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卷 善與惡



早上我一進入教室,班上同學的視線就朝我看了過來。

可是那視線立即就散開了。

接著又有零散的視線看向我。他們反複做出這種舉動。

讓我退學——

為達這一目的已經展開了行動。

昨天感到的違和感的真正身份就是這個。

明人以及啟誠這些綾小路組的成員沒有做出什麼奇怪的舉動。

他們的演技也沒高超到連我都察覺不到吧。

既然對手也組成了大組,自然不會泄露消息。

我也不能多此一舉地告訴四人讓他們擔心。

要是我泄露了出去,很快就會查到這事跟惠有關。

只能自己應對了。

「綾小路君,早上好。」

「嗯,早上好。」

堀北來到了學校,她好像並不知情。

「早。」

看上去須藤也跟堀北走在一起,他基本上緊接著她之後就打了招呼

「我事先說明,這是偶然。」

「我沒問你啊。」

須藤不知為何炫耀似地哼著聲,走向了自己的座位。

大概須藤也參與了這件事吧。

可能只是想讓我退學吧,但之後要是被堀北知道他參與了山內的計劃,可是會嚴重影響堀北給予他的評價啊。而且他也不善于演出撲克臉。

「……話說。」

當只剩兩個人後,堀北輕聲朝我搭話了。

「什麼?」

「你做了什麼嗎?」

「你是不是少說了幾個詞啊?請說明具體情況再來問我。」

「在關于我的事情上,你是不是做了什麼?」

這個問題也很抽象啊。

「雖然我不知道你在問什麼,但我什麼都沒做。因為我沒空去管你。」

「沒空?什麼意思?」

「這是我的事情,你別在意。」

馬上就要開始上課了。

從堀北的態度上來看,她還沒跟哥哥接觸。

看起來她得中午過後才會展開行動了。

1

現在是星期五的午休時間,考試明天就要開始了。

我——堀北鈴音回想起昨天晚上的事情。

昨天晚上差不多該睡覺的時候,我收到了一封短信。

我還記得自己看到寄信人的名字後,心髒劇烈跳動了起來。

那是哥哥發來的短信。

上面只寫有一句話。

『你沒有想做的事了嗎?』

只有這樣一封詢問樣式的短信。

我反複閱讀那封短信,接著開始思考。

——迷茫的我能做什麼事呢。

可是,這是一次千載難遇地機會。

要是錯過了這機會……下次能聽到哥哥聲音的時候,就要等到畢業時了。

『請問能跟您說幾句話嗎?』

我下定決心,寫上了這樣的短信。

明明只需要發送出去就行了,但指尖卻很沉重,無法輕易地按發送鍵。

「呼……」

調整呼吸後發送了信息。之後只需要等待哥哥的聯絡。

真的會回複我嗎?——在這種不安已經消散地差不多的時候。

哥哥回應了我,而且是用電話這種形式來回應的。

這反而讓我安心了。

還好只是打電話。因為不必被他看見我顫抖的手。

「……是我。鈴音。」

「你說想跟我說話吧」

「是的……」

「想跟我說什麼?」

「那個,為什麼您會發給我那種短信……」

「這件事很重要嗎?你在電話中想說的事情就是這種事嗎?」

「不,不是的。」

感覺到對方打算掛掉電話,我慌張地表示否定,以此制止對方。

「假如哥哥有空的話……請問能直接見個面嗎?」

「你說直接?」

「是、是的。」

「當你跑到這所學校來讀書,還沒接受我讓你辭掉學校這一提議時,我跟你的關系就已經結束了。你理解這件事吧?」

這是嚴峻的現實。像這樣受到他的聯絡,我只能認為是他的心血來潮。

我跟哥哥的距離,就是這麼地遙遠。

其實我想跟哥哥說很多話。

至今為止的事情,將來的事情。

可是……哥哥並不在我身上尋求這些東西。

「這是,想直接向您問候的事情。」

哥哥沉默了。我緩慢地繼續說道。

「以此為界……我不會再跟哥哥你來往了。」

這是我能獻出去的,唯一的貢獻品。

「這樣啊,好吧。」

——這是昨天晚上的交談。

接著,我現在為了見哥哥而朝著目的地走去。

為了避開他人的目光,我們碰面的地點在誰都不會來的特別樓。

一抵達目的地,便發現哥哥已經先我一步抵達了。

2

「讓您久等了……」

堀北學安靜地矗立著,這在堀北鈴音的眼中,他的這個身影從未變過。

那是她一直追逐著的終點站。

「像這樣跟你單獨說話,到底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啊。」

「……要是不算入學後的那件事,我們大概有3年沒這樣談話了。」

「說得是啊。大概有那麼久了啊。」

堀北鈴音回憶起堀北學在讀初中一年級的那時候。

堀北學在決定要就讀高度育成高等學校的時候,將堀北鈴音推開了。

當時他完全沒想到妹妹會走上跟自己一樣的道路。

可是,作為一個現實的問題,堀北鈴音站在了堀北學的面前。

「你說你有話要跟我說吧?我就聽一聽吧。」

要是鈴音在這情況下說想跟哥哥重歸于好,那麼這場談話就到此為止了。

如果是以前的鈴音,就算她說出這種話也不足為奇。

要是真這樣回答了,堀北學本打算告訴她最低限度的話語,再毫不猶豫地離去。

「我想哥哥也知道校方給一年級學生追加的考試。」

「嗯。是強制選出一個退學者的考試吧。」

「是的。」

「然後呢?」

他催促鈴音繼續說。

鈴音直到剛才為止還算比較流暢地在說話,這時卻吞吞吐吐了起來。

「我的私人點數在合宿中基本上用光了。如果你是打算依靠我,那麼就是浪費時間。」

「不是的。我從沒想過……跟您請求這種形式的支援。」

像是切斷迷茫一般,堀北鈴音下定了決心。

「我今天想對哥哥說的話是……請您——給予我勇氣。」

堀北鈴音這樣說道。隨後繼續說道。

「我無法從正面接受這場考試。其他人組成了小組,打算控制投票——為了自己不被退學。可是,今後總有一天一定會後悔的。所以我——打算面對這場考試。」

堀北學沉默地接受這句話跟眼瞳中蘊含的意志,他回以注視的目光。

同時回想起昨天綾小路對自己所說的話。

妹妹打算做的事情——

那絕不是輕松的事情。

但是,她打算用自己的手去做‘其他人都做不到的事情’。

為了下定去做這件事的決心,為了決定意志,堀北鈴音才來跟哥哥見面的。

「有空嗎?」

「之後沒有什麼事……」

「這樣嗎。」

出乎意料地被問了之後有沒有時間,鈴音稍微有點不知所措。

「在聽你說具體的事情之前,我有問題要問你。你覺得這所學校怎麼樣?」

「誒?」

「待在這里感到開心嗎?」

「啊,那個……是、是的。」

鈴音完全沒想到他會問這種事,露骨地表現出動搖。

「對、對不起。那個……」

雖然沒能回答問題,但堀北學並沒做出斥責她這類事情。

