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平穩的日常生活突然間就……



無人島上的特別考試結束之後已經過了三天。我們高度育成高級中學學生搭乘的這艘豪華游輪上沒有發生任何事,維持著平靜的時光。

對謳歌青春的學生來說,無人島上的野外求生是種很容易失去冷靜判斷的情況,事到如今應該也不必多說。

我們男生基本上是野獸──是種渴望著性的肉食動物。男生會看著草食動物的女生們成群互相嬉鬧,一方面同時期待日後是否會有什麼命運般的進展。這里是一應俱全的豪華游輪。我們正處在連討人厭的事情都可以忘卻的夢幻般旅行里。就算誰和誰墜入情網也都不奇怪。

這只是無意間聽見的謠傳,不過我聽說船上誕生了幾對情侶。很遺憾,這種會喜悅到忘乎所以的事情不可能發生在我身上。大部分時間我都是孤身一人。

這和考前狀況沒任何不同。

不……圍繞在我周遭的環境應該確實正在開始改變。

盡管這不是我的本意,但我入學以來的計畫被強制進行了大幅修正。原本,我是出于某個理由才選擇入學這所學校。

「到畢業為止的期間,學校將強制斷絕學生與社會上的接觸並且禁止外出」。

我的目的就是這則校規。

然而,現在「某個男人」卻強行企圖從外面的世界接觸我。班導茶柱老師把這項徵兆告訴了我。豈有此理的是,茶柱老師還威脅要是我不協助她以A班為目標,就要強行逼我退學,把我逐出這個樂園。這是聖職者不該做出的殘忍行為,可是無力的我也沒有接受以外的其他選擇。要說為什麼,因為我沒有足以確認真偽的辦法。這麼一來,就算我不願意,也會變得必須假定這就是真相來采取行動。

不過,我不打算完全按照班導的想法來行動。根據情況不同,我也必須考慮在備齊必要消息的時候,同時由我這方來采取動作。

惡魔在我的腦袋深處傳來針紮般的低語。這不過是在被干掉前先下手為強就好的事。

──你應該想得到無數種逼她辭職的手段吧?

這種危險想法真的只有轉瞬即逝。我立刻就恢複我這種和平主義者會擁有的平常心。

「唉……如果我有足以移動地球自轉軸的拳擊力量就好……」

這樣我就可以不用為了這種小事煩惱,並且堂堂正正地生活下去。

我一面幻想不可能存在的七龍珠世界,一面望著窗外。

無人島考試結束之後已經經過三天,情況沒有任何變化。

野外求生結束後,大部分學生都不覺得考試會就這麼結束,預測校方將會前來挑起某些考驗。可是現在完全沒有那種跡象。船上就像是真的迎接暑假般的祥和平靜。大家于是就開始盡情享受起這快樂的旅程。

學生們當然開始放松,逐漸切換成「考試就這麼結束了」的樂觀心情。心想兩周旅行中的後半段一周,是替學生設想的純粹度假。正因為旅行第一天開始大家就被迫體驗無人島生活,才會產生這種松懈心態。不能說這想法不好。這時候最容易疏忽大意、危險就是世上的常態──即使有這種心理准備,也不代表可以好好讓事情度過。況且,放松下來有時也較能留下佳績。

「咦?難道你一直待在房間嗎?」

我獨自在客房眺望窗外可見的海景。和我同寢的其中一名室友──名為平田洋介的男學生前來向我攀談。

「我沒什麼理由外出走走,也沒有什麼會一起玩的對象。」

「沒這回事吧?應該有須藤同學他們和堀北同學她們吧。」

他們確實算是有把我納入「朋友」范疇,我自認也有把他們當朋友。

但就算屬于朋友范疇,只要我處在最低階級,我和其他朋友的待遇就會不同。

每逢出游,若有對象可以邀約,其中也會有那種十次里只會過去邀請一次的人吧。

我當然就是那種十次中只會被邀請一次的存在。

「我想綾小路同學你要是再積極一點就交得到朋友了呢。雖然我這樣很多管閑事。」

這個叫作平田的男人,是受到眾多學生廣大支持的人氣王。

尤其受到女生徹底信賴,還有個叫作輕井澤的女朋友。這種幸福美滿的男人,應該不懂提不起積極性的男人的痛苦。

「綾小路同學你是個很有想法的人,接著應該只需要一點點契機吧。」

我不需要這種看似溫柔卻殘酷的安慰。

我不需要「咦──〇〇同學你明明感覺就很受歡迎──」那種女孩子會說的話。我不需要我說「那你跟我交往」對方卻回答「這有點為難……」的那種發展。

我朋友和女朋友都交不到,所以才會像這樣子獨來獨往啊。混蛋。

「我預定十二點半開始要和輕井澤同學她們會合吃中餐,一起吃怎麼樣?要是你能過來,氣氛會很熱鬧喔。」

「輕井澤……她們?」

「嗯,大約還有其他三個女生。你不願意嗎?」

我稍微想了想。因為老實說我開始想和輕井澤稍微有些接觸。

但現在這個時間點應該不必著急。而且如果也有其他女生同行,那別說是進行對話,我認為場面絕對熱鬧不起來,還會徹底冷掉。

「我就不用了。我和輕井澤她們那團沒有特別要好。」

班上同學們的關系在第一學期結束的時間點就已經確立完畢。事到如今,我還有什麼臉去構築新的人際關系呢?我的眼前浮現輕井澤她們對我感到厭煩的模樣。

不知道平田懂不懂我這害怕人與人交往的情緒。他在我身旁坐了下來。

「我隱約了解你猶豫的心情。正因為這樣,我才希望你可以依賴我呢。」

他無論何時何地都維持著這張爽朗的臉龐。這是個令人感謝的提議,但我還是左右搖了搖頭。

「距離你們碰面只剩下十分鍾了喔。你還是別管我會比較好。」

「沒關系,我可以不用這麼急。而且,我覺得像現在這樣也很開心。」

對旁觀者來說,我的話聽起來應該就像是逞強或藉口,不過我真的是在某種程度上對現狀感到滿意。當初入學時我確實感受到自己有用「來交一百個朋友」的氣勢渴望著朋友,但是每個人自然而然會安頓下來的位置,從一開始就已經注定了。現在我可以坦率地同意──光是變得能夠和笨蛋三人組、堀北、櫛田、佐倉這些人交談,我的校園生活就不算是很糟糕了。即使如此,叫作平田的這個男人看見獨自度日的人似乎無法置之不理。

「那如果是跟我兩人單獨吃中餐怎麼樣呢?即使如此你也不願意嗎?」

兩人獨處的房間里。平田來床上與我相鄰而坐,對我投以認真的眼神。

要是我被他輕輕推倒身體,接下來說不定就會一發不可收拾。

「呃──我不是不願意……可是你和輕井澤有約了吧。」

「輕井澤同學她們無論何時都能一起吃飯。可是,我都像這樣和綾小路同學你同寢室了,而且至今為止我們幾乎沒機會可以一起吃飯。」

一般來說,即使不講理也想和女生一起吃飯才是健康男生的想法。

然而,平田卻能夠毫不猶豫優先和男人兩人單獨吃飯。

甚至幾乎讓人懷疑他說不定是有「那個」意思。

我雖然常常被平田迷得頭暈目眩,但還是保持著身為男人的理性。

「我事後會得罪輕井澤,你就饒了我吧。」

我為了想辦法拒絕,重複著委婉的否決。不過這好像刺激了平田的良心。對平田來說,我看起來應該就像剛出生無法邁出步伐並且顫抖著的小鹿吧。

「沒關系,輕井澤同學不是會因為這種事就怨恨你的人。」

不不不,雖然你笑著這麼說,但輕井澤就是這種人吧。就算她在平田面前裝乖,但平田應該也知道她對待其他人的時候性格非常苛刻。

即使如此,從平田眼里看來,輕井澤還是被他分類到「不是那種人」的范圍之中嗎?

這讓我聯想到心腸慈悲包容不良學生的夜巡老師。

「嗯,我還是拒絕輕井澤同學吧。」

平田有些強硬地這麼說完,就向輕井澤撥出拒絕電話。

我打算阻止,但平田用眼神和手制止了我。

「你有想吃什麼嗎?」

平田在電話接通前的期間,拋出這樣的問題。

「……我吃什麼都可以,不過我想避免油膩的東西。」

客船上有眾多餐廳櫛比鱗次。內容當然也很廣泛,從拉面或者漢堡這類垃圾食物,乃至法國料理都有。

想到現在還是白天,我就想盡量控制自己,吃些簡單點的食物。

平田真的在電話上乾脆地說自己有約,向輕井澤表示拒絕。我無法清楚聽見輕井澤的聲音,但平田強硬結束話題,並且掛斷了電話。

「……這樣真的好嗎?」

「當然。那麼我們去甲板吧。那里是輕食中心,所以方便用餐。」

平田像在引領躺在床上悠閑放松的我而打開了房門。

向我搭話、為我擔心,以及設身處地替我著想──雖



然這些事就和平常一樣,但就擅長觀察氣氛的平田來說,把不感興趣的我給帶出門,這樣好像有點強硬。說不定有什麼隱情。

「謝謝你在無人島的時候幫忙我。綾小路同學你幫我找了犯人,我卻沒有好好向你道謝,真是抱歉呀。」

「這事不值得道歉。我也沒派上用場。發現內褲賊的人是堀北。」

「結果上是這樣,不過我也很感謝你不表示排斥地協助了我喔。」

說到內褲那件事,我就回想起一件事情,于是決定問問平田。我好好地確認過周圍沒人之後,就開口說了出來。

「輕井澤的內褲後來有還給她本人嗎?」

「嗯,也因為犯人是伊吹同學,所以進行得意外順利。」

上次無人島考試發生一起竊盜事件。身為女生的輕井澤,她的內褲當時被偷走,班上因而陷入一片混亂。我們在男生的包包里找到那條內褲,D班男女之間的關系因此令人擔憂。不過也因為有平田保管那件內褲等轉機,最後才沒釀成大事。總之真是太好了。這是非常敏感的部分,我也很在意後續變得如何。

我在想說不定連平田也會錯失歸還的時機。

要是他們彼此間是可以若無其事還內褲的關系,這或許就是他們升上大人階段的證據。我們搭乘船內的電梯前往最上層的甲板。

許多同年級學生看來都以各自喜好的打扮盡情享受著暑假。

附近也有附設的游泳池,所以當中也有大膽穿著泳裝來來往往的男女。大家已經完全擺脫考試心情,這也是難怪。這種現況應該可以說是由在無人島封住、抑制住欲求所產生的那股反作用力造就而成。

