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二年級篇 2 ○日月流逝



狀況頻出的四月總算過去,進入五月份也已經快兩個星期了。

白屋的學生還是一如既往,沒有要對我大動干戈的跡象。看上去他似乎已經脫離了月城的控制,這個人到底在想些什麼呢。但反正,只要能讓我安穩地過我的日子,那也沒什麼好抱怨的。

就這樣到了五月中旬的某個早晨,我跟堀北約好了在大堂碰面。

之前的考試結果確實讓很多人開始注意到我,不過最近他們的熱情多少都已經消退了。跟我擦肩而過的其他學生,現在也不至于用別樣的眼神來打量我了。

當然,心里有想法的學生肯定還是有不少的,不過這件事情總算是告一段落了。

在等堀北下樓的時候,我重新打開了更新後的OAA。

直接反映每個月成績的這個系統,可以說是學校第二年新制度的一個縮影。

雖然我這次的數學考了滿分,不過五個科目加起來其實也只有386分。其結果,我的學力評價上升到了A-,綜合評價也來到了比預想的結果稍微高出了一點的位置。至于其他的評價跟第一年的結果並沒有太多變化,所以也都是差不多的結果。

2-D 綾小路 清隆

第二年成績

學力

A-(81)

體能

B-(61)

應變能力

D+(40)

社會貢獻度

B(68)

綜合評價

B-(62)

像堀北跟小美這些去年學力評價拿了A的學生,這次也都還是維持在A級別。估計總分400分以上的學生就可以拿到A級以上的學力評價吧。

OAA的數據表明,所有的學生基本上都有明顯的成績提高,但像我之前說的,須藤的進步在所有人之中也是數一數二的。就算放眼整個二年級,也沒有多少人能有他這樣的進步。

2-D 須藤鍵

第二年成績

學力

C(54)

體能

A+(96)

應變能力

C-(42)

社會貢獻度

C+(60)

綜合評價

B-(63)

考慮到他第一年的綜合評價只有C級別的47分,可想而知他的進步有多驚人。

原本要靠突出的體能評價才能勉強拉高的評分,現在反倒是每一項都有了提升。

他的綜合評價現在已經比啟誠跟明人還要高了,雖然這還只是在系統上面的評分。

如果他今後能繼續在學力跟社會貢獻度上有所成長的話,說不准還能達到跟洋介、櫛田這種層次的學生並駕齊驅的程度。這可以說是他們這些長技傍身的學生所獨有的魅力吧。

不過,雖然說每一年的評價都會重置,但應變能力跟社會貢獻度的評價,其實還是沿用了一年級的時候的成績,或者更准確地說應該是作為學校的一部分判斷依據沿用了下來。畢竟人際關系跟社交能力這一塊,也不可能因為升了一個學年就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但只要之後的一個月,甚至之後的半年里,須藤都能夠認真生活的話,起碼社會貢獻度這一塊應該可以提升到很高的分數。

事實上除了須藤以外,其他每個同學的綜合評價也都比去年提升了很多。而基本上這些進步的學生,在應變能力或者社會貢獻度上,甚至有的同時在這兩個方面取得了巨大的突破。

「看來讓你等了很久啊。」

堀北比約定的時間稍稍提早了一點來到了這里。

「倒也沒有等多久。」

也沒有特地留在大堂說話的必要,我們便踏上了上學的道路。

在外面邊走邊聊的話,不管聊什麼都能更自然地聊下去,對我來說輕松許多。

「我還得再好好感謝你一下。多虧你之前靈機應變的幫我圓住了場,我這才不用受到來自班級同學們的注目。現在傳到其他班的內容應該也跟你那天說得差不多。」

其他班對我的戒備肯定是變強了的,但說實話影響其實不大。

A班的坂柳本來以前就認識我了,而龍園已經被我直接出手放倒過一次了,他肯定清楚我不只是數學好。至于一之瀨,也已經多多少少察覺到了我不只是個普通的學生。

「也沒什麼。我不過是覺得那樣說對我們班今後有好處而已。要是告訴他們你是自己故意放水的話,他們肯定饒不了你吧。不過我倒是很好奇,如果我那天不在的話,你打算怎麼辦呢?」