「老實說……我不清楚待在這里是否感到了開心。只是,待在這所學校並不感到無聊。」

「這樣嗎。」

堀北鈴音無法理解堀北學提出這個問題的意圖。

回憶往昔,自己跟哥哥進行平常的對話——這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

「看來你克服了你自己的一個缺點啊。」

「我的缺點嗎?」

「沒錯。你因為太過于專注自身,而忽略了周圍。正因為視野廣闊了,所以才逐漸擺脫了無聊的日子。」

「總感覺……這一點都不像是哥哥你平常的態度。」

堀北鈴音眼中的堀北學,是及其認真的人,基本上不會露出笑容。

他不會疏于提升自己——堀北鈴音認為他就是這樣的人。

堀北鈴音認為——他不可能會覺得上學是件應該享受的事情。

「你只會關注我的能力。因為你執著于在考試中取得高分。」

「那是因為——對我來



說,哥哥是我永遠的目標。」

堀北鈴音至今為止,說過很多次‘哥哥就是自己的目標’這句話。

堀北學每當聽到這句話,就會露出嚴峻的表情。

「目標嗎……」

「……我明白的。我明白自己絕對無法超過哥哥。可即便如此,努力想要接近您絕不是一件壞事。」

一邊對自身的驕傲感到羞恥,還是想讓對方看到自己打算追逐的身影。

堀北學並沒有回應堀北鈴音,只是安靜地閉上雙眼。

「你是怎麼看待綾小路這個人的?」

「……怎麼看待嗎。」

「把你想到的事情直接說出口就行了。」

「是個讓人感到不舒服的同年級學生。明明擁有哥哥也認同的實力,卻不打算去使用——我不喜歡他這個態度。可是,我想總有一天我要追到他,並且超越他。」

「很遺憾,你是無法追逐到綾小路的。」

「唔……」

「可是,你完全沒必要去超越他。你只要按照你自己的步調來成長就行了。」

「按照自己的……」

堀北學稍微拉進了點跟自己妹妹的距離。

只要堀北鈴音自己拉近一點距離,她就能用手觸及到堀北學所在的位置了。

可是,堀北鈴音無法踏出這一步。

「你害怕嗎?」

「……我很害怕。」

堀北鈴音從小時候開始,就無法拉近這個距離。

這觸手可及的距離,讓人感到絕望的遙不可及。

「為了拉近距離,你必須向前邁進一步。」

「我該怎麼做……請問我該怎麼做才能拉近這個距離呢……?」

「我現在就把這個問題的回答告訴仍舊不成熟的你。所以告訴我,你接下來打算對自己的班級提出哪些質問?」

堀北鈴音點了點,開始慢慢地謹慎選擇要說的話語。

3

投票前天,放學後。

明天在這個班內就會決定退學者、座位就會空出一個來。

誰都感到不安,但還是在內心中感到安心,認為自己沒問題。

沒錯。因為已經決定好活祭品了。

讓『綾小路清隆』退學。

超過半數的學生都決定了這個事。

可能大多數同班同學都對現在的我抱有一定的罪惡感吧。

但這樣一來自己就能得救了,他們抱有的罪惡感特別廉價。

隨著時間流逝就會風化掉。

要是過了一年時間,只會想起‘是有過這麼一個學生呢’。

我自然也不會對此產生怨恨。任何一個人都會為了自己不被退學,而拼命地絞盡腦汁思考對策。只是我偶然被他們盯上了而已。

訴之以情,順利地拉入櫛田,以同情這一感情為起點,展開投票的話題。


櫛田被朋友所信賴、聽從了那個朋友的商談,這樣的櫛田拜托自己,那麼也不能隨意拒絕。

山內的戰略並不瀨。作為有風險的主謀,他算是做得比較好的了。

值得可惜的是,他將我選為了目標。

假如目的是想要避免自己被退學的話,應該選池或者須藤為目標的。

那兩個人並沒有起死回生的能力。

不過既然坂柳在暗處撒網,那麼事態也不會變成那樣吧。

總之,既然我要被跩下去了,那麼我只能選擇某人使其退學。

可是這次,要引發事態的人並不是我。

我只是個被山內盯上的存在感薄弱的學生,並不是能改變狀況的那種學生。

承擔這一職責的學生另有其人。

身為我的鄰居,少女的側臉所顯露出的表情比我想象中的變化還要大。

仿佛觸及到了魔法的沙子一般,全身籠罩著異樣的氣場。

「班會就此結束。明天是星期六,有一場考試,都別睡懶覺。」

伴隨著茶柱的發言,今天的課程就此結束。

在大家都在准備開始收拾書本的這一瞬間。

教室被靜寂的空氣所包圍的這一瞬間。

來吧——堀北,動起來吧。如今的你,應該能動起來。

鄰居拉開了座椅,站起身來。

「能耽誤大家一點時間嗎。」

堀北高聲說道,叫住班內的所有人。

怎麼回事——自然會吸引大家的目光。

「各位,實在是對不起,我想讓你們暫時在教室里停留一下。」

茶柱好像也很在意堀北的情況,一度停下了腳步。

「堀北同學,你有什麼事嗎?」

這時,平田比任何人都要迅速地做出了對應。

因為在面對班內的變化這一方面,他比任何人都要敏感。

「關于明天的特別考試,我有件事必須說出來。」

「關于明天的考試?」

「你、你什麼意思啊。我接下來還打算跟寬治一起去玩啊。」

「是……是這樣呢。」

山內他們這樣說道,表示自己沒有空。

「你們挺游刃有余的呢。明明不知道明天誰會被退學,居然還約定好一起去玩。」

她的目光看向山內,他慌張地移開眼睛。

「那是因為……就算慌亂也無法改變事實,算是做好了覺悟。」

「是嗎。你的心態真是不錯呢。不過抱歉啊,班上所有人並不像你一樣有這麼好的心態。這個事如果班上所有人不留著一起聽的話,就沒有意義啊。能請你協助我嗎?」

「你究竟想說什麼啊?」

「關于明天的考試,以及退學者。我有重要的話要告訴大家。」

堀北邁步向前,走到了講台面前,直身站好。

她是想站在能環顧所有人面部表情的位置上吧。

「關于退學者的事情……呃,你在說什麼啊。」

山內的說話速度明顯地比平常還要快。

因為感到了非同一般的氣氛,再加上自己的內疚,無意識地表現出這種態度了吧。

「我在這幾天盡我所能地想了很多事情。思考誰該留下、誰該退學——又思考怎樣才能引導出這一答案。然後今天,我明確地得出了這一答案。所以請讓我在此傳達我的回答。」

「堀北同學,你等下。」

制止她的並不是山內,而是平田。

「在這個班級內,沒有一個人應該被退學。」

「真是這樣的嗎?可能有人應該被退學哦?」

「才、才沒有這種事……」

「從被告知這場考試開始,我心里就有個很大的疑問。明明是場應該在班內互相評價、討論出個結果的考試,校方卻不給我們在班內交流的時間。這樣就會變成‘組建小組,控制投票’這樣一場戰斗了。引起的結果有可能導致‘本應留在班內的優秀學生,就這樣被退學了’這一危險。根本就不能說這是一場考試。」