而且,利用船內設施和飲食都不需支付手中的點數。換句話說,無論有沒有錢,一切都是免費的。如果玩的和吃的全部都免費,那要我們別失分寸才不合理。好像就只有泳衣和游泳道具是租借來的。不過這應該也沒什麼好不滿的吧。

在抵達目的地店家之後,我們發現一半以上座位都客滿了。

我們兩個像混進人群似的確保住還空著的座位。

「其實……我有些事想商量。」

平田就坐,把視線落在菜單上,隨即有些抱歉似的說出這些話。

「商量?」

果然有隱情。所以他才會想要和我面對面用餐的這種時光啊。該說這反而令人感謝嗎?這是個在受邀時能讓人接受的理由,所以我並沒有意見。

「來和不適合當作商量對象的我搭話,也就是說……這內容很局限對象嗎?」

選定我這種不符合擅長說話、傾聽的人物,應該有理由。

「你能不能擔任我和堀北同學的中間人呢?我認為今後D班要團結一致地努力下去,堀北同學果然是個不可或缺的人物。」

是這方面的商量呀。我點頭之後,平田就一邊道歉,一邊繼續話題。

「上次,我們D班因為堀北同學的活躍表現而獲得意想不到的成果。我覺得這一口氣提升了班上的士氣。最重要的是景仰堀北同學的人增加了。這是個很大的變化呢。」

「嗯,是呀。」

堀北鈴音這名少女是我作為D班學生入學之後的第一個朋友。對對方來說我應該也是最初的朋友。她現在也是個沒有其他像樣朋友的孤高之人。整體來說,她擁有很強的能力,是文武雙全的資優生。但缺點大概就是──高傲所致的那種不和任何人有瓜葛的性格,以及因為不擅與人相處而經常采取的強勢態度。

「正因為我們現在處在這種情況,包含我在內,我認為她應該要和大家相處變得更加融洽。我隱約覺得只要大家互相合作,似乎就可以升上C班或B班。不,是似乎就可以升上A班。」

假如這種話被某個不認識的人聽見,或許會覺得平田是在講好聽話。可是平田當初在入學沒多久的階段就很器重堀北。他應該從一開始就察覺堀北的潛能之高了吧。我不覺得他的話里有令人不悅的地方。

我對于這項提議認為幫忙也無妨。這件事情本身很簡單。因為如果只是要引見平田和堀北,即使是我也辦得到。不過,這並不會通往解決之道。

「可是,要是我去當中間人事情就可以順利進行,那就不用辛苦了吧。堀北就是那種人。」

就算我再怎麼想軟化她和周遭的關系,她也會嚴厲地說我多管閑事,然後結束話題。倒不如說,如果她發現我在暗地里采取行動也不奇怪,畢竟她是堀北。她恐怕會更與我們保持距離。她對于第一學期櫛田在咖啡廳里的行動所采取的對應,就確實證明了這點。

「嗯,我當然也自認很清楚這一點。堀北同學對綾小路同學你以外的人都沒有敞開心房。我也不打算強行要她敞開。所以我希望你把我的意思用你的方式轉換後再告訴她──在隱藏我的存在之後。」

然後,再由我轉述給堀北嗎?

反過來應該也一樣吧。我聽了堀北意見之後,再跟平田傳達詳情。

也就是說,這麼一來就可以不被堀北知道,並建立起看不見的合作關系。

「光聽是很簡單,但也沒這麼單純吧。平時我都任由堀北擺布……這麼說雖然會有誤解,但我平常不會特別拋出意見。假如我突然不客氣地說出這些話,她應該會覺得很可疑吧。文不對題的意見就姑且不論,但如果是你的意見,那正當性或者理由應該都會很確實。」

「可是,現在除此之外我想不出其他辦法。就算我和堀北同學商量,老實說我也沒自信可以順利說服她。這是苦肉計啊。」

「在這個階段就使出這種招式不會太早了嗎?」

他想和堀北聯手的心情已經充分傳達過來,但如果是這樣,也只能正面面對堀北了。我知道這是很困難的事,可是和他人互相合作就是這麼回事。

平田似乎也懂這種理所當然的事情。因為沒有人會像這家伙這樣,那麼替班級著想並且珍惜友誼。如果這麼想,那他這次提議就留有了疑點。

他好像對什麼事情感到焦急,而且迷失原本的自己。我自然而然回想起平田在無人島時的奇怪模樣。平田在D班屢屢被卷入麻煩,團結令人擔憂之際,進入了半恍惚狀態。那件事可是非同小可呢。

我點了吃起來很方便的三明治和飲料。甲板旁的游泳池有學生們在游泳,也有人就這樣穿著泳裝用餐。學生們看起來都非常開心。

要是池或山內在這里,那麼比起吃飯,他們的視線應該會被身穿泳裝的女生給奪去吧。我眼前的平田沒把目光投在食物或女生上,而是看著我沉思。

「是呀。就像綾小路同學你說的那樣,我的想法或許很膚淺。」

立刻承認自己判斷失誤的率直柔軟應對,也算是平田的魅力吧。

即使如此,他想和堀北建立合作關系的想法好像還是很強烈,完全沒表現出放棄的模樣。

「或許我應該好好思考接近她的方式呢。堀北同學屬于有點難相處的類型。綾小路同學,你是怎麼和她要好起來的呢?」

平田好像為了加深自己與堀北之間的關系,想先作為朋友來接觸她。

這份積極心態是正確的。要是我有做得到的事,我也很想助他一臂之力……

「關于這點,我都會定期向人表示否定,我和堀北並沒有特別要好喔。是最近好不容易才好像讓她認同我是朋友的程度。」

「堀北同學關系要好的人就只有你,所以你是個很特別的存在喔。」

特別的存在啊。在我總算和一個人要好起來的時候,這男人已經和四十個人打好了關系。這真不是他該說的台詞。或者,說不定正因為他已經可以和四十個人感情融洽,無法和特定的學生變得要好才會令他焦躁。

「你應該不必這麼焦急吧?第一學期才剛結束呢。」

團結力基本上必須共度相同時光才會增強,或是把我們放在像無人島考試那種既突發又嚴酷的情況下才會產生。當然,應該也可能藉由行動提升,但大致上那種東西都會脆弱地瓦解。

「把堀北不是那種急著想交朋友的性格也納入考量會比較好喔。」

我想這麼說最能得到平田的理解,于是就這麼告訴他。

「……說不定是這樣吧。」

我或許還是太操之過急了──平田再度露出反省之色。

「我好像連她的心情都沒考慮,就想拋出單方面的想法呢……」

這麼說給自己聽的平田這次好像接受了,大大地點了個頭,並且綻放笑容。

「對不起呀。邀你吃飯還擅自商量起事情。來,我們開動吧。」

他好像轉換了心情。我們兩個隨即開始吃起送來的餐點。然而,平田馬上就像是察覺到有誰接近,而用不知所措的模樣對我使眼色。

「啊──你果然在這里呀!平田同學!一起吃飯吧!」

輕井澤率領的女生們在甲板上發出開心的聲音,走了過來。

「呃──……輕井澤同學,我想剛才我已經在電話上通知過你了……?」

輕井澤她們將看起來很困擾的平田丟在一旁,接著拉開別桌的椅子,推開了



我,然後把平田包圍起來。安穩的用餐場合突然變得吵嚷。雖然我溝通能力上有困難,不過不用擔心,我已經很習慣這種時候的應對了。我應該要使用在第一學期學到的拿手技能「迅速退場」。

我拿起自己的食物安靜無聲地站起。雖然隱約覺得自己和平田瞬間對上眼神,但他立刻就被女生圍住,看不見蹤影。

這是把重點放在和同學打好關系所產生的少數缺點呢。為了別人而撥出自己的時間,于是就無法好好獨處。就算他有私人的煩惱,也會因為無法和輕井澤她們商量,而悶在心里。

1

我丟下被輕井澤占住的平田。因為沒什麼一起的對象和說話的對象,所以我決定回去房間。我不使用電梯,從樓梯返回船里。當我一回到我房間所在的三樓,就發現走廊上出現點點水斑。

這些水斑似乎一直延伸到我房間所在的那一端。我追尋痕跡似的走著,結果發現那里有一名穿著海灘褲,赤裸上半身的男人正優雅地走著路。

「客、客人!您就這樣身體濕答答地走在走廊上,我可是會很傷腦筋的!」

男服務生察覺緊急狀況,便急忙奔至男人身邊。不知為何他手上有一條毛巾。不知該說是准備太完善還是什麼才好,他的樣子就像是總是隨身攜帶似的周到。

「哈哈哈!看來被你發現了啊。」

「什麼發現,這樣就是第四次了。我已經告訴過您好幾次,請您從游泳池上來後擦乾身體再回到船內!這樣會造成其他客人困擾!」

看來他好像已經是慣犯了,所以男服務生才會事先准備毛巾。

「困擾?我可不記得自己被人說過半次這會是困擾呢。很不巧,我從懂事以來就是不擦乾身體主義。從前就會這麼說吧──所謂水嫩嫩的美男子。」

高圓寺將濕濡的頭發迅速往上撥,使水滴四散至周圍。男服務生看見這情況,便急忙拿毛巾擦掉走廊或牆上的水滴。

高圓寺好像覺得這慌張的模樣很有趣,于是停下了腳步。

「你有帶筆和紙嗎?」

「咦?啊,有、有的……我的工作性質會隨身攜帶著筆記本和筆……」

男服務生不懂話題發展,就這樣恭恭敬敬地拿出了原子筆。

「你知道知名人士的簽名,有時候會附上意想不到的增值價格嗎?據說在國外也有附加數百萬至數千萬價值的案例呢。」

「這……又怎麼了嗎?」

他流暢地在筆記本里寫了些什麼,就把本子遞還給男服務生。雖然我是遠遠看,但我看見紙上有用難以閱讀的文字寫上的「高圓寺六助」。

「這、這是什麼呀……」

「這很一目瞭然吧?是簽名啊,簽名。就算是便宜的筆記本,將來也一定會附上價值。我就送給你吧。給我心存感激地保管起來。」

看來高圓寺打算送禮給舍身(?)工作的男服務生,才寫下了簽名。然而,這件事似乎就是所謂倒添麻煩的好意,他一點都不想要。

不如說,原子筆和筆記本的消耗部分甚至是個損失。

「別擺出這麼疑惑的表情。將來我會成為一肩扛起日本的男人。我可是等著到時候要搭乘大船呢。當然,那會是艘遠比現在搭乘的這種民間船只還要更大的高級豪華游輪。」


就算說是豪華游輪,但只要不是那艘有著沉船命運的鐵達尼號就好。

高圓寺滿足地笑著。啞口無言的男服務生,對自由自在男人的失控好像已經失去制止的自信,凝視著被水滴弄濕的地板。他好像不願意再和高圓寺扯上關系了。

謠言是個會不脛而走的東西。同年級學生就像是覺得「我可不想被這個只顧自己方便的個性玩弄」,因此誰都沒有去勸戒高圓寺。最重要的是,同學們都已經體驗過這種與男服務生相同的境遇。

要是平田看見高圓寺,或許會稍微向他搭話吧,不過應該也不會責備他。即使責備也會被他忽略,或者最多就是像男服務生那樣被隨便地對待。

高圓寺這個男人是個毒藥般的存在。接觸他的無論是敵是友,都會感到痛苦。

我想避免被卷入麻煩事,而靜靜地走過兩人身旁。

君子不履險地。

「哎呀?這不是綾小路boy嗎?真巧啊。」

嗄……──我的喉嚨差點忍不住發出這個聲音。沒想到我居然會被他搭話。男服務生發現高圓寺的目標從自己轉移到我身上的瞬間,浮出了滿臉笑容。

就像是在說──啊,我被釋放了!