「不知道啊,到底會怎麼辦呢。」

雖然我嘴上這樣敷衍著她,但如果當時是這種情況,我還是會把話題往這個方向帶吧。

當天先告訴他們這是堀北戰略的一部分,而我只是按著她的指示做的。蒙混過去之後,再讓堀北照著我的說辭去跟其他人解釋。不過即使我不明說,堀北好像也早就猜到了我的想法。

「這次的事情就先當你欠我一個人情。」

「我會乖乖記在腦子里的。」

堀北的目光轉向了我的左手。

「你左手的傷沒事吧?」

「好了一點。應該還有好一陣子,不過畢竟不是慣用手,其實也沒有多大影響。」

「那就好……那之後寶泉同學有跟你接觸嗎?」

「完全沒有。有過一次跟寶泉和七瀨擦肩而過,不過連招呼都沒打。」

當時他們的視線雖然有看我,但兩個人都沒有出聲。

「就算他們不會來道歉,但多少還是有干了壞事的自覺的吧。」

「不好說啊。從我感覺上來說好像他們連這樣的自覺都沒有。」

「兩個人都沒有?」

「沒錯。」

敢于執行如此大動作作戰的膽量,再加上那堅定的內心。真是膽識過人的兩個一年級啊。

「他們之前說的,只要讓你退學就能拿到2000萬點數的事,真的會有這種事情嗎?」

「我也還沒有明確的證據。不過,要是沒有這麼高的報酬,應該也沒人會做那種事吧。」

「……這倒也是。」

傷敵一千自損八百,而且還有被退學的風險,實在難以想象有人會自願干這種事。如果有的話,那就只可能是那個白屋的學生了。

「反正不管是真是假,不久就會明了的吧。」

「但要是真的,那可就不是什麼好苗頭了。雖然這個內容很不講道理,但既然仍舊是一次特別考試,那就等于四個班的人都知道了吧?」

「畢竟七瀨自己也說了,她是為了讓我們對所有班級都抱有同樣的警惕才說了這些的。」

如果真是那樣的話,那麼剩下的三個班級中至少還有三個人知道我的事情。

「A班的天澤同學……雖然得感謝她願意跟須藤同學搭檔,但她也確確實實參與了寶泉的作戰吧?」

我輕輕點了頭。一年A班的天澤一夏,基本上可以確定是知曉這場有2000萬獎勵的特別考試的其中一人。剩下的一年B班跟一年C班里面,誰知道這一考試,暫時還不清楚。

「為了讓你退學已經行動起來的學生,現在就只有這三個人吧?」

「至少我只發現了這三個人。」

「那反而有點不對勁誒……寶泉同學,怎麼說都算不上是會讓其他一年級學生喜歡的人。其他人真的會眼睜睜地看著他率先搶走這2000萬的點數嗎?」

這一點其實我也很在意。然而要鎖定其原因卻非常困難。

是覺得寶泉跟七瀨他們不至于能讓我退學嗎……

還是說從一開始就不打算參加這個特別考試呢。

又或者說,他們可能從一開始就沒有相信這一切。

走在我旁邊的堀北應該也回答不上這個問題吧。

于是我便稍微調整了一下思考的方向。

「你覺得他們沒有把這個特別考試的情報共享給其他所有1年級學生是為什麼?」

反正都是在閑聊,我決定聽聽堀北有什麼想法。

「這個嘛……如果整個一年級都被告知了‘讓你退學的這次特別考試’的話,那這一消息很快便會傳到二年級和三年級學生的耳朵里。而要是知道有這種不合理的考試,不用說,我們班肯定會強烈抗議的。所以他們是為了不讓我們知道這件事情……這樣說不說得通?」

堀北說的無疑就是正確答案了。而這個答案又引出了更加值得深思的問題。

「這麼不講道理的特別考試,校方真的會允許嗎……」

「是啊。我也不著痕跡地探了一下我們班主任茶柱老師的口風,不過看起來她什麼都不知道。」

其實我並沒有去試探她,不過毫無疑問她應該是不知道這件事情的。

「這樣看來這件事情主要就剩下大致兩種可能性。一個方向是七瀨跟寶泉說的事情完完全全就是他們胡編亂造的。壓根就沒有以讓我退學為目的的特殊考試。



不過這一點我剛剛也說了,在沒有報酬的情況下,我實在不認為他們會冒著麼大風險,所以這一可能性可以排除了。」

「同意。」

「那麼另一種可能,就是這件事可能並非真正的特別考試。說得更准確點,很有可能是有人拿出2000萬的點數,教唆了一年級的學生來害我退學。」

「原來如此。如果是個人對你提出的懸賞,那這事在可能性上確實可以成立。」

雖然這種做法完全處于灰色地帶,但確實也沒有違反學校的規定。而這樣梳理了現狀後,堀北心中的答案也愈漸清晰起來了吧。堀北在腦海里不斷處理著現有的情報,正一點一點地接近著事情的真相。

「也就是說,跟他們同年級或者是高年級的學生里面,有人出得起這麼多的點數?」

堀北那邊沒有任何線索能讓她聯想到這可能是月城的個人行為,所以她能想到的猜測自然也會受到限制。

「雖然我不能完全否定這是一次一年級學生自己設計的游戲,但他們畢竟剛剛入學,在手頭空空而且彼此也沒有任何信任的情況下,我不認為他們能做到這些。可能性應該很低。」

「確實,既要能付得起2000萬的點數,還要被一年級學生信任的人……」

照這樣推理下去,堀北的腦海里應該也會浮現某個人的身影吧。

「——學生會長。」

她不自覺嘟囔出來的那個人物,驚人地契合剛才假定的條件。

「難道說,南云會長跟這件事情也有關聯嗎?」

「不好說啊。雖然我知道他確實不喜歡我,但很難相信他真的會掏2000萬這麼大一筆點數來逼迫我退學。而且在還不清楚一年級學生的人品跟能力的情況下,去利用他們這件事也很蹊蹺。」

如果真的想假借他人之手來害我退學的話,利用他已經完全控制了的三年級學生應該會更有保證才對。

「不過,他間接參與了的可能性還是有的。」

畢竟現在還沒有任何證據能證明他確實沒有以任何形式參與其中。

既然有學生會長這一頭銜在,一年級的學生肯定也不會多疑了吧。

「確實很有可能啊,你在不知不覺間做了些什麼讓他嫉妒的事情。畢竟南云會長很在意我哥哥,但是我哥哥卻總是注視著你。他很有可能懷揣著跟我一樣複雜的情感吧。」

真的如此的話,那也只能是因為這個理由了吧。

「雖然只是機緣巧合,不過我今天找你的正事就是關于學生會的事情。放學以後我准備去一趟學生會辦公室。打算見一下南云會長,看看他願不願意讓我進學生會。」

「是嗎。」

雖然曆經波折,不過這樣一來令學掛念的南云的事情總算有所推進了。

「不過如果南云會長沒有認可我的話,這我可不負責哦?」

「我之前也說了,學生會長現在所處的立場,是來者不拒的。」

「……確實如此啊。」

那個時候的堀北雖然因為學畢業的事情有些情緒化,不過好像還是記住了我跟她說過的話。而且雖然南云是個來者不拒的人,但說他不會拒絕堀北的理由其實並不止于此。作為那個他窮追不舍的堀北學的妹妹,很難想象他會輕視她這樣重要的存在。

「你讓我加入學生會的理由……雖然之前說是為了讓我去監視南云會長,但我覺得應該不只是單單監視他這麼簡單吧?」

她在向我詢問著加入學生會之後的行動指示。

「我想你應該多少也有所察覺了。你哥哥跟南云的想法是完全不同的。你哥哥非常重視這個學校的傳統,所以無法認同南云的改革。那家伙在走之前跟我這麼說過,『班級應該同舟共濟,應該是一個命運共同體。』。他唯獨不希望這樣的一種班級關系發生改變。」

「而現在的學生會想要做的事情確實正相反。」

「不過,我自己並沒有對他們兩人誰的想法是正確的這一點下定論。我現在可以肯定的是,我想要看看南云到底想做些什麼樣的改革——這樣的好奇心確實存在。」

沒錯,學的想法是正確的同時,南云的想法也沒有任何問題。

「所以說你不會給我明確的指示?」

「是的。」

「既然這樣為什麼還要我去學生會任職呢?如果只是想靜觀其變的話,根本就沒有必要進到學生會里去監視不是嗎?」

「萬一什麼時候南云走偏了方向,不就需要有人來阻止他嗎?」

而擔起這個責任的人不應該是我,應該是堀北學的妹妹——堀北鈴音。

當然了,本身就是我強行塞給她的責任,所以我才提出了拿考試成績打賭的方案。

「你的說法我無法完全接受,不過我就當這是有必要的吧。」

畢竟至少加入學生會以後,我們獲得情報的可能性也著實會提高。

「我這打賭輸掉的人應該沒有資格談什麼條件,不過我還是希望你能跟我一起去。」

「一起?」

「對,我想跟你證明我有直接去找過南云會長。」

她應該是想著萬一沒能順利進入學生會,也能證明自己沒有在說謊吧。

「而且如果南云會長真的跟懸賞這事有關的話,沒准還能觀察到他的反應。」

確實,說不定還能得到一些跟那2000萬點數有關的線索。


「行吧。那就放學後咯?」

跟堀北約好後,今天我們也正式開始了新的一天。

1

放學以後,我們兩個人一起往學生會辦公室的方向走。

「你有提前預約過嗎?」

如果只是臨時起意的拜訪,很難保證南云會剛好在辦公室里。

「當然有了。我讓茶柱老師幫我轉達過想見南云會長的意思,應該不會有問題的。而且就是因為要預約才會拖到今天。不過,說不定拖到今天也算是件好事。至少我現在對學生會的興趣稍微濃厚了點。」

