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卷 嚴冬的腳步聲



十二月也已經過半了。

季節的更迭真是快,天氣已經完全轉涼。戴圍巾、手套、穿長襪的學生理所當然似的增加。今天的天空也是感覺隨時都會下起雪的陰天。

回想起來,我從出生以來就沒見過雪。

我當然有在電視或書本世界中看過,卻沒有實際用手觸摸、以肌膚感受。今年這個地區還不確定會不會降雪,但我有種想體驗看看的想法。

放學後的櫸樹購物中心一隅。聚集在學生專用休息空間的D班成員,有我和佐倉愛里、長谷部波琉加、幸村啟誠這四個人。啟誠的真名是輝彥,但也因為他本人的希望,我們之間都稱呼他為啟誠。最近,這些成員已經完全熟了起來。我們一星期會不定期集合兩三次漫無目的地聊天。時間長短視當天狀況會各有不同,我們有時會聊兩小時左右,有時也會三十分鍾左右就解散。如果中途想回去也可以先行離開。總之,我們這些人都不會逞強。不過,這樣的成員們只在星期五的放學後常常待得比平時久。

理由是不在場的第五名最後成員──三宅明人的種種緣由。

「結果任何班級都沒有出現退學者耶。我還以為C班那些人大概差不多快搞砸了呢。我們出的題目很不簡單。」

也因為眼前偶然有C班的女學生們走過去,啟誠于是這麼說道。

「畢竟C班好像比我們更不會讀書呢。」

波琉加邊滑著手機立刻答道,接著就收到了通知。

「小三說他快要到了。剛才好像已經出了房間。」

看來她在和我們等的人聊天。團體里唯一附屬社團的明人,再怎樣都沒辦法在放學後立刻集合。

「但我們考試上可以勝利不就很好了嗎……?而且,就算別班出現退學的人,我也會覺得不太開心呢。」

不喜歡粗魯事的愛里說出了坦率的想法。

「嗯──可以和睦相處是再好不過的,但那在學校的機制上應該還是很困難吧?畢竟以上段班為目標就表示要踢下其他班級呢。」

雖然感覺很嚴苛,但波琉加的發言是對的。聽見這番話的啟誠率直地表示佩服。

「說得沒錯。我了解愛里想要說的,但不踢下別班的話我們就只會被別人踢下。要在這所學校勝利,就是要犧牲其余三個班級。我們沒必要成為犧牲者。」

「說得……也是……」

對啟誠語氣變得有點粗暴的發言,愛里顯得很無精打采。

「例如說呀,就沒有密技般的辦法嗎?像是在最終的考試上班級點數全部相同,這樣所有人就都會皆大歡喜地在A班畢業。像是變成這種狀況。」

「我覺得那樣非常好!」

「很遺憾,我想那是沒辦法的喔。」

面對波琉加的新穎點子,明人邊這麼回答邊前來會合。

「你為什麼可以斷言呀?」

「我有聽學長們說過。如果在最後的考試上同分,聽說會額外增加決定順序的特別考試。」

「會是怎樣的考試?」

「誰知道。那只是謠言,過去好像沒有班級同分過。」

因為是聽見只字片語的程度,所以明人也不清楚詳情嗎?