不不不,作為一名船員,這是怎麼回事啊……不管是怎樣的客人都應該要從頭效勞到尾吧。這就彷佛是單純喂養著寵物魚,而養不了就私自野放到河川里一樣。更何況,身為凶暴外來種的高圓寺,想必將會一只不剩地驅逐、侵擾河川的原生種。

「有什麼事嗎?」

「不不不,沒什麼事。我只不過是以schoolmates身分向你搭話。即使我們的身分地位不相稱,但你也是我的roommates呢。」

他再次迅速撥起頭發,水滴就像散彈槍那樣濺來我的臉和制服上。他本人當然只在乎自己撥頭發的方式,絲毫沒有察覺其受害者之類的事。

盡管我也受害了,但男服務生笑眯眯地守望著我的慘事。

嗯嗯,我可以深切了解你的心情──……才怪。

「那麼我就在此告辭。請您今後多加留意。」

男服務生使出逃跑這招,同時還留下了一句勸告。他好像打算結束最低限度的職責。當然,我可不想在這地方被迫和高圓寺獨處。

「請問你剛才在和高圓寺說什麼呢?」

男服務生的表情瞬間從笑臉轉為憤怒,但高圓寺看向男服務生的剎那,他又再次恢複成笑臉。簡直就像是阿修羅人(注:漫畫《金肉人》里擁有三張臉的角色)。

「不,呃,就如您所見,他的身體好像濕答答的,因此我才將毛巾──」

「換句話說,你就是來勸戒他的呢。打擾你們了,那我就先告辭了。」

我把男服務生傳來的球,強行以剛速球打了回去,接著溜之大吉。

「Boy,你是來勸戒我的嗎?」

「啊──不,這個,所以說……」

我總算從高圓寺手中逃離,打算返回自己的房間。

「可是……要是就這麼回房間,就會和高圓寺碰面吧。」

那樣的話,房間感覺就會變成一個有點麻煩的空間。這趟旅行之中,我有好幾次和他獨處的時間,那實在是不自在到令人難以置信。

我想要避免尷尬的氣氛,于是從右向後轉,決定錯開回房間的時間。

我想瞄准同寢的平田或幸村可能回到房間的時間回去。附近導覽看板上淺顯易懂地張貼著船內的地圖。雖然它不過是張地圖,卻被表在金框里頭。很像是豪華游輪會有的搭配。我環視地圖,在腦中描繪出可以打發時間的路徑,接著立刻搭電梯變換樓層,下去二樓。

船只一共分成九層樓以及屋頂,由地上五層樓及地下四層樓組成。一樓是休息室或者舉行宴會使用的樓層,屋頂則設置了游泳池、咖啡廳等。三樓到五樓部分是設有客房的樓層。三樓男生、四樓女生。包括老師在內,男女生都明確地被分了開來。只是男女生之間並沒有特別制定移動限制,所以就算男生往返女生的樓層也沒有問題。硬要說的話,就是午夜十二點之後禁止停留和進入的程度吧。順帶一提,其他樓層像是地下一樓至地下三樓里,有電影或舞台等各種娛樂設施。而位于游輪最底層的地下四樓則似乎有配電盤室等機房。關于地下四樓,應該可以說是和學生完全不相關的地方。

像是休息室之類可以二十四小時利用的地方,就算在深夜也可以自由進出,不過我們卻收到校方布達,通知極力避免深夜靠近。

我現在正走著的二樓,有好幾間和其他客房氣氛不同的房間,我不清楚何時會利用到這里。通道也很冷清,幾乎沒有學生蹤影。

這時,我口袋中的手機震動了一下。

我拿出手機,發現自己收到一封郵件。它是來自某名少女的邀約。該說是正好嗎?也就是說,我有了打發時間的安排。我沒有任何理由拒絕,于是便欣然答應。

2

「唉……唉──……唉唉唉──……」

我靠近身為寄件者的佐倉身邊,就看見她重複著非常煩惱的歎息。

「你怎麼了啊?」

「唔哇!啊,綾小路同學!」

我不記得自己有使用會讓人這麼驚訝的搭話方式,但對佐倉來說這好像是個突襲。她猛然伸直總是駝著的背脊,並且驚慌失措。

「抱歉,嚇到你了。」

「不、不會,我只是莫名有點緊張。」

她和朋友碰面似乎就會很緊張。看來她的私生活好像還是很辛苦呢。

「綾小路同學,你同寢的室友是平田同學、高圓寺同學,還有幸村同學……對嗎?」

「我嗎?嗯,是啊。這怎麼了嗎?」

我很意外她會來問我這種事。

「嗯……其實,



那個……我因為同寢室友的事情而有點煩惱……」

她應該和室友的關系不好吧。這很像是那個平時不擅與人相處的佐倉。只要看見她的表情,我就知道這是她的重大煩惱。

「你所謂的煩惱,是指想和她們變得要好,卻沒有辦法嗎?」

「該怎麼說呢……想和她們變得要好的心情,以及想要獨處的心情,我兩者都有。所以……我還真是沒用呀。」

佐倉變得很氣餒。她的語氣也很氣餒,不過我光是看見她好像很不安的雙眼,就馬上明白了。我不知道佐倉房間成員有誰,以我的角度來說,現階段沒辦法做出建議。

「附帶一提,和你同寢的人有誰?」

「嗚嗚……你願意聽我說嗎?是筱原同學、市橋同學,還有前園同學喲……」

她用極為意志消沉的模樣說出同寢室友的名字。

成員的性格實在都很強烈。說到筱原,她是和D班輕井澤關系密切且握有勢力的女生。她的性格倔強,就連和男生吵架也會正面對抗,是個值得依賴的人,可是她對合不來的對象卻很不留情呢……我想她對佐倉沒什麼想法,不過佐倉應該不是她會想去打好關系的對象。市橋平時穩重,但她類似筱原,都屬于強勢性格。前園我不太了解,但我對她的印象是容易和人吵架,以及態度惡劣。對佐倉來說,她應該是最難相處的其中一類人吧。面對這些成員,就算佐倉想努力拉近距離,假如她們不喜歡佐倉那種模樣,佐倉即使被討厭也相當有可能。光是至今為止她都沒有哭著找誰,我甚至都想摸摸她的頭,告訴她「真厲害、真厲害」了。

「可是,你為什麼要跟我說?」

「……我在想若是你的話,應該會給我什麼建議吧……」

佐倉小聲說道,輕輕點頭。

看來這是個我意外受人依賴的情況。佐倉接著馬上補充道歉。

「擅、擅自想來依賴你,真是對不起。綾小路同學你明明也很忙。」

「沒什麼關系。你就算找我商量,我也不會困擾。只不過能不能幫上忙,又是另一回事了呢。」

真哀傷。我本身和佐倉同寢的任何人關系都不太好,所以也無法順利幫助她。當我正在沉思有沒有什麼辦法的時候,客房的門打了開來。

「咦?綾小路同學和佐倉同學,你們在這種地方做什麼呀?」

從客房里冒出身影的,是D班的櫛田桔梗。

佐倉開朗的表情立刻就消失在云縫里。四周氣氛變得很不自在。她很不擅長控制自己的表情吧……她對櫛田的出現,明顯表示出抗拒的反應,但櫛田好像完全不介意,並繼續說了下去:

「啊,我並沒有打算打擾你們喲。我只是要去和朋友會合。」

「……我要回房間了。」

櫛田急忙打算拉住她,但佐倉還是快步跑回了船里。

「唔──……抱歉呀。真是個不好的時間點。我不搭話或許會比較好呢。」

櫛田合掌道歉。她沒有理由需要道歉。這只是佐倉不擅長與人相處而已。

「話說回來,總覺得這是回到船上之後第一次和你說上話耶。雖然我有遠遠看見你和各式各樣的人玩在一塊。」

櫛田即使在D班,也是個最受歡迎的人氣王。不,應該說是全學年第一吧。

她在入學典禮那天宣言要和大家成為朋友的目標,現階段眼看就要達成。除了佐倉等極少數人之外。

「今天我和C班女生們約好要一起玩。綾小路同學,你也要過來嗎?」

「咦……我可以參加嗎?」

「咦?你要來嗎?」

…………氣氛變討厭了。

我不小心透露想去看看的真心話。櫛田對于這句真心話好像瞬間感到不知所措。

這是客套話。換言之,確實拒絕客套話才是禮儀。

「我說笑的。你也知道我不是那種會參加的人吧?」

「真是的──也是呢。我有點嚇到了耶,綾小路同學你還真有趣呀。」

「是、是嗎?」

我不覺得她是認真覺得有趣,但櫛田這麼一說,聽起來就會像是發自內心,還真是可怕。

「那我走嘍。」

我們彼此簡單道別。這時,我和櫛田的手機忽然同時響起。

尖銳的高亢聲響。這是來自學校的指示,是活動有變更等時候寄信給我們的郵件鈴聲。即使手機處于震動模式,也會強制性發出聲響。由此可見其重要性之高。

「會是什麼事情呀?」

櫛田停下腳步並覺得奇怪,這也難怪。因為入學之後雖然有受到說明,但我們至今都沒收過半次重要郵件。沒想到第一次居然會是在暑假。

幾乎同時,船內也響起了廣播。

『在此通知各位學生。學校剛才向所有學生寄出了記載聯絡事項的郵件。請各自確認手機,並遵從其指示。另外,假如有沒收到郵件的情況,麻煩請向附近的教職員提出申請。由于內容非常重要,因此在確認上請不要有所遺漏。再重複一次──』

