。」
她這麼說完,就背對著班上女生們走過來。
從與我情況類似的佐倉看來,團體生活似乎只有痛苦。
「那走吧。」
高圓寺也不在,我只要配合佐倉的步伐就可以。
「喂!」
當我們兩個正要走向森林,後方傳來山內叫住我們的聲音。
他接著立刻跑來我們身邊。
「我還是也來幫忙吧!」
山內才剛表示拒絕,不知為何好像改變了想法。
「咦……可以嗎?」
「哎,你看,朋友有難時就是要伸出援手呀。是吧,佐倉?」
「啊……是、是的……」
佐倉的樣子看起來很畏縮。她稍微躲到我身後點了點頭。
她幾乎沒和山內說過話吧。要是佐倉能借此機會增加朋友就好。
6
為了避免離基地營太遠,我們決定都在周圍收集樹枝。
我們三個在距離營地沒有很遠的地方分散開來撿拾樹枝。
「欸、欸欸,綾小路,這件事我希望你可以保密。」
山內手里拿著一些樹枝,他一靠近我就把手繞過我的脖子,前來說起悄悄話。
「我……我想追佐倉。」
「咦?」
「哎呀,小櫛田的等級不是太高了嗎?而且她的溝通能力也很強。所以這種時候我打算舍棄這個高難度目標。該說相較之下佐倉不太擅長與人交流嗎?或者應該說是那個……她完全不習慣與男人相處。老實說,我在想在這趟旅行中能追盡量追。我覺得那種類型的女孩子,只要我能扮演可以溫柔照料她的男人,就會追到手了呢。可能的話,我想大約進展到接吻階段。我是說真的。這種時候佐倉就OK。不對,就是要佐倉才好!」
「這種時候?你至今跟佐倉都沒半點交集吧?還真是突然耶。」
「哎呀,這點呀,我可是有在反省自己沒眼光了喔。因為她很樸素,我沒有特別注意過,但是她超可愛,而且還是個偶像耶!胸部也超棒的。即使穿著運動服也清楚可見而且顯眼得不得了呢。」
「咕嘿嘿。」山內說完就用手做出揉胸的動作。看來他突然想幫忙的理由就是這個。
山內好像把佐倉當成曾經是他真命天女的櫛田的備胎。我不認為佐倉會對此高興。
我就期待山內會遇見令他真心喜歡上佐倉的事件吧。
「所以你就替我加油嘛。比如說,現在開始讓我跟佐倉兩人獨處之類的。」
「這說不上是加油吧……」
「什麼嘛,難不成你正在追佐倉嗎?你正在追那對胸部嗎!」
為何武斷看待事物的家伙會這麼多呢?
我並不打算否定山內的心情。胸部大小也是女性的魅力。男人會被這點吸引,生物學上也可以說明。假如有必要,要我聲援與幫忙也無妨。然而,佐倉和櫛田不同,她就是不習慣與男人互動。如果他純粹只是想當朋友就另當別論,我可不能讓佐倉突然與作為異性來追求她的男人單獨相處。因為要是山內失控,佐倉也無法抵抗。
「現在你就放棄吧。要是你跟佐倉稍微再要好一點,我就會協助你。而且我也
想趁早回去先好好試一試能否生火。對吧?」
山內無力垂下雙肩,但立刻就恢複心情。
「真是的,你還真頑固。算了,綾小路你有堀北,所以我應該也不必擔心。」
我身邊什麼時候開始變得有堀北了。
「欸,好好去收集樹枝。我也會去那邊好好撿的。」
他這麼說完,就把自己收集的樹枝塞來給我。有好幾根樹枝從我手上滿出,啪搭啪搭地掉到地面上。但或許我對佐倉做出壞事了呢──我稍微如此反省了一下。雖說是因為高圓寺獨自走在前方,但她也有可能會對于跟我兩人長時間待在一起感到痛苦。她不是那種會把話說出口的性格。
佐倉最後好像都在防備我和山內,大致都是沉默地在收集樹枝。
「這些應該就已經可以了吧?今天的分量應該很足夠了。」
就今天一天來說,我們收集到的分量的確非常足夠。我們三個因為山內的這句話而結束收集樹枝的工作,並開始返回營地。
「欸欸,佐倉,我幫你拿吧?女孩子的話會很費力吧?而且說不定會受傷。」
山內一開始就打算這麼開口的樣子,手上的樹枝大約只有我的一半。看來他打算扮演一個能溫柔照料她的男人。在我沒去幫忙的對照之下,這也有突顯山內溫柔的用意嗎?
