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為了誰



受到綾小路批評的我懷抱著喪失感,獨自一人前往學校的保健室。我是怎麼也沒想到,平時安分、自稱事不關己主義者的他,竟然會像那樣喋喋不休地說教。而且我驚訝得幾乎連回嘴都做不到。

「……不是的」

他的一字一句都正中靶心,說得合情合理讓人無法反駁。

「嘁……」

總之現在該做的,是讓這活動不便的腳好歹能動起來。為了去追須藤君,不得不做些必要的處理。雖然在操場上設有照顧學生身體狀態的應急處理點,但極力不想引人注目的我硬是選擇了校內的保健室。

不過似乎有先來的客人造訪了保健室,三張床中的一張拉著簾子,看不見里面。看來有人正在床上休息。

「老師,我的腳情況怎麼樣」

雖然在午休前的休息中接受應急處理纏了繃帶,但效果不明顯。

觀察腳的狀態後,老師抬起頭。

「這個嘛……剛才也說了,這種狀態很難再繼續參加比賽了」

經診斷是扭傷,看來情況既不樂觀也不是很嚴重。現在就這樣也勉強能跑,但也只是能跑起來罷了,發揮不出在比賽中取勝的實力。

雖然拼命撐過了個人戰,但推薦競技會更加困難吧。

我參加的話肯定無法取得勝利,只有這件事絕對不行。

「你有參加推薦競技的項目嗎?」

「是的。有參加的項目。但估計要換別人參加了。不論怎麼看,用這腳參加比賽只會拖班級的後腿」

「明智的判斷」

幸好我在之前的考試中獲得了巨額點數,就算棄權也能補上需要支付的代價。我預定出賽的三項競技全換替補上場需要合計30萬的點數,雖然絕不低廉,但為了稍微提升班級獲勝的可能性,只能這樣做了。雖然和哥哥一起跑的夢想破滅了……

但都這時候了,就算在意這種個人的事也沒有意義。重要的是由誰來擔任替補。

「謝謝您」

接受過治療的我道謝後便離開了保健室,走向玄關打算返回操場。

玻璃窗倒映著我拖著一只腳的淒慘身影,使我不由得咬緊嘴唇。雖然對喊我名字的木下同學持懷疑的態度,但摔倒受傷是我自己不好。這一點是不變的。為了不讓別人察覺,我極力裝作冷靜的樣子走著。