「……這是在講剛才收到的信……對吧?」

「大概吧。」

我們各自同時收到來自校方的通知。

我以遵循著廣播的形式,操作手機打開郵件。信里寫著下述內容。

『特別考試即將開始。請學生在各自的指定房間,及指定時間里集合。遲到十分鍾以上者將科處懲罰。請在今晚六點前集合至二樓二〇四號房。所需時間約為二十分鍾,請在使用完洗手間等,並將手機轉為振動模式或者關閉電源後再前來集合處。』

「特別考試嗎?」

這果然不是那種筆試或者測量體適能之類的呢。

我猜這會像是無人島野外求生那種一般學校應該不會舉行的考試。

除此之外,信上並沒有寫著任何顯示考試內容的文字。這是要我們從這封信里領會出某些事嗎?抑或純粹是要我們做好心理准備呢?目前還不明朗。

比起這些,看了信之後,我有些在意的地方。集合時間是晚上六點。另外所需時間決定為二十分鍾左右,時間非常短暫而且不完善。地點指定則在船內感覺似乎是客房的地方。這又是為什麼呢?就算說得再恭維,我也不覺得這環境適合舉辦考試。

「可以讓我看一下嗎?」

我打聲招呼,請櫛田讓我看看她也收到的郵件。基本上文章內容完全相同,不過只有指定地點和時間和我完全不一樣。她的集合時間是晚上八點四十分,所需時間同樣約為二十分鍾。而地點也大概距離兩個房間。

「為什麼要用這種奇怪的方式把我們叫出去呢?」

「……我毫無頭緒呢。」

唯一確定的就是我沒有好的預感。

我原本就不覺得巡航旅行會就這樣結束,看來事情正是如此。

船里感覺能集合一年級全體學生的地方……像是電影院或派對會場、自助餐餐廳等地方,我都事先走過了一趟。我想要是可以發現可疑動靜或者推測出考試內容就好。遺憾的是,當時我無法看出任何徵兆。

沒想到學校居然會隔離學生、限制條件,再宣告考試開始。

我透過手機對堀北傳出訊息,結果她很罕見地馬上就已讀。她大致上都是送出之後經過半天才看,嚴重時我的訊息也經常被放置許多天。這是因為她在同時間點收到來自學校的郵件嗎?我也依據這件事試著問了她。

『你剛才有收到學校寄來的信件嗎?』

『收到了。』

『我被指定從晚上六點開始,你呢?』

『我是晚上八點四十分開始。看來時間很不一樣呢。』

「八點四十分啊……」

她和櫛田的時段好像相同。也就是說,男生和女生被分成兩組了嗎?

現在我能想到的就只有這些。我又再次告訴她我的考試開始時間是晚上六點。

『我很在意時段不同呢。假如考試開始時間不同,那就會有先知道題目,與晚知道題目的人,似乎會產生不公平。』

『現在什麼都還說不准呢。』

我和她一來一往地聊著這樣的訊息內容。接著又馬上收到了來自堀北的訊息。

『我很在意各種事,但總之時間到了,也只能先去一趟了呢。你的時間好像比較早,再麻煩你報告情況。』

『我知道了。』

我簡短回覆,但她並無馬上已讀的跡象。看來好像是關機了。

「綾小路同學?」

櫛田好像很在意把注意力集中在聊天室的我,而在附近往我這里窺伺情況。雖然我也想從櫛田那里詢問學校集合結束之後的事,但想到這應該會造成她的困擾,于是就作罷了。我就暫時觀察情況吧。

之後再說應該也不遲。

3

收到學校召集信的我踏入了二樓。我在離指定時間還有約莫五分鍾時抵達了目的地。

平時照理不會有學生在的樓層,現在有好幾名學生正在閑晃。雖然我無法確認他們是誰,不過可以看見他們進了附近的房間。其人數不是只有一兩人。時而也會有學生前來這



層樓層,經過我身旁,接著又消失在別的房間。

「是別班的學生嗎……」

一開始我本來也考慮要在入口前等待,不過房間里也有可能已經開始在做什麼事情了。最重要的是,我覺得被其他學生看見自己的身影也很討厭,所以決定開始行動。我一敲門,馬上就得到了回應。

「進來。」

得到允許後,我就踏進了一間房間。在那里,我看見身穿西裝,體格健壯的A班班導真嶋老師正坐在椅子上。他的視線落在小桌子上的資料。

而真嶋老師前方,則有兩名男學生坐在椅子上。

這兩個都是我認識的D班同學。

「剩下兩張椅子的其中一張是綾小路殿下的呀?咳波!」

發出奇妙狀聲詞的,是叫作外村的學生。他被男生稱作博士,並且受到景仰。他的身材以高一生來說有點太胖,然後戴著眼鏡,形象上屬于宅男風格的男生。不過他就如外表那樣,事實上就是個宅男。熟習于曆史和機械。雖然言行或講話語尾經常有我無法理解的部分,但他出乎意料地是個能夠和我進行溝通的人物。

「事情變得很奇怪呢,綾小路。」

坐在博士隔壁的也是我船上的其中一名室友──幸村。

博士與幸村。他們兩人的關聯平時並不深。然而,這到底是何種機緣呢?校方集合這些成員,究竟是要開始做什麼事情呢?

「你在做什麼?快點坐下。」

真嶋老師頭也沒抬,就指示我就坐。我不發一語地坐在幸村隔壁。

我在意的是,我的隔壁還備有一張空椅。

從狀況推測看來,這似乎將會由一名老師和四名學生來進行……但為何人數這麼少呢?

只要再來一個人,就可以明白我們四個人之間看不見的共通點,或者是其中理由了嗎?

「還要等一個人過來,你們乖乖等著。」

從這氣氛看來事情無疑非同小可。這是新的暴風雨、考試序幕的預兆。

假如這是場考試說明,那麼內容不尋常一事,現在就已經很顯而易見了。考試通常為期公平性,一般都會全體同時受到說明。這點就算是桌上的筆試,或者無人島上的野外求生,也都是一樣的。盡管如此,這空間卻是個封閉環境。聚集少數人的意義究竟為何?或者是我操心過頭,這只不過是個事前階段而已?

總之現在就算腦子想東想西,也不可能得出什麼答案。

即使坐在椅子上,我們也持續著沉重的沉默氣氛,我們三個和老師之間也不可能進行多余的對話。雖然說距離預定時間還有些時間,但我真希望另一個人趕快過來。這里也有每個房間都設有的音樂盒式座鍾。秒針滴答轉動的聲音,響遍這等同無聲的房間內。時間終于過了約定的六點。剛才動也不動的真嶋老師只看了時鍾一眼。而幾乎與此同時,有人敲了敲房門。老師和剛才我敲門時一樣說出一句「進來」。房門接著被慢慢地打開。

「打擾了──」

不久,輕井澤發出聽起來很拖泥帶水的聲音進了房里。我猜測對方會是D班的某人,不過真沒想到會是輕井澤。正因為我以為會是某個男生,所以這完全是預料之外。

「咦?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幸村同學他們會在這里?」

這個我才想問。我對這奇妙的組合也藏不住困惑。博士好像沒有想得太深,不過幸村看起來也很困惑。

「學校應該已經說過要嚴守時間,你可是遲到了。趕快就坐。」

「是──」

輕井澤對我們的存在和真嶋老師說的話有些不服氣地回話,然後就走到了椅子前方。她瞥了我們這邊一眼,就拿起椅子稍微和我拉開距離,接著坐下。雖然是幾公分的距離,但即使是拉開一毫米的距離,我也會有點沮喪呢……

「你們是D班的外村、幸村、綾小路、輕井澤,對吧。那麼接下來我要進行特別考試的說明。」

我在郵件寄來的那個時間點就能推測到這點了……但這果然是場考試說明啊。

不過從這四對一的謎樣成員,及單人房的情況看來,我就只有種麻煩的預感。

「等、等一下啦。我搞不懂意思,考試說明是指什麼?考試不是已經結束了嗎?而且其他人呢?這樣好奇怪喔。」

輕井澤好像沒辦法安靜聽人說話,馬上就說出了疑問。

這家伙有好好閱讀信里的文章嗎?

「現階段我不接受任何提問。請安靜聽我說。」

真嶋老師不出所料對輕井澤投以傻眼的冰冷視線。

校方不會輕易為我們回答這種問題。


「唔哇,出現了。動不動就那樣。」

真嶋老師平常就經常被學生說很冷淡。這點即使是在這個考試說明的情況下也是一樣。茶柱老師也是很冷淡、冷靜,而且不會關照學生的老師。而這名真嶋老師同樣也不是那種會特別關照A班學生的老師。只不過,他和茶柱老師決定性的差別,就是相較于看起來沒干勁且不合作的茶柱老師,真嶋老師的情緒總是沒有起伏。這大概是因為他對誰都保持相同的一定距離吧。

「這次的特別考試上,學校將全體一年級學生比喻成干支並分成十二組。我們會在那些小組內舉行考試。考試目的是考驗Thinking能力。」

比喻成干支並分成十二組?意思是把D班分成三組,再把組別代入十二干支之中的任意三個嗎?

然後考驗的能力是「Thinking」。

換言之,就是思考能力、深思能力的意思。這是和這點有關的考試啊。

「什麼是Thinking?」

輕井澤才剛被要求安靜,卻又再次提問。

這應該已經是反射性提問了吧。

「我說過了吧?我不會接受提問。」

輕井澤再次受到真嶋老師的勸戒。再怎麼樣她似乎都感受到了情勢的重要程度。雖然明顯從表情中流露出不滿,但她還是閉上了嘴,表現出要聆聽說明的模樣。

幸村和博士也是如此,雖然不知道他們認真思考到何種程度,不過他們也靜靜聽著說明。

「社會人士會被要求的基本能力大略分成三種類。Action、Thinking、Teamwork。具備這些能力的人,才會得到成為優秀大人的資格。之前的無人島考試,內容比重是放在團隊合作。不過,這次是Thinking。這會是一場需要思考能力的考試。思考能力換言之就是分析現況,然後厘清課題的能力。把針對解決問題的過程弄清楚,再進行准備的能力。還有發揮創造力,創造出新價值的能力──你們今後將會變得很需要這些。」

這是個很周到的說明,但因為一口氣得到說明,他們三個的頭上好像都冒出了好幾個問號。這點我也一樣。我還有許多層面無法理解。

「因此這次的考試會分成十二組來進行考試。」

老師喘了口氣。接著,輕井澤期盼的這句話終于到來。

「到這邊有什麼問題嗎?」

「我完全不懂意思。再說得更好理解一點嘛。我知道分成了十二個組別,可是為什麼我會跟這些家伙一起呀?平田同學呢?其他女生呢?而且我也不懂考試內容是什麼。告訴我嘛……不對,我是說請告訴我。」

輕井澤只硬在最後恭敬地重說,但總覺得這作為敬語完全不成立。

然而輕井澤的疑問也很合理。盡管老師說接受提問,但要在至今曖昧不清的說明之中問我們想要問的事情也很受限制。我們只能問集合起來的組員的共通點為何,或者其他人的狀況如何,還有為何人數明顯很少等問題。

假如是把班級分成三組,那應該就會把十二至十五人左右湊在一起做說明。可是學校卻沒有這麼進行。這純粹是房間大小的關系嗎?

