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寂靜地開戰



無人島生活也來到了第四天。班上在迎接折返點之後就開始一點一點地產生變化。現在已經聽不見那些曾經大肆吵嚷過的抱怨。回過神來,這里就已經成了歡笑聲不斷的空間。這里有我們找到的玉蜀黍,加上池他們釣到的魚,也已經沒人抗拒飲用河水。另外還有同學找回來的水果等物資,我們比預定中還省下更多點數,就快要熬過這場考試。

包括中途退出等問題在內,目前我們使用的點數大約維持在一百點。照這樣順利進行下去的話,應該可以留下相當多點數並就這麼結束考試吧。這對于考試開始之前的D班而言,是個讓人非常能夠接受的數值。曾經身為最大反對派的幸村,應該也不會抱怨了吧。沒錯,沒有半個學生對這結果不滿。

我的腦中有某樣東西如針紮似的隱隱作痛。

我偷偷借來原子筆,把它和折起來的紙張一起放進口袋,接著離開基地營。我為了弄清這座我幾乎一無所知的島嶼情況而開始行動。

雖然這是我個人的想像,不過若要詳細列出這場特別考試的內容,我覺得其中八成是要確認班級內部有無合作關系的「防守測驗」。然後剩下兩成則是考驗對其他班級的偵查以及情報搜集能力的「進攻測驗」。

不過,這八比二的占比並不會就這樣反應至考試結果。倒不如說,可推測那兩成才含有足以大幅左右考試結果的要因。

目前我們已經掌握各班考試方針。那麼,要做的事情不用說,當然就是對其他班級發動攻擊。

因此,我開始往A班的范圍移動。就如D班以河邊為中心來行動,A班應該也是把洞窟周圍當作活動范圍。

葛城並非毫無意義在最開始就占領洞窟。洞窟這據點的真正魅力不是能夠遮風避雨,這個地點本身就帶有意義。

我在森林里徘徊一段時間之後,隱隱聽見海浪的聲音。我稍微加快腳步,就這樣撥開樹林,成功地來到海岸。

「噢……」

我緊急刹住停下腳步。因為前方沒有立足點,變成了一片懸崖。

「我記得從船上看見的地方……是在這下面。」

當時我隱約看見距離洞穴相當近的這個地方有著好幾項設施。

我心想不知有沒有可以繞道下去的路線而沿著懸崖走,接著就在一瞥之下應該會漏看的死角里發現一架梯子。我抓住梯子試著用力拉扯,不過它好像有牢牢釘上,貌似相當堅固。我于是使用梯子往懸崖下方前進。

這是個如果在登島前沒先發現就到達不了的地方呢。不久我發現一座小屋。小屋門口裝有證明它是據點的裝置。我從窗戶窺視屋內,看見了感覺是拿來釣魚等等的道具。也就是說,借由占領這個地方,即使不向校方租借釣具也可以捕魚。

我接著確認了占領有無……結果如我所料,上面的文字是A班。剩余時間大約是四小時。

葛城他們確保洞窟後就來到此處開始占領──這麼理解應該不會有錯。

這個據點要是沒在搭船階段就發現,那我們就連它的存在本身都不會知道。

小屋在懸崖的正下方,因此占領瞬間也沒有會被周圍看見的疑慮。

室內的道具沒有被碰過的跡象,上頭堆積著灰塵。也沒看見它被當作據點來運用的痕跡。我從口袋取出地圖,標記小屋的位置。雖然當然只有粗略的位置。要准確測量地點,想必將需要大量的時間。

我標完記號就再次折起紙張,接著把它收進口袋。

除了小屋之外這里貌似什麼也沒有,我于是再度使用梯子返回原本的道路。

「繞行島嶼時我似乎在那里看見一座塔……」

雖然是依靠記憶,但我再次環顧四周,一面注視著感覺有人踩踏過的地面,然後就像是循著足跡似的進入森林里。

不久後,這次我抵達一處有著高台的地方。這里也是據點嗎?

要是爬上裝設的梯子似乎可以一覽海邊,不過我不認為它是那麼有用處的設施。也就是說,這當中也有不怎麼派得上用場的據點嗎?