馬上就要從玄關走到外面時,櫛田同學一副慌慌張張的樣子向我跑來。

「太好了,找到堀北同學了。那個,有點事……」

「……干什麼。之後還有事,拜托你盡可能長話短說」

「嗯。抱歉,但在這里不太好。能稍微來一下嗎,事情可能會變得很嚴重」

「能在這里說明嗎?嚴重與否聽了才能判斷」

櫛田同學看了看周圍後,在我耳邊小聲說道。

「……那個啊,和堀北同學碰到摔倒的木下同學好像受重傷了。聽說嚴重到現在還站不起來,然後……那個,木下同學好像說想把堀北同學叫過去」

聽她說完後我難掩驚訝。

她確實看起來受傷了,但怎麼會到那種地步……

「她現在在哪?」

「這邊」

如此這般交談後,櫛田帶著我走向保健室的方向。

1

再次來到保健室時茶柱老師也在,保健室的老師開口道。

「太好了,剛說和堀北同學錯過,你就回來了」

「雖然我讓櫛田去叫你了,但沒想到這麼快就找到了」

站在旁邊的櫛田一副鎮定不下來的樣子傾聽著老師們的談話。

「到底是怎麼回事」

從被簾子擋住的那張床上傳來女孩子抽抽噎噎的哭泣聲。茶柱老師略微把簾子拉開,我看到躺在床上的正是C班的木下同學。迅速拉上簾子後,茶柱老師把我叫到樓道里。

「木下在上午的障礙物賽跑中和人碰到了然後摔倒了。這件事你記得嗎?」

「當然記得。畢竟是和我碰到摔倒的」

自從發生那件事之後,我的體育祭整個都亂套了。

「關于那件事……木下說你是故意把她撞倒的」

一瞬間我沒能理解老師在說什麼。

「這不可能。這是偶然的事故。或者——」

「或者?」

像綾小路君說的那樣,是龍園君的作戰。但後半句話我沒能說出口。

盡管感覺就是這麼回事,但這終歸是臆測。因為我沒有任何證據。

「不……只是偶然而已」

「我也這麼認為,但狀況有些不妙。木下說‘比賽中跑在前面的堀北曾多次回頭看自己’。為了驗證,我們查看了錄像,你確實兩次回頭確認木下的位置」

「那是因為她一直在喊我名字,所以我才回頭的」

「喊你名字嗎。……原來如此。不過即便真是那樣,問題也很嚴重。木下說她的小腿狠狠挨了你一腳。事實上她之後的比賽也全都缺席了。而且經過診斷,木下的狀況比想象的還要嚴重,感覺就像是刻意而為之的重傷」

「即便她摔倒時偶然受了重傷也毫無根據。我什麼也沒做」

「我當然相信你是清白的。但日本是注重救助弱者的國家,這一點在這個學校也一樣。既然不能排除故意的可能性,當然就會進入審議程序」

「無聊透頂」

「但是,事情可不是就這麼結束了。如果你無視這件事,問題就會擴大化。傳入其他老師的耳朵自不必說,拖久了學生會也會知道。那樣的話可就麻煩了。沒忘了須藤和C班發生爭執時的事吧?」

如果拖下去,哥哥也必然會知道這件事。由于愚蠢的妹妹的錯,無疑會讓他為難。

但既然自己是清白的,我能說的除了事實以外就沒有了。不論這是龍園君的作戰,還是偶然招致的不幸,我都不能認同這虛假的說辭。

「如果是為了確認事實才叫我過來,那我該說的都說完了。不論問我多少次我都會回答我什麼也沒做。之後還有點事,我可以先告辭了嗎?」

現在必須盡快找到須藤君並把他帶回去。我轉身要離開,茶柱老師在我身後說道。

「就現階段來考慮,最終會被定性為裝作偶然的故意傷害吧。以木下障礙物賽跑之後的比賽不能參賽的前提來判斷的話,你獲得的點數同樣會無效,當然也無緣參加推薦競技了。不過,憑你那腳,本來也參加不了推薦競技吧……。總之,木下是運動神經很不錯的學生。單就腳速來說和你同等,甚至可能在你之上。然而木下卻受了重傷,這種偶然可沒那麼容易發生」

就算她這麼說,我也是清白的,所以沒辦法。訴說冤枉很簡單,可那要花時間,現在可不是為這種事分割出時間的場合。

「我本就打算放棄參加推薦競技。障礙物賽跑之後的排名不理想,和木下同學一起缺席也無妨,但我沒故意讓她摔倒受傷,我要強調這一點」

“這樣可以了嗎?”我向茶柱老師確認,然而。

「但是,我聽說木下沒跟學校說這件事。就錄像和證言來看,撤訴是不可能的了。因為從對方的角度來看就像是在忍氣吞聲。對C班來說,木下不在也是很嚴重的事態。這件事意味著什麼你明白嗎?」