最先感歎的人,是茶柱。隨後就是高圓寺。

「雖然我不知道在你身上發生了什麼,但你現在的表現根本不像你呢。這句話真是正中把心啊。」

高圓寺一邊拍手一邊繼續說道。

「能讓我聽一聽你想怎麼處理這件事嗎?」

「原本應該所有人交流意見,最終選定一個退學者。可是,我明白從現實角度來說這件事很難辦到。所以——請容我指名應該退學的人。」

「堀北同學,你、你等一下。」

「對不起,現在請別插嘴,讓我說完。我待會兒會好好地說明自己要指名退學者的理由。」

像是很珍惜時間似的,堀北打算推進話題。

「不行啊。我反對你進行這種讓大家產生混亂的舉動。」

即便如此,平田也沒有就此放棄。

平田也有平田自己的作風。

「她至少有說話的權利吧。你之後再反對啊。」

仿佛為了阻止平田的妨礙似的,須藤插嘴說道。

「紅發君說得對啊,我也將有意義地放學後的時間分割出來了啊,你在此阻礙才會更浪費時間啊。」

對這個話題感興趣的高圓寺也跟著援護。

「可、可是……」

堀北趁著這個間隙,開口說道。

「我判斷在這次的特別考試中……山內春樹君應該被退學。」

在全班同學的注視之下,堀北明確地說出了那個學生的名字。

至今,在暗地里,好幾名學生被當做了投于批評票的候補人員。然而,像這樣明確地指出名字,為了聚集批評票而發言的人,堀北是頭一個。為何沒人這樣做呢?那是因為這一舉動會被遭到指名的學生所怨恨。更重要的是,要是誘導大家‘指名這個學生’的這一舉動失敗了,提議者就有很大的可能被當做目標。

「為、為什麼是我啊堀北!?」

對此最快做出反應的人,自然是山內。

要是默認了堀北亂來的行為,山內就會成為被投入批評票的目標。一定會被賜死。

「我當然有明確的理由。首先在這一年之內,你對班內的貢獻特別



低。」

「才、才沒有這種事!考試成績一直都比健要好!」

「你上次被超過了。」

「那是,我就說……僅限上次而已吧!」

「我退讓百步,就當做你的學力水平在須藤君以上吧。可是在身體能力這一方面,低了好幾個層次。」

「寬治不也差不多嗎!這方面那家伙可是最後一名啊!」

山內自然會抵抗。

要是在這種場面被指為眾矢之的,任何一名學生都會拼命抵抗。

「有著相同戰力的學生確實固定在一定的范圍內。你的主張也很正確。」

「沒、沒錯。真的希望你別指名我啊……」

「可是,即便跟並列著的那些人相比,你還是稍劣于他們。從你至今為止的上課態度,以及有無遲到缺席、你自身所擅長的與不擅長這些方面來判斷你對班級有多大的貢獻,結果就是你處于最後一名。倒數第二是池君,接著就是須藤君。昨天我就得出了這個結論。」