「懸賞的事情嗎?」

「沒錯。學生會本應該是處于完全中立的立場,然而他們要是真的刻意用這種不公平的手段來針對了我們2年D班……如果事實真的如此,那我們也必然要反抗到底。」

用余光偷偷地瞄了堀北一眼,從她的臉上能感受到她的決心。

「你能這麼有干勁是好事,但是記得要沉住氣哦。我們還沒有任何南云參與其中的證據,而且就算他真的參與了,也不是簡單能夠對付得了的對手。」

就算我們老老實實地求他住手,他肯定也不會乖乖地答應我們吧。

「那肯定。在有明確證據之前我是不會輕舉妄動的。」

盡管露出了滿滿的戰意,但堀北似乎仍舊保持著良好的自制心,這算是讓我安了下心。

過了不久,我們便來到了學生會辦公室的門前,接著我們打開了那扇門。

「不好意思打擾了。」

一踏進學生會辦公室,就能看到南云理所應當地坐在學生會長的位子上。

翹著二郎腿,擺出一副國王的姿態迎接著堀北的到來。

但不可思議的是,他散發出來的威嚴讓這樣的姿態顯得毫無違和感。

並且南云游刃有余的態度似乎更勝以往。

應該是因為唯一一位對等以上的存在——堀北學已經不在這里的影響吧。

另外,在他身旁桐山副會長也在。

他一開始先朝我這邊看了一眼,然後馬上把視線移到了堀北身上。

「聽說你有事找我?」

「是的,非常感謝您能為我撥出時間。」

桐山在一邊示意我跟堀北就坐,于是我們也就照著他的意思坐了下來。

「不用放在心上,最近正好是比較空閑的時候。」

雖然我就在他面前,但南云的表現卻跟平時沒有什麼兩樣。

如果他對我有著起碼一絲的愧疚的話,至少態度上也該有些不同吧……

「然後呢,你想跟我說什麼?應該不會是單純來閑聊的吧?」

雖然看上去就算是閑聊他也不會拒絕,但堀北已經擺出了進入正題的姿態。

「我也不好意思浪費您寶貴的時間,就開門見山地說了吧。我希望能加入學生會。」

學生會辦公室里回蕩著堀北清澈的聲音。

學生會的兩位干部臉上露出了相似的反應,既不是歡迎也不是拒絕,只是單純地感到驚訝。

「你想加入學生會?」

聽完堀北的話,南云的表情先是有些吃驚,然後稍稍又多了些期待。

「這是刮的哪門子風?讓我有點受寵若驚不敢直接答應下來啊。」

「也就是說您是不歡迎我嗎?」

「那倒沒有。基本上我的原則是來者不拒的。只要有空位,想進學生會的人我都會同意。我也不會去關心動機是什麼。無論是為了OAA的評分也好,為了以後的求職也罷,甚至是為了自己所謂的正義感,那都是你們的自由。」

南云的想法跟學不同,他對任何人都敞開著學生會的大門。



「不過,堀北鈴音,你跟別人不一樣。你想加入學生會的話,我要提一個條件。」

「請問這個條件是什麼?」

「我想要你告訴我,選擇在這個時間點加入學生會的理由。」

他應該是從一起過來的我身上感覺到了些許不安吧。

不對,南云並不是個會在意這種小事的人。

他應該只是單純地想知道學的妹妹為什麼會想加入學生會吧。

當然,堀北不可能說是因為跟我打賭輸了才想著加入學生會的。

如果誠實地這樣講出來,學生會可能還是進得去的,但也到此為止了。

她之後將永遠不可能取得南云的信任。

「過去我與哥哥之間有著一些不和,也正是為了消除這份不和,我才來到了這所學校。然而,即使進了這所學校,我和他之間的關系卻也沒有發生任何好轉。」

堀北慢條斯理地,卻又非常堅定地說著,而南云也在認真地聽著她的話。

「畢竟,毫無長進的我又怎麼可能得到他的認可呢。結果,到他畢業前的這一整年,我連跟他好好聊一次的機會都沒有。」

看來堀北在這里選擇了誠實地描述自己的親身經曆。

「最後呢,和好了嗎?」

「是的,雖然是到了最後的最後一刻,但我們終于是和好了。也正是那個時候,讓我對哥哥他奉獻了自己整個學生生涯的學生會產生了濃厚的興趣。盡管繞了一大圈子,但我希望能夠自己來走一遍哥哥他走過的那條路。」

其實堀北她對學生會完全沒什麼興趣。

也就是說,她的這番回答,並不完全是發自她內心的想法。

然而堀北的答案同時也被諸多的真實層層包裹,使得南云那火眼金睛也蒙上了一層紗。

「兄長走過的路是嗎,真是會說啊。」

無法分辨出虛實的這番話,似乎反倒讓南云心生了些許戒備。

「我可以理解為,你未來有意成為學生會長嗎?」

其實這個時候不管怎麼回答,南云都不會當回事吧。

只是如果在這里隨口敷衍的話,會給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是的,就如同我剛剛說得那樣,希望能夠經曆一次哥哥他走過的路——所以我也想著之後能成為學生會長。」