「沒、沒關系……綾小路同學拿著很多樹枝,請你去幫忙他。」
「唔~~!佐倉你真體貼!真是的,一個人拿這麼多也太貪心了吧,綾小路。來,我幫你拿一半,給我吧。」
他這麼說完,就抓回一開始塞給我的大約一半的分量。看來這好像是就算被佐倉拒絕也能夠推銷自己的溫柔之雙重准備作戰。山內看起來很滿足,並得意洋洋地邁步而出。而在這樣的歸途中發生了事件。
我們在路上發現一名少女坐在地上靠著大樹。她不是D班的學生。
她察覺我們的存在,就看了我們一眼,然後沒興趣似的撇開視線。
雖然別班的學生放著不管就好,可是我們馬上就知道少女的模樣非同小可。這女孩的臉頰上有紅腫的痕跡。一眼就知道是被人打的,而且還相當用力。當山內正要跑向少女時,我不由自主地抓住他的肩膀。
「干嘛啊?」
「啊,不……抱歉,沒什麼事。」
我剛才打算說出的話是多余的──我在最後一刻如此克制自己。
「欸,你怎麼了啊?沒事吧?」
山內無法放著受傷的女孩子不管,率先向她搭話。
「……別管我,沒什麼。」
「沒什麼?……看起來完全不是這麼回事。你是被誰打的?要幫你找老師嗎?」
從腫脹狀態推測,很容易就能看出那伴隨著相當大的痛楚。
「只是班級里起了糾紛。別在意。」
少女有點自嘲似的笑了笑,並說出這些話來拒絕山內的提議。她的口氣有種女漢子的感覺,可是明顯很沒精神。糾紛這件事我也有點在意。
「……怎麼辦?我們也沒辦法……放著她不管呢。」
這里和學校用地里無法相比,是個三百六十度被森林環繞著的叢林。
再過一兩小時也要開始日落。那樣的話她甚至很可能遇難。
「我們是D班學生。可以的話,你就來我們的基地營吧。」
山內簡單征求我跟佐倉的同意,我們于是順著他的話稍微點頭表示同意。
「啥?你在說什麼,這種事情怎麼可能?」
「不知該說是有困難時要互相幫助,還是該說這是理所當然,對吧?」
少女好像沒打算聽進這種話,而別過頭陷入沉默。放著她不管無疑會比較輕松,但假如沒有相當不得已的苦衷,女生是不會一個人待在這種地方的。
「我是C班學生。換句話說也就是你們的敵人。這點事你們知道吧?」
這應該是自己沒道理獲得我們幫助的意思。
「可是啊……也不能把你一個人放在這種地方,是吧?」
我和佐倉都點頭同意。即使如此少女似乎也不打算起身。
我們是同所學校的學生,一般來說互相幫助是理所當然。但在特別考試上,這是否正確也是另一個問題──若以利害關系來進行判斷的話。
「我們不會留下女孩子就回去。直到你動身為止,我們都會待在這邊。」
山內做好要一直賴在這里的覺悟。那麼我們也只好配合待命。
然而,少女好像把這麼做的我們判斷成是一時糊塗。她似乎估計我們會馬上離開,而沒有理睬我們。她就連看也不看我們一眼。
「話說回來呀,森林里濕答答的,空氣悶熱還真討厭耶。佐倉你不熱嗎?」
「我,那個……我沒什麼關系。」
雖然只是一直等待很無聊,但從山內看來,這說不定是他求之不得的事情。因為這也代表著──直到少女認輸前他能和佐倉度過的時光將會一直持續下去。
接著,山內也頻頻向佐倉及少女拋出問題,度過一段很有價值的時光。大約十分鍾之後少女好像就屈服,而無可奈何似的站起。
「……你們真的是笨蛋。真是誇張的濫好人。這種事在我們班是無法想像的。」
「我們只是無法放著苦惱中的女孩子不管。」
山內裝酷並豎起大拇指。佐倉對山內的好感度……上升了嗎?