「……惡魔的證明嗎」

老師沒有否定,只是靜靜地閉上眼睛挽起胳臂。

地球上存在外星人,要證明這件事只需捕獲一匹外星人就夠了,但要證明地球上沒有外星人則需要把地球的每一個角落翻個遍,實際上是不可能的。這便是惡魔的證明。

既然不能證明清白,就有必要采取措施來防止不公平的發生。茶柱老師想說的就是這個吧……

「話說茶柱老師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除了您還有別人知道嗎」

「我是從櫛田那里聽來的。說是‘不想把事情鬧大,怎麼辦才好’」

「抱歉堀北同學。木下同學不聽我的,無論如何都想找老師商量……」

「多謝你那份關懷。如果讓其他班的老師知道,事情恐怕就要鬧大了。但是我有個疑問,你是從哪聽木下同學說的?」

櫛田一副不安的樣子看向保健室的入口。

「我和木下同學的關系也很好……趁休息時間來探望她,聽她說的」

「原來如此啊」

如果是交友關系廣泛的櫛田同學,可能這也沒什麼好奇怪的。總之,目前知道這件事的人只有當事人的我和木下同學,以及櫛田同學和茶柱老師。

如果可以,我想在這里把事情談好,解決掉。

「茶柱老師,我能和木下同學聊聊嗎?」

「這個嘛,現在她好像還有些害怕的樣子,情緒不太安定……」

「拜托了。我也不想讓事件變大」

我低下頭後,櫛田同學也和我一樣低下頭。

「我也拜托您了,老師」

「好吧,稍微說兩句應該沒問題」

總算取得了茶柱老師的許可,就在這時,從走廊盡頭傳來了腳步聲。那個人物雙手插兜,旁若無人地徑直向保健室走來。

「似乎變成相當嚴重的事



兒啦」

「龍園君……」

為什麼他現在會在這里?我一邊拼命運轉錯亂的大腦,一邊佯裝冷靜。但是,他就像看穿了這樣的我似的,冷笑著在我面前止步。

「木下同學想找我商量,我就趕緊飛奔過來了。沒想到那傷是有意的啊」

說完他就撇下我,直接走進保健室。我們也慌忙追上他。進入保健室的龍園君對保健室老師的制止充耳不聞,直接撩開了木下同學病床的簾子。

「喂,木下。沒事嗎?遭遇這種事還真是夠嗆啊」

看到龍園君後,木下同學露骨的表現出害怕的樣子,身體哆哆嗦嗦地顫抖著。

「聽說你腳受傷了?讓我看一下」

說著,他把木下同學的腳從被單下拉出來。

「這還真是嚴重啊。居然能干出這種事……」

在龍園君手上——是木下同學那包紮著繃帶的、看著就覺得痛的左腳。

「抱歉……。我本打算努力出席接下來的比賽……但是腳不聽使喚……因此……咿!」

「別責備自己啊木下。我知道你還有兩人三腳的比賽」

「……那是偶然的觸碰。木下同學,你說是我讓你摔倒的這種話,是什麼意思?」

「!」

我用像在瞪著她的表情問了一句,木下同學就移開了目光。這時龍園君擋在了我和木下同學之間。

「木下說,你好像是可以把她弄倒的。是有意這麼做的嗎?」

「別開玩笑。你覺得我會做那種事?」

「我並不知道誰做了什麼。但實際上,體能比你更好的木下受重傷退賽了,而且她原本要參加之後所有的推薦競技。相比之下,你受的那點傷還能繼續參加比賽。沒法讓人不懷疑吧」

我明白C班損失了一員大將意味著什麼。但他像這樣嘮嘮叨叨地說明,讓我加重了對他的懷疑。

果然,木下同學和我碰到是受他的指使嗎?比我運動能力更高的木下同學會受重傷,也是為了不被懷疑而做出的犧牲?

可是……這樣就產生了疑問。讓很有可能比我賺取更多點數的木下同學和我一起退場能得到什麼?而且她還要參加全部的推薦競技,這也就意味著C班會失去40萬點。這一切都是為了沉浸在打倒我的優越感中?

為了那種事,不惜傷害同班同學、支付代價降低獲勝的可能性?

起碼從我的人生經驗來看,這種沒有效率的行為是沒有任何意義的。

「怎麼不說話了,想什麼呢?」

龍園君雙手插兜,窺探似的前傾上半身。

「嘛,咱倆互相說也沒卵用。是吧木下?」

半強行地,龍園君催促木下同學開口。

「堀北同學……對倒下的我說……絕對不會讓我贏……」

「我沒說那種話。你明白自己是在說謊嗎?」

「堀北,你只有和木下賽跑的時候在意後面。理由是?」

茶柱老師重新向我投來同樣的疑問。

「我承認我回頭看了。但那是因為她在後面好幾次喊我的名字。最初是無視的,但情況明顯很奇怪,我就回頭了」

「木下,是這樣嗎?」

這次茶柱老師轉頭質問木下同學。

「我,我一次也沒叫過……」

面對茶柱老師的質問,木下同學也保持全面否認的態度。

「本人否認了呀,老師。就算萬一木下喊了鈴音的名字,那又怎麼了?喊名字之類的並不構成犯規。而且木下的好勝心是普通人的好幾倍,估計那是因為想贏才拼命發出那聲音吧,對這種事過度反應就沒完沒了了」