不,這艘游輪里應該有好幾個可以集合中型規模人數的房間。

換句話說──應該有刻意分成少人數再召集的理由吧。

「首先,雖然這是當然的事情,但在場的四人會是同個小組。然後現在這個時間,其他房間也同樣正在對『將和你們同組』的組員進行說明。」

將和我們同組的組員?聽見這句話,我就可以理解一件事了。

在場只有四人,以及剩下的組員被分在好幾個房間里正接受說明……也就是說,這場考試剩下將成為我們伙伴的學生們是……

「這樣的話聚集所有組員一口氣做說明,不是比較快也比較輕松嗎?還有,我跟這三人同組的理由是什麼?為什麼我就要跟這些惡心……跟男生們同組呢?該老實說我很不願意嗎?我比較想和平田同學同組呢。」

輕井澤任性地喋喋不休,一直忍耐著的幸村終于發火。

「你要不要稍微安靜一點聽人說話啊?考試說不定已經開始了。要是說多余的話而被扣分,你能負起責任嗎?你在無人島的時候也是這樣比別人都還更扯後腿。不要再給班上添麻煩了。」

「啥?你說我何時何地添過麻煩了?你真的很讓人火大耶。」

男女互相仇視的光景在之前的考試也



經常看見。我和博士都沉默地等他們吵完。

「你們兩個都冷靜下來。首先,幸村你的擔憂是杞人憂天。現在考試還沒開始,所以不會有影響。況且,說起來這次考試並沒有預定會進行所謂態度上的記分。」

「看吧──這樣你就懂了吧?」

輕井澤彷佛就在說「怎麼樣?」而得意似的鄙視幸村。幸村則是看起來很不甘心地瞪著她。他應該是心想不可以大聲喧嘩才忍下來的吧。

「不過,輕井澤。假如你一直不改對老師的態度,說不定我們會將此作為調查紀錄來記下。若是那樣就會是件不太好的事情,這點事情你應該懂吧?」

「唔──」

這次幸村無聲地嗤之以鼻並瞧不起輕井澤。真嶋老師好像對這國小學生們之間扭打般的爭吵感到頭痛,把手指輕輕抵著額頭。

「聽好。你們同組已經是確定事項,無法隨心所欲地改變。你們要是在這種時候失和,應該很難在考試中留下好結果吧。」

「真是的!這樣不就太糟糕了嗎!他們三個我都覺得很難相處!如果是平田同學就好了!」

「呵呵。俗話說三個臭皮匠勝過一個諸葛亮。只要我們三個聚集起來,說不定也能成為平田殿下呢,壽司。」

「啥?惡心。你們就算聚集一兩百個也都無法成為平田同學的一根頭發。」

我不介意她瞧不起我們,可是被她當面明講也是挺哀傷的。輕井澤除了聚在女生們身邊,其他時間一天到晚都緊黏著平田。我們確實無法勝任替代角色……

「唉……總之待會兒再告訴平田吧……」

輕井澤厭煩地歎口氣,瞥了我們一眼就別開了視線。

她應該覺得光是理會我們都很麻煩吧。但這點幸村應該也一樣。

「你們差不多滿意了吧?我要繼續說明了。」

「是是是。分組的事情我已經了解了,可是為什麼接受這些說明的會是我們四個人呢?我覺得只要在小組集合時再進行說明就好。假如這是那種陰謀或者惹人厭的惡作劇,我真的希望你們不要這樣──」

輕井澤好像打算至少要挖苦人,而嘴快且不帶情感地滔滔不絕。

「看來你好像非常介意少數人集合呢。那麼我就回答你這問題吧。這不是陰謀論也不是惹人厭的惡作劇,是件很單純的事情。因為小組不是由一個班級構成,而是從各班集合大約三到五人所組成。事前沒進行說明的話,到時候很有可能招致混亂呢。」

這果然就是少數人被召集到房間的理由。

他們三個都還沒理解話里的含意,短期間內像是在回想真嶋老師的話似的沉默不語。

當然,這對我來說也是無法馬上就能夠消化的事情。

房間裝設的時鍾,其秒針的聲響好像又開始變得大聲了。

「等、等一下。這什麼意思,我越來越搞不懂意思了耶。和別班組隊不是很亂來嗎?我們彼此之間不是敵人嗎?」

「是呀,老師。我們至今都是這樣和別班一路競爭而來。事到如今突然要別班組隊,我覺得很難以理解。」

輕井澤他們想說的我也不是不能理解,但規則是由校方決定的。

「至今一路競爭而來?你們的校園生活才剛開始。你在這個階段就慌亂的話,前途實在很令人擔憂啊,幸村。」

「唔……失、失禮了。」

「現在該想的不是去理解,而是去思考。你們被分發的組別是『卯』。這里有小組的成員名單。離開房間時要請你們歸還這張紙,所以如果你們覺得有必要,就在這個地方先記下來。」

老師遞給我們明信片大小的紙張。上面寫著組別名稱以及共計十四人的名字。就如真嶋老師所言,除了我們四個之外,學生全部都是由A~C班構成。

雖然老師說是「卯」,但組別名稱上也有用括弧寫上擁有相同含意的「兔」。這里使用方便閱讀的方式分開使用應該比較好。

A班:竹本茂、町田浩二、森重卓郎。

B班:一之瀨帆波、濱口哲也、別府良太。

C班:伊吹澪、真鍋志保、藪菜菜美、山下沙希。

D班:綾小路清隆、輕井澤惠、外村秀雄、幸村輝彥。

當中也有我認識的學生姓名──B班的一之瀨,以及C班的伊吹。

看來這兩人好像跟我同組。

現階段我無法想像這會是場怎樣的考試。就像輕井澤和幸村所擔心的那樣,我們能夠在和別班組隊的情況下彼此競爭嗎?

我用斜眼窺視坐在隔壁的輕井澤,發現她散發出有些不知所措的氛圍。

和伊吹變成同一組也只能說是她命運坎坷。

「放心吧。現在開始我要說明你們覺得有疑問的地方。這樣你們大概就能理解了吧。」

聽見輕井澤至今的發言,老師會加上「大概」這字眼也是沒辦法的。真嶋老師說出這令人費解的編組理由。

「作為大前提,這次的考試上你們就先無視A班到D班的關系吧。我先說了,這麼做會是個通過考試的捷徑。」

「無視關系……這是什麼意思?」

「我求你安靜聽話,輕井澤。不集中注意力,不就無法聽考試內容了嗎?」

「饒了我吧。」幸村對頻頻插嘴的輕井澤如此揚言。

「現在開始你們將不作為D班,而是作為兔組來行動。考試及格與否的結果,將會是每個小組個別設定。」

……雖然開始逐漸可以理解,但我還無法看見全貌。

「特別考試各組只存在四種結果。考試是設計為一定會變成四種結果中的某一種,不會有例外存在。為了讓你們容易理解,學校也准備了寫著結果的資料。不過,這份資料也是禁止攜出或者攝影。請你們在這個地方好好事先確認。」

學校為我們准備的四人份紙張邊緣彎曲,有點皺巴巴的。

這可能是因為在我們之前被叫來的學生們看過的關系吧。

紙上寫著的基本規則如下。

「夏季小組特別考試說明」

本考試是以分派到各組的「優待者」作為基准點的課題。用規定方法向學校答題,就一定會獲得四項結果的其中之一。

〇學校會在考試開始當天早上八點同時寄出郵件通知學生。同時也會向被選為「優待者」的人傳達被選中的事實。

〇考試日程為明天起至四天後的晚上九點(摻雜一天完全自由日)。

〇組員們一天里要在指定時間到指定房間集合兩次,並進行一小時的討論。

〇討論內容全交由小組自主性決定。

〇關于作答部分,在考試結束之後,學校只會在當天晚上九點三十到晚上十點為止的期間受理「優待者是誰」之答案。另外,一人最多答題一次。

〇學校只接受學生使用自己的手機寄信到指定信箱之答題方式。

〇「優待者」無權以郵件寄出答案。

〇對自己隸屬的干支小組以外組別的作答,會全數視為無效。

〇學校會在最後一天的晚上十一點,以郵件告知全體學生考試結果的詳細情況。

這些事情作為基本規則在紙上寫得很醒目。紙上也記載了更加細微的事項,像是關于規則說明或者禁止事項等。比無人島考試,這次有更多規定項目和詳細注意事項。

然後,接下來的內容就是那四項注定的「結果」。

〇結果一:除了小組內優待者及隸屬優待者班級的同學之外,假如所有人都答對答案,學校將會支付所有組員個人點數。(隸屬優待者班級的同學都會各自獲得相同點數)

〇結果二:除優待者及隸屬優待者班級的同學之外,假如所有組員之中有人沒作答或者答題不正確,學校將會支付優待者五十萬個人點數。

這規則感覺實在很非比尋常……重要的是目前我們還沒受到考試內容的說明,因此考試的結構還不是很明朗。博士和輕井澤覺得納悶,明顯地歪了歪好幾次頭。

真嶋老師見狀,就用不變的語氣開始進行補充說明:

「這場考試中有一個要點。只要理解就沒什麼了。這個要點就是『優待者』的存在。這名優待者的名字,也就是考試的答案。事情很簡單。好比說,幸村,假設你作為優待者被選上好了,那麼兔組的答案就會是『幸村』。之後就只需要將答案和所有組員共享。接著,考試在最後第三天晚上九點結束之後,學校只會在晚上九點半到十點期間受理作答,所以到時候所有組員只要寫上『幸村』再寄信給學校就好。這樣小組就會及格,並且確定最後是結果一。全體組員都會收到五十萬點的報酬──考試構造就是這樣。作為引領組員至結果一的獎賞,學校甚至會向優待者加倍支付一百萬點數。」

「一、一百萬!好棒……」

「所有組員都能到五十萬點嗎……而且若是優待者的話就會加倍……」

無論哪個班級的誰都會想要這筆巨額報酬。優待者會得到那份雙倍報酬,因此優待者在整個年級里,應該也會作為大財主而一口氣躍居首位吧。

「接著是結



果二……這是被學校通知為優待者的學生不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或者是誘導大家選擇假的優待者,一直到考試結束時真面目都沒被識破的情況。就如字面上所寫的那樣,只有優待者才會被發放點數。其金額為五十萬點。」

這作為考試是成立的嗎?說誇張點的話,結果一和結果二並沒有那麼大的不同。如果要說為何,因為無論哪種優待者班級都會得到钜款。除了不想給別班點數這理由之外,選擇結果二並沒有好處。

「這優待者的職責該說是令人羨慕嗎?這還真是狡猾耶!這種事情要是沒被選上還真是個損失!不管選哪個,都可以得到點數耶!而且其中一種還高達一百萬!」

輕井澤好像非常希望自己被選為優待者。

這是理所當然的反應呢。因為那是優待者,所以在一開始的時間點待遇就很特別。

不,優待者實在是太得利了。正因為很有利,所以才會叫「優待者」嗎?