堀北她自己選擇了這個高難度的目標。

同時我也認為這番話是出自她的真心。

她似乎念叨著既然事已至此,那就——像這樣一般定下了自己打算追逐著學的背影繼續前進的決心。

「我明白了。不過這一年來,帆波她作為學生會的干事一直默默地奮斗著,至少在成為學生會長的這條賽道上,你已經慢了一圈了,你有想過這個問題嗎?」

「我認為這並非是無法挽回的差距。」

她這一次的回答比之前更果斷,也更加有力。

「雖然給人的感覺有所不同,但不愧是那個堀北學長的妹妹啊。」

一直以來保持沉默的桐山,向著南云這樣說道。

「老實說我不是很想用‘堀北’這個姓來叫你。雖然之前可能已經這麼叫過好幾次了,不過從今天開始我就正式叫你鈴音了啊。」

「您覺得方便就可以。」

「正好現在二年級的學生會干事只有帆波一個人,也確實是很讓我為難。」

直接聽取了堀北的真實想法之後,南云答應了她加入學生會的請求。

他從座位上站起身,親自來到了堀北的身前並朝著早已起身的堀北伸出了自己的左手。

面對南云明顯有意的刁難,堀北伸出左手握了回去,堂堂正正地接了下來。

「鈴音,歡迎來到學生會。從今天開始,我可就不客氣地把你當成學生會一員來差使了哦。」

「這是理所當然的。」

「作為你加入學生會的見面禮,我就告訴你一件有趣的事情吧。曆屆的學生會長,最後都是從A班畢業的。希望你把這個事情記在心上,好好朝著更高的目標前進吧。」

對于仍舊停留于D班沒有明顯長進的堀北,南云說出了這番激勵之詞。

「有勞您費心了。我也完全沒有一點從A班以外的班級畢業的打算。」

「你可要用實際表現好好證明給我看喲?」

說完,他們終于松開了握住了許久的雙手。

「我是桐山,學生會的副會長。」

「還請您多多指教。」

跟桐山也握了手打完了招呼後,堀北正式地成為了學生會的一員。

從今往後,堀北就將用自己的雙眼去見證南云對于學校的變革——個人至上的實力主義學校體制。

與學希望守護的校園大相庭徑的這個體制,堀北又會得出怎樣的理解呢。

可以說這已經完全不是我能插手的事情了。而且也沒能得到什麼關于賞金的線索,既然如此就找個時機准備撤退吧……

正當我考慮如何從這里脫身的時候——

「綾小路,不如你也順帶一起?」

「南云,你想做什麼?你竟然會主動邀請別人加入學生會。」

可能這樣的舉動對于南云來說是很難得的事情吧,桐山有些驚訝地提出了質疑。

「這也沒什麼奇怪的吧。綾小路可是堀北學長一直看上的學生,沒有任何理由去拒絕他吧。而且之前的特別考試,好像也只有他一個人拿了個單科滿分。」

他這樣說著,今天第一次認真地將目光投向了我。

而我也知道了,他已經掌握了只對一年級跟二年級學生公開的信息。

「我就算了吧。不是那塊料。」

「呵,我就知道你會這麼說。」

他立刻就把目光從我身上移開了,似乎暗示著那只是一句客套話罷了。

然而他好像又想起了什麼,再一次看向了我這邊。

「綾小路。」

被叫到名字的我,與南云一度沉默著互相對視著對方。

「學生會的工作可能比你想象中要多得多,堆積如山的多。不過,就算如此現在也都忙得差不多了。等夏天到了,我准備抽出一些時間來稍微照顧照顧你們這些後輩啊。」

這番話是什麼意思呢。

即使我並沒有詢問這一點,他也自顧自地繼續講了下去。

「我會好好陪你們玩一玩的,好好期待一下吧。」

這話雖然聽著似乎像是在下戰書一般,但對于南云來說,恐怕並沒有看得多重吧。

充其量不過是強者對于弱者的指導罷了。

「那坂柳、一之瀨,還有龍園他們那些人可能會喜極而泣吧。」

聽完我的回答之後,這次南云徹底地沒有將我放在眼里了。

「說起來,桐山,你今天怎麼會突然想到要來看看面試的?」

「……什麼意思?」

「前陣子有兩個一年級學生說想要加入學生會的時候可不見你說要看看啊。然而今天堀北鈴音一說要來,你就露臉了。不是很奇怪嗎?」

終于熬到快要結束的時候,南云突然這麼一說。

感覺就像是在刻意說給正准備離開的我聽一樣。沒想到他會在最後這個時候,說出這番跟至今為止的內容完全不搭邊的話來。我自然是完全不清楚桐山今天會在這里的理由,但桐山顯然被南云問住了。

「我只是單純得很好奇堀北學長的妹妹是什麼樣的一個人而已。這有什麼問題嗎?」

盡管桐山強作鎮靜地給出了這番回答,但聲音還是有一些顫抖。

而南云似乎也覺得很有趣,愉快地笑了起來。

「沒有沒有,沒什麼事。你可別在意哦。」

南云沒有繼續深究下去,就好像桐山剛剛的反應就已經讓他覺得足夠了一般。

「那麼鈴音,不如你先留下來盡早把手續都辦好,我也想順便把除了桐山以外的其他學生會成員都介紹給你認識。」

「好的,我知道了。」

至于拒絕加入學生會的我,顯然已經沒有必要再留在這里了。

我留下堀北與南云,離開了學生會的辦公室。

2

我離開辦公室,徑直地朝玄關的方向走過去。

桐山過去為了拉南云下台也是掙紮了許久。為了能助學一臂之力,他甚至還想盡了辦法來接觸只有一年級的我。在快要放棄的如今,他知道了學的妹妹堀北打算加入學生會,沒准會盤算起什麼行動吧。

但看今天的樣子,他跟南云之間的較量已經有了結果,而且給人感覺是無法顛覆的懸殊差距。

不過,只要桐山他還沒有徹底放棄,應該早晚都會有所行動的吧。

「接下來。」

我今天反正是不想再動腦筋了。就這麼直接回宿舍,把今天剩下的時間好好消磨掉吧。

我掏出手機,確認了一下時間。

『那個,如果你沒什麼安排的話……我能去你房間玩嗎?』

我剛剛把注意力放在了學生會成員們身上,沒察覺到惠給我發了信息。這條信息已經發過來半個小時以上了,不過從她沒有撤回



,也沒有接著發其他的文字看來,她很可能還在等我回複她。

因為接下來我也沒有什麼安排,所以就回複她現在可以約。

雖說我們兩個已經在交往了,但其實也還沒有讓其他人知道。而能兩個人獨處又不被人看到的地方,真的很有限。


當然,宿舍其實也不是什麼安全的地方。不如說只要在宿舍被發現一次,我們的關系基本上就確定會暴露了。

不過真到那個時候,我們其實也只要分清公私而已。

我回複她『要來我房間嗎?』還不到一秒鍾,信息就顯示已讀了。是剛好她在玩手機呢,還是說她一直在等著我的回複呢。

『要!』她只是簡短地回複了我一句。

『我現在過去可以嗎?!』

她又繼續拋過來一條信息。我告訴她我現在正准備回去,等二十分鍾以後她就隨時都可以過去。然後,她只需按平時的套路來我房間就好了。就算剛好在同一層遇到其他人,惠應該也會想辦法會應對好的。