我為了確認裝設在設施牆上的裝置而靠近它。這里的終端裝置和剛才那個不一樣,處于沒被占領的狀態。這項設施的存在本身就很巨大,雖然說位于內陸,卻比較容易讓許多學生找到。換句話說,也不曉得現在會有誰在哪兒監視著這里。這應該是他們幾乎同時間發現的據點,不過他們卻沒占領這座塔。這當中差別就在于「會被敵人發現的可能性」。

葛城是個謹慎的男人,是只會采取踏實戰略的人。這男人不會貿然靠近身邊的甜蜜誘餌。

盡管處于無風狀態,我卻發現附近的茂密樹林突然正在搖晃。

「看來不占領的理由並不只是為了慎重起見嗎……」

「你在那里做什麼,這里可是我們A班在利用的場所。」

兩名男生像在等待獵物落入陷阱似的從茂密之處現身。

我雖然離開終端裝置,但他們就像是要夾擊我而包圍過來。一人隨即上前察看終端裝置的情況。應該是要確認是不是我占領了據點吧。

「你是誰?我沒見過你呢。」

看來我這自稱是「躲在石頭背面的鼠婦」之D班見不得人的存在,並不廣為人知。(注:鼠婦是一種喜歡藏在陰暗潮濕處的昆蟲)

眼前的男人手上拿著樹枝,像是把它當作武器一般伸向我的喉嚨,並且恐嚇似的叫我報上名來。

「我是D班的綾小路。」

我立刻屈服于這些威脅,當然毫無保留地報上了姓名。

「我們來調查他有沒有攜帶可疑物品吧。」

他們就像盤問嫌疑犯的警官一般包圍過來,然後把手伸到我的口袋,並檢查我的腳踝有沒有藏著什麼東西。

「這並不是暴力行為,你了解吧?」

這問題應該只存在一種回答。我點頭答覆。

他們從我身上搜出的物品有原子筆以及折起來的紙張。那兩樣東西都被他們發現了。

「為什麼要帶原子筆?……手繪的地圖嗎?」

他把我粗略畫下的島嶼以及記載有無占領的部分面向我。

「還給我。」

我雖然伸出手,不過他們也不可能老實還給我,我因此抓了個空。

「你的目的是什麼?你是單獨行動嗎?」

對方對我拋來疑問,我則陷入了沉默。時間經過三秒、四秒。我像在逃避沉默氣氛般如此出聲。

「……我不能說。」

「原來如此。不能說也就代表著有人在幕後操縱著你,對吧?是你們D班全班策劃著什麼事情嗎?還是說只有一部分的人呢?」

這情況就猶如警察質問嫌疑犯。我接二連三被他們追問。

「我不能說。要是說出來……我就會回不了班上。」

「身為小嘍啰還真是辛苦耶,綾小路。哎,好吧。不過,我雖然不知道你被托付什麼任務,但你可別再做出多余的舉動。給我乖乖地待在你們的基地營。」

這些家伙不可能有權利命令我,但他們的態度非常強勢。


「我還有一件事想問你。你要是說出誰是收下鑰匙的領導者,我們就會准備報酬來支付你,而且金額還會是十萬、二十萬。」

「──你們是要我為了錢而賣掉班級?」

「要怎麼理解我們的話是你的自由,不過我們也會對其他人做出相同提議。我話先說在前頭。這麼一來,這就會是誰先誰就獲得酬勞。」

A班的這項戰略基本上沒風險。這是個只要有充裕金錢便可能實現的簡便方法。雖說機率很低,但也不能完全舍去會有學生因為利欲熏心而出賣伙伴的可能性。

「總覺得這令人難以相信。你說要給錢,那是要怎麼給?這里也沒有手機吧?」

「我們確實無法立刻支付酬勞。有必要的話我們也可以寫下字據。」

換句話說,他們打算交換契約,考試結束之後再把錢──也就是個人點數彙給我嗎?

「字據啊。作為參考我想請問一下……要是我告訴你們,我能得到多少點數?」

「這就要取決于你的態度了。」

「能讓一個信得過的人來處理嗎?比如說葛城之類的,或者是坂──」

我說出這名字的瞬間,一名男生突然臉色大變。

「你為什麼要在這邊說出葛城的名字?」

「……我聽傳聞說A班的代表人物是葛城。」

「別笑死人。A班的代表人物是坂柳,才不是什麼葛城。你可以走了。」

A班學生們的模樣看起來就像是在說「沒你的事了」而讓出路。看來起碼這兩人好像是葛城的敵人。那這些家伙是聽從坂柳的命令在行動的嗎?還是說做出指示的人是葛城?這件事有必要弄清楚。

1

我為了了解C班狀況而來到海邊附近,環顧他們的基地營。昨天為止都還在狂歡的此地已變得相當冷清,門可羅雀。

「哎呀~真是讓我大吃一驚呢。雖然我覺得他很不尋常,但沒想到居然會做到這種地步。」

當我正漫不經心地盯著這幅光景時,從後面前來



此處的兩人組向我攀談。

「你也是過來偵查的嗎,綾小路?」

是B班的一之瀨與神崎。他們兩個也是來探查C班狀況的嗎?