最關鍵的佐倉看起來並不怎麼在意山內這令人感動的努力。她正無意義地凝視著森林深處或者天空。從本來就不擅長與人牽扯上關系的佐倉看來,這種難以預料的情況也不是她所樂見的。她應該正在盡可能不表示出關心並等待時間經過吧。
「但這樣好嗎?即使把你們的營區地點跟我說也沒關系嗎?甚至還要為我帶路。」
「咦?這有什麼不妥的嗎?」
山內好像不了解少女言中之意,而面向我們進行了確認。
「令人難以置信般的笨蛋實際上還真的存在呢。我真不敢相信。」
少女毫不猶豫就說出了那種即使心想也不會說出口的話語。山內也愣住了。只要知道營區地點,就有發現別班打算如何度過考試,或者發現別班的應考方向以及對策。就D班來說的話,我們的據點存在就會讓外人知曉。
若有隱憂因素就是這個部分,但我端正坐姿之後,如此滔滔答道。
「沒關系,我想這並沒什麼問題。」
「是吧?既然沒問題,那麼……我是山內春樹,請多指教!」
「雖然你們應該是好人……但果然還是群笨蛋。」
少女雖然傻眼,但也接受了山內的自我介紹。她連看也不看我們,便如此簡潔答道。
「我叫作……伊吹。」
這名少女以讓人容易聽懂的聲音說自己叫作吹伊,她好像因為傷口很痛,而稍微撫摸自己紅腫的臉頰。她在自我介紹的時候,也不肯和我們對上眼神。她應該不擅長看著別人的眼睛吧。
比起這個,我更在意的是──雖然量很少,不過伊吹的手指指甲縫隙中卡著泥土。剛才伊吹所坐著的地方,也能看見土壤挖掘過的痕跡。
「唔咦,最近的女孩子們之間會用那種互甩巴掌之類的方式來吵架啊……?」
「別管我,這事情跟其他班級沒關系吧?」
即使她這麼說,但看見她那副似乎相當疼痛的模樣,我們也不能放著不管。
伊吹好像正在忍耐著痛楚,表情不時會染上一層痛苦,而去撫摸臉頰。
山內看見伊吹覺得礙事似的重新背好肩上的背包,就像是突然想到什麼,雙眼發亮。
「欸,起碼讓我幫你拿背包吧,好嗎?好嗎?」
山內在佐倉面前,無論如何都想展現男子氣概的一面。他把樹枝塞給我之後就伸出了手。實在是很紳士。
「……不用。喂,我說不用,住手啦。」
背包交給山內拿感覺也不錯,可是伊吹好像不信任我們,或者是不想依賴我們,而強烈表示拒絕。背包因放開手的那股反彈力道而撞上了樹木──伴隨著「咚」的這種悶鈍聲響。四周籠罩著尷尬氣氛。山內慌忙道歉:
「抱、抱歉,我沒有惡意,對不起啊。」
「我知道,只不過我還不相信你們。你們懂吧?」
伊吹好像不想再說任何話而陷入沉默。山內也放棄,並邁步走出。
你要是沒有拿背包就幫我拿樹枝嘛……我邊抱著大量刺人的樹枝,邊這麼想著。
7
我們收集樹枝回到營區。伊吹說不想給別班添麻煩便在遠處坐下。要她馬上融入我們是件很難達成的事。對于沒有決定權的我們來說,這也很值得慶幸。只要她能夠待在我們目光所及的范圍,應該也就不會被卷入難以預料的事情里。遺憾的是平田好像外出了。
于是我和山內、佐倉就先開始替生火做起准備。
因為若迎接了夜晚還無法好好生火──若是如此就太不像話了。
「交給我吧,讓你們見識我的厲害。」
從平田那里收下火柴的山內,在簡單堆疊起的
樹枝前面蹲了下來。
接著取出火柴棒,並將前端迅速磨擦火柴盒側邊的砂紙。
雖然多次傳出「啪」這種摩擦聲響,但火柴棒遲遲沒有點燃。
「可惡,還挺困難的耶……」
山內好像因為佐倉也在旁邊,而想要表現得很帥氣。但若是從平時沒使用過的人看來,這是件不太容易順利進行的事情。即使如此,火柴棒的前端在山內反覆第十幾次的挑戰中突然點起了火。
「噢噢!好耶!」
火柴終于點燃。山內急忙將它丟進樹枝堆。
但……它冒出一縷煙之後,無論再怎麼等也沒有延燒開來的跡象。
「咦……?」
「應該要把火好好貼在樹枝上燒吧?若是剛才那樣再怎麼說似乎也很勉強。」
「好,接下來我就試著慢慢來……啊──真是的,又失敗了。這是瑕疵品吧?」
假如點燃一根火柴都要耗費一番功夫,那要能夠升起火就會是很久之後的事情了。
山內逐漸焦躁起來,手似乎自然而然增加了力道。火柴前端被拿去用力磨擦火柴盒側邊,纖細的木頭于是就輕而易舉地被折斷。
每次這樣失敗就會逐漸累積一兩根沒用過就結束壽命的火柴棒。
「失敗太多次的話可不妙呢。」
因為山內的腳邊已經有第三根火柴殘骸被丟下,我為了讓他冷靜而如此向他搭話。
「沒問題沒問題,沒關系啦,還有這麼多呢。」
他把火柴盒拉出來讓我看。雖然光是簡單一瞥似乎也有二十根以上……