大概十分鍾後,我回到了宿舍,留著房門沒有上鎖,然後稍微打掃了一下房間,消磨了一下時間。沒過多久,聽到了三聲急促的敲門聲。

我之前跟惠商量好了幾個密會時的暗號。平常她就只要按門鈴就好。而如果外面有緊急的情況,我就讓她敲三下房門來告訴我。畢竟學生宿舍人來人往,難免會有不能讓她在門口久留的時候。考慮到這點我們決定采用這種方式。

而如果真有什麼緊急狀況,我也讓她不用管我這邊的回應,可以直接進來。

「我進來啦!」

惠一邊慌張地溜進我的房間,一邊這樣說。隨後她整個人一靠,重重地替我合上房門,然後長出一口氣,讓自己冷靜下來。

「我剛剛看到電梯停在四樓,一下就慌了!」

她的心跳似乎變快了,她把手放在胸前。要在走廊躲過其他人確實是件難事,也難怪她會慌張成這樣。

「沒辦法一直瞞下去的哦。」

「我雖然也清楚啦……」

我把惠的鞋子放進鞋櫃。然後謹慎起見,我鎖上了門,還扣上了U型鎖。

即使萬一有人來訪,我也能讓人家不進來而直接回去。

不過,這麼早就扣上U型鎖確實是有點不自然。原本我也沒打算做到這個地步的,但畢竟天澤之前干過那種事。所以甯可有些不自然,也不好讓別人進入我的房間,看到我跟惠獨處。

如果真的有急事找我,只要我做好出門的准備就可以。先用房間太亂做理由讓對方在外面稍等,然後我馬上出門就行了。等我跟對方走遠了,惠就可以悄悄地離開了。

「呼,好險好險……」

惠坐上我的床,安下心來。

「那就好。」

傍晚這個時候,是學生們回宿舍的高峰期。但是如果讓她晚上過來其實更危險。雖然出入的學生是少了,但要是讓人知道了有女生來我的房間,就會產生大問題。這樣想的話,反而是假日的白天跟平常的傍晚比較容易找到借口。就算被人發現了我們倆的關系,也不會讓人感覺有什麼越界的行為。

「你要喝點什麼?」

我出聲跟冷靜下來的惠搭話,她聽到後急忙從起居室趕到廚房過來。

「讓我來弄啦。」

「你今天怎麼了?平時你不會這樣做吧。」

「你左手傷成這樣肯定很不方便嘛。至少燒水什麼的讓我來吧。」

看來她是因為顧慮我的傷而提出幫忙的。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吧……」

「對嘛對嘛。那我喝紅茶吧,清隆想要喝什麼?」

「我想想……那我就跟你喝一樣的吧。」

我其實是不想她太忙活,才想著喝一樣的。不過看她的表情,我的話好像起了反效果。

「你是覺得我做的不好喝嗎?」

「……行。那就幫我沖杯咖啡吧。」

「好咧。咖啡好像是放在這邊的架子上面的吧?」

惠一邊說著,一邊打開了廚房的櫃子。然後她似乎意識到了我在看著她,就讓我先去客廳待著。

惹她不高興也麻煩,我就老老實實地在客廳看電視等著。

「對了。之前就想著當面的時候和你說的。你這次又給我找了大麻煩啦。」

我剛伸手掏過來遙控器,就聽到惠從廚房那邊說道。

「你突然說什麼啊。」

「你這次數學不是考了滿分嘛,所以我們在交往這事很難說得出口了。」

我還在想著自己又做了什麼。原來她說得是這個。不過也是,如果惠在這個階段跟大家坦白我們的關系,確實很可能會引人非議……

「我要是現在告訴大家我們已經在一起了,他們肯定……」

「那我們還是先維持現在這樣?」

「我也不想的……就很煩嘛,肯定會被人說我是看上了你的身份而交往的。」

「看上身份而交往有什麼問題嗎?」

「倒,倒也不是說有問題啦……」

「例如和容貌姣好的女生交往對男生來說可以體現身份吧。不讓他們這麼做,就有點過分了吧?」

當然每個人喜好的長相都不一樣,其實也很難去界定外表出眾這個定義。不過一般人的意見我大概還是清楚的。

我就這個問題稍稍地否定了惠的擔心,但她一下子安靜了。我還在想她是不是在思考怎麼反駁我,就看到她稍稍探出了腦袋瞧著我。

「那,那你覺得我好看嗎?」

看來她完全沒有在想要怎麼反駁我,而把注意力放在了和長得好看的女生交往這一點上。

「你認為我會和自己覺得不可愛的女生交往嗎?」

惠聽完,扭扭捏捏地嘟著嘴,移開了我們對上的視線。

沸騰的熱水壺傳出了水燒開的聲音。

一個女生可愛,不僅僅是說她的外貌。其他像性格、身材、聲音、舉動、家教、學識種種的這些因素,結合在一塊之後,才會讓人覺得她討人喜歡。

「我……我,也覺得清隆你超帥的!」

惠說完就又鑽回到廚房去了,雖然我沒有想過要她給我類似的回答。

廚房里傳出來熱水沸騰著的聲音跟隨後水倒進杯子里的聲音。我一邊聽著,一邊漫無目的地切換電視頻道。

不久惠從廚房出來了,然後很得意地把盛著咖啡的杯子放在桌上。她自己本來說的想喝紅茶,現在不知為何變成了咖啡歐蕾。

「謝謝。」

「別客氣啦。」

我們在桌子上攤開了一年級的教材,還准備了筆記本和筆,擺出一副在用功學習的樣子。這樣即使發生什麼意外情況,我們也可以用正在學習作為借口。

當然,我希望最好不要發生這種意外。從門口的預防措施到桌上的這些布置,其實都是為了應付像上次天澤闖進來的那種情況。

這之後,我們漫無目的地閑聊著。

我們從今天學校里碰到的事情開始聊起,時間一點點往回倒,聊到黃金周的時候見了誰,看了什麼節目之類的,又或是讓惠給我看看她拍的照片。總之時間就這樣一點點地消磨掉。

有些話題會聊得久一些,有些則短一些,也有時候還會突然就跳到了別的事情上。旁人看來,我們似乎是在毫無意義地浪費時間,但這對我來說並不是壞事。

多多少少,我也開始能夠了解戀愛這件事情了。

在和惠的室內約會中,我看到她時而歡笑時而發怒,露出了各種各樣的表情。然後話題逐漸被消耗掉,我們沒有營養的閑聊也自然地變少了,而沉默下來的時間取而代之地增加了。房間里的氛圍很明顯開始變得跟剛剛不同了。