再繼續下去也只會是無休止地抬杠。這兩人肯定在背後商量好了。

「那個……木下同學,龍園君。雖然事情發展成這樣我感到很遺憾,但我認為堀北同學不是會故意傷害對方的人」

聽取雙方的意見後,櫛田同學包庇我似的這樣說道。

「但是,堀北同學確實對我說……絕對不會讓我贏……!」

「那大概,只是不想認輸的心情在作祟吧?堀北同學摔倒時也嚇了一跳吧,所以她就很拼命了」

我沒有那樣說。一句話也沒對木下同學說過。

但想說的全都堵在嗓子眼里。然而木下同學繼續說道。


「但是——我不能原諒……。連田徑訓練都不得不請假……」

「……你自己不覺得羞恥嗎?用謊言陷害無辜的人很開心?還有龍園君,這些全都是你籌劃好的事吧。我不認為你正好出現在這里是偶然」

雖然木下同學在哭,但我絕不承認她的正當性。因為那是她的謊言。所以我用力踏進一步。而且這個男人在這里,所以我不得不讓事態的發展盡可能地對自己有利。

「把自己的惡行束之高閣,怪起我和受傷的木下了嗎。不得了的壞女人呢」

「可笑。你以前也像這樣坑過須藤君,別說你忘了。這次也打算用一樣的手法嗎?」

「那件事跟我毫無關系。把兩起事件聯系起來實在是荒謬」

他完全沒有打算承認的樣子。

「任誰看都能明白吧。你懷著自爆的覺悟撞上木下引發事故。肯定就是這麼回事。除此之外沒有議論的余地呢。趕緊把這件事通報給上層的家伙們」

「這事——就不能再稍微和堀北同學談談……嗎?」

櫛田懇求般向龍園君哀求道。雖然好想說她是多管閑事,但我也極力不想讓事情變大。

現在我感覺自己就像身陷蜘蛛巢的存在,只能拼命掙紮。

龍園君貌似考慮了一下,這樣提議道。

「沒時間在這里慢悠悠地商量。午休結束後推薦競技的比賽就要開始了。我也有要出場的項目,因此想趕緊結束這件事。雖然要是全靠上面的人來判決的話就再輕松不過了」

龍園君的目光一度掃過我、櫛田同學、以及木下同學,然後繼續說道。

「直截了當地和解也行呀」

「和解?」

「只要你肯償還木下以及C班蒙受的損失」

「別開玩笑了,都是些連聽也沒必要的話呢」

如果那樣的話,需要支付的代價絕不便宜,而且我會完全被釘死在不好的方向上。

「那麼談話結束。既不和解也不向上通報,想得對自己太好了吧鈴音。沒可能呢」

「等等。具體要怎麼償還呢……?」

櫛田同學擋在我前面,打算聽完龍園君的提議。

「看來你是個明事理的人呢。這個嘛……如果能交出100萬點,我就讓木下撤銷訴訟。這樣一來托我的福入手的臨時收入既能用來准備推薦競技的替補,也能給木下當賠償金。簡單吧?」

「別說傻話了。我什麼也沒做,連1點都不需要支付」

「那咱們就審議見吧,鈴音。到時分個是非黑白,如何?」

「你們好像對自己很有信心呢。不怕謊言被戳穿嗎?」

「就是要證明沒有說謊啊。趕緊讓學生會長當法官斷定一下吧」

聽龍園君的口氣,他似乎掌握了我和學生會長……也就是哥哥的情況,並以此進行挑釁。我絕對不能給哥哥添麻煩。

學生會長的妹妹有意妨礙其他選手並造成對方受傷了——這種謠言一旦擴散,哥哥受到的損害將不可估量。雖是和以前一樣的手法,但這次對方做的可謂是滴水不漏。須藤君那時是以『沒有被任何人看到』為前提,裝成被害者的樣子。但這次不一樣。以『全校師生為目擊者』來裝成被害者的樣子。一上來就是對方占據優勢。再加上木下同學是擁有和我同等以上優秀運動神經的學生。錄像也錄下了『我回頭』這種會被看做疑點的事。再加上木下同學原本要參加所有的推薦競技,現在卻受了不能繼續參賽的重傷。我這邊則沒准備任何能夠挽回的要素。

無比高明的,是陷害的時機。恐怕木下受傷並非是在摔倒時,而是在退場之後,當時她一動不動地躺著只是演技。摔倒後不馬上說放棄接下來的比賽,表現出一副打算忍耐、克服的樣子,更增真實性。