要是以這種速度繼續使用也可能撐不到一周。
「好耶!點燃了!這次一定要成功!」
山內這回將好不容易點燃的火柴慢慢靠在樹枝上。
火確實緊貼著樹枝,看起來正努力在燒焦樹枝,但它卻沒有循著我們的期望發展。
「為什麼啊!我沒有弄錯任何地方吧?我去問一下老師!」
想讓佐倉見識自己帥氣一面的山內急忙開始尋找茶柱老師。
這應該也就是說,我們必須把理所當然的事情,以更理所當然的方式去進行思考。
我蹲下來拿起我們要用來點火的樹枝。
「為什麼點不起火呢?」
佐倉也同樣蹲了過來,在旁邊覺得奇怪似的看著留有燒焦痕跡的樹枝。
「我以為若是木頭的話馬上就能夠燃燒,但火勢或許遠比我想像中還要微弱。」
她好像無法理解我所說的意思,于是稍微歪頭,以眼神來詢問我。
「在連續劇或電影出現的營火給人感覺就是有使用粗樹枝,對吧?所以事實上,我們是收集了與那種感覺很接近的樹枝。不過,我們應該無法從一開始就點燃粗枝吧?」
我折斷一根分支出的細樹枝給她看。
「感覺應該要依序從大概這樣的細枝開始燃燒,而且當中受潮的樹枝也很多。」
外行人對潮濕的樹枝點火──這行為豈不是胡來嗎?這樣的話即使山內使用好幾十根火柴,火勢似乎也不會延燒開來。
「雖然有點費事,但我們再去森林一趟,撿些干燥細樹枝或是看起來容易燃燒的樹葉──」
「咦?你們在這種地方做什麼啊?」
當我們在反覆嘗試從失敗中學習時,稍微游了泳的池回到了班上。
「我們現在正在進行生火的預演。過程進行得不太順利,正在苦戰中。」
「生火的?……是說,這種粗樹枝不可能會點起火吧~最開始可是需要更細的樹枝喔!你們拿來的樹枝,無論哪個不都很粗嗎?而且還有受潮的。這樣完全不行、不行,很遜耶。」
「啊,可是剛才綾小路同學他──」
我決定打斷佐倉打算替我圓場的這些話。
「這樣啊?如果可以的話,你可以教我嗎?我該怎麼做才好?」
「真是拿你沒辦法啊,我就簡單講解吧。等一下喔,我要去那一帶撿適合的材料。」
池如此說完,就放下裝著泳衣的背包,進入旁邊的森林,然後馬上就回來了。
他好像撿來分成數種粗細的樹枝,從纖細樹枝至粗細中等的樹枝都有。
而且他還帶回一把枯葉。
「我把適合的樹枝拿來了,我想這樣就有辦法了。」
他這麼說完,就撿起山內放著的火柴盒,迅速點燃枯葉。那些葉子上的火勢逐漸蔓延開來並轉移至小樹枝。池一邊看著火候大小,一邊慢慢加入粗樹枝。轉眼間,它的模樣就變成我們熟知的營火。
「嗯,就是這麼回事。」
「好厲害耶,真佩服你。有露營經驗的人果然就是不一樣。」
「生火方式可是基礎中的基礎呢。只要記住一次,誰都做得到呢。」
然而,這個D班之中卻幾乎沒有學生擁有這種經驗。因此他的存在相當重要。
「啊──可惡,老師什麼都不告訴我──唔哇!火怎麼升好了啊!」
山內回來看見出色完成的營火,顯得很驚愕。他好像很不甘心沒能表現出帥氣的一面,而嘟噥抱怨了一會兒。
我將生火的事交給池和山內便離開那個地方。
「欸、欸欸,綾小路同學。那個……你明明就是自己發現的,不說出來好嗎?」
「沒有確切證據可以證明那就是正確答案,而且即使我說了也沒意義。比起這些,讓池自己去證實自己的經驗派得上用場,將來對班上還比較會有益處。」
雖然這是有點裝腔作勢的台詞,不過我還是把想到的事如實說出口。
佐倉用好像有點感動的眼神看著我。總覺得莫名害羞起來了。
「抱歉,我有點累,要去休息了。佐倉,也謝謝你了。」
我就像是在逃跑一般稍微跟基地營保持了段距離。
在附近准備個人用帳篷的茶柱老師一直盯著我看,不過我決定假裝沒察覺這點並無視她。
8
櫛田她們的團體在手表時間超過五點時回到了營地。平田好像也跟櫛田她們一起行動。班上將近半數的學生因為中心人物歸來而開始集合。看來他們在執行尋找食物的任務,手上拿著像是食物一般的東西。我從遠處確認了一下,看見有許多緊靠在一起、像是草莓那樣的紅色小果實,以及像是把番茄縮小之後的東西,就連形狀像葡萄或奇異果的也都有。
「這個……可以吃嗎?雖然我是覺得它感覺有點像水果才帶過來。」
他們看起來很沒自信,好像正在請教其他學生的意見。
無論哪樣形狀都沒見過,要食用似乎很需要勇氣。
「話說回來我口渴了呢……肚子也開始餓了。」
「我好像也口渴了……」
到了傍晚,學生們開始說出這種話也不無道理。我也是其中之一。
隨著晚餐時間越來越近,食物及飲水的問題也逐漸浮現出來。