不過,這毫無疑問是一則有利的消息。

「也就是說事情不會那麼稱心如意,對吧。我明明就覺得這是個很有趣的點子。」

「意思就是說,最後能成為A班的只有一個班級吧。」

「所以小三,你今天的練習怎麼樣?」

波琉加對明人這麼提問。

「怎麼樣是指?」

「嗯──像是弓的狀況之類的。」

「很平常,不好也不壞。你明明就不感興趣,別來問啦。」

「有什麼關系。這應該算是朋友之間不經意的對話吧?」

「既然這樣,你應該至少擁有弓道的知識吧?」

明人懷疑地坐下椅子。

「什麼知識,那不就是拿弓瞄准靶子的競賽嗎?」

「呃,大致上是那樣沒錯啦……不過還是算了吧。」

明人原本好像打算詳細說明,但還是打消了念頭。

「該怎麼說咧?因為我從出生到現在都沒對弓道有過興趣。但我很好奇,你是不是弄錯了什麼事情才會往那個方向發展。」

看來在波琉加心里,往弓道的這條路是錯誤方向。雖然我想這不算是華麗的競賽,但我個人也很感興趣。不過,應該有很多學生一次也沒碰過弓吧。

「確實如此,為什麼會是弓道啊?它應該也不特別是這所學校的著名社團吧。」

聽著兩人對話的啟誠也拋出了疑問。

「國中時照顧過我的學長是弓道社。我只是因為這樣,才想說也來玩一玩。就只是那點原因,沒有很深層的理由。」

「所謂開始做某件事的契機,就是那麼回事呢。」

愛里也有點委婉地加入話題。這是最近可以看見的光景,是個令人欣慰的徵兆。應該就是因為沒人會對愛里加入話題感到驚訝,也不會去戲弄她,所以她才能夠自然地加入話題吧。

「愛里的興趣好像是數位相機?現在流行著各種東西呢。我應該比較可以理解那種嗜好。」

「女生特有的嗜好Instagram嗎?真令人不解。」

啟誠好像認為這件事情有點不自然,于是說出帶有一點否定意味的話。

「啊,那可是性別歧視喔。現在好像也有很多男生在使用呢。」

「……是嗎?我是覺得自己發布出個人的資訊有點不太好。」

「我也有點不懂耶。清隆呢?你有在使用嗎?」

「不,我也是完全沒有那方面的知識。」

這所學校禁止與外界聯絡,所以SNS等通訊性很強的東西會限制只有在校生之間互連。如果學生這樣就心滿意足的話,學校便不會特別干涉。

「小清看起來就不會做那種事。要是他這副樣子還使用Instagram,反而會讓人覺得反感。像是拿著冰淇淋眼神往上看,或在晚上的游泳池當派對咖……這有可能嗎?」

「不可能。」

我馬上否認。因為以後被突顯了奇怪的人物特色,我也會很傷腦筋。

「那你有在用Instagram嗎?」

「我完全沒在使用。那個很麻煩,我也沒打算對別人展現自己。」

「我完全贊同。」

啟誠對波琉加的拒絕發言點了點頭。聽見這番話,愛里好像默默受到了一記猛烈的批判性攻擊。雖然她現在好像停止經營,但她把自拍或將事情上傳到SNS當作興趣。

「世上就是有在流行那種東西,這也不是什麼怪事吧。」

我簡單地圓場。因為愛里就算無意義地沮喪也沒用。雖然,她本人大概打算隱瞞吧,但就旁人眼光看來,她很明顯非常在意我的發言。

愛里面對這樣的圓場也會逐一將情緒寫在表情上,所以波琉加他們好像也馬上就發現了。

「我也知道自己對流行疏于了解,所以沒辦法反駁。真是抱歉呀,喜歡Instagram的人們。」

波琉加迅速舉手謝罪。

「就算是自己不喜歡的東西,不分青紅皂白就否定像是流行或別人喜歡的東西,可能確實是傻子才會做的事情呢。我真是思慮不周。」

啟誠也接著道了歉──主要是對愛里。

愛里松了口氣似的撫胸。

「抱歉,我好像會轉移話題,但有些事情我很在意。」

明人在話題稍微告一個段落時這麼開口說道。

他的語氣略帶焦躁,並瞪著周圍這麼說:

「最近C班的樣子是不是很奇怪啊?」

「C班的樣子?雖然他們一直都很奇怪,什麼呀,怎麼回事?」

波琉加的眼睛張得又大又圓,覺得不可思議地歪了歪頭。

我了解明人的視線正在盯著什麼。

就是這幾天四處跟著我們的那些人。明人好像也發現了他們。

現在也有一個男生正在屏氣凝神,遠遠地窺伺著我們的狀況。

那是C班學生,也是其中一名拍龍園馬屁的小弟──「小宮」。

他幾乎可以肯定是我們這團的監視人員。

但這也算是有段距離,就算去逼問也沒有對方正在監視的證據。如果對方堅稱只是偶遇幾次,就沒辦法追究下去了。

倒不如說,其中還蘊含著沖過去或許會被當作壞人的危險性。

明人刻意沒說出口,應該就是因為還沒有確鑿的證據。

問題倒是監視這團的人物「除了C班之外」另有其人。明人也還沒發現他們的存在。



「上次讀書會時,C班的家伙們來找過我們的碴吧?」

那是我們為了應對Paper Shuffle筆試而開讀書會時的事情。C班學生出現在屬于公共場合的咖啡廳,並且突然找我們這一團麻煩。

直到今天,那個麻煩依然以尾隨的形式持續進行中。

「你是指龍園同學或椎名同學吧?難不成他們又來了?」

「嗯,雖然成員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今天石崎、小宮他們來弓道社露了臉。因為是觀摩,所以學長姊們就欣然接受了。但他們整天都往我這里盯著看,弄得我很難練習。」