「我、我也是退學候補嗎!」

須藤慌張了起來。

「最近你的學力水平跟精神層面確實逐漸提升了起來。可是,你至今給班級帶來的負擔不會就此抵消。沒錯吧?」

「……是啊,是這樣沒錯。」

當事實被擺在面前,須藤老實地接受了。

池看上去也同樣接受了吧,他的表情很沉重。

「說真的你到底在隨意說些什麼啊!真讓人生氣啊!寬治、健,你們說對吧!?」

山內打算將同樣被視為退學候補的兩人拉入自己的陣營,但他們兩人並不持有能反駁的武器。

「而且,我算是比較老實的好吧!高圓寺這種人可是連特別考試都會翹掉的問題學生吧!」

「關于高圓寺君的這些舉動,確實有很大的程度需要他改進才行。可是,他能理解這次談話的意義。就能力來說,你跟他有天壤之別。至少他不是應該在這次的考試中退學的學生。」

高圓寺略顯滿足地露出無人可敵的笑容,挽起了自己的手腕。

「我無法認同!總覺得就是無法認同!」

「那麼我就告訴你,為什麼在一群廢物之中決定選擇你的關鍵性理由吧?」

堀北冷靜地逼迫喧鬧的山內。

「關、關鍵性理由?」

這一異常的氣場,讓山內一瞬間退縮了下。

「在這場考試中,你應該有無法對任何人說出口的愧疚之事吧。我有說錯嗎?」

堀北用強勢地語氣說道,山內被壓制住了。

「才沒有愧疚的事……」

「既然你不打算自己說出來,那我就來替你說出口。你為了讓綾小路君退學,利用櫛田同學,讓她在各種學生之間擔任中介。沒錯吧?」

「唔!?」

喧鬧——教室內騷動了起來。

雖然有超過半數的人知道票數被操縱了,但大家應該都不知道主犯是山內。

「你打算讓綾小路君退學……?」

除了綾小路組以外,對此感到震驚的人中也有平田的身影。

對于時常處于中立立場,為班級著想的平田,這個事情不可能會傳到他的耳朵里。

「沒錯。這是無可爭辯的事實。各位,沒錯吧?」

櫛田被身為主謀的山內所依靠,她行動起來並且搭過話的學生有很多人。

就算不對上視線,只要聽過這一回事,就會產生動搖。

僅此舉動,就能讓平田領悟到有超過半數以上的學生都是山內的小組成員。

「所以……大家才比想象中還要冷靜呢……」

「從一個小組開始的計劃,腳踏實地地在擴展。如果聚集起了超過半數的批評票,那麼目標人物會被確定退學。沒錯吧?」

「那、那不是我干的!」

雖然山內聲稱不是自己,但卻並沒有接著替自己辯解。

「如果不是你,那麼是誰呢?」

「我、我才不知道啊!只是,那個……被人說要把批評票投給綾小路而已!」

迫不得已地謊言一般都不會引起什麼好事。

「既然你不知道主謀是誰的話,那麼請告訴我,是誰讓你給綾小路君投批評票的?」

「那是……所以……」

「你也是從某人那里聽到這事的吧?那麼你不可能不知道告訴你的人是誰吧?」

山內仿佛快要抱頭苦惱了,他環顧周圍。

「……是寬治,我是從寬治那里聽到的!對吧!?」

接著他把箭頭指向親近的好友。

「不,誒?才不是我啊!」

池自然會否定。

「池君,請問是這樣的嗎?」

「不不不,不是不是。我……」

池在這時吞吞吐吐了起來。

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因為跟他商量的人是櫛田。

他不能隨意抖出她來。

「也就是說無法回答呢。如山內君所說,你就是主謀嗎?」

「不是,不是!所以,就是……我是被小桔梗拜托了的,她讓我幫助她……她說有個人很困擾,所以讓我把批評票投給綾小路。」

這次池把箭頭指向了櫛田。

櫛田自然不會老實接受這個情況。

她原本就比任何人都要討厭‘自己成為批判的對象’。

「櫛田同學,難道說你才是主謀嗎?」

堀北挖地三尺都想找出主謀。

像這次‘盯上一個指定的人’這種情況,即便沒找出主謀,也不是什麼大問題。因為像這樣一個個地單獨質問,總會抵達真實情況。

「我是……那個……被某個人拜托,希望我幫助他……有點難以拒絕……」

「請問‘某個人’是指誰?」

為了求救而射出的箭頭,最終返回到了山內身上。

可是焦急的山內,慌張地射出了下一個箭頭。

「沒、沒錯!我是被小桔梗邀請的!她邀請我一起將綾小路退學!」

從一個謊言開始的連鎖反應,並不會留于原地很久。

「說……說我!?」

「大家也是從小桔梗那里聽到這件事的吧?對吧?沒錯吧?」

櫛田確實承擔了中介的任務。

可是,班內大多數同學都知道一個事實——

那就是‘櫛田桔梗是個會為朋友而行動的學生,不會做出陷害別人這種行為’。

累積起來的信賴跟經驗之差就這樣顯現了出來。

「怎麼這樣,山內君你好過分啊……我明明只是接受了山內君的求助而已,我也不想拋棄綾小路君的……所以才拼命中介了的……」

櫛田趴到桌子上,流露出痛苦的聲音。

僅此而已,就能讓班內同學看到‘山內祈求櫛田幫助自己’這一場景。

山內的情況只會逐漸惡化。當然,這讓櫛田感到很心痛吧,但她必須在此回避‘自己成為批判的對象’這一情況。

最糟糕的事態就是自己被退學這種情況。

「……櫛田同學。」

堀北朝著埋起臉的櫛田搭話。

大概誰都認為她會給她說些安慰的話語吧。

「你所做的事也是一個重大的過錯。」

堀北用強硬的口吻,斥責起了櫛田。

「在這個班級內,你跟平田君或者輕井澤同學擁有同等……不,你的影響力甚至比他們還要厲害。擁有影響力的你如果呼籲聚集批評票,有很多的學生就會遵從于你。」

「我、我,我不打算那樣做的,只是想幫助山內君……」

「停下你的詭辯,你不是這麼愚蠢的人。你從一開始就知道自己幫助他會演變成怎樣的事態。」

櫛田聽到斥責自己的話後,一邊哭著一邊站了起來。

「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只是,只是無法放著困擾的山內君不管……他看起來很痛苦……所以我想幫他做點什麼……!」

「不,你想到了事態會變成這樣。你很清楚會變成這樣的事態,還故意放著這一問題不顧。」

「唔……」

對于斥責自己的堀北,櫛田感到膽怯。

即便想強硬地回嘴,在這環境下,櫛田卻做不到這種事。

因為她不可能在這情況下撕掉自己天使的面具。

堀北也應該明白這一點才對。

「關于這次的事情,完全是你判斷失誤了。你應該在早期階段就做好措施的。」

「怎麼這樣,我完全做不到任何事……」

「以此作為你的反省材料,請你今後銘記為班級而行動。」

堀北完全不聽櫛田的辯解,說出這樣的話後,結束了這個話題。

「話雖如此,元凶是山內君,這就是毫無疑問的事實了吧。」


一時間朝向櫛田的矛頭,再次鎖定了山內。

「等、等等堀北。都說了不是我……」

「啊啊,這真是一個讓人很感興趣的話題。可是,想讓某人退學的這種事情,不是一個理所當然的想法嗎?在這場考試中,除去乾淨事之後,就只是在



底層的學生們為了生存而戰斗。還是說,你只強烈責備他一個人,是有其他的理由嗎?」

高圓寺從一開始到最後,都貫徹著中立的立場,他發言道。

他的所有發言,都變為了擁護堀北的言論。

「沒錯。雖然‘組成小組,讓某人退學’這種行為不怎麼值得誇獎,但我認為如果是為了生存,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但前提是,如果他只是做了這一件事的話。」