我們兩個人,似乎都從對方身上感覺到了,某些念頭已經開始萌芽。

不,說是某些念頭,其實我們心里都已經很清楚了。我們,想要觸摸和渴求對方的念頭,已經愈演愈烈。

雖然我們交錯的眼神里已經掩蓋不住這種想法,但彼此都沒能將它說出口。但要邁出這一步,並不簡單。

因為,盡管我們自認為已經讀懂了對方的心思,還是難免會擔心那萬分之一的風險。雖然我們想的應該是同一件事,但還要考慮到對方不是這麼想的情況。

萬一被拒絕……之類的消極想法像間歇泉一樣湧出來。

但即便如此——

我緊緊地追隨惠游離的目光。

可以吧?‘可是、不過……’——我們的想法這樣交錯碰撞。

最終,惠像是放棄了掙紮一樣,停止了逃避的態度。

我明確地感覺到,時間好像被凍住了一樣,流逝得很慢。而我們的身體和身體,我們的臉和臉,在一點點地靠近。

然後終于,靠近到了可以用皮膚感受到對方呼吸的距離。我已經可以聞到惠的嘴邊散發的咖啡混著牛奶的味道。

再有2秒,不,1秒,我們的嘴唇就會重疊在一起。

——叮咚

玄關傳來門鈴的聲音,無情地打斷了二人世界。

原本迷離的意識一



下被扯回了現實,我們只差毫厘就觸碰到彼此的嘴唇。

「啊?誒?門口……?」

惠慌張地和我拉開距離,她的臉頰通紅,但我沒有時間好好觀賞她的表情。沒錯,來客不是在大廳按的門鈴,而是已經來到門口。

對講系統也明確顯示有人在門口按著門鈴。不過跟大廳那邊的不同,門口的對講系統不帶攝像頭,所以我看不到找我的是誰。雖然也可以裝作不在家,但萬一對方已經看到惠進了我的房間,這辦法就不靈了。

現在還是先看看到底是誰有什麼事來找我比較好。

「你等我一下。」

「嗯,好。」

惠帶著些許慌張的表情點了點頭。鑒于上次天澤的來訪,我已經把惠的鞋子放進鞋櫃了,外人乍看應該會以為只有我一個人在房間里。

雖然這個方法也並非盡是好處。

如果只是在門口說幾句話,這個方法是最合適的,但要是對方執意要進到房間來的話,這反而就產生反效果了。畢竟在他人看來,這是帶了女生進房間還要刻意把鞋子藏起來的局面。

以防萬一把U型鎖也鎖上真是太正確了。這樣對方既不會看見惠的鞋子,也沒辦法輕易進到我房間來,甚至還替我爭取到時間,讓我視對方而定編造一下上鎖的理由。之後只要推辭說改天再聊,或者說我去對方的房間聊,就完事了。

但是到底誰會直接跑到我這來啊。

堀北嗎?還是哪個男生?我一邊沒有頭緒的猜想著,一邊湊過去貓眼想確認一下來者何人。

首先出現在我視線里的是一頭紅發。

「學長。」

然後傳來了奶氣的聲音,仿佛她已經知道我正透過貓眼窺探她。

「是我啦。」

透過門傳來的聲音的主人,非常確信我在房間里。

少女穿著私服,露出笑容,雙手似乎沒有拿什麼東西。

我慢慢轉動把手,打開門。

是一年A班的天澤一夏。從四月至今,我沒有再碰到過她。

還以為她不會和我有接觸了,所以她的登場可以說讓我感到意外。

因為先前她幫寶泉從我的房間偷走菜刀的事,我已經知道她跟寶泉是一伙的了。所以我以為她會跟我保持一定的距離。

然而現在天澤再次出現在了我的面前,卻沒有感覺到她有一絲一毫的心虛。

難不成,她還以為我沒發現她也參與了那件事嗎?

不對,只要寶泉的計劃一落實,就相當于天澤參與其中這點已經暴露。

「你怎麼進來男生宿舍的?」

「我來的時候剛好碰到有其他學長回來,我就一起進來了。想給你一個驚喜。」

如果是大廳的對講系統來電,無論如何都會暴露來訪者是誰。

看來她是為了避開這一點,利用了其他學生呢。

「那你有什麼事?」

「我不知道你手上的傷怎麼樣了。有點擔心,就想來探望一下。」

天澤是個聰明人,不可能還天真地以為我沒有發現她跟之前的事情有關。她這個態度,反倒像是暗示自己也是參與者。

她稍稍抬起了手,用右手的食指抵在房門的U型鎖上。

「能把這個鎖打開嗎?」

她一邊露出小惡魔一樣的壞笑,一邊把視線轉到玄關上,確認鞋子。是因為看到U型鎖上了鎖,在猜有誰在我房間里嗎,還是說……

「現在已經傍晚了,你不如明天再過來吧。沒有特別的事,我也不方便讓學妹進來我房間。」

如果她真的只是來探望我手上的傷,我這麼說完她就該回去了。

但是天澤還是站在那里一動不動。她用左手按著自己的嘴唇,做出似乎在思考的動作。

「學長好像也是一個人在,我還想順便讓學長做個飯呢。」

她換了一個說辭,看來今天是無論如何都想進我的房間了。

「別忘了我還有讓學長做飯的權利哦。上次我可是答應跟須藤學長搭檔了,學長沒有忘吧?」

果然,如果非要進來不可的話,我已經猜到她會用這個說辭。既然如此,那我也將計就計就行。

「抱歉啊,我這邊的食材剛好吃完了,冰箱都空了。」

「誒——這樣子嗎?學長要好好准備好食材才行啦~」

天澤用不愉快的語氣這麼說著,但她那困擾的表情看上去總有種似是而非的感覺。

「如果你非要今天來吃飯的話,那你等我准備一下,我們一起去買?」

這樣的話我跟惠的約會就只能到此為止了,但起碼不會出現節外生枝的情況。

雖然已經被天澤撞見過一次了,但我也不打算讓她知道惠經常來我房間。

「沒有食材啊,這樣啊。好可惜哦~」

天澤感到有趣地笑起來。

「學長先別關門哦?」

說完,她突然從我的視線里面移開了。然後用左手咻的一聲拿起之前似乎是放在走廊地上的塑料袋,湊到門縫邊給我看。明明我剛剛從貓眼窺探時確認過她是空手來的,就算她把袋子放在腳邊看不清楚,多少也應該會瞄到一點。看來她是故意把裝有食材的塑料袋放在我視線的死角的。

她已經把我可能會用的所有借口都看穿了。


現在已經不能用沒有食材的借口阻止她進來了。

雖然知道天澤很聰明,但看來她達到超乎我的想象的程度了。

既然如此,我應該換一個思路,承認我說謊再讓她回去嗎?