原來如此。意思就是說,小宮追明人追到了這種程度啊。

石崎不在,應該是因為人多不適合尾隨吧。


明人好像比別人更因為龍園的監視而蒙受困擾。

「他們不是因為對社團活動感興趣之類的嗎?」

無從知曉龍園想法的愛里這麼說。

「如果是這樣就好了呢。但氣氛實在不是那樣。」

明人宛若在表現肩膀酸痛似的把手臂轉了一圈。

他連日反覆遭到龍園施壓,而且施壓的氣勢還加強了。

雖然並沒有直接被搭話,但總覺得隱約聽得見龍園無畏的笑聲。

我一定會慢慢把你逼入絕境──出現了龍園這般強烈的意志。

「你沒被做些什麼嗎?像是被奚落、在放箭瞬間打噴嚏妨礙,或是被丟小石頭之類的。」

「在顧問或高年級學生面前,再怎麼樣也做不了任何事吧。他們練習結束時就回去了。」

那天之後,我個人身上沒發生特別奇怪的事情,但顯然有受到猜測。應該也要視輕井澤已經被標上了某種記號。

那家伙心里應該已經把范圍縮小到包含我在內的幾個人。

我想如果再掌握一件決定性的某件事就會抵達我這里。

而掌握著那決定性的某事的人物,就是「輕井澤惠」。

他沒有草率地付諸行動,應該就是正在審慎考慮的證據吧。

就算要向輕井澤問出我的存在,從正面根本就不可能會成功。

那麼,龍園會如何填下最後一塊拼圖呢?

從那家伙至今的行為模式來看,並不難想像。

問題是在于「何時」。

在我想著這些事的期間,明人他們也在進行著對話。

啟誠對C班來找麻煩的理由這麼下結論:

「這應該跟D班的成長有關吧?剛入學班級點數就變成零點的我們,回過神來就來到捕捉得到他們背影的地方。也因為這次Paper Shuffle的結果,我們第三學期開始總算有可能升上C班。他們應該相當著急才對。」

啟誠冷靜地推測C班的行動理由。

「說得也是。因為他們居然會被自己曾經那麼看不起的我們差點贏過──」

「但……其實我們沒有贏吧?」

愛里回想班級點數發表時的事邊這麼問。啟誠答道:

「嗯。十二月初發表的班級點數,D班是兩百六十二點,C班是五百四十二點。差距還有兩百八十點。」

Paper Shuffle考試上,我們D班在與C班的正面對決上贏過了他們,漂亮地奪走了班級點數。C班的一百點轉移到了D班,我們總共拉近了兩百點的差距。目前的差距只有八十點。

但現階段C班還是位居領先。

然而,如今C班卻發生了和考試不太一樣的意外。

「C班好像有了重大的違規行為。雖然學校沒有公布詳情,但是他們被罰了扣一百點的重罰。」

我記得就在幾天前有收到校方的大略說明。

「他們是做了什麼才會鬧得這麼大呀?說像C班,確實也很像C班。」

波琉加覺得非常傻眼,但很遺憾,D班也沒辦法嘲笑別班。

雖然說那是場考試,但我們剛入學就一個月失去了一千點。

「不論理由如何,他們自取滅亡造成的影響都很大。如果接下來平安無事地結束,中間夾著寒假,從第三學期起,我們升格為C班的可能性應該就會很高了吧。」

啟誠完全不覺得驕傲,並總結了話題。

「那就是C班開始纏上小三的原因嗎?」

「我沒有好理由可以否定呢。」

就統整C班的龍園立場來說,一般來想降等可不是件好玩的事。

他們為了設法維持現在的地位,正在尋找D班的弱點。

那樣想就說得通了。在場除了我之外,所有人的想法都一致。

「對這間學校來講,班級的變動是無可避免的問題,但我覺得也不會那麼頻繁地發生。這麼一來,最初重摔一跤的D班有所成長,就會成為C班焦急的理由了。想到他們是在尋找我們成長的理由就可以理解了。」