「喔!這不是黑豆樹果實嗎?是小櫛田你找到的嗎?真厲害耶。」
在營火附近的池聽見騷動走了過來,抓了一粒果實並如此說道。
「寬治同學,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是啊,它是一種叫作黑豆樹果的果實,我以前在山里露營時有吃過喔。它就如同外觀那般,有種像是藍莓的味道。這個則是木通,它也很甜很好吃喔。哎呀──好懷念喔──」
他應該並不是想要耍帥。池發現懷念的果實而露出孩子般的笑容。大家看見他這種模樣,每個人好像都相當佩服他。面對這樣的池,筱原也向他拋出關于其他果實的疑問。池坦率地回答問題。
「咦……總覺得氣氛比我想像中還要好呢。」
雖然有無數糾紛未徹底解決,但班上卻因為一點小事情,而達到今日最團結的狀態。雖說數量很少,不過獲得食物也是其中一項要因吧。
「你好像順利升起營火了呢。謝謝你,綾小路同學。」
「不是我,去和池說吧。」
營火不斷升起的煙成了狼煙發揮著作用。被叫到名字的池走了過來。
「只要看見煙,即使在森林迷路也能夠回到營地對吧?」
「啊,所以我們才會馬上就回得來呢。這都要歸功于寬治同學你呢!」
雖然我們相對也要承擔被別班發現的風險,不過這部分應該也沒辦法吧。
不僅是櫛田,好像也有其他學生對此表示認同,而佩服地點頭同意。我以為池會對意想不到的注目及尊敬眼神感到自負,然而他接著不是面對櫛田,而是面向了筱原。
「……欸,筱原。我今天一整天試著思考過了。在這種什麼也沒有的島嶼上,過著沒有廁所的生活真的很嚴苛呢。就算是為了守住點數,我也說得太過火了。抱歉。」
「為、為什麼要突然這麼道歉啊?」
「因為我回想起來了。回想起我第一次露營時的事情。當時廁所很糟糕呢。不用說蟲子在上面爬,那簡直是髒透了。所以我就想起了──那個非常討厭上廁所,而跟父母抱怨要回家的自己。更何況你是女生,所以更不用說了呢……」
池是個能夠自己去掌握狀況並冷靜下來的優秀人物。比起我這種不特別做出醒目行為的人,他更是個傑出的存在。當然,要擠出剛才那番話應該也很需要勇氣。不過這份勇氣與道歉行為,雖說緩慢但也逐漸傳染開來。不久,筱原也尷尬似的如此接著說道:
「我也是……剛才真是抱歉。說什麼不喝河水……我想我太過情緒化了。要是我們自己不做點什麼,那也無法留下點數呢。」
雙方好像都無法直視對方眼睛,不過他們看樣子已經和好。說不定D班會出乎意料地剩下點數。這種預感、預兆,其他學生應該也都感受到了吧。
正因如此,平田決心不錯過這個機會,于是舉起手聚集全班同學的目光。
「我有事情無論如何都想先向各位說明。對我們而言,這場特別考試盡是些初次遇到的事情。因此我也明白你們不知所措的心情。每個人價值觀都各自不同,所以起沖突也是理所當然。然而,我希望各位不要著急、不要慌張,到最後都要彼此信任。」
平田用很明確的語氣如此說完,接著便以沉著、容易聽懂的聲音開始說起話來。
「即使是一點也好,誰都想要留下更多點數,對吧?所以我自己試著算出了具有現實感的大概數字。而那就是考試結束時我們是否能剩下一百二十點以上的點數。我覺得這就是對D班而言的戰斗。」
「換句話說,你打算使用一百八十點?我可無法輕易接受喔,平田。」
幸村無法容許這句計算將會使用一半以上點數的發言而瞪著平田。
平田為了讓周圍的人都看得見,將指南手冊放在地面上,開始說明抵達這項結論的理由。
「我希望你們都先聽到最後。假設所有食物都以點數補足,而若想要選擇支出最少的形式,那就會是營養食品與礦泉水的套餐。」
食物或者飲水以班級為單位一餐各是六點,但若是套餐就能一餐十點解決,那一天吃兩餐就是二十點。假設今晚以及考試結束當天吃一餐就好,那總計就是十二餐。加起來是一百二十點。假如忍耐扣掉最後一天的話,算起來就是一百一十點。這邊再加上臨時廁所的二十點,以及兩頂男生專用帳篷的二十點,就會是一百五十點。剩下的三十點則是用來湊齊一周生活上的必需物品──這是考慮總共要使用一百八十點的計算。
平田進行著有所根據的說明,全班則默默聽著平田的這番話。
「我想聽到剩下一百二十點你們會覺得很少。可是該說是暫時性的嗎?我希望你們想想──這只是大家太過意識到三百這些點數了。理由只要從期中、期末考的結果來看應該就很好理解了吧。」