「哦?」

「山內君,你不僅是為了保護自己,才打算使綾小路君退學的。」

「等、等等啊!都說了不是我啊!」

「你這掙紮的模樣很不體面啊,教室中的所有人已經相信是你的所作所為了。那麼,告訴我把,他為何盯上了綾小路boy?」

好的——堀北點頭回應道。

「他——山內春樹君跟坂柳同學在暗地里有聯系。他遵從了坂柳同學的指示,所以才盯上了綾小路君。」

山內的真實被曝光在白日之下。

「這真是讓人感興趣的話題。居然跟A班的學生有聯系,實在是一件不安穩的事呢。」

高圓寺這麼興致勃勃地跟著話題,大概是有理由的。

高圓寺也被視為退學的候補之一,他大概是打算跟著堀北的話題走,回避自身的危險吧。打算揪出不需要的學生,由班級全體進行裁判。

即使山內在這次的考試中不跟坂柳聯手、也不瞄准某一個確定的人,他對班級來說是不需要的學生之一——這件事是不會有變化的。最終還是會演變成相似的流程。

可是,正因為他接受了坂柳的邀請,完全可以說省去了攻陷山內的時間。

「喂春樹,你跟小坂柳聯手了,這是怎麼回事啊……」

在隱瞞了自己是主謀的份上,還暴露出跟A班有聯系。

就算是池,也坐不住了吧。

「這、這是胡說!哪里有證據啊!」

「那麼現在立刻就讓我查看你的手機吧。應該記錄得有坂柳同學的聯系方式。」

「那是因為……我跟她是朋友,這沒什麼可疑的吧!」

如果真的是朋友,那麼這沒什麼可疑的。

可是,坂柳最近露骨地接近山內——池他們對此記憶猶新。

堀北剛才為了讓大家想起那件事,才會說出那句話的吧。

「你,真的跟小坂柳聯手了嗎?」

作為他最好的朋友,池做出了輕蔑似的發言。

「所、所說啊……為什麼會說我跟A班聯手了啊!我不可能會背叛伙伴的吧!我完全沒有跟人聯手的印象啊!說真的饒過我吧……!」

山內抱起腦袋,裝作被害者。

「不。你應該從她那里收到了‘將班級的學生們統領起來,把綾小路君作為目標’這一指示。畢竟她給你傳授了,能順利讓綾小路君退學的方法。」

「不,不不不!」

「可能除此之外,也有山內君能樂意協助的條件存在呢。比方說,由她發起的交往申請,之類的條件。」

「唔咕!」

說中了。山內被人指出了自己想隱藏的事實,再次顯露出不同的動搖。

這部分大概完全是她的推理吧。但看山內的態度,這個推理好像是正確的。

「不能因為這種無聊的理由,讓比你優秀的學生退學。這就是我把你推舉為退學者的理由中,最為關鍵的理由。」

堀北不僅向著山內一個人,她對班內所有學生質問道。

「任何人都討厭會失去班上的某個同伴。可是,最先背叛同班同學,跟敵人聯手。甚至還盯上了其中的一個伙伴……那麼你理所當然地就成為對班級來說最不需要的學生了。」

「怎、怎麼這樣……」

山內拼命地絞盡腦汁。

為了讓現在的狀況有所好轉。

「假如、假如你剛才說的都是事實……可為什麼只責備我一個人啊!就算跟其他班的人聯手了,可是為了守護自己這舉動不是正當防衛嗎!我可不想被退學啊!」

「原來如此。你想表達‘守護自己並沒有任何過錯’呢。」

雖然借口很不像樣,但山內很頑固地不想接受事實。

「保護自己確實很重要。可是,我最終還是無法給‘為了保護自己而陷害伙伴,甚至還把靈魂賣給了敵人’這種學生很高的評價。」

即便山內想要抵抗,堀北也不會就此退下。

「就、就算你跟綾小路關系有多好,也不至于庇護他到這種地步吧!」

「不是的。這是從客觀的角度觀察,經過冷靜的判斷過後才得出的結果。綾小路君跟山內君的起跑線是一樣的。即便從一樣的起跑線上觀察,你們兩人對班內的貢獻度有著明顯的區別。再加上你既然跟A班有聯系,那麼就沒有討論的價值了。」

「我沒有異議呢。我判斷采用堀北girl的提議才是最令人愉快的。實在是沒法跟有可能背叛班級的學生一起上課。我就支持你吧。」

高圓寺這樣說著,最先支持了堀北的提議。

「我就說等等啊!我沒背叛班級啊!我用性命做保證!」

這已經算是最後的手段了吧,他用性命做擔保,證明自己沒有說謊。

這句話到底傳沒傳達給同班同學實在是很難說啊。

「歸根究底,為什麼是綾小路啊!」

「你什麼意思呢?」

「假如我真的跟小坂柳聯手了,應該不會選擇綾小路,而是選擇C班內最為麻煩的人啊。」

恐怕山內被坂柳提及這個事情的時候,他自身對這件事感到的疑問就是這個吧。為什麼不選擇平田或者輕井澤這種處于班級中心的人物,而是選擇綾小路。

「這個問題的回答,應該就是他不是個顯眼的人吧。就算想讓優秀的學生退學,也無法輕易辦到。所以隨意選擇了存在感薄弱的綾小路君。恐怕對坂柳同學來說,C班有誰退學並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一個間諜能作為自己的棋子來使用。」

山內這種程度的人,無法抵擋能說會道這種戰略。

「我想應該也有人對我所說的話感到不愉快吧。那麼,想寫我名字的人就盡情地寫吧。無論是寫上山內君的名字,還是綾小路君的名字,亦或者是這幾個人以外的名字,想寫就寫吧。但是,我認為我應該把自己的意見傳達給大家。所以,我才在這里跟你們進行談話。請你們理解這件事,再進行判斷。」

堀北所作出的,包含舍棄自身覺悟的戰斗。

大概是取得了效果吧。

但是,須藤在此發出了異議。

「鈴音你等一下……我清楚這件事情了。也理解春樹有錯在先。」

他的表情很陰沉,須藤時常遵循著堀北的指示,這是他所能做的最低限度的抵抗。

「可是我反對讓春樹退學。」

「畢竟是你的朋友。我十分理解你想重視他的心情。」

但是,堀北早就知道須藤會援護山內。

然而,須藤也不會輕易地就這樣收手。

「正因為是朋友,所以我要庇護他,這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吧。雖然我也覺得他跟A班聯手簡直做過火了……就算如此也沒必要將他退學吧。讓他從此刻開始反省,以後好好地為我們做貢獻不就行了嗎。」

「按照你這理論,沒做任何事的綾小路君也沒必要被退學。」

「那、那是——」

「須藤君,我剛才所說的事情,並不是這種層次的問題啊。」

堀北呼了一口氣,接著將留存于心中的勇氣表露了出來。

抱著會被同班同學全員所討厭的覺悟,矗立于戰場上。

「如果要庇護某人,就要舍棄某人。所以在這場考試中,完全不能感情用事,只能用理論來總結退學者。」

「唔……」

須藤沉默了起來。

他想幫助山內的想法自然傳達給了每個人。

但是,為此得讓某個人退學。

形成小組,控制票數——這個行為本身就是個錯誤之舉。

直到考試前一天為止,同班同學都各自隨意妄為地行動了起來。那家伙應該被退學、那幾個即便被退學了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大家大腦都被這種負面思考所占據了。

正因如此才身臨其境地理解到了。實際感受到了‘自己只是想得救而已,沒有為了班級而行動’。如果在考試當天像現在一樣說出這些話,並不會留下什麼效果吧。更重要的是,就算堀北在他們沒有面對考試的時候說這種話,也無法抵達到他們的內心深處。但如果是現在的話,所有人應該都能明白。率先表明自己要讓某個用班同學退學,這是一件很困難、也很恐怖的一件事。