「我是負責出來搜尋食物的。我在森林里隨意進行搜索,結果就來到了海邊。」

「我想就算現在是白天,單獨行動也很危險呢。」

我收到來自一之瀨的溫柔勸告,我只有附和她而已。他們兩人藏身于陰影之下一邊查看C班的情況。他們會躲起來也代表有這麼做的理由。

「哎呀──完全沒人了耶。就像神崎同學所說的,這好像是中途棄權的戰略呢。」

她搔搔臉頰,同時覺得遺憾似的歎了口氣。

「我原本打算猜猜C班的領導者。但這樣應該就沒辦法了吧?假如他們全班都撤離,那我們連線索也沒辦法找。」

「我稍微想了想,C班已經用光點數了,對吧?所以就算我們看穿他們的領導者是誰,他們是不是也不會受到懲罰呢?」

「既然學校說不會對第二學期造成負面影響,那他們應該就不會變成零分以下了吧。」

一之瀨好像覺得有些無趣而嘟起嘴。

我們三人環視的C班根據地已經空無一物,擴展在我們前方的就只有一片虛無的空間。這里只剩下校方在角落設置的帳篷。

雖然仍有幾名學生正在海邊玩耍,不過這應該也是時間問題了吧。

「即使用光所有點數的戰略不值得誇獎,可是這也相當厲害呢。」

「這種事情就算想到也不會去實踐。這是場為了累積加分的考試。龍園在放棄的那一刻就已經輸了。」

一之瀨與神崎用好像有點同情的表情面向變得空無一人的海邊,並如此說道。

「猜測誰是領導者,難易度果然非常高呢。辦不到辦不到。」

「乖乖放棄並腳踏實地度過考試似乎比較好。」

「嗯嗯,對我們來說踏實的戰略是最好的呢。」

這兩人說的話不知是真是假。他們把自己的應考方針毫無隱瞞地講給我聽。

一之瀨他們領悟到偵查C班沒有意義,便將視線移開海邊。這正好是個好機會。我原本打算勉強詢問平田或櫛田有關坂柳的事情,不過如果是這兩個人的話,感覺應該會對此很有了解。我現在想盡可能避免做出會讓D班學生們發現自己行動的舉止。

「我偶然聽見一些消息,A班現況是葛城與坂柳的團體彼此對立,是嗎?」

「關系不好是事實呢,他們好像沖突得相當激烈。這怎麼了嗎?」

「不,我只是受到堀北命令有時間就去調查這件事情。她說瓦解A班的機會就在這里,還是怎麼樣的。即使沖突激烈,但再怎麼說,他們在考試上還是會聯手吧?」

「與其說聯手……因為這次就是坂柳同學缺考呢。現在好像是葛城同學一個人在努力喲。所以所有意見應該都是葛城同學在統整,對吧?」

一之瀨歪頭尋求神崎的意見。真沒想那名叫坂柳的學生會是缺席者。

「葛城是個聰明的男人。假如坂柳不在,葛城也不是他底下的人能夠抵抗的人物。他們應該不會做出那種內部分裂的行為吧。因為這麼做也沒好處。」

若不假思索地接受這些事情,剛才那兩人就是依葛城的指示在行動。

「是呀,應該就是這樣沒錯。不過跟著坂柳同學的學生們應該很不快樂吧。那兩人的性格是兩個極端,所以意見絕對會產生分歧。」

「兩個極端?」

「革新派與保守派?攻擊與防禦?進攻與防守?──他們就像這種感覺想法完全顛倒,所以好像總會互相碰撞。一想到A班是在那種狀態下表現傑出,我就覺得很可怕呢。因為要是A班順利統一步調似乎就能發揮出A班的真正價值。」