我們在迎接暑假前的筆試中班級點數有了變動。當時,就連最優秀的A班點數變動也不到一百。從此狀況來看便能明白一百二十點絕對不是個小數目。外加考試結束時額外點數也會按照占領次數入帳,所以照理實際上可以留下更多點數。
「而且這是我想到最少能夠留下的點數。假如我們可以找到一天分量的食物與水來熬過去,光是這樣算起來就能保存二十點呢。要是一個星期能夠不愁飲水,那就會變成五十點以上。」
平田看著附近流動的河川如此說道。這樣子河川的重要性應該就一口氣傳達給大家了吧。
「這樣啊……假如我們忍耐,光這樣就會有這麼大的改變啊……」
即使要說同樣的內容,依據論調或步驟,給人感受到的印象也會大不相同。平田的說話節奏安排幾乎完美。一開始讓我們聽見下限結果,最後再告訴我們可能留下將近兩百點的數值。借由這麼做,平田輕而易舉地成功將追求高遠目標的意志灌輸給同學。不是只要努力就能剩下很多點數,而是借由重複進行微小的努力,來讓點數不斷累加上去──假如這麼想感覺也會比較輕松吧。
「這樣不是很好嗎,平田。最低能夠獲得一百二十點。那也就是說只要做多少就會獲得多少額外點數,對吧?我們來試試看吧!」
最有可能出面對立的候選人──池,愉快地表示贊同並且大聲說道。須藤和山內看來也拿他沒辦法,于是就順著他的意思。幸村好像還是有點不情願,但身為伙伴的池傾向了平田那方,他好像因而放棄。
「啊!對了,平田,我有事情想確認一下──」
山內忘記報告伊吹的事情,所以不得已而由我來搭話。然而,班上就像是在趁著這股氣勢似的繼續進行討論。我沒有插話的機會。
「這真是大紅人的宿命呢……等一下再說好了。」
我決定靠近從遠方眺望情況的伊吹並簡單向她攀談。
「抱歉啊,再等一下吧。你的事情我們會去商量看看。」
「就說不用勉強了,而且我覺得添麻煩也不好。」
伊吹好像對自己懷有厭惡感,而用力緊抓小草拔了起來。
「反正我馬上就會被趕出這里,不是嗎?」
「不知道耶,因為平田那家伙是個比普通人還更誇張的濫好人。」
我不認為平田知道伊吹的苦衷還會做出趕走她的行為。
「剛才我沒有自我介紹呢。我叫綾小路。」
「我也再做一次會比較好嗎?」
「不,沒關系。你是C班的伊吹,我有好好記起來。」
我重新自我介紹並和她面對面,然而還是沒有跟伊吹對上眼神。
「假如我們當中有人認為飲用河水也沒關系,作為參考,能不能麻煩舉個手呢?」
當我和伊吹俯瞰D班,他們正打算移往下一項議題。
這次池不是在強迫大家,而是為了觀察意見而如此問道。當然,他自己率先舉起了手。將近一半的男生像是同意似的舉起手。而筱原的模樣雖然有些不知所措,但池溫柔地告訴她不要勉強。
「我、我也很想努力……但感覺好像有點可怕。」
「剛才須藤說的讓水沸騰這件事,我認為不錯。假如害怕直接飲用,就先嘗試這方法,應該也不錯吧?」
「若是這樣的話……」雖然人數不多,但表示贊成的學生增加了。光是時機不同,曾一度遭受否決的提案,便不費吹灰之力地通過。筱原雖然看起來很戰戰兢兢,不過也舉起了手。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好好喝下去……不過我會挑戰看看。」
「我也贊成,我想只要能喝下第一口,接下來就一定沒問題。」
櫛田為了讓接下來的學生容易接連贊成,也跟著筱原舉起了手。這應該是從眾心理的影響吧。情況演變成除了我和堀北全班都舉起手的這意料之外的發展。
由于視線開始集中,因麻煩而沒舉手的我們也簡單舉起手來回應。
只不過突然要全班喝河水是很困難的。不只為了准備安全的水,也為了有效運用寶特瓶──我們因為這項提議,而決定購買礦泉水。
「池同學,這是我的請求。請你接下來助我們一臂之力。班上有正式露營經驗的看來也只有你……能請你幫助我們嗎?」
「呃,假如你無論如何都這麼希望的話,那我就幫點忙吧。」
「謝謝你!」
平田好像對池這生硬的回答感到很開心,而用彷佛就要跳起來一般的氣勢表示喜悅。最可能開口抱怨的筱原也沒有對此吐嘈。大家迅速詢問他關于食物的意見。
「今天也馬上就要日落了。總之也只能交給我了吧。不過,明天之後的事就讓我稍微思考一下。我們身邊似乎也有各式各樣的食物。我明天會調查看看。」
「我們身邊的地方是指什麼呀?你是說櫛田同學她們發現的水果之外的東西?」
「嗯,就是這條河。我們捕魚來吃的話就行了。光是一眼看過去好像就有相當多淡水魚。我想這可以控制某種程度上的點數支出。捕魚然後用營火做成烤魚來吃,絕對很美味。」