就說我今天確實沒心情給她做飯,所以才說謊拒絕了她。

沒想到會是天澤第一個來檢驗這些因為天澤之前的所作所為而制定的對策。

只是天澤會不會這麼簡單就乖乖聽話,還不好說。

如果是其他學生的話,我還敢保證成功,但天澤已經知道了我跟惠之間的關系。

「學長是為了不讓我進去才撒謊的嗎?」

我們沉默了還不到一秒鍾,天澤又追問我,堵塞我的退路。

看來她會在今天的這個時間點過來找我,並不是偶然。

「學長房間里還有別人吧?」

「你為什麼會這麼覺得?」

果然,她是確認過惠已經來了我房間,才會過來找我的。看來她剛剛是在哪個地方埋伏著。

「因為我從輕井澤學姐回宿舍之後就一直盯著她嘛。」

天澤自己說出了事實,佐證了我的猜想。她應該是偷偷看到了惠進了我房間之後,又跑出去買了食材吧。看來她背負了要闖兩次門禁的風險,制定好了這個戰略。

「還特地把她的鞋子藏起來不讓人知道,你們難道在做什麼見不得人的事情嗎?」

「我們在一起的事還沒有告訴別人,以防萬一才把她的鞋子藏起來而已。」

「誒,終于不嘴硬了嗎?雖然我也不是不能理解學長不想讓別人知道的想法啦,但既然已經讓我知道了,就沒必要對我撒謊了吧?」

她似乎很不滿意我對她的隱瞞,露出了一絲賭氣的表情。

「我本來是好心想幫你們保密的……不如我幫你們宣傳一下?」

看來我們倆還沒有公開交往這事,她也查清楚了。不然她也不會拿這個當條件來跟我交易了。也就是我們聊了這一大圈其實都是她在和我賣關子。

如果我現在拒絕了她的話,她還真的有可能就把我們的事情抖出去了。如果我和惠在一起的事是從天澤嘴里傳出去的話,對惠來說並不是件好事。

畢竟我們還是希望能由我們自己來把關系公之于眾。既然這樣,那也只好放棄掙紮了。一味防守陷入僵局的我認輸了。

「你等一下,我把鎖打開。」

「好~」

天澤直率地回答了我。我合上門,順便朝房間里正不安地偷瞄著這邊的惠使了個眼神,讓她放心。既然天澤敢這麼直接地找上門來,那我也必須正面應戰。我解開了U型鎖,把天澤領進了房間。

天澤一和只探出頭的惠對上視線,就露出了壞笑。而惠露出苦澀的表情面對著她。

「血氣方剛的男女青年在大門緊鎖的房間里面陷入二人世界,這樣可不好呀。」

已經准備好進房間的天澤,一邊這樣說著,一邊在脫她的鞋子。

「有什麼不好的。像我們這樣的情侶外面不也多的去了。」

「說是這麼說啦~但是看你們倆現在的樣子,總覺得很下流呀。」

本來還想質問她說這話的根據,但一想起我們剛剛差點就接吻的那股氛圍,又很難對天澤的意見生起氣來。

天澤一走進起居室,就朝著床的方向看過去。

「衣服也整整齊齊,床上看上去也沒有亂。看來沒有在做什麼特別的事情呢。」

「當,當然啦!我還要問你突然來找他做什麼呢!」

剛剛還那麼戰戰兢兢的惠,現在因為天澤的出現變得怒不可遏。不過她的怒氣里頭,可能多少還有一些焦慮。她剛剛應該也聽到了,如果惹天澤不開心的話,我們的關系可能就會被傳出去。



「我還以為,你們在做未成年性行為……做了些色情的事情呢。」

剛剛的對話就已經夠下流了,沒想到天澤又講出了更過分的話。而且不是對著我,而是對著惠說的。

惠不由地無言了,表情與其說是羞澀,不如說更進一步,流露出無法理解這個人到底在說些什麼的神色。

天澤從剛剛到現在一直在做著些刺探我們的舉動,並且每次都要觀察一下惠的反應。她理解了在我身上不會有收獲,于是換了思路想從惠身上得到什麼情報吧。我心想不能再讓惠這樣被她施壓下去,就搶過話來。

「我們校規是不允許的。」

我想盡量用我冷靜的回答來幫著惠平複一下她的心情。

只是天澤聽完我的話,也沒有做出任何氣餒的反應。

「學長只是拿校規出來做個幌子吧。我們學校里面打得火熱的情侶也到處都是呢。而且便利店里就擺著避孕套,真想買的話店員也會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不是嗎?而且要是真的一五一十都強硬禁止了,整個學校的年輕男女們萬一按捺不住……最後搞出人命來,那才是大問題吧?」

她一邊說著,一邊用左手從塑料袋里面掏出來一個避孕套放在桌子上。仿佛想用行動證明,這個玩意明明就可以買得到。

但確實,如果學校里面沒有地方出售這類東西的話,學生們未成年性行為的結果,肯定是會有人懷孕的。雖然校方表面上的態度是禁止這種行為,但其實也是在暗示,真要做的話,就不要被別人發現,以及務必做好避孕措施。

這下惠已經完全說不出話了,她的視線彷徨在我和天澤,還有桌上的避孕套之間。

「這個是我給你們的禮物……不對,在這種情況下,應該算是賠禮吧。」

「我怎麼不記得有什麼需要你賠禮的。」

「學長你又來了~你手上的傷不是和我有關嗎?因為我給寶泉同學幫忙了。」

她毫無歉意地大放厥詞。想不到我都還沒讓她坦白,她自己已經把話說出來了。

「是,是這樣嗎?」

聽到這話的惠不由得大吃一驚。這個時候我真的很希望惠不要說漏嘴什麼話。

她由于吃驚而說的一句話,很可能就會給對方送去情報。

我到底告訴了惠多少事情,以及是不是值得告訴的人,對方都可以判斷的出來。

「綾小路學長,我其實在想,你是不是對我有些誤會。」

「誤會?」

「我其實不是你的敵人。」

「你大概已經察覺到了,那我也直說吧,我很難相信你這句話。」

「為什麼?因為我給寶泉同學出謀劃策?」

如果沒有天澤跟我的接觸,那這次的事情很可能就會整個變樣。寶泉的自損行動很難把責任推給我,很可能就只停留在他自作自受這個結果上。

不,我想寶泉應該會想出其他的手段吧。但總而言之,因為天澤的加入,毫無疑問他對我使用的策略有了質的飛躍。

「讓我來猜猜學長剛剛在想什麼吧。因為我參與了寶泉同學讓綾小路學長你退學的計劃,使得計劃的成功率上升了。這種人竟然說自己不是敵人,太可笑了。大概是這樣沒錯吧?看來學長真的是小瞧我了呢。」