不過結果有四種,而不是兩種。未揭曉的那兩個應該才有什麼機關。

「老師,第三和第四種結果是什麼?我們還不知道那些條件。」

「你們理解剛才我說明的兩項結果了嗎?因為假如不懂這些,就沒辦法往下進行。」

「嗯,沒問題……請您告訴我們。」

真嶋老師喘口氣,接著如此說道:

「關于其余結果,它們寫在資料背面。不過,請你們等會兒再翻面。」

我們停下不禁想把資料翻過來的那雙手。

真嶋老師用銳利的眼神凝視著逐漸開始對規則有所把握的我們。他的模樣就像在訴說考試從這個階段就已經開始。

「啊──等一下,我跟不上。」

這是很簡單的說明,可是輕井澤話都只聽一半,因此無法理解。

她在考試上的成績本身並不像須藤或池他們那麼差。

「我再稍微更淺顯易懂地說明吧。你玩過狼人游戲嗎?」

「狼人游戲?那流行過一陣子呢。有有有,我有玩過。那很有趣呢。」

雖然只有一點點,但我對初次聽聞的名稱藏不住困惑。

「欸,綾小路同學。你該不會不知道狼人游戲吧?真是難以置信。」

就算你這麼對我說,但這是我沒聽過的事所以也沒辦法。說起來既然它命名為「游戲」,與其說是自己玩的東西,它應該會是多數人一起享受的吧。這和我扯不上關系呢……

輕井澤好像也察覺到這點,對我報以憐憫般的眼神。

「怎麼說呢?沒朋友還真是悲傷呀。」

輕井澤得意地雙手抱胸,趁機地開始進行狼人游戲的說明。

「朋友們聚集起來,分成村民和野狼,然後存活下來的那方就獲勝──那就是這樣的游戲。你懂嗎?」

不,我一點也不懂!

這樣就能了解的話我說不定就是神或佛了,又或者是這之上的存在。

看不下去的真嶋老師心情感覺有點沉重,而開始說明起詳情。總結起來是這樣的。

被稱作狼人游戲的東西,原本是美國的游戲廠商制作的派對游戲。玩家人數原則上沒有限制,只要有最低人數,游戲就會成立。游戲里會有與人數相應的「村民」、「狼」等職責,玩家可以扮演任意一種角色。此外好像也存在著各式各樣的職位,不過最重要的是「村民」或「狼」存活。狼基本上會裝扮成人類,並偽裝成村民。游戲里存在兩段時間。白天里,包含狼裝扮的村民在內,所有人都會進行對話,並處決大家覺得會是狼的嫌疑犯。到了夜晚,狼就可以捕食一名村民。游戲會重複這過程,並且逐漸減少人數。最後達到能夠決勝負的人數時,就可以決定勝敗。簡單來說,那就是這樣的游戲。

不過為何需要拿狼人游戲來打比方呢?如果用目前給的規則來思考,那狼和人只要互相合作以結果一為目標就好。也就是說,這場可以理解成是人對抗狼的考試內容,應該還隱藏著些什麼吧。

「我剛才說明過小組里只會存在一名優待者,不過馬上曝光優待者身分,就會出現新的第三、第四種結果。」

「那些結果……就寫在資料的背面嗎?我們可以翻面嗎?」

真嶋老師對輕井澤的詢問點頭表示允許。于是我們同時把資料翻過去。

那里寫著的剩余兩種結果是這樣子的。

只有以下兩項結果,在考試期間二十四小時都隨時受理作答。另外,考試結束後的三十分鍾期間也同樣受理作答。不過無論是在哪個時段,只要答錯都會受到懲處。

〇結果三:若優待者以外的人不等待考試結束就提前向學校說出答案,而且作答正確,作答學生隸屬的班級就會獲得五十點班級點數,同時學校將支付回答正確答案者五十萬個人點數。反之,被識破優待者身分的班級就會受到扣除五十點班級點數的懲罰。而小組考試在這個時間點就會結束。再者,與優待者同班的學生若作答正確,學校會把答案視為無效,並繼續進行考試。

〇結果四:若優待者以外的人不等待考試結束就提前向學校說出答案,而且作答錯誤,弄錯答案的學生隸屬的班級就會接受失去五十點班級點數的懲罰。優待者在獲得五十萬個人點數的同時,優待者隸屬班級也將獲得五十點班級點數。考試會在作答錯誤的時間點結束。再者,與優待者同班的同學如果作答錯誤,答案則會視為無效,不予以受理。

剩下兩項結果明朗了考試的全貌。

只有結果一和二的話,優待者要和全體組員共享答案,或是自己保持沉默都是自由的。即使弄錯答案大家也不會有懲罰。

但學校卻在這里把「叛徒」加到規則上,考試內容便因此一口氣有了劇變。

要是粗心大意暴露自己就是優待者的話,馬上就會被叛徒獵食。既然考試中二十四小時都受理作答,那誰也不會憨直地以結果一作為目標,並等待考試結束。想必大家都會爭先恐後地為了點數而展開行動吧。

而優待者為了自己獲勝和陷害別班,可以想像優待者會計劃讓其他人裝成優待者。報酬金額雖然會減少,不過卻能給予別班懲罰。

「這次校方也有考量到關于匿名性的問題。考試結束時,學校只會公布各組結果,以及班級單位的點數增減。換句話說,我們不會公開優待者或作答者的姓名。另外,如果你們希望的話,暫時發放彙款的臨時ID,或是分期取款也都是可行的。只要本人保持沉默,考試之後也不會有被發現的疑慮。當然,假如你們沒有隱瞞的必要,要光明正大地領取點數也無妨。」

雖然這是個無微不至的照料,但無論如何,要在這場考試上找到優待者都可以說是極為困難。對方可能會為了獨得钜款,連自己是「優待者」的事實都不告訴同班同學。也有可能會和自己共享答案,卻滿腹謊言。好比其實幸村是優待者,可是他卻誘導我去認為博士或輕井澤才是優待者,或是也可能讓我誤會別班學生才是。然後,考試難易度將會因為班級里有無優待者而戲劇性地改變。也就是說,我們彼此之間將會發生殘酷的互相刺探、欺騙。

「第三、第四項結果和其他兩項不同,所以才會記載在背面。經過以上說明,這次的考試說明到此結束。」

「呃,呃……感覺好像似懂非懂耶。」

「呼呼,小生也有些混亂是也。」

「真是群沒有理解能力的家伙。之後我會說明,別再給真嶋老師添麻煩了。」

幸村好像是想獲得內申成績(注:指日本升學選拔時,向志願學校提出的參考成績),而這麼叮囑了輕井澤他們。

這說明或許確實近似于狼人游戲,可是也不能這樣一概斷言。狼占優勢是事實,但村民也被賦予射殺對象的生殺大權。而且要是處理有誤,村民之間甚至會發展成互相厮殺。

我試著在腦中重新細細咀嚼規則。

首先,除去一天休假的話,考試期間就是為期三天。與無人島考試相較之下期間很短暫。

校方以一定的人數分配全體一年級學生,同時組成干支數量的十二個組別。然後,各組雖然混雜著所有班級的學生,但彼此之間卻作為伙伴發揮作用。依據組別不同,人數會稍微不一樣,但大致上都是由十四個人左右組成。接著,各組之中都只存在一名學生,擁有叫作「優待者」的職責。那名優待者一開始就會被告知「自己就是優待者,以及自己就是答案」這件事。換句話說,就算優待者不參加考試,也注定會獲勝。

為此考試構造便是──剩下的學生要是找不出優待者就無法答對。

當然,縮小目標范圍之後再隨意亂猜也是可行,但是假如猜錯,壞處就會相當巨大。這點和上次在無人島上的懲罰程度同樣。

若將通過考試的具體方法簡潔地做整理的話──

•全體組員共享優待者身分,並且通過考試。

•最後某人答錯,優待者獲勝。

•叛徒發現優待者身分。

•叛徒誤判優待者身分。

──方




法為這四項。不過問題是這邊開始四個結果的報酬全都不一樣。

要達到「全體組員共享優待者身分,並且通過考試」,作為大前提,我們必須等到考試結束的時刻,以及叛徒被允許作答的時間經過,之後所有人也必須回答正確答案才行。這是個優待者獲得一百萬,以及其他組員全都獲得五十萬點的破格報酬,可是它的難度極高。就算我們可以從小組內各班人數會有些許不同的這點找出優勢,但要是知道確切的答案,無論是誰都有很大的可能性背叛他人。大家都會想在遭受背叛前先行背叛,並且獲取報酬吧。因此,可以想像成立這項結果是很困難的。

接著「最後某人答錯,優待者獲勝」,則是在小組里互相刺探優待者身分,卻沒成功猜對其真面目的情況。作為結果,這應該是相當有可能會發生的事情吧。許多學生都不喜歡背負風險,所以要是沒有把握,就不會成為叛徒。況且,所有組員要統合答案很困難,優待者要隱瞞其身分也很簡單。所以只要默不吭聲應該就不會被人知道真面目。再加上,優待者還會被支付五十萬個人點數作為報酬。成為優待者這件事,無疑是張通向幸福的門票。只不過,這里也存在看不見的缺點。在考試形式上,組內應該會進行許多討論或者互相刺探。優待者必須在那場合說出自己不是優待者的謊言。因為即使匿名性很完美,這也還是要端看個人的努力。根據情況不同,優待者也有被自己班級或者其他班級怨恨的可能性。