「原來如此啊,我之後會轉達給堀北。真是的,我很想叫她自己調查,但她就是很會亂使喚人呢。噢……剛才那句話請你們當作沒聽過。要是事後惹她生氣會很累人。」

「啊哈哈,我會保密。不過真不塊是堀北同學呢,著眼點很好。那兩個人要是完全對立並激烈爭執,那就算自我毀滅似乎也不奇怪。哎,雖然現階段我們沒辦法做些什麼。」

神崎確認手表時間,接著開始向一之瀨提議差不多該回去了。

「我也差不多要回森林找食物了。要是空手而回可會惹人生氣。」


「那就這樣嘍。我們彼此都要小心別受傷,一起加油吧。記得千萬別亂來喲。」

一之瀨這麼對我說。我小聲答了一句:「謝謝。」

2

那是無人島特別考試開始不久前發生的事情。我就稍微講講第一學期結業式那天的事吧。

當時我非常歡欣鼓舞,因為我正細細品味著人生第一次能盡情享受暑假的喜悅。

然而,手持鐮刀的死神就像是要奪走我那份喜悅似的,毫無預警地現身。

「綾小路,回去之前我有些話要對你說,請你過來輔導室。」

茶柱老師在班會快要結束時留下這些話便離開教室。

「什麼啊,你干了什麼事情了嗎?」

做完回家准備的須藤背起包包前來詢問。

「我不記得耶。」

「是呀,因為你平時可是過著普通且腳踏實地的低調生活呢。」

「什麼嘛,還用那挖苦的表達方式。」

「挖苦?我並沒這麼打算呢。難道你是這麼感受到的嗎?」

討厭的家伙……我受傷的心靈因為悲傷而落淚。

相較之下,須藤就是出于擔心才前來搭話的好家伙。對吧!須藤!

「欸,堀北。那個,你暑假……有空嗎?我們一起出門吧。」

須藤坐在我的桌子上一心專注于堀北……他完全沒在擔心我。

「為什麼?」

「這……該說因為這是暑假嗎?要是不好好享受,那可就虧大了吧。我們可以去看看電影、買買衣服之類的。」

「真是無聊呢。這和暑假也沒有關聯性。說起來,你為什麼要邀請我?」

「你、你問我為什麼。為什麼你在這方面遲鈍成這樣啊……」

面對打從心底不解的堀北,須藤用力搔搔頭。但他隨即轉換了心情。

「所以就是那個啦。就是那個了吧?男人在假日時邀約女人也就意謂著……」

雖然我也很想見證須藤的這份努力,不過茶柱老師叫我過去。

討厭的事情最好先趕緊解決。

「喂,你要去哪里啊?」

我不知為何被須藤叫住。

「去哪里?我被老師叫過去,所以這也沒辦法吧。」

「稍微占用點時間應該沒關系吧?就算是陪在我身邊也好。」

他這表現真的非常惡心。他粗壯強健的手臂抓住我的手腕不放。

「你就守望著我的戰斗吧,然後好好地輔助我。」

「你不要說些亂來的話啦……」

「再見。」

堀北在我們進行無聊爭論的期間,就做完回家准備並且離開座位。接著毫不猶豫地離開教室。須藤目瞪口呆地目送堀北的身影。

「……可惡,完全不行耶。我去社團活動好了。」

堀北這個目標人物一不在,須藤就釋放了變得不需要的我。

我抵達輔導室前,就看見茶柱老師靠在門上低頭等待我。

「進來。」

「我完全不明白您叫我過來的理由。」

「里面說。」

我的憂郁度儀表因為被老師反覆簡短回話而向上飆升。

要是她能說出像是「讓我看看宴會上會表演的拿手絕活」這種話,並讓我表演搞笑橋段就能結束約談,那就太好了。

「雖然聽見輔導室會讓人有種不愉快的印象,但這里意外是個不錯的地方。要說為何的話,那就是因為這里不會有人監視。這是校方顧慮到師生經常要討論涉及許多個人隱私的事。」

這麼說起,室內確實找不到像是理當應該要有的監視攝影機。

「所以您要說什麼事情?我現在要去擬定暑假計畫,可是很忙的呢。」

「這話還真可笑,你應該沒有朋友吧?」

「不不不,這說得有點太超過了吧。我可是有少數幾個朋友的喔。」

「雖然人數用兩只手手指就數得完,不過重要的不是人數。」我如此辯解道。

說起來就算自己擬定暑假計畫,不是也很好嗎?