「我沒覺得自己有小瞧過你。我對你的評價應該是很充分的。」

「真的嗎?我可不這麼覺得呢~」

剛剛愣在一旁的惠,聽完我跟天澤的對話之後,開始逐漸恢複冷靜。

「等,等一下啦!讓清隆退學是怎麼回事……?你們究竟在說什麼?」

惠雖然知道我左手受的傷,但其實具體的情況我並沒有告訴她。

「原來如此。」

看著惠慌張的反應,天澤露出了感到有趣的微笑。

「綾小路學長,原來你沒有告訴女朋友呀。那你被懸賞2000萬點數的這件事,她也不知道咯?」

「什,什麼東西?什麼2000萬點數?」

看來她是故意把這件事搬出來,想看看我們倆之間的關系吧。

「具體情況不如等之後你再問問自己的男朋友吧。沒錯吧學長?」

她都這麼說了,我等一下也只好跟惠好好解釋一下了。

「我跟寶泉同學打算用那把菜刀迫害綾小路學長退學。而學長發現這件事情,是在和我一起去買東西的時候對吧?」

聽天澤說到了這個份上,我重新思考這件事情。

「明明我是第一次在學校里面買廚房用品,但挑菜刀的時候卻沒有一絲猶豫。所以學長之後去跟店員確認過了吧,知道先前已經有人去看過那把菜刀了。于是學長當機立斷,做好了應對寶泉同學自殘行為的准備……沒錯吧?」

我之所以能得出這個結論,依照的正是天澤留下的痕跡。但這麼看來,她是故意給我留下線索的。然後我發現了她留給我的線索,然後做好應對寶泉的戰略的措施。

確實,如果當時天澤能圓滑地掩飾過去,現在的情況可能就有所不同了。

「你還真是體貼呢。」

「因為我覺得學長如果突然被人掛了賞金然後被不明所以地退學的話,也太可憐了。」

普通的一年級學生真的會想到這個地步嗎,我產生了這樣的疑問。

天澤一夏。

按她的思考能力來看,說她是白屋派過來的學生我也認同。

不過如果真是這樣,那她跟我說到了這個份上,幾乎等于在告訴我她的真實身份。但是她在現在這個時間點把真實身份暴露給我,有什麼好處呢。

又或者和坂柳那樣,她是在跟白屋沒有關系的其他地方鍛煉出來的才能嗎。

不管怎麼說,在我心中,天澤越發需要被留意了。

「啊~我突然好渴呀。有沒有咖啡什麼的能喝呀~」

天澤突然像是渴求著什麼,她用撒嬌的聲音向我們討東西喝。

而惠則完全不在臉上掩飾對天澤這種態度和聲音的露骨的厭惡。

「給她沖杯咖啡吧。」

「哈?我嗎?」

「不然就我來吧,你在這里陪她聊聊天。」

「……那還是我去沖吧。」

看來她在內心把這兩個分工權衡之後,選擇了妥協。

天澤對著起身去廚房的惠,又追加起了要求。

「記得幫我拿白糖跟奶精哦!」

「行啦知道了!」

惠氣得鼓起臉頰,沒好氣地答應了天澤。

「學姐不要因為討厭我就往我杯子里倒髒水跟垃圾哦?」

「我才不會這麼干咧!」

天澤刻意選擇讓惠發怒的發言,還笑得很開心。這家伙完完全全就是個小惡魔……不,小字可能都應該拿掉,她就是個惡魔。

惠暫時從視野內消失了,現在客廳里只剩下我們兩人。

天澤看向了擺在桌子上的教材跟筆記本。

「這些學習用品,看起來只是擺出來裝裝樣子的耶?」

「對于先入為主的你來說,看上去確實會是這種感覺吧。」

她從一開始就對我們的所有舉動都抱有懷疑,現在怎麼掩飾也都沒意義了。

「讓我看看哈。請問1972年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大會通過的是什麼條例呢?」

天澤看了看問題,然後用左手握著自動鉛筆,在空白的筆記本上面漂亮地寫出了『保護世界文化和自然遺產公約』這一串字。

「回答正確~」

她一邊自問自答,一邊還給自己鼓起了掌。

「我說,誰讓你在我的筆記上面寫字的?」

察覺到不對勁的惠露出頭看向這邊,警告著擅自在她筆記上寫字的天澤。

「有什麼關系嘛,筆記本就是要寫點東西才對嘛。」

「當然有!」

怒視了天澤之後,她又把腦袋縮了回去。

「學長,你女朋友……很容易發火誒。」

天澤突然湊過來我耳邊這樣說著,但這場景被惠發現就麻煩了。

最終總算沒被她發現,惠毫不掩藏不愉快的表情,將盛好了的咖啡端了過來,也沒忘了拿白糖跟奶精。

「請!慢!用!」

「謝謝輕井澤學~姐」

天澤對著惠露出微笑。然而她完全沒有喝咖啡的打算,而是直接站起身來。

「那麼,賠禮我也已經送出手了,我就先回去啦。那些食材你們就隨便用吧。」

告知了自己到來的目的之後,天澤直接在我們面前轉過身,准備離開。

「啥?你什麼意思?你不是要喝東西嗎?虧我還特地給你沖好了。」

「要我再多待一陣也沒問題啦,反倒是學姐你們方便嗎?」

「……你要這麼說,我當然巴不得你快點走。」

「我就說嘛。所以我就先回去啦。」

看來她讓惠去沖咖啡,只是想要戲弄她一下。這就是所謂的初生牛犢不怕虎嗎。

來去如風的天澤終于離開了,房間里也一時安靜了下來。只是她到來之前的那股甘甜的氛圍已經不知道哪里去了,剩下的只



有沉悶。

「清隆!那個女生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別說了,我也想知道呢。」

「……真是的!好氣哦!」

雖然惠現在正在氣頭上,但她也明白一直糾結天澤的事情沒有結果。她似乎也想快點換個話題,于是改變了提問的方向。

「你該和我解釋一下吧,2000萬賞金是怎麼回事?跟清隆你手上的傷有關系嗎?」

我不告訴她倒不是刻意想對她保密,而是說了只會徒增惠對我的擔心。但現在也由不得我守口如瓶了,我決定把現在的狀況向惠說明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