但結果上,她難以忍受疼痛退場後,又通過悄悄放出是我故意使她摔倒的消息來進一步營造出一副害怕我報複的感覺。

至此我確信了。這一切全都是針對我的包圍網。

並且——狀況已經到了無法挽回的地步。恐怕在我漫不經心的迎來體育祭的那一刻,這個結局就已經注定了。沒能在體育祭開始前解開那幾個謎團實在是重大失誤,但現在已經後悔莫及。

「那個……龍園君……能用我的點數嗎?」

「啊?」

「我不認為堀北同學是會故意做這種事的人。所以不想讓事情擴大化。但是……我也不認為木下同學是會說謊的人……不幸的偶然,難道不是嗎……所以啊……」

「感人的友情呀。可是不行。我作為C班的人,認為鈴音是懷著惡意這麼做的。而且一想到這是木下的事,不從鈴音那里收錢就沒意義了吧。當然,你要來出錢的話我是不會阻止的」

在這里繼續抗議只會讓事態



擴大。但我做不出屈服這種事。

「決定了。現在就去向老師、還有學生會告狀。走了木下」

龍園君作出指示讓木下同學起床。疼痛讓木下同學的表情扭曲了,她努力撐起上半身。

「看到這個狀態的話,學校也能理解這事的嚴重性吧。‘不良品為了勝利什麼都干得出來’,這種狀態可不能放著不管」

我不得不做出選擇。

一條是追究真相、與龍園君等人爭斗的道路。另一條是在此妥協的道路。

本來的話,我毫無疑問會選擇前者。但是,恐怕這個世界上並不存在能揭開真相的情報。也就是說,只是在浪費時間與信賴而已。

既然如此——索性趁現在跟他和解嗎……

我拼命擠出聲音叫住正往外走的兩人。

「等等……」

我的聲音,傳達到龍園君他們耳中,他們停下腳步。

「干嘛鈴音。不是不打算商量嗎?」

「支付代價的話,就當這事沒發生過,對嗎……?」

「你承認為了獲勝不惜犯規了嗎?」

「我可沒承認……。我沒有說謊」

「那你這說話前後矛盾啊。你究竟要給什麼支付代價?」

「這次我輸給你的作戰了,所以對此我要支付代價。僅此而已」

雖然很屈辱,但我只能這樣說了。

「聽見了嗎木下。那家伙絲毫不認為自己是壞人。」

「……不可原諒……」

「她這麼說呢。除非你打心底里認識到自己的過錯,否則這邊可不答應」

「……」

「——雖然我想這麼說,不過畢竟你也是有自尊心的。我明白事到如今你無法在老師和朋友面前說出是自己的不對,所以擁有寬廣胸懷的我就算答應下來也可以。可是木下能否接受就另當別論了」

龍園君露出惡魔的笑容,僅憑自己一個人就讓狀況反複變化,玩弄著我的內心。

我想要盡可能早地趕緊從這種狀況下解放出來。

「支付100萬點數後就當這事沒發生過,這可是你說的。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條件了吧?」