「抱歉春樹……我無法幫你做任何事……」

老實說,須藤這成長實在是嚇到我了。雖然還是很容易接受別人的挑釁、很容易發火,但是他的視野卻逐漸開闊了。

跟堀北處于比較接近的位置的我、以及作為自己好友的山內,他即便將這兩人放在天平上,也做出了冷靜的判斷。

「看樣子決定



了呢。」

高圓寺這群旁聽者打算下達審判。

「等等、等等啊,等一等啊!」

山內高聲吼叫道,想要制止這一判斷。

「給我投批評票簡直太愚蠢了!」

「我的想法已經決定了,沒有比你更適合得到批評票的人了。」

「即便你是這樣想的!我已經跟大家約好了的啊!大家都答應投給綾小路了吧!」

「……我,要收回那些話……」

「啊……?」

櫛田低著頭,輕聲說道。

「是我做錯了……因為想幫助山內君,而沒察覺到事態的嚴重性。我想收回拜托大家協助時所說的那些話……」

為了在這個場合下,自己的評價不會受到影響,櫛田也只能支持堀北。

「等等啊。你什麼意思啊!居然打破約定簡直太過分了啊!」

「過分的人是山內君啊……居然做出……背叛同班同學的事情來……」

山內已經徹底被孤立了。

他應該比任何人都要清楚,自己被許多矛頭所指著。

「你是這個班級中實力最低的人,並且,你還是個背叛了伙伴的人。」

堀北淡然地,僅僅只是安靜地陳述著。

「以上就是我的見解。」

堀北這樣說道,打算總結話題。

人們認為已經沒有人可以跟堀北對抗了。

「最後,能請所有人告訴我你們的意見嗎?請問你們是怎麼想的?」

可是——

「堀北同學,我希望你等一等。」

「……請問有何事?」

有一個男學生舉起了手並且站了起來。

要說在這個場合中,唯一處于堀北計算之外的人,只有平田洋介了。

「雖然我沒打斷你的話就這樣聽完了,但我反對你用這種方式來誘導同學們投票。伙伴之間相互陷害對方使其退學,這簡直就是錯誤的舉動。」

他並不像須藤那樣感情用事,也不像堀北那樣用理論來說話。

這是無法得出答案的平田所做出的、不忍看在眼中的抵抗。

「除此以外沒有別的方法。這場考試並不存在漏洞。本身就是一場‘必須在班內選出個犧牲者’這種不講理的考試。難道你還沒接受這一點嗎?」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接受啊。我……我不希望有任何人被退學啊。如果是那人本身期望的退學還好說,不過不管是山內君,還是綾小路君,他們都不期望自己被退學啊。」

「不期望自己被退學?怎麼可能存在期望自己被退學的人。既然如此,我就故意向各位提出本是毫無意義的質問吧。在本班之中,如果有學生認為自己被退學也無所謂的話,能請你舉手嗎?如果有人舉手的話,那麼我們完全沒必要討論了,全員一致給那個人投票就行了,這件事就到此結束了。」

沒有任何人舉手。假如那種人存在,早就已經出頭了。

「這樣你明白了嗎?」

「不行。我,不能認同這種差勁的事情。」

完美的優等生。文武兩全的善人。

——平田洋介的弱點就此呈現。

他的弱點就是,當自己身處于取舍兩難的狀態之下,他做不到任何事。

「不管你怎麼想的,我只會相信我自己的方法,並且用它來戰斗。請各位在這里舉手表決。」

「這種行為完全沒有意義啊。完全無法保證當天誰會給誰投票。」

「才沒有這種事。這行為包含著確定同班同學之後的方向這一意義在里面。」

「不行啊。並不是所有……所有人都打算讓某個人退學的……!」

在平田眼中,可能這會成為產生爭紛的火花吧。

因為誰討厭誰這種事會暴露在日光之下。

「那麼,能請各位做出行動嗎?」

堀北無視平田,想要推動大家舉手。

已經沒人能制止堀北了。

正當已經快做出這種判斷的時候。

「堀北同學!」

擋!——教室內響起一聲無機質的聲音。

有人能想象到這種場景嗎?

被平田踢飛的桌子就這樣無情地倒在了前面。

「等,誒,平、平田君?」

從女生那邊傳來無法相信自己眼睛的聲音。

我也感到無法置信。

人會因為太過于驚訝,導致腳撞到桌子——就是能導致這種事態的事情。

對于茶柱來說,她也同樣感到了震驚。

太過于出乎大家意料之外的男人,做出了這個讓人感到不可置信的行動。

「堀北同學,你能停止這舉動嗎?」

聲音十分渾濁,想讓對方感到恐懼並且退下去。

「……你打算讓我停止什麼舉動?」

像是想要隱藏動搖一般,堀北撩起額頭上的劉海,就這樣用問題回複平田。

「我在說,讓你停止舉手裁決這種舉動。」

「你沒有這種權利……」

面對對方威壓的話語,堀北的聲音稍微有些顫抖。

現在的平田就是擁有如此的魄力。

「這種事不應該做。」

「你如果認為大家一起討論是不對的做法,那麼究竟什麼才是正確的解答呢?正因為你也不知道怎麼做,所以才無能為力地迎來了這一天吧?」

「……就算如此,又怎樣。」

「……所以我才說這就是問題所在啊。完全不是正當的評價。」

「閉嘴……」

「不,我不會閉嘴。我——」

「堀北……你閉嘴一下。」

面對打算回話的堀北,平田說出及其尖銳的言論。

堀北聽到至今為止最為尖銳、最為沉重的話語後,閉上了嘴巴。

大概這就是空氣被凍結起來的氛圍吧。

「所有人都給我聽好了。」

平田像是變了個人似的,語氣完全變化了。他向同班同學下達了指示。

「剛才那件事是不是謊言,這種事怎樣都好。」

「……是謊言!是謊言啊平田!我是被害者啊!」

盡是被針對、被壓制的山內吼叫道。

「被害者?」

「唔……」

平田那種挖掘其內心的眼光看向了山內。

「既然都說了這麼多事情,你不可能毫無關系吧。」

「那是,所以說……」

「對于陷害伙伴完全不覺得良心不安,你們這種做法只會讓我想吐。」


這憤怒並不僅僅是針對山內的,而是針對著全班同學。

「這可是考試啊,是無法避免的事。」

「就算如此,操縱投票也是錯誤的舉動。」

「明天就是考試了,要是就這樣毫無對策的挑戰這場考試,相當于默認了山內君的背叛。」

「毫無對策有什麼不對的嗎?我們沒有權利去裁決同班同學。」

「你在說什麼啊……?這場特別考試就是要去尋找對策啊。而且事實上,也有很多學生期望得出一個對策來。」

正因為堀北站在了講台上,承受著許多學生的目光,所以她才發現了這件事。

可是,平田不會認同這件事。

「——都是你存在于此才導致這種事的吧?」

在教室中響徹一聲低沉的聲音。

腦袋現在都在拒絕理解這一冷淡的聲音是從平田口中說出來的。

「這次的考試確實太過于無情了,我一直都無法認同這件事。可是,即便如此……我也想盡我所能地去默認這件事,因為這只是自然投票這一形式。這場考試並不是要你像這樣誘導,讓班級同學之間相互陷害這種形式的考試。」