「先不說好不好吃,但你打算怎麼抓那些魚呀?」
「就是像這樣子潛下去嗎?雖然我沒做過。」
池做出游泳的手勢,但要直接潛水捕魚應該並不簡單吧。
「即使赤手空拳捕魚很勉強,但捕魚這件事情卻相當地實際呢。」
平田這麼說完,就指著指南手冊上記載的某個項目。上面有著文字「釣竿」,而且好像有好幾個種類可以租借。
「活餌用釣竿是一點,擬餌的釣竿則是兩點。」
也就是說要賺回本似乎意外地不是很困難。根據狀況說不定這會大獲全勝,只要用一點就能獲得一到兩天左右的食物量。但反過來即使完全沒釣到魚,因為它是最低限度的支出,所以也不太容易造成巨大傷害。池沒有提出反對意見,高興地如此說道。
「那麼就決定嘍。我們買釣竿然後來盡情釣魚吧。當然,是要買便宜的那種呢。」
這麼一來,明天起在森林籌措食物,以及以釣魚方式確保漁獲,便作為目標決定下來了。我們在討論中也決定要是成功釣到魚或得到蔬菜等食物,就要追加使用五點來購買烹飪器具套組。
我們也在討論中決定支付二十點設置一個淋浴間。雖然出現強烈的反
對意見也在預料之中,可是只洗冷水而弄壞身體的可能性很高,且男生也將被賦予限定夜間使用的權利,全體女生也都積極表示想要努力喝河水──大家借由這些事情讓反對派接受並通過了提議。
「話說回來呀……那個人,是C班的伊吹同學對吧?我之前見過她。」
叫作佐藤的女學生,用懷疑似的目光看著靜靜坐在遠處的伊吹。看來在我開口之前班上就察覺到她,那我就沒有必要說了。
「呃,她在班上似乎起了糾紛……」
山內有點慌張地說明伊吹似乎被同班同學孤立。
「原來如此,這是正確的判斷呢。我們不能放著她不管。」
「可是平田同學……她說不定是間諜喲?而且考試也有猜測領導者的規則……」
「啊,是喔……還有這種可能性啊……!」
「我現在才想到。」山內抱頭如此表示。可以的話我真希望他在最早的階段就察覺這件事。
「我現在就去確認這點。山內同學及綾小路同學,你們能一起來嗎?」
平田叫來與伊吹見過面的兩人,接著前往伊吹身邊。排除佐倉在外應該也是平田帥哥式的顧慮吧。佐倉也因為不用引人注目就能了事而放心的樣子。
「可以打擾一下嗎,伊吹同學?我想問你詳細情形。」
「我很礙眼對吧?給你們添麻煩了呢。」
她本人好像擅自下了結論,打算快步離開而站起來。
「等一下,我希望你可以告訴我發生什麼事……我想助你一臂之力。」
平田強調句尾叫住了她。看見她腫脹的臉頰,平田好像也察覺到事情非同小可。
「就算我留下來有些事情也是不會改變的吧。我不想再浪費你們的時間。」
「這是考試,所以有學生懷疑你也無可厚非。可是你受了傷,而且還回不了班上,我不想做出那種趕走你的行為。我想山內同學也是這麼想才把你帶來這里,所以我希望你能好好把事情告訴我。」
「該說這並不是說了就有辦法解決的問題嗎?而且我剛才也聽見你們的討論。你們不想再繼續泄漏作戰內容了吧?」
伊吹面向一旁邁出步伐。平田有些強硬地繞過去制止伊吹。
「要是你真的是間諜,就不會自己說出這種要離開的話,不是嗎?」
「夠了,我只是要去尋找某個能睡覺的地方。」
也就是說她果然回不去C班。太陽馬上就要西沉,夜晚即將來臨。
「女孩子一個人露宿在這座森林里實在太亂來了。」
「就算亂來我也只能這麼做啊。你們就算幫助我也得不到任何好處吧。」
「這跟利害沒關系。我只是無法拋棄正在困擾的人,而且大家也都是這麼想。」
平田露出會讓女生輕易墜入情網的清爽表情。他毫不吝惜地也對我們露出這張表情。平田都這麼說了,被擄獲的人是無法抵抗的。
伊吹接受平田的覺悟,她自己也像是領悟這點似的張開那張寡言的嘴巴。
「我跟班上某個男人起了爭執,所以就被那家伙打,然後被趕出來。就只是這樣。」
「真過分……居然對女孩子動手。」
我也沒料到。我還以為這鐵定是女生之間吵架動手所致。
「我不打算再說得更詳盡,而且我也沒打算要你們窩藏我。就這樣。」
「等等。我知道你真的有困難,也理解你的苦衷。能不能耽誤你一些時間呢?這樣的話我會把事情告訴其他學生,並試著拜托看看,讓大家收留你。綾小路同學,你能看著伊吹同學嗎?我們現在要去跟大家說明情況。」
平田這麼說完就留下我,與山內兩人返回班級中。他是因為信任才留我,還是因為山內比較可靠才帶走他的呢?我有點在意。
「那家伙真的是個濫好人呢。」
「人或多或少都是這樣的吧。你們那邊應該也是類似如此吧?」
