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卷 二年級篇 3 〇不安定的因素



“頭疼了啊。”

現在是上午7點多,理應正值朝著考試第七日的第一次指定地點進發的時刻。然而在這雨點呼之欲出,烏云密布的天空之下,一之瀨帆波看著自己右手戴著的手表,重重地歎了口氣。

“一之瀨,你手表完全沒戲了?”

跟一之瀨同組的成員,柴田颯探過頭看了下她的手表後,這麼問道。

“嗯,好像不行了。估計今天早上在河邊摔了一跤,碰到石頭上的時候就壞了。”

盡管在發現手表異常之後,一之瀨已經嘗試過重啟之類一系列的方法,但是監測心跳的功能和GPS功能始終無法正常運行。

即使打開終端想要確認自己的當前位置,終端上也沒有任何的顯示。

手表如果發生故障的話,無論是指定地點的點數,還是完成課題獲得的點數,都無法被記入到成績中。

把這個問題擱置下去,是沒有任何好處的。

“還是慶幸一下我們並不是在島的另一側吧。”

“嗯,也是啊。”

一之瀨一行現在正處于E6的西南位置。只要走上個2小時便能回到起點位置,但讓無法使用GPS功能的一之瀨一個人返回起點實在是有點冒險。

“總之,只能回去一趟了。”

柴田這麼說道,當然他是完全沒有一絲責備一之瀨的意思。

“可是……”

然而一之瀨他們這次的指定地點是D5。

跟起點的港口完全是相反的一個方向。

回去一趟的話,不僅無法取得寶貴的到達獎勵,同時也喪失了角逐順位獎勵的機會。盡管一之瀨也清楚必須得回去一趟了,但還是忍不住回頭看向了在身後等待著出發指令的3人。

“哎呀,既然壞掉了那就沒有辦法了啊。是吧?真澄醬。”

“而且現在回去的話,說不定還能趕上第三次的指定地點。”

一之瀨同班同學的二宮似乎也贊同這一觀點般地點了點頭。

沒有一個人的臉上帶著不情願的情緒。

一之瀨見此十分的高興,但同時心中也湧現了一絲愧疚之情。

時間回到2天前的考試第五日。一之瀨他們在解鎖隊伍人數上限的課題中取得了第一名,成功擴張了隊伍的人數上限。在那之後的第二天,一之瀨使用GPS搜索功能,跟橋本小組成功合流,但那之後不久卻發生了這事。

“抱歉啊。我一定會趕在第三次指定地點之前回來的。”

既然要做的事情已經決定了,那一秒也不能浪費,必須盡快回到同伴們身邊才行。

“那我也去盡可能送一送一之瀨。”

一之瀨立刻切換了思路,跟柴田一起筆直地南下了。

“柴田同學,這次真是對不起啊,讓你這麼陪著我。”

“這種事故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啦。就不要再自責了。”

“嗯,也是。”

之後,一之瀨與柴田花了大約一個小時,沿著河邊一路來到了E9。

等到看見沙灘的時候,意味著起點也已經近在眼前了。

“非常順利,比預想的還要快啊。”

接下來只要這麼繼續向西前進,總能到達港口的。

即使走的再慢一些,也花不了30分鍾。

但是考慮到來回的話,還是需要1個小時才行。

“柴田同學,接下來你就直接去指定地點吧,好嗎?”

“可是,一個人還是太危險了吧?就算離得這麼近了,在森林里還是有可能迷路的啊。而且雖說現在是白天,可是今天天氣太糟糕了……”

柴田說著抬起了頭,觀察著天氣的情況。現在是上午8點,盡管雨仍舊還沒有下,但之後的氣象條件非常的不安定。

“嗯,我知道這麼做是有風險的。但是從這里,我一定可以安全到達港口的。而且高名次的爭奪是很激烈的,我們沒有辦法浪費任何一分。再說萬一下雨了,我們2個人都可能無法順利彙合。”

即便是一分也要不惜代價去爭取,一之瀨這麼勸說著柴田。

“我只要筆直地走就行了,沒事的。”

一之瀨希望柴田能盡早地重回戰線,爭取分數。正因為自己拖累了大家,所以希望自己給大家造成的負擔能控制在最小,這便是一之瀨的內心所想。

“好吧。不過你可不要亂來哦。萬一真下起雨了,等雨停了再趕路就行,好嗎?”