「該說他平時一副自以為是嗎?畢竟龍園同學也是領袖,他應該也是顏面盡失了吧。」

「原來如此。我也不是不能理解那家伙拚死的干勁。」

明人好像是想到龍園因為自尊碎裂而不甘心的模樣,覺得暢快了點,他也表示了同意。

「可是呀,我們也沒做什麼奇怪的事吧?該說是回過神來,差距就拉近了嗎?這是為什麼?果然是因為C班自顧自地挫敗?」

班上許多學生確實都不清楚台面下的戰斗,很普通地挑戰了考試。

理解跟不上差距縮短一事,也是情有可原。

「局限在D班去思考的話,我們在無人島的考試上贏過了別班,在干支考試上被龍園打敗,但在上次的Paper Shuffle上扳回一城。對此,也是因為C班有看輕班級點數的特性,對吧?」

「他們在無人島上,似乎也是很早就把分發的點數花光光呢。」

「換句話說……是C班自取滅亡?」

「那種看法也是可行。畢竟這次的違規行為,也是在自取滅亡。」

在剛放暑假實施的無人島特別考試上,各班都會被平等發給考試專用的三百點,我們在一個星期的期間,使用那些發下來的點數通關。剩下的所有點數,將在考試結束時算進班級點數。包含D班在內,在別班也為了盡可能留下點數而絞盡腦汁的情況下,就如波琉加所說的那樣,C班很早就把三百點全部都花掉了。

「所以結果上來說,我們D班才可以大幅縮短差距吧。」

盡管我們D班曆經百班波折,但還是成功留下了兩百五十五點。

「是那樣沒錯啦,但我也會想那樣合不合算呢。畢竟C班因為揮霍之後,好像相對享受到了假期。我好像有點羨慕他們沒體驗到那種辛勞就了事。」

「真是愚蠢。龍園是一個誤以為亂來……不,是個誤以為做出別人不會做的行動,就會顯得很帥氣的小鬼頭。如果班上因為這樣而輸掉就沒意義了。」

為了升上A班就要不斷地增加班級點數──就懷有這般強烈意志的啟誠看來,放棄班級點數的行為看起來就只是他完全無法理解的奇特行為。

但龍園在無人島的考試上應該並非只是在無意義地浪費學校給的點數。事實上,雖然龍園花光了所有點數,但他卻把可以做各種用途的廁所或帳棚、剩下的食糧之類的拱手讓A班接手。我無法想像那個龍園會無償提供。換句話說,他們失去班級點數應該必定會有收獲。

當然,他也不可能是收下了信任或友情這種無形之物。就算失去班級點數也拿得到的東西,除了個人點數應該也沒有其他東西了吧。

這件事實很少學生知道,這也是啟誠無從得知的部分。

「男生真好耶,感覺各方面都很輕松。你不覺得嗎,愛里?」

「嗯……嗯,對呀。當時也有好幾個女生非常傷腦筋。如果時間再晚一點,我可能也會很辛苦……」

愛里這麼說完就紅著臉低下了頭。無人島考試算是有在一定程度上關照女生,但她們遠比男生辛苦應該仍舊是事實。

「為什麼再晚一點會很辛苦呢?」

啟誠完全不懂女生的那些狀況,一副覺得不可思議似的窺伺著愛里的表情。

「那、那是!」

愛里實在說不出那攸關著女孩子的月事,于是就撇開了視線逃避話題。

波琉加見狀,就對啟誠做出辛辣的評語。

「該怎麼說咧,小幸~該說你那種天然呆還是無知之處意外地也是個很可愛的要點,但我覺得關于這件事,你應該要看氣氛喲。」

「……什麼意思?」

不論他是不善體察氣氛,還是真的不懂,明人溫柔地拍了拍啟誠的肩膀。

「意思就是,人都會有種種苦衷。





「我完全無法理解。所謂的種種是指什麼啊?」

無法察言觀色的啟誠想進一步觸及女孩子的那些狀況,所以明人就轉移了話題。

「就是因為堀北識破了龍園的舍身作戰,所以D班才會獲勝吧?假如任何人都沒發現的話,D班被猜中領導者的可能性應該也會很高吧?」

明人前來向我確認,我坦率地點頭答道:

「如果變成那樣的話,應該就不會有現在這種狀況了吧。」

「他們只有大玩特玩,還想在最後把好處歸為己有,對吧?居然還假裝所有人都退出了。但是這樣留在島上的有必要是龍園同學嗎?他是C班的領袖,留下更不起眼的人才比較妥當吧?」

波琉加的這番推理並不是完全沒有切入要點。

可是這也適用于所有班級。雖然我們最初會想到的就是顯眼的人物會是領導者,但既然任何人都可以指名領導者,開始懷疑也是理所當然。

說起來,如果沒把握他留在島上的話,就不會存在可以指名龍園就是領導者的學生。就算厘清他留了下來,他被指名的危險性應該依舊不會提升。我們也沒辦法徹底排除潛伏著其他不起眼C班學生的可能性。比起指名的好處,那個考試猜錯的壞處更為嚴重。結果,只要沒掌握決定性的證據,任何人都不可能很有把握地指名。

「欸,清隆。你可以把從堀北那里聽來的資訊告訴我們嗎?」

啟誠帶著認真表情這麼說。

「這是什麼意思?」

「我想知道龍園在想什麼,以及他今後打算怎麼做。考慮到體育祭或Paper Shuffle,我就覺得以後班級會更加需要合作。」

「我被石崎他們纏著也覺得不舒服。我贊成。」

他們好像開始意識到,更勝以往的合作會很重要。

截至目前都對班級里的問題不太留意的明人和波琉加好像也意見相同。

「我也只知道毛皮……」

在我提議要不要叫堀北過來之前,啟誠就這麼說:

「先這樣就夠了。告訴我們吧。」


四人同時往我看過來,我感受到一股莫名的壓力。

「我知道了。就算有弄錯的地方,我也無法負責喔。」

我這麼告知他們,就重新和這一團說明跟堀北共享的那些在無人島上發生的事情。雖然一切當然都是我自己在行動,但我表面上都當作是堀北自己想出來並執行的。

我說了潛伏在島上的龍園使用無線電聯系間諜;感覺除了伊吹之外還有其他間諜潛入別班;船上考試後龍園就開始對堀北特別執著;以及龍園在船上找到考試攻略方式並且取勝等事。

我當然隱瞞了龍園在體育祭上策劃擊潰堀北,以及櫛田的背叛。

「大致上就是這樣了吧。雖然這和啟誠你們知道的應該沒差多少。」

無法得到新奇消息的啟誠沉思似的雙手抱胸。

「雖然波琉加剛才也說過了,但我疑惑的是龍園為什麼要特地留在島上。」

「據堀北所言,那是龍園不相信任何人的緣故,這好像才最有可能。要從別班搜集資訊並且推理,對其他學生來說負擔應該會很沉重。」

需要統籌間諜的指揮與推理能力,以及依靠最低限度的裝備留在島上數天的忍耐力與體力。還有我沒有在這里說出的,那個人物必須有能力跟他們聯系的A班合作。

那樣一來,就算說這作戰除了龍園之外沒人辦得到也不為過吧。

如果指名領導者是在全體學生集合後進行,龍園也就不會展開這個作戰了吧。不過,無人島發下的手冊上明確記載將在最後一天點名後進行。換句話說,會在各班集合前舉行。龍園應該就是看准這點才制定了作戰。

「真不愧是堀北……我沒辦法察覺到那種程度。我差不多等于一開始就放棄猜測別班的領導者,也不打算調查狀況。」

啟誠他們淡然地反省著。

「那也是情有可原的吧?我們除了糧食、衛生方面的問題,一下子手冊被燒,一下子內褲被偷,D班也很手忙腳亂呢。實在沒有余力偵查外面的班級。」

明人想起了無人島上的事件。啟誠也一副覺得討厭地挖出了記憶。

「回想起來,那還真是辛苦耶。」

「但堀北同學真厲害,居然可以在那場考試上了解到那種程度。」

愛里坦率地表示佩服,並且稱贊了堀北。

「堀北同學識破了龍園同學的作戰,被標記也是可以理解的呢。」

「事實上,她現在好像也是不停地被C班調戲。」

我不在此否定,並照實說了出來。

接著這麼補充道:

「她在干支考試上和龍園同組,好像也起了一些爭執。」

「我算是了解無人島或船上的事情了。可是,為什麼最近龍園他們對D班其他學生好像也死纏爛打地纏了上來呢?還特地來弓道社確認我的情況,這樣很不尋常吧。」

就算了解堀北被盯上,也當然還是會出現這種疑問吧。

「說不定是想找出D班的弱點。因為堀北沒有那種可以給別人抓住的破綻呢。這就像是從周圍開始擊潰的作戰之類的。」

「原來如此,也有那種可能性呀……」

這樣龍園的行動理由也算是傳達給啟誠他們了吧。

「小清的女朋友還真行~」

波琉加覺得佩服,同時開了玩笑。

「別自作主張地把她當成我的女朋友。」

「就、就是說呀。我想這樣對清隆同學也很沒禮貌喲。」

「啊哈哈,抱歉抱歉。」

請讓我自作主張地補充一點──這樣對堀北也很沒禮貌。要是和我這種人被當成是一對情侶的話。

就算這是誤解,但須藤要是聽見了這話題感覺就會發火。

「就算不是女朋友,你就沒有喜歡她嗎?或是另有女朋友之類的。」

「我沒有喜歡她,也沒有女朋友。」

「這樣呀。那麼今年我們全都注定要孤單了耶。」

「孤單?」

「你看看附近呀,聖誕節就快到了吧。」

波琉加坐在擺放在櫸樹購物中心餐飲店前的長凳上如此嘟噥道。

的確就像她說的那樣,購物中心里做了聖誕節裝飾的准備,甚至讓人不覺得是校內設施。不時也會有感覺是情侶的男女學生們經過。

「那也不是什麼特別的日子吧。只是很普通的一天。」

「對小幸來說也許是這樣,但聽說女生之間意外地辛苦喲。」

「畢、畢竟出現了各種謠言呢……」

「沒錯沒錯,像是誰有沒有正在和誰交往、有沒有共度良宵之類的。還有,像是明明是自己喜歡才單身卻會莫名被投以同情的眼光。」

「……我們可是高一生耶。學業才是本分。」

「你是不是去想像了一下?你的臉很紅呢。」

「少啰嗦。」

「話說回來,這杯芒果汁也太甜了吧。給你。」

明人擺出作惡的動作,並把果汁傳來我這邊。

「那明明就很好喝。」

波琉加難以置信地表示驚訝。

「順帶一提,我覺得寒假期間即使是D班也會發生各種事呢。」

「你是指……某人會和某人交往嗎?」

愛里深感興趣地詢問波琉加。

「大概吧。既然會有男女交往,也就會出現男女破局。聖誕節可是會發生各種事情的。」

波琉加彷佛至今看過很多那種情侶似的點了點兩三下頭。

「先不論那些交往的,還會有破局的喔?目前D班正在交往的頂多就是平田和輕井澤了吧。」

芒果的甜度好像還卡在明人的喉嚨,他按著喉嚨說道。

順道一提我現在也在喝,味道超甜。

「未必就是那樣喲。像是在小三不知道的地方出現了令人意外的情侶之類的。戀愛也不是只在班上里才會成立。假如你有喜歡的對象,就必須在她被別人搶走前行動。」

「真遺憾,我的戀人有弓道就夠了。」

「少來。你明明就沒喜歡成那樣,虧你還這麼講。真是帥~」

「……煩耶。」

明人好像有點難為情,他害羞地撇開了視線。

這樣啊,原來世上已經接近聖誕節了。我至今為止對聖誕節一點也不熟悉,這樣這聽起來實在是很不通世俗。

「總之我要玩社團活動,畢竟寒假中也不會休假。如果有女朋友的話情況就不一樣了吧,但現階段我也沒那個安排。」

「你是說,你有



意思想交嗎?」

波琉加像在采訪那樣做出手握麥克風的動作,靠到了明人的嘴邊。

「雖然我不打算像池他們那樣表示出來,但男女應該都差不多吧。」

他好像是想說根本不會有人對戀愛本身不感興趣。