「完全不是……C班里幾乎沒有這種濫好人。」
伊吹這麼說完,就再次坐到地上抱住雙腿,低垂著臉龐。
而關于討論結果,因為也有平田的說服,于是大家最後決定由我們D班來照顧伊吹。當中雖然也有強烈表示反對的學生,不過C班每當點名時都會吐出點數。他們將此想成是機會,最後好像還是接受了。雖然平田似乎完全沒有那種意思,但其他學生們並非如此。正因為有實際的益處,所以才會同意接納她吧。然而,這地方占有權問題非常敏感。我們向伊吹好好說明,並約定好不要貿然靠近裝置。要是被她看穿堀北就是領導者,那我們將承受巨大損害,所以這是理所當然的行動。
接下來,我們向茶柱老師訂貨,決定要購買今晚所需的食物及水的套餐,以及男生專用的兩頂帳篷。有平田和池的協助,帳篷很順利就組裝起來。日落前所有准備都結束,學生們各自隨意開始用餐。
「來,伊吹同學,你吃這個。」
櫛田走到保持一段距離獨自靜靜坐著的伊吹身邊。
然後遞出營養食品和一罐瓶裝水。
「這什麼意思……為什麼要給我?」
「你應該餓了吧?」
「我記得食物是以班級為單位來配給的吧?照理說不會有什麼備品。」
「嗯,但是沒關系。因為我們決定要小組內分著吃。」
櫛田隊的四個人在稍遠處露出笑容,向伊吹這邊揮揮手。也就是說,他們四個人平分三人份的食物及水,剩下的一人份則給伊吹。
「這豈不是很蠢嗎?你們每個家伙人都太好了。」
「別客氣,吃吧。還有待會兒我們來聊天吧。我們會在帳篷里等你。」
櫛田這麼告訴她,就回去小組的所在之處。
不惜減少自己的食物分量去幫助別班的學生──這事情看似簡單但事實上卻很困難。
正因為櫛田期盼大家都幸福,所以才辦得到這種慈善行為吧。
「欸,像這樣一看女孩子們的關系還真是明顯呢。」
正在吃飯的山內,指著班上各個團體。
「輕井澤率領的女帝隊伍、小櫛田的友好隊伍,再加上筱原的傲慢隊伍。然後堀北和佐倉則是各自獨自一人。」
男生比較呈現全體群聚用餐,但女生各自隊伍則都保持著距離。
那里明顯就像是有道牆壁,或說有道隔閡一般,彼此間彷佛就像是不同班級的團體。
要說例外的話,應該就是櫛田隊屬于中立,或說在所有地方都吃得開這一點吧。
「佐倉真可憐耶,居然自己一個人。我要不要去跟她一起吃呢?」
「最好別這麼做吧?你八成會讓她害怕。」
「可惡,我雖然很想跟她打好關系,但太畏縮不前也是個問題耶……」
佐倉在個性上,如果面對像山內這種強硬的類型,應該也會覺得難以相處吧。
即使我已經給了忠告,山內卻好像還是很煩惱,看起來很想上前並且坐立難安。
「什麼嘛,春樹。居然自己一個人在觀察美女,真狡猾。也讓我加入嘛。」
山內重複怪異動作。池看見他的視線便產生誤會然後靠了過來。
「佐倉的胸部無論何時看果然都非常棒耶。那不是高中一年級學生會有的大小。她的衣服都快要撐開了,真是太色情了。她只有這點魅力超越小櫛田呢。」
池凝視般盯著佐倉的胸部。山內隨即擋住池的視野。
「喂!你干什麼啊!」
「你別擅自用色情的眼光看著佐倉啦,你的目標是小櫛田吧!」
「是這樣沒錯啦。又沒什麼關系,偶像是屬于大家的吧?……春樹,你該不會對佐倉──」
「才、才不是這麼回事。好啦,我們趕快吃飯吧。」
看來山內似乎想把目標轉移至佐倉一事當作秘密。
這露營中的夜晚,時間就是多得不得了。因為這種戀愛話題而興致高昂,好像也是個很自然的發展。而正分工配給著食物的平田,察覺到某件事情。
「咦?話說回來高圓寺同學呢?」
本以為全班都集合了,但唯一沒看見的就只有高圓寺的身影。
「高圓寺的話,他表示身體不適,現在已經回到船上了。當然,因為他搞壞身體,你們已經被扣掉三十點。這件事情是在規則之上所以沒辦法。高圓寺中途退出,並被賦予一周都要待在船內治療及待命的義務。」
「咦咦咦咦咦咦咦!」
班上一齊發出受打擊之慘叫。
「開什麼玩笑啊!高圓寺那家伙!他在想什麼啊!」
平時冷靜的幸村大叫並且跺腳。
雖然我認為他是自由無比的男人,但沒想到他居然會擅自退場。那家伙感受不到自己升上A班的必要性。為了輕松,即使害班級失去三十點,他應該也不痛不癢吧。
「可惡!失去三十點了!真是太糟糕了!」
男女生好像都對高圓寺的行動感到滿腔怒火,然而本人不在場,大家也無法宣泄情緒。高圓寺那宏亮的笑聲,響遍在大家的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