「真是空口說大話呢。明明在班內基本上都形成了各自的小組,然後反複開展‘我們小組要守護誰、要讓誰退學’這種議論。只是矛頭指向了綾小路君而已。」

「沒錯。這也是最糟糕的行為。即便如此,像你這樣露骨地呼籲所有人的舉動卻是完全不同的。」

「是相同的。本質沒有任何變化。你如果想維持偽善,那麼就應該制止這個行為其本身。」

誰都無法插入兩人之間的談話。

現在能跟自暴自棄的平田進行對話的人,大概只有堀北了吧。

「況且就算在這里不舉手表決,我也已經將自己的想法傳達給了所有人。你所期望的‘自然發展’這種事態早就消失地無影無蹤了。」

「沒錯……骰子已經投擲下來了。所以,我沒辦法消除這一事實。」

平田呼了一口氣後,繼續說道。

他看上去好像取回了冷靜,但冷淡的模樣沒有任何變化。

「既然如此,我明天就會寫上堀北同學的名字。你在這個班內打造了我不期望的形式,我不會原諒你的。」

平田自己也清楚地知道,自己抱有許多矛盾。即便如此還是想跟全班同學友好相處,並且重視班內和平,所以他才會如此痛苦。

「嗯。隨便你。」

如果贊同平田的話,我就接受這場



吵架。——堀北並沒有顯露出這種不滿。

茶柱將兩人的沖突看在眼里,就這樣安靜地走進講台。

「堀北,你沒話想說了吧。」

「是的。」

堀北把位置讓給了茶柱,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上課時間早就已經過了,完全不是教師該出場的時候。

可是茶柱卻故意踏進了學生們的領域。

「你們可能會說‘這場考試簡直太不講理了’,並且辱罵校方吧。可是,一旦進入社會,不得不舍棄某人這種事態一定會發生。到那時,位居高職的人亦或者管理人員,就會下達這一決定。為了在這所學校就讀的所有學生能夠成為對日本來說有利的存在,我們才開展了各種教育以此來育成你們。要是單純地認為這場考試是來自校方有意的舉動,那麼你們就不會有成長。」

在社會上,為了保護伙伴,自然會舍棄掉拖後腿的人。

在這一連串的事情當中,自然也有像今天一樣的水下交易以及由冷嘲熱諷而形成的誘導吧。

這場特別考試確實包含著能讓人成長的要素。可是,強行讓身心都未成熟的大多數學生做出這種判斷,這絕不是一件溫柔的舉動。可能也有學生會因為這場考試導致內心崩壞。

「我不打算對今天討論的內容作任何感想。我認為所有人的發言都具有價值。希望你們在理解這個事的基礎上,仔細考慮清楚再進行投票。」

聽完整場討論的茶柱就說了這樣一句話,隨後便離開了教室。

被退學的人會是我、山內、堀北、還是平田,亦或者是除此以外的學生。

在明天的投票中,誰會寫誰,這完全是不確定的。也就是說在投票那一刻,退學的人可能會有所改變。並沒有人能責備這件事。

這場特別考試就是這樣一種構造。

4

一到放學後,波琉加他們立刻組成了團體來到了我身邊。

無論是堀北還是山內,早已離開了教室。

「你接下來有空吧?」

「嗯?嗯,有空。」

老實說我想跟平田說下話……

但平田完全不表露出感情,就這樣一個人靜靜地離開了座位。

既然事情已經傳開了,那麼無視他們並不是上策。

「我們去咖啡廳吧。」

我受到了這樣的邀請,我們堂堂正正地形成了一個團體,就這樣離開了教室。

即便離開了走廊,也沒有任何一個人打算分散開來。

「你們無所謂嗎,搞不好會被山內的小組盯上啊。」

「要是盯上了我們不是正好嗎。我們小組內絕對不能出現退學者。」

跟平常略顯不同,波琉加有些憤怒。

「我持同樣意見。清隆完全沒理由退學。」

啟誠同意波琉加的發言,接著,明人跟愛里也用力地點了點頭。

「我本來就覺得,我們沒有得到任何情報這件事很奇怪。既然是盯上了小組內的人,情報自然也不會泄露給我們了。」

不管做出多少次刺探性的行動,也完全無法得知目標是誰。

啟誠得知這一理由之後,露出一副認同的模樣。

抵達咖啡廳,各自購入了飲品後,波琉加開口說道。

「我覺得我們可以一致將批評票投給山內君。不如說,就該這樣做。」

「雖然我沒有異議,但除此之外的兩票該怎麼辦?」

「選擇還處于山內君伙伴位置上的人就行了。」

「得知了他跟坂柳之間的聯系,會公開宣布自己是山內的伙伴的人已經急劇減少了吧?即便是池或者須藤,也無法堂堂正正地支持他吧。」

「可是我覺得,作為他的朋友,他們會給他投入憐憫的贊賞票。」

大概波琉加的預測是正確的吧。

即便山內背叛了班級,他也只是為了保全自己才做出了這種行動。

換個方面看待的話,也能當做他是被坂柳給利用了。並不是沒有同情的余地。

雖說是堀北……不,是我將仇恨拉到山內身上的就是了。

山內是主謀,在他的背後有坂柳存在。

我將這一事實傳達給了堀北哥哥,接著由哥哥傳達給妹妹。

萬一她不展開行動的話,我也打算自己直接去做同樣的舉動。

「實際上在清隆身上到底聚集了多少批評票啊。男生中以山內為頭,池與須藤,還有跟山內關系好的本堂、伊集院、宮本、外村,這些人投批評票的可能性很高。」

從男生這邊切入的話,批評票也有7張票了。

「女生那邊呢?」

「我想堀北同學毫無疑問會給綾小路君贊善票,把批評票投給山內君吧。可是我不清楚其他女生會不會投批評票給綾小路君……愛里你清楚這方面嗎?」

「……我想佐藤同學跟輕井澤同學大概不會投批評票吧。」

「為什麼?」

「算是感覺吧,雖然我不知道理由……」

「這就是女人的直覺吧。」

「簡直無法指望這個直覺啊。」

啟誠不打算將此納入。

「沒有這麼回事。我覺得可能意外地是個准確的答案。因為這可是愛里說的啊。」

「什麼意思?佐藤暫且不說,輕井澤可不好說吧。」

啟誠不明事態地疑惑了起來。

「別管啦~總之就是,這兩個人可以排除在外。」

「真是隨意啊……」

「可是,即便排除了三個人,完全不清楚其他人會做出什麼舉動吧。」

「就是說啊。可是,有很多女孩並不喜歡山內君。就算她們會規規矩矩地遵守寫隆兒這一約定,也會給山內君投入一票批評票吧。」

「就算從心理上思考也是這樣的呢。在想得救的人眼中,只要暫且把很有可能退學的人舉例出來,就算誰退學了自己都是安全的。應該會看做,清隆跟山內的單挑吧。隨後的票數就會零零散散的吧。」