「……不過,如果有理想男性的話,我應該也不會否認這點吧。小幸感覺就是滿否定戀愛本身的那種人。如果出現喜歡小幸的女生,小幸你會怎麼辦?」

「什麼怎麼辦……那種事情要看我和對方的關系吧。」

「啊,你的意思是並不會因為可愛就無條件交往。嗯嗯……還真一板一眼呢。」

「煩死了。」

兩個男人被捉弄他們的波琉加折騰。

「清隆同學,你、你聖誕節有安排嗎?」

坐隔壁的愛里唐突地這麼問。

「唔哇,愛里,你是在約小清嗎?真大膽~」

「不、不是!不是那樣的!不是那樣的喲!」

「但除此之外也沒別的了吧?畢竟小清才剛說自己沒有女朋友。」

「不是啦,你看,那個,我是在想他會做什麼事。因為我很好奇一個人過聖誕節時會做什麼!」

確實。如果是情侶的話應該會約個一兩次會吧。

但一個人會以什麼方式度過便是個會令人感興趣的地方。

「原來如此,確實如此。小三應該會玩社團活動吧,小幸你要做什麼呢?」

「我應該會讀書吧。如果我們第三學期按照所想的升上C班,我們就不只是要追人,立場還會變成被人追趕。既然班上有很多學力低落的學生,就算只有筆試也好,我也想先變得足以帶領大家。」

所謂適得其所。他好像想在自己最能發光發熱的部分替班上做出貢獻。

他好像透過教波琉加和明人讀書得到了自信。

「我好像不可能那麼努力讀書耶。這就交給你嘍,啟誠。」

「是可以交給我,但就算可以在A班畢業並進入任意的升學與就業處,如果本身的實力不足的話,未來就只會自取滅亡喔。」

啟誠告誡他不可以只是單純想著要升上A班。


「確實是這樣呢~如果不符合自己的能力好像馬上就會毀了。」

「但那樣的話,在A班畢業的意義就會變得很薄弱吧。」

就算可以理解,但就明人看來,他心里好像也有些不滿。

A班畢業時,所有人都會學習到相應的能力。

──校方應該沒有定下這種計畫吧。

雖然目前什麼也無法斷言。

「所以說愛里好奇的小清呢?你聖誕節還是會一個人過嗎?」

「是啊,也沒什麼特別的事。我應該會乖乖待在房間吧。」

「聖誕節也是普通的假日呢。」

十二月二十二日是休業式。聖誕節應該也會緊接著到來吧。

「呵……呵呵。」

看著這般互動的愛里好像想到了什麼,于是便輕輕笑了出來。她好像想拚命地忍笑,可是沒辦法完全憋住。

「這有什麼好笑的嗎?」

「抱、抱歉呀。沒有,我……那個,是覺得很開心……結果好像就笑了出來。」

「很開心就能笑出來?」

波琉加他們搞不太清楚因此歪了歪頭。

等意識到時,愛里的眼角看起來甚至浮出了一點淚水。

「因為我目前為止都沒度過這麼開心的時光。我呀,現在非常開心呢。」

愛里把埋藏在心中的坦率想法自然地說出口。

「雖然都是無聊的閑聊呢。」

「這樣就夠了,因為是在和大家聊這種話題。」

「總覺得搞不太懂,但那樣的話不是很好嗎?我也很開心。」

波琉加這麼做了總結。

接著移到下一個話題。

「大家難得聚在一起,要不要吃個晚餐再回去?」

沒特別出現反對意見,所以就變成我們整團一起移動了。

我在這里對大家說:

「我要去一下洗手間,你們可以先去嗎?」

「那我們就在這里等吧。」

「不,這時間也差不多開始擁擠了,或許先去排隊比較有效率。我的座位就麻煩你們了。」

所有人好像都表示同意,並前往了櫸樹購物中心的餐廳。愛里變得就算沒有我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活動,所以這個狀況才能夠實現。