第三個則是「叛徒發現優待者身分」。這是個以某種方法得知「優待者」真面目的學生不等考試結束,或是在考試結束到晚上九點半期間寄信給校方,而且答題正確的方法。這結果的厲害之處,就是在于考試開始不久就可以馬上結束考試,而且叛徒可以得到決定班級優劣的五十點班級點數。再加上,自己還會獲得五十萬點個人點數作為個人報酬。換言之,欺騙其他班級,可以對自己的伙伴們有所貢獻。這應該是誰都覺得理想的其中一種結果。

最後是「叛徒誤判優待者身分」這個缺點最大的結果。

假設誤判優待者,答題者班級最後就會受到扣除五十點的懲罰,而且學校還會給優待者班級班級點數與個人點數。這是個最讓人想避免的結果。

老師說這場考試是在考驗Thinking……也就是思考能力,而實際上就是如此。這場考試也蘊藏著與無人島時無法相提並論的危險性。有十二組也就代表著有十二次結果。依據這次考試的結果,最壞的情況是有可能產生無可挽回的巨大點數差距。反之,我們也有可能一舉逆轉A班與D班的順位……雖然當然不會這麼快就變成這樣,不過光是有這種可能性就很厲害了。

正因如此,學校制定的規則也比無人島考試更加嚴格。

「禁止事項之類的事,應該都寫得很詳盡吧。請各位確實過目。」

禁止事項里寫著──做出像是偷竊別人手機,或者威脅等恐嚇行為來確認關于優待者的消息,或是做出擅自使用他人手機寄出答案等行為,就會有「退學」這個最大懲罰等著我們。這是在上回無人島考試也沒有的規定。

而且,學校還明確說出如果發現可疑行徑將會進行徹底調查,因此再怎麼樣應該也不會有人違反規則吧。當然,校方也明確表示,謊稱自己受威脅同樣也有可能遭到退學。把這視為校方會在幕後監視一切資訊會比較好吧。

其他還寫有──最後考試結束之後要立刻解散,並且在一定時間內禁止和別班學生之間交談。這也是假如違反就會退學的重罪。

似乎是因為這很類似無人島考試的禁止事項,我毫不費力就記下內容了。

「你們從明天開始,下午一點、晚上八點都要去學校指定的房間。當天房間前面會各自掛著寫有小組名稱的牌子。請你們初次見面時,務必在房間里進行自我介紹。進房間之後,基本上不允許考試時間內離開房間。請你們上完洗手間再過去。萬一無法忍耐或身體不適,請立刻聯絡班導,提出申請。」

「不可以出房間,那我們要在那里待到什麼時候才行呀?」

「說明上有寫吧。每次一小時。除了初次的自我介紹,剩余的時間你們隨意使用都好。要是一小時經過,要繼續留在房間談話,還是離開房間,都是自由的。」

也就是說,行動或談話內容全都交給學生嗎?

「雖然很麻煩,但總覺得理解了。哎──如果這是更開心一點的考試就好了呢。」

「還有校方為期公平性,小組里的優待者將會嚴正地進行調整。不論被選為優待者,或是沒被選上,我們都一概不受理變更的要求。另外,禁止一切複制、轉寄、變更學校寄來的郵件等行為。請你們好好理解這點。」

這在禁止事項中也寫得很詳盡。主要就是不允許學生把學校寄來的郵件隨意竄改,並且濫用于欺騙他人。反過來說,這封信就會是百分之百的事實證明。只要在共享消息時給同學看,就可以獲得對方完全的信任。

「…………」

「喂,綾小路。你一直沉默不語,你確實理解內容了嗎?」

左側的幸村對我做出像是擔心又像是憤怒的含糊發言。

「算是隱約了解吧……我不懂的地方之後你再教我吧。」

「真是的,為什麼我的小組里盡是這種廢物啊……」

老師下令解散,同時命令我們離開房間。隔壁傳來帶有厭惡感的那種氛圍刺痛著我的心,但是我裝作沒發現。

「這並非我的本意,不過既然我們同組,首先加強團結力量就是不可或缺的事情。雖然這要看明天優待者揭曉而定,但我們四個接下來再稍微商量──」

幸村走出走廊,就提議要進行不含老師在內的討論。輕井澤把這種著眼于未來的發言當作耳邊風。她拿起手機背對著我們邁步而出。

「喂、喂喂,輕井澤,你有聽見我說的話嗎!」

她完全不把幸村放在心上,並且開始通話。不知道該說她是鋼鐵精神,還是說她毫不介意。

「啊,喂?平田同學?我有點事希望你聽我說──」

她大概打算和平田訴說自己心中的不平不滿吧。她輕快地走著,接著消失蹤影。

「真是的,為什麼我的小組里盡是這種廢物啊……」

「這句台詞,剛才你也一字不差地說過了喔!唔呵!」

快樂的巡航之旅迎向結束。第二回合考試似乎即將開始。

盡管這是我已經預料到的事情,但我對這緊急事態也藏不住歎息,決定就這樣回去自己的房間。

「事情變麻煩了是也。沒想到在下居然會跟那種婊子分配到一組。」

不見輕井澤身影,博士就口出惡言。他平時就會說自己想去二次元的世界,或者老婆就是要二次元的才完美之類的話。也不是不能理解他會對身為現實女高中生的輕井澤產生排拒反應。

「以我的立場來說,老實說也覺得很討厭呢。再怎麼想她都會扯後腿。」

「對呀。她是個讓人難以原諒的婊子,是個婊子中的婊子是也。」

博士好像同意幸村的發言而表示嗤之以鼻,然後一面撫摸凸出來的肚子,一面這麼說道:

「說不定早上我們之中的某人會收到被選作優待者的通知。無論是寄給我們之中的誰,也別貿然告訴彼此。我們無法知道會在哪里被誰給聽見。我們到確定安全的地方再互相報告吧。」

我贊成這個提案。就算船內很寬廣,但即使在意想不到的地方隔牆有耳,這也是可以想像的。

「雖然輕井澤不在,但是為了明天的考試我還是想討論。我想就算只有我們三個討論也是有意義的。再陪我一下吧。」

「很抱歉,在下無法回應這份期待。在下接下來必須去看Love Love Alive的動畫,所以就抱歉了。那麼就在此告辭。隱身!」

博士沒有像是忍者般的消失……而是慢吞吞地走著路,然後也離開了。幸村看著剩下的我,就放棄似的歎氣,並且左右搖頭。他似乎沒有要找我。

那麼,討論好像就沒有要進行了。我也先去向堀北報告吧。我想事先知道她是否會被告知和兔組一樣的內容。我把詳情用聊天室發給她。

之後就等待堀北的報告,再擬訂作戰吧。

4

我回到房間睡了一下懶覺。我在朦朧之中聽見聲響,于是就從我橫躺著的那張床上起身。沒看見和我同寢的幸村和高圓寺。

「抱歉,吵醒你了嗎?」

在我身旁整理行李的平田有點抱歉似的抬起臉。

他好像正准備出房間,而身穿制服。

「我並沒有睡得很熟,別介意。我喉嚨也渴了所以剛好。」

雖然我沒說出口,但我先解除了即將響起的鬧鈴。因為不管怎麼樣,我本來就打算去看堀北的情況,所以這沒問題。

「我們一起出去吧?今天收到學校寄來的信,我想時間就快要到了。」

現在時間快要到晚上八點半。不知是偶然還是必然,這和堀北被叫去集合的時間相同。



我沒什麼理由拒絕,于是就這樣穿著運動服允諾,接著兩人一起出去走廊。

「奇怪的考試似乎要開始了呢。雖然我有種果不其然的感覺。」

他是從先接受說明的學生那里聽到消息了嗎?他好像已經理解了考試內容。

「是幸村同學喲。剛才吃飯的時候他告訴我了。他也說了兔組的事情。另外大家似乎都會接連受到考試說明,已經有好幾個人來找我商量過了。」

幸村應該不太喜歡平田,他應該是為了盡量提升勝率吧。假如預先連考試內容都理解,那接受說明時也比較容易得到啟發。幸村聽了平田的話,說不定也會察覺到一些事情。

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但意外地是個很困難的行動。

我真想效法他那種坦率地和比自己更優秀且有人望的對象尋求幫助的態度。

「綾小路同學,你自己有沒有察覺到什麼事情呢?可以的話,希望你可以告訴我。」

「不知道耶,我不像堀北或你,以及幸村那樣想東想西地在應考,而且因為我的腦筋也並不是很好呢……我沒特別察覺到什麼。」

我歪頭回答自己沒有想到什麼,而平田也就沒再問下去了。

「我在意的事情……應該就是為什麼會分散進行說明。我想為了避免混合小組所造成的混亂或糾紛是理由之一,但是如果考慮到效率,那麼進行大略說明之後再各別宣布組別,我認為才比較不費事。」

「經你這麼一說,我確實也這麼認為。同時和全體學生說明概要,之後再馬上通知分組結果,效率好像會比較好呢。」

平田的疑問是正確的。校方明顯采取了效率差的方法。若非心血來潮或突發奇想,或許試著思考學校各別分開召集的理由會比較好。

校方從說明階段起就在考驗著「Thinking」也是相當有可能的。

「我打算根據這點,之後再問問看老師。」

齒輪究竟會不會順利咬合呢?我完全無法想像平時為了D班奔走的平田會如何思考讓我們與別班組隊的這條規則,以及他將會如何展開行動。

5

由于說明會設置的場所,就在我們自己房間下方的二樓,因此我們沒有使用電梯,而是從樓梯走了下來。相較于剛才我自己下來時,現在可以看見相當多的學生。其中有學生靠在牆上,也有學生邊滑手機邊坐著。而且也有人看起來不讓人覺得接下來就要接受考試說明。

「看來……好像不是所有人都跟我同組呢。」

光是大略一看也有將近十人。假如考慮到時間,八點四十分的小組有幾成學生已經進了房間似乎也不奇怪。也就是說,這些人是有什麼其他目的嗎?是在確認誰隸屬哪個小組之類的嗎?不過,他們也沒必要花這種時間和精力。只要之後和同學交換意見,馬上就會得到所有組別的詳細資訊。

他們望向錯身而過的我們,接著就馬上操作起手機,好像在輸入著些什麼。哀傷的是,我幾乎沒有關于別班學生的資訊。我幾乎不認識在這里碰見的人。而且因為從來不曾打算去記住他們,所以我就連他們是什麼班級的也不曉得。