“嗯,放心吧。畢竟要是受傷退出了,可不是鬧著玩的事情。”

這麼跟柴田約定好之後,一之瀨便揮著手催促柴田盡快啟程去跟橋本他們彙合。

之後,一之瀨朝著柴田之前給出的方位,踏入了森林之中。就算趕不上之後那個指定的地點,再之後的第三次指定地點也一定要成功抵達給他們看看。這樣強烈的意志驅使著一之瀨前行。

在這必須爭分奪秒的情況下,一之瀨比起思考更快地邁出了前進的腳步。

這片區域似乎已經沒有其他人在了,一路上連一個人影都沒有看見。原本還想著碰上什麼意外的時候只要跟人求助就行了,可這實際的情況讓一之瀨意識到了自己的想法是有多麼的天真。

之後繼續在叢林中前進了大約10分鍾,視野漸漸地變得愈發不清晰了起來。

顯然這是由于霧氣加劇所導致的。

盡管一之瀨打算筆直向前,但茂密的叢林里,一棵接一棵的樹木迎面而來,本就險惡的路途愈發雪上加霜。

不斷躲閃著這些樹木的一之瀨,漸漸地迷失了方向。

“怎麼有種,做的每件事都是步臭棋的感覺……”

臉上帶著自嘲的笑容,但一之瀨仍舊只能繼續前行,除此以外別無選擇。

畢竟,港口距離自己理論上只有短短數百米。

接著一之瀨又繼續前進了大約20分鍾,要是方向沒有搞錯,這時候應該差不多到港口了,然而……

這令一之瀨無法再相信著自己那樂觀的預期繼續前進了。

“我到底在做些什麼呀。”

即便掏出了平板,GPS功能已經無法使用了的自己的位置當然是不能正常顯示的。

就算要原路返回,也不能保證自己一定就不會迷路。平常的話,一之瀨幾乎是不會做出一些胡來的抉擇的。然而在班級已經跌落到了C班的如今這個局面,讓她漸漸焦躁了起來。

同時在這種情況下,一之瀨又因為A班領袖坂柳的提案而成功組成一支有競爭力的小隊。

為了今後能與A班保持一個對等的立場,此時此刻一之瀨必須得充分地展現出自己的能力來才行。

對于方位的把握盡管心里越來越沒有底了,但也必須前進,唯有前進才行。

該往哪里走?到底在哪里?一之瀨似乎為了抹消自己心中的不安一般抬起了自己的右腳准備跨出去。

就在這時,她注意到了離她前方不遠處傳來的響動。

一刹那,一之瀨差點就喜出望外般地叫出聲來了,但也無法保證這聲響就不是野生動物傳來的。

心想著等確認之後也不遲的一之瀨便悄悄地朝著聲音傳來的方向走了過去。

不久,一之瀨看到了——月城理事長代理與1年級D班的班主任司馬。


這讓一之瀨打心底長長地舒了口氣。

因為這下就可以問下去港口的路了。

可惜……一之瀨很快便醒悟過來自己又想得太過天真了。即使說是因為意外導致了故障,現在也還是特別考試的時間。這種時候因為自己迷路了而去請教監考老師,也還是做好他們不會回答的准備比較好吧。要是手表的故障是手表自身的問題倒還有機會,但要是因為外在原因損壞的那就……要是被他們以一之瀨自己的責任為由打發了,那這好不容易能夠獲救的轉機也就白白從手邊溜走了。

一之瀨思索起能夠抓住這根救命稻草的方法。

她想著干脆不如直接跟在他們身後,也不凡是個不錯的選擇。

要是這兩人准備回一開始的出發地那就是最好的了,但即使他們不回去,而是准備去下一個課題的地方,那遲早也會有學生聚集過去。無論怎麼樣,跟著他們應該都能讓自己避免最嚴重的結果。

于是一之瀨便決定偷偷地跟在這兩人身後。

而那兩人也因為邊聊著天邊走,一之瀨的尾形也沒有那麼容易會被察覺。即使萬一被發現了,自己只要做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樣子來也就沒事了吧。此時此刻一之瀨在心里是這麼打算的。

在這靜謐的森林,兩人的聲音格外清晰地縈繞其中。

“之前讓你確認了下現在的時機是不是適合我們臨機應變開始行動,結果如何呢?”

“情況不樂觀。不管怎麼看教師那邊都有在監視我們這邊行動的跡象。其中,真嶋對我們的戒心似乎是最強烈的。”

對他們談話內容並無太多興趣的一之瀨專心于隱匿自己的行蹤,因此也就只聽進了很少的一部分內容。

“另外,還有一個很可疑的對象。2年級D班班主任茶柱她一直在打探我這邊



的履曆。”

“畢竟拉攏教師陣營是他所能采取的為數不多對我們有威脅的手段了啊。不論是真嶋老師還是茶柱老師,現階段直接判定他們跟綾小路同學之間存在聯系也沒什麼大問題了。那時候在場的綾小路同學能夠察覺到真相也是非常正常的事情。”

然而,因為一個意想不到的名字,一之瀨的注意力被完全吸引了過去。

綾小路。不經意間聽到這個總是讓自己臉紅心跳的名字,一之瀨連忙屏住了自己的呼吸。

在聽到他們說出這個名字後,不知道為什麼他們停下了腳步,在原地繼續著對話。

“你的履曆我這邊已經篡改過了,這點你應該不用擔心。”