小宮判斷我要去廁所,然後就去追了明人他們。

我目送那團人的背影與小宮之後,就邁步走向完全相反的方向。

接著,靠近一名坐在剛才我們在談笑的休息場所的女生。

「可以借個時間嗎?」

我和坐在單人椅上的女生搭話。她是A班的神室。她正在操作手機,好像剛好沒發現我,所以才僵著身體無法動彈。

「我就是指在那里的你。」

我再次出聲。

「……我?干嘛?」

她稍微抬起視線,裝作是第一次發現到我。

我就這樣前進幾步,在神室隔壁的另一張單人椅上坐了下來。

針紮似的氛圍只籠罩在我們兩個人之間。

「你最近好像到處跟著我,有什麼事嗎?」

「啥?你在說什麼?」

「昨天放學後的回家路上。兩天前的櫸樹購物中心。四天前的櫸樹購物中心。六天前的回家路上。七天前的回家路上。巧合還真是接連不斷啊。」

我把手機畫面面向女生,並且迅速滑動相片。

「那是……你是在什麼時候……」

我偷拍下了她伺機跟蹤的照片。

「你身為跟蹤人的那方,在我可能會往你看過去的時候就會無法看著我。難怪你會沒發現我在那段期間用手機拍照。」

「要是我四處跟著你又怎麼樣?有問題嗎?」

「沒什麼。我並沒有直接受害,也不打算特別阻止。」

「我想也是。畢竟只是巧合。」

「不過,要是你的老大知道了這個狀況,她會怎麼想呢?」

「老大?那是什麼啊?你電影看太多?」

「那我就通知坂柳吧。說憑你的跟蹤根本沒得談。」

「……等一下。」

神室叫住把手放在扶把上准備起身的我。

光就那個態度,我就很明白她不認為剛才的情況很理想。

「你對坂柳還真執著啊。就算要你每天長時間跟蹤,你還是好好工作了。你和她應該滿要好的吧。」

「別開玩笑了。我怎麼可能會想服從那家伙。」

「你不必連那種地方都說謊吧。事實上,你就是使用學生寶貴的時間做了無趣的跟蹤。這是信任且尊敬坂柳才辦得到的事。」

「那是絕對不可能的,我甚至還想立刻和她斷絕關系。」

神室像在強烈傾吐情緒似的表現出焦躁。

「不然,你為什麼要服從坂柳的指示。」

「這根本就無所謂吧。」

「如果不是出自善意,應該就是你被抓住了其中一個把柄了吧。」

「……你想說什麼?」

「我會通知坂柳你的跟蹤有多麼疏失。那麼一來,就會暴露出你作為她的左右手來行動的能力不足。或許被抓住的把柄之後會給你帶來影響呢。」

「連你也想威脅我呀。」

「也」嗎?坂柳會差使神室好像是抓住了她的某個把柄。

這只是在套話而已,想不到她會這樣漂亮地上鉤。

「你才是怎麼回事?居然會被坂柳給盯上,這很奇怪吧?」

「誰知道。我也是完全搞不懂。」

神室好像也不懂坂柳的真正想法,但她似乎得到了一個答案。

「你就是龍園在找的D班學生吧?我只能這麼想了。」

「是的話,你要怎麼辦?」

我刻意不否認。

說起來,既然坂柳知道我的過去,我再怎麼掩飾都沒意義。

「你好像在威脅我,但我只要有那個意思,就可以向龍園提議。」

「我才打算威脅你,卻被你威脅回來了啊。那我們就這麼辦吧。」

我對神室做出一個提議。

「你今後也可以隨意地跟蹤我,我完全不會插嘴,而且也不會告訴坂柳。相對地,我想請你對坂柳以外的人隱瞞我的事。」

「意思就是交換條件嗎?」

「我不覺得這是個壞提議。」

「……確實呢。反正我對龍園那家伙也



沒興趣。」

神室好像答應了,她點了點頭就站了起來。

「今天我就先回去了。畢竟也累了。」

神室這麼說完,就馬上走向櫸樹購物中心的出口。

「那家伙好像也被抓住了棘手的把柄啊。」

但這樣,她應該就不會貿然插手了吧。

我就暫且把這當作是沒問題吧。

真面目在意想不到之處泄漏給龍園──我的這種擔心好像也已經沒問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