啟誠聽到這件事後,擺出了根據。

高圓寺雖然是聚集批評票的頭號人物,但也基本上沒什麼矛頭了吧。將票投給高圓寺,就是代表無視他的實力。既然拖後腿的學生有好幾個人,高圓寺所處的位置就會後退到第四順位或者第五順位了。

「清隆君,絕對沒問題的。」

「嗯,謝謝你。」

在愛里心中,應該有著剩下的一成批評票會投給自己的這種不安吧。

但她卻沒有顯露出這種不安,而是給我加油打氣。

「話說回來,隆兒是最為冷靜的人呢。」

「只是我沒有事可以做,內心已經被不安占據了。」

「別擔心,多虧了堀北,勢頭對你有利,而且這事態相當于是你被她給拯救了啊。」

如果沒有堀北的提議,大概許多學生會不知內情,就這樣迎來考試吧。

他們不會深思熟慮,就為了自己能得到幫助,而寫上我的名字吧。

實在是很輕易就能想象出這種危機來。

「可是……堀北同學是從哪里察覺到山內君背叛的呢。」

突然——愛里提出了這樣一個疑問。

「我們這個小組因為跟清隆君關系好,所以事情沒傳到我們耳朵里是很正常的事情吧?我想堀北同學也處于跟我們類似的立場上吧……」

「確實如此啊……堀北完全沒有做出組建小組這種舉動。」

山內大概現在也在對這問題感到憤怒吧。他應該認為自己組建起來的大組內有人背叛了,甚至還把情報傳達給了堀北。

在剛才那個情況下,就算察覺到這件事,也沒有閑暇去提及吧。

「雖然不知道是誰,但應該是不想隆兒被退學的人吧?」

「是呢。反正不是會對清隆不利的人。」

這人既是惠,也是我自己——誰都沒有察覺到這件事。

5

回宿舍的路上。

我們發現了平田面無表情地坐在長椅上。

要是被其他人看見他這模樣,應該也會猶豫要不要跟他搭話吧。

他現在的狀態就是如此嚴重,從來沒有人見過這樣的平田。

「看起來他相當地有壓力啊。」

「是啊。完全不像平常的平田。」

無論是波琉加還是明人,都立刻理解了這個異常。

「我打算跟他說幾句話。」

「清隆,算了吧。現在讓他一個待著更好吧?」

「可能是這樣。但是我有一些在意的事情。」

「在意的事情?」

「抱歉你們先回去吧。我感覺即使一大堆人跟平田搭話,現在也不會受他待見。如果有人被討厭了的話,只有我就夠了。」

「……我明白了。可是明天是投票日,你最好別隨意刺激他。老實說,完全不知道現在的平田會把批評票投給誰。」

我以點頭回應明人的忠告,就這樣離開了小組。

所有人都理解了事態,並沒有停留下來就這樣往宿舍走去了。——這判斷實在是幫了我大忙。



在接觸本人之前,我在遠處用照相機拍下了平田意志消沉的模樣。

接著在照片下配上一句話,發了個短信給惠。

「平田」

我為了不放過這次的機會,在他身後朝他搭話。

「……綾小路君。」

「能耽誤你一點時間嗎?」

「沒問題的哦。我也,嗯,想跟你說幾句話。」

說不定平田是在等著我。

不然在這麼寒冷的地方坐著,實在是沒有意義。

他也沒坐在長椅的正中間,而是坐在長椅的一端。

完全可以看做,這是為了邀請誰而留下的位置。

我坐在了那個空出來的位置上。

「馬上暖春就會到來了呢。」

「是呢。」

「我……原本堅信全員能一起迎來那個春天的。不,現在在我內心某處,也對此堅信不疑。」

即便發生了跟班級崩壞相似的事情,平田仍舊說著這樣的話。

即便讓人看見了自己的丑態、不像樣的模樣,形成他這個人本身的部分卻不曾變過。

「你討厭缺少任何人嗎……」

「這是你無能為力的問題。是我或者山內,亦或者是其他人,一定會出現一個犧牲者。」

從平田的側臉上,看不到一絲表情。

「能拜托給你嗎?」

「你打算拜托我什麼?」

「整個C班啊。今後,我想讓你代替我引導大家。」

「你的要求可真是亂來。我做不到這麼偉大的事情。平田,如果你想守護班上的那些人,那就自己去做。」

「我辦不到啊。我已經……做不到這種事了。」

是對無法下決定的自己感到厭惡了吧。他產生了這種想法也不奇怪。

可是,並不僅限于此。

「我又做出了同樣的過錯。明明我在那個時候反省過了……」

在他的眼瞳里,因後悔而浮現出了淚水。

平田在這次的考試中,到底被煩惱所苦到了何種程度啊。

「明明如果是你這種程度的人,我便完全可以安心地把班級委托給你的啊。」

呼——白色的吐息冒了出來。

在這里,完全不存在耀眼、並且受人羨慕的班級中心人物的身影。

「在這次的特別考試中,你只要寫上我、山內,以及堀北的名字就行了。」

「你意思是讓我把判斷委托給其他學生啊。」

平田沒必要從這三人之中選一個人退學。

剩余的39人會擅自進行選擇。

「綾小路君,你果然很厲害啊。」

「我沒什麼厲害的。」

「我一坐在這里,堀北同學跟山內君都分別來到了我的身邊。堀北讓我給山內君投票,山內君讓我給你投票。雖然他們各自的主張都不同,但你不打算僅僅只是陷害別人。這種事沒人能輕易做到。」

因為從戰略上來看,這樣說更好。

在這里強行呼籲平田給自己投一票,實在是算不上一個好辦法。

正因為我得出這一結論,所以才那樣說了。

「能跟你談話真是太好了。我也好像能看到點答案了。」

「這樣嗎。」

平田站起身來。

你根據自己的方式,找到了通過這次考試的辦法了呢。

但是,我不能認同你這方法。

「回宿舍吧。」

他這樣催促到,我跟平田就這樣一言不發地走在了回宿舍的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