「我今天會叫你過來是想讓你稍微聽聽我的人生經曆。」

茶柱老師的人生經曆?這還真是令人超乎想像的驚人展開。

我不懂她指名傳喚我來說這種事情的理由。我對這也沒興趣。

「這是我當上老師以來,至今都沒對任何人說過的話。你就把這當作是胡言亂語來聽吧。」

「在這之前我去泡杯茶吧。您的喉嚨也很渴吧。」

我從折疊椅上起身,接著打開茶水間的門。里頭沒有人在嗎……


「這些話我並不打算讓其他人聽。你若理解了就回到座位上。」

「…



…也是呢。」

我就這樣關上茶水間的門,回到茶柱老師面前。

「你們D班學生怎麼看待身為班級導師的我?」

「又是個抽象問題呢。我認為您是個美女──請問我能這麼回答嗎?」

老師雖然面不改色,但我一開玩笑,肌膚就感受到她所流露出的殺氣。

「呃──……如果不介意我拿其他老師來比較,那我覺得關于D班的前途,您似乎認為怎樣都無所謂,是個對學生沒興趣的冷淡老師──應該就是這樣了吧。」

她既不像B班班導星之宮老師那般友善,也沒有C班班導坂上老師那種幫助學生的態度。

「我有說錯嗎?」

「不,就如你所說的,我沒有要否定任何一點。不過這和真相並不相同。」

茶柱老師在這邊稍作停頓,接著就像回想起什麼事情一般,稍微仰望天花板。

「我以前是這所學校的學生,和你們一樣都是D班。」

「該說是覺得意外嗎?我還以為茶柱老師您會是個更優秀的人物呢。」

「呵……我們那時代的情況不像現在這樣有著極端的差異。當時並非三足鼎立,應該要用四足鼎力來表達吧。直到接近畢業的三年級第三學期,A班和D班的差距就連一百點也不到。那是場勢均力敵的比賽,班級平衡甚至還會因為一個微小失誤而崩毀。」

茶柱老師感覺不是在吹牛,她的說話方式反而比較像在後悔過去。

「那麼也就是說那個微小失誤發生了,對吧?」

「對,失誤突然到來。D班因為我犯下的錯誤而被打入地獄,結果成為A班的目標、夢想全都崩壞了。」

我雖然覺得遺憾,但是忽然和我說這種過去的話題,我也很傷腦筋。不如說感覺很不舒服。

「我無法領會這些事情。這些人生經曆跟我有什麼關系嗎?」

「我認為為了晉升A班,你是個不可或缺的存在。」

「我還在想您要說出什麼事,這是在開玩笑吧。」

被您不自然地抬舉、誇獎,我覺得很開心──我不可能說出這種話。

「幾天前,某個男人聯系了學校,說要讓綾小路清隆退學。」

茶柱老師身上散發出的氛圍突然急遽改變。也就是說從這邊開始才是正題。

「讓我退學?這還真是意義不明耶。雖然我不知道那個人是誰,但校方不能無視本人意願就讓學生退學吧?」

「當然。無論第三者說什麼,我們都無法讓你退學。只要你是這所學校的學生,你就會受規則保護。不過……假如你做出問題行為那就另當別論了。抽煙、霸凌、偷竊、作弊。如果你反覆引起什麼丑聞,退學就無可避免。」

「很遺憾,不管哪個我都不打算去做。」

「這無關你的意志。也就是說只要我判斷是這樣,那麼一切都會成真。」

「難不成您是在威脅我?」

我才在想她的措辭很可疑。但換句話說,事情就是這麼回事。

「這是個交易,綾小路。你為了我而把A班當作目標,我則為了保護你而全面性給予輔助。你不認為這是個很好的交易嗎?」

我從遇見她的時候開始,就覺得她是名奇怪的老師,但真沒想到她居然會威脅學生。

我豈止嚇得目瞪口呆,這種事簡直令我發笑。

「我可以回去了嗎?這話題我不打算再繼續聽下去。」

「很遺憾,綾小路。那你就會遭受退學,D班則又會再次抵達不了A班。」

她的說話方式、態度完全不留余地。這女人是認真打算決絕我。

她為了自己未能完成的夢想而打算利用我。

「我再問你一次吧。你要以A班為目標還是要退學?你選個喜歡的吧。」

我將左手抵在長桌上並挺出身體,揪起了茶柱老師的衣襟。

「我回想起堀北對你表示不悅時的事情了。她的心情應該就跟我現在很類似吧?這就好比穿著鞋子走進別人家里一樣。」

「──是啊。」

至今為止都一直很強硬的茶柱老師自嘲似的笑了。

「我對自己也很驚訝。我發現自己竟然還沒放棄A班。」

雖然只有一點點,但總覺得她的雙眼有些濕潤,感受不到平時的冷淡。

茶柱老師握住我那雙仍揪著她衣襟不放的手臂,眼神隨即恢複以往的堅定。

「我本來在想要是你可以自發性引領D班就好,可是現在已經沒有余地再多給你猶豫時間。現在就在此做出決斷吧。你要幫我,還是不幫我?」

「星際大戰」的主角路克,拒絕冒險的邀約,選擇回到叔叔的農莊。可是最後還是被卷入戰火的漩渦之中。這就是所謂的命運。

這女人的往事應該只能相信一半吧。我也不知道她話里有幾分真。

「您說不定會後悔喔──對于您想利用我的這件事。」

「放心吧,我的人生已經滿是後悔。」

這就是快放暑假時發生在我身上的麻煩事。這是我一點都不想去回想的事情。

雖說如此,不過以我立場來說,我也不能失去現在的校園生活。

為了守護自由而舍棄自由──這實在很愚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