「確實呢。不過那是到剛才為止的條件。你拒絕過一次了吧?現在還想要同樣的條件是不可能的。既然是第二次交涉,條件當然會變」

龍園君始終在一邊挑釁我一邊指責我。


「這樣吧。現在就在這里下跪懇求的話,我和木下的心情或許會改變吧」

「等等龍園。再這樣下去就太過分了」

對于要求我下跪的龍園君,旁觀的茶柱老師插嘴了。

「老師給我退到一邊去。這是我們學生之間的問題」

面對老師也毫不膽怯的龍園君繼續對我說。

「嘛,不立刻給出答複也可以。畢竟老師在這兒看著呢。所以體育祭結束後再讓我聽你的答複吧。用100萬和下跪來和解,或是鬧大這個事情在校內審議。選哪邊呢」

然後這樣補充道。

「時效到體育祭結束後,別想著這樣就算解決了哦?無論挖出多少問題都會徹底地和你戰斗。放學後你把鈴音帶來」

這樣對櫛田說完,龍園君就丟下木下同學,走出了保健室。

被留下來的我只感到無盡的喪失感,呆然佇立在原地。

「沒事吧?堀北同學……」

「沒事……。比起那個現在幾點了。老師,休息時間還剩多久?」

「還有20分鍾左右。沒吃午飯吧,快點去吃了吧」

已經這個時間了嗎……雖然確實沒吃,但現在可沒時間吃午飯。

我必須盡快找到須藤君並把他帶回去。

「告辭」

我懷著焦急的心情離開了保健室。

2

全部,都是由于我的怠慢。只想著自己去挑戰體育祭就是這麼個結果。

沒料到龍園君能得到D班的參賽表,更沒料到他會設計讓我摔倒。完全沒有心理准備。

因此動搖了、混亂了,找不出解決辦法。步伐比剛才更加沉重。

「真可悲啊……」

對,真的覺得自己很可悲。

靠近大門口的時候,我注意到有兩人向教學樓內走來。如果是普通學生根本不會引起我的注意,然而,這兩人並不普通。

「哥哥——」

不知能否被他聽見,我發出細若蚊蠅的嘟噥歸于寂靜。這個學校的學生會長是我的兄長。陪在兄長身邊的女生是學生會的橘書記。

橘書記好像注意到我了,她的視線看向這邊,但哥哥沒看過來。

已經習慣他不把我看在眼里了。說真心話,我想跟他打招呼。但是,身在D班的我既沒有那權利也沒有那資格。低著頭應付過去吧。反正哥哥也不會在我面前停下腳步。

明明應該是那樣……

「這次考試,你明白現在的D班處于什麼狀況嗎?」

哥哥的這句話並不是對橘書記說的,而是看著我說的。

「……我現在深刻理解了」

坦率地說了出來。沒想到參加表的名單會泄露,這是漫然度日的我的過失。就連個人競技的細節都被C班完美地掌握了。

「但是請放心。不會給哥哥您添麻煩的」

對,只有這個無論如何都要避免。這件事都是我的疏忽招致的。

幸好他提議用100萬點和下跪來和解,而且茶柱老師也是見證人,他不會在最後關頭變卦吧。

既然如此,作為結果來說或許還可以。因為這樣不會給哥哥添麻煩。

但我不想以這樣的形式……而是想以更好一點的形式和哥哥說話。只有這個想法是心中的遺憾。

如果能像當初想的那樣,在最後的接力賽……這個夢想也隨著腳部負傷煙消云散了。但即便看到了我痛苦的樣子,哥哥也不會對我產生絲毫的同情。

所以至少要積極地向前看。已經淪落到這步田地,幾乎沒有能失去的東西了。而且我明白,在體育祭結束前還有一件我能做的事。

「告辭了」

這麼說道,我飛也似地向大門外沖去。

忍著腳痛跑遍了學校周邊,只為尋找須藤君。

但是沒那麼容易找到。想把偌大的校園找個遍需要很長時間。

午休時間還剩10分鍾的時候,我曾一度返回操場。

推薦競技鄰近,焦急的須藤君可能會回來。他一直在為了獲得年級第一而努力,因此我滿懷希望。

「果然沒回來啊……」

如果還有什麼沒找過的地方,應該就是購物中心或者宿舍了。也可能會在校內的某處。可我是找不過來的。

在這樣的我面前,他……綾小路君出現了。是剛吃完午飯吧。

「呼哧帶喘的啊」

「我在找須藤君。你在操場一次也沒看見他嗎?」

「嗯,沒見過呢。你想要說服他了嗎?」

「因為他是D班貴重的戰力,這一點即使不想承認我也明白」

「也就是說?」

綾小路君似乎對我心境的變化感興趣,可是現在跟他說龍園君的事也沒用。

而且就算跟他說了,事態也不會好轉。

讓這件事僅止于我、櫛田同學和茶柱老師之間才是最佳選擇。

結束了午休的同學們大都回到了操場,但是誰也沒看到須藤君。

須藤君不在的影響很大,如果他就這樣在午後的推薦競技期間也藏起來的話,D班必定會敗北。

「須藤在哪兒你心里有數嗎?已經快沒時間了」

「不,還沒找到。但是能去的范圍應該有限。如果他在意別人的目光,那返回宿舍的可能性很高」

「腳沒事嗎?」

「說不疼是騙人的,但沒到不能跑的程度。你也來嗎?」

「我就算了吧。一起行動也只會礙事」

「這樣啊……」

我也覺得可能這樣更合適。這樣想著,我忍著疼痛邁開腳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