「剛才擦身而過的那位是?」

「他是A班的森宮同學,另外在電梯附近的是C班的時任同學。」

我只能說,他真不愧是個人面廣的男人。他確實記下了別班學生的長相和名字。

傍晚我下來的時候人數十分零星。

還是說,這些家伙就像是在等待預約人氣店家一樣,不一早就開始等待心里就不舒暢呢?我心想若是這樣那就輕松了,並且同時邁出步伐。

我和平田一起來到目的地,然後就發現數名男女正聚集在房門附近。當中也有收到和平田集合時間相同的通知,而且看起來很眼熟的同班同學。也因為距離集合時間還剩下一些時間,于是我們就沒有大聲喧嘩,靜靜地靠近了那一群人。

「如果我沒誤會的話,你是八點四十分的組別嗎?」

我們最先聽見的是有些低沉的嗓音。這是A班學生葛城的聲音。他擁有令人無法想像是高一生的沉穩性格,是個很冷靜的人物,而且體格也很好。初次碰見他的人說不定還會把他誤認為大學生。他的能力很強,即使在最優秀的A班之中,也有許多把他當作領袖仰慕的人。

「假如是這樣……這跟你又有什麼關系呢?」

面對這樣的人物,擁有一頭黑長發的少女毫不畏懼地如此答道。

「果然啊。我才想著要再次和你說話,這真是好消息。我也是八點四十分那組。明天開始我們就會作為同組彼此協助了。」

葛城看著的那名少女──其真面目就是堀北鈴音。

看來平田不僅和堀北,好像也確定和葛城同組。

「想和我說話?真可笑。上次見面時,你好像沒把我放在眼里呢。」

堀北和葛城在無人島考試中曾經對峙過一次。不過當時葛城不對堀北表示興趣,甚至沒打算好好和她說話。但這現在卻為之一變,變成葛城來向她攀談了嗎?

集合的成員,有三名感覺應該是和葛城同樣都是A班的男女,以及稍微保持距離一面傾聽他們說話,隸屬B或C班其中一班的兩名女生。

「老實說我至今確實都沒把D班的存在放在眼里。不過只要看見上次考試的驚奇結果,我也就無法不去注意了吧。最重要的是,要是知道布局取勝的人就是你,那就更是如此了。」

這搶眼的程度應該是第一學期結束為止她本人也沒想像過的。就葛城角度看來,他應該會覺得洞窟前的接觸也是堀北戰略的一環吧。

堀北在D班大幅提升了身價,這幾天仰慕堀北的女生也增加了。雖然遺憾的是,堀北這方好像把友情旗全都用力折斷了。不過像至今那樣傷到對方,或是惹怒對方的事也減少了。

其理由似乎是因為同學把這誤會成──堀北雖然任性,卻有在替班上著想。這麼一來,堀北的拒絕也會轉變成完全不同的語感。即使遭受堀北拒絕,對方也很難生氣。不如說,甚至還會變成讓人覺得她有點可愛的那種發展。

反之,從別班立場看來,堀北就不光只是成績好的優等生而已,他們還會把堀北當成反將對手一軍並且留下成果的學生來視作危險,還會把她變成該去戒備的存在。

「雖然不知道會是在未來的什麼時候……但假設D班升上C班,想必A班將會毫不留情地擊敗你們吧。」

「真是自顧自的說法呢。以A班看來,這也沒什麼吧?因為A以下的班級在點數上正大幅地被拉開差距呢。」

「的確。不過你們無疑成為了要去戒備的對象。要從已經定出一次優劣的位置關系中逆轉並不容易。假如情勢會發展到班級交替的程度,那我們就不得不戒備了。這點B班或C班也都一樣吧。」

他就像是在說自己會瞄准D班攻擊。這當成是威脅也沒辦法。葛城的跟班就像在表示贊同,威嚇似的瞪著堀北。假如她是普通女孩子,這狀況即使哭出來也是沒辦法的。不過,堀北絲毫沒被鎮住。

接著,某個人的存在改變了這讓人覺得堀北似乎很孤立無援的情況。

旁觀女生的表情豁然開朗。一名男子無聲地經過我們身旁。

「連別班的意向都擅自斷言,這不是件值得稱贊的事情呢。」

是B班一名叫作神崎的學生。盡管以男學生來說,他的頭發有點長,不過他的形象一點也不輕浮。他有著正直的長相以及性格。我自己對神崎的了解並沒有很詳細,不過感覺B班領袖一之瀨也很信任神崎。神崎在暑假之前曾經和堀北扯上一次關系。他因此察覺堀北的腦筋轉得很快。神崎為了袒護堀北,而勸戒了葛城。

「你不必勉強理會葛城。畢竟現在是這種情況。」

這名優秀的男人對平時並沒有特別要好的堀北紳士地說出了救助的發言。

「你不需要擔心。但要是你可以抹除D班被瞧不起的這件事,那我倒是很歡迎。」

「原來如此。對隸屬D班的你來說,好像無法接受被人無禮地對待呢。我的班上的確有不少瞧不起D班的人。不過,因為無人島的那件事,那種看法毫無疑問地稍微被改變了。」

雖然葛城做出認同D班、認同堀北的發言,但還是做出迅速拂去灰塵的動作。

「然而,我希望你別只因為一次偶然的成功,就認為我們已經地位相當。」

「……這是什麼意思?」

「無論是誰,都會有一次自己很滿意的成績。你最好不要因為自己的戰略偶然成功一次就得意忘形。我希望你別忘記現在班級點數的差距還是很明顯的這件事。」

就算在考試上留下結果,也並不能夠就這麼縮短差距。

葛城把極為理所當然的事情再次說出口。堀北當然也很清楚這點吧。

重要的是既然這不是自己的功績,現階段堀北應該完全沒有喜悅或者歡欣鼓舞的這種情緒。她為了不讓我的存在被發現,而硬是表現得態度高傲。

當然,這應該正是因為她覺得這對自己有利吧。

「我們才入學沒多



久。我不覺得我和你有這麼大的差距。這只是校方擅自評斷並且分班而已。你別忘了這點。」

看見堀北這威風凜凜的舉止,神崎應該會覺得剛才自己多嘴了吧。

「平田,你或許被卷入很不得了的組別了耶。」

「是呀。如果和葛城同學或者神崎同學同組,我想一場苦戰一定會到來。」

「不,不只是這樣。」

「咦?」

我望向從身後感受到的動靜,如此小聲嘟噥道。那家伙就像在強烈主張自己的氣場,而用力踏著地板,走過神崎剛才經過的地方,前往堀北他們身邊。

「呵呵。真是聚集了相當多個小嘍啰耶。也讓我見習嘛。」

「……是龍園嗎?」

葛城的語調冷靜,但表情變得有點嚴厲。神崎也繃緊了表情。

「你也是在這個時間被召集的嗎?還是說,你只是偶然走到這里的呢?」

「遺憾的是,我好像跟你們時間相同呢。」

龍園在身後率領了三名學生走過來。

這副模樣酷似葛城,不過情況卻完全不同。

盡管是小規模,但他們就像是國王和家臣。家臣的表情非常畏懼,並表現出安靜、順從的動作。

「你們接下來要表演余興節目給我看嗎?以美女與野獸為題,怎麼樣?」

龍園交替看著堀北和葛城,接著小聲咯咯笑。面對挑釁,葛城再度冷靜地反擊。

「我明白了一件事情。我以為這組都是集中了學力很高的學生,但只要看見你和你同學,我就知道或許不是這樣呢。」

「學力?真無聊。那種東西沒有任何價值。」

「這真是令人遺憾的發言。學業優秀與否,可是左右將來最重要的要素。你應該知道大家都說日本是個學曆社會吧?」

葛城面對這種鬧著玩的態度拋出了正論。然而,龍園也不可能會輕易認可。

這笨蛋說了這種話,你們怎麼看?──龍園傻眼地用肢體動作如此傳達跟班。部下們機械般的表示贊同。

「我不打算原諒你的蠻橫。」

「啊?蠻橫?你到底是在指什麼啊?我沒印象耶。具體地告訴我嘛。」

「……算了。既然這次我們同組,應該也有時間慢慢說。」

他們沒等考試開始,就即將展開龍虎對決。

「咦?平田同學?而且就連綾小路同學都在。你們一群人聚在一起,是怎麼了嗎?」

當我保持距離傾聽大人物們的對話時,櫛田露出好像覺得很不可思議的表情走了過來。考試內容還沒在D班里散播開來吧。這部分的傳達速度好像比其他班級還遜色了一兩步。

「難道說,櫛田同學你也是八點四十分的小組?」

「嗯?小組?我不太懂耶。信上寫說要在這個時間過來……是說,總覺得這里好像聚集了很厲害的人們耶。」

櫛田一面感到驚愕,一面對集合起的人們表示敬意。

「沒問題嗎,平田?我想這會變成一場相當嚴酷的戰斗喔。」

「我不介意這件事情喲。無論他們是怎樣的人,我只要做自己能力所及的事情就好。」

平田抱著徹底的正面態度如此回答。櫛田雖然不了解情況,但這家伙的腦筋很好。她看見我們進行的片段對話以及集合的成員,就隱約推測到了情勢。她好像也從我在很早的時間就被集合的事,感受到我們都已經理解了情況。

「呃──換句話說,就是接下來會開始發生各種辛苦事的感覺?」

「粗略說的話,是這樣沒錯。你最好先做好心理准備喔。」

「啊哈哈,沒問題喲。雖然這是平田同學說過的話,不過我也是只要去做自己能力所及的事情就好了呢。嗯──我也沒怎麼跟葛城同學或龍園同學說過話。真想要像平常那樣,並和他們變得要好呢。」

櫛田對于即將造訪的考試沒有訴說出緊張或厭煩、喜悅或痛苦等情緒,而是如此答道。

「你如果想繼續這無趣的話題,那就容我先失陪了。時間差不多了。」

堀北對龍園他們丟出一句冷淡的話,就把頭發向後撥,轉身離去。

我想誇贊堀北的最大部分,就是她不會作賤自己。精神層面脆弱的人,假如被對方當作礙事的人,或是假如遭受孤立的話,無論如何,想乞求對方原諒或者低頭請對方讓自己加入的傾向都會很強烈。而如果這是當場組成的小組,那就更是如此了。

不過,堀北一如往常,一點也不焦躁、不為所動地待在那兒。

「看來我好像也不用擔心呢。」

當然,雖然不知道她能和那些對手交戰到什麼地步,但是即使如此,她應該也不至于會受挫吧。我如此直覺。

「那麼你就加油吧。」

我對接下來要和那些家伙互相競爭的平田留下同情的話,就決定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