“十分感謝。但還是有可能他們已經從哪里查到些什麼線索了。要真這樣,那就變成不是他死就是我們亡。必須得切實地將他逼上絕路才行了啊。”

“不過事情真的能夠進展得那麼順利嗎?對手可是白屋的——”

“人們常會被他人的頭銜所迷惑。他不過是一個——而已。”

白屋?盡管一之瀨側耳努力著,但內容還是聽得不那麼清晰。

突然一陣風吹來,掩蓋了他們的聲音。

綾小路的名字與退學這個詞彙,強烈地震撼了大腦,沒辦法剝離。為什麼理事長代理跟老師要聊這種話?一之瀨為了更清晰地聽取他們對話的內容,無意識地拉近了應該保持的距離,一點一點靠近了他們。

“要是他能——到最後一天的話,就按照預定——在I2收拾他——就這樣辦吧。”

當距離靠近到差一點就能聽清楚的地方時。

雖然一之瀨不認為自己弄出了聲響,但理事長代理那銳利的目光看向了後方。

糟糕。

一之瀨靠這直覺動了起來,一溜煙地轉身跑了起來。

然而背著的背包太重了,妨礙了她加速奔跑。她立馬做出了決定,解開皮帶用力將背包扔往了茂林深處。要是行李被撿到了,就能靠里面的平板得知是誰在偷聽。但一之瀨現在已經焦急到沒法做出正常的判斷了。

臉應該沒被看見。但他們肯定察覺到有人在偷聽——她很確信他們知道了。

剛才的談話,絕對是不應該被人聽見的內容。

這種預感緊緊地纏著她,她不停地奔跑著。

一定能逃走——

他們不會跑著追過來。

沒錯,一定沒事的。

從身後傳來一陣極快地踩踏小樹枝和葉子的腳步聲。雖然一之瀨對自己運動神經沒什麼自信,但還是自負跑得很快。

不知方位在哪里,一之瀨不顧一切地奔跑在已經徹底迷路的森林中。

當人看見不能看的東西,總有點神奇地敏感。

這種直覺驅動著她。

“唔!”

一之瀨沒仔細看腳邊,只是尋求著道路不停地跑。然而她不知被什麼東西絆倒了,華麗地摔了一跤。回頭一看,一根大樹的樹根凸顯在了地面上。看來是被那東西給絆倒了。一之瀨一邊感受著膝蓋上的疼痛,一邊打算快點站起身來,而往腳下用力。

從想要站起身的一之瀨身後,一直大手伸出來抓住了她的左肩。

心髒簡直快要停止似的感到了震驚,沒法動彈的一之瀨膽怯地回過頭。

“……你是2年級C班的一之瀨帆波吧。”

本打算起身的一之瀨因司馬那銳利的眼神而放棄起身了。

“啊,啊,是,是的。沒錯……”

她坐在地上拼命地往後退,但沒法從那眼神里逃脫。

司馬面無表情地俯視著一之瀨。

“你為什麼在這里?”

“是,是因為,手表出故障了……想讓老師們看看……”

“這樣啊,怪不得周圍沒有GPS反應。”

“我們之間的談話你聽到多少內容,這都不是大問題。即便只有1%的可能,但你要是涉及了這件事……也只是你運氣不好而已。”

“意思是……我要受什麼懲罰嗎?”

“這跟學校的規則沒關系。請你立即退場。”

司馬這樣說著,大手慢慢靠近了一之瀨。

“司馬老師,你這粗暴的舉動為時過早了。”

月城略遲一步前來彙合,他手上拿著一之瀨的背包,制止了司馬的舉動。

“好,抱歉。”

連月城理事長代理也追上來了,他對著一之瀨露出一副毛骨悚然的笑容。

“還是走一趟程序吧,你聽到什麼了嗎?”

“我,我什麼都沒聽見……”

自然,這句話是謊言。

雖然比較零散,但一之瀨還是聽到了這兩人那場彌漫危險氣息的談話。

即便一之瀨說自己沒聽到什麼,這兩個人也不會相信的吧。

“我沒純粹到相信你的這句話。大人必須時常想象著最糟糕的事態來行動,我就以你聽到了我們所有談話為前提,來推進接下來的話題吧。”

像是在審視價值一般,月城看向了一之瀨,站在了她的面前。

接著他蹲下身與一之瀨的目光持平。


“即便是偶然,你也聽到了所有事。即便這是絕對不能聽見的話題,你還是聽見了。”

司馬看見他的舉動,略顯恐懼地注視著月城。

“剛才那事要是泄露給了其他人,我和司馬老師會遇到特別大的麻煩。”

“我,我沒聽見任何事——”

“一之瀨同學,不是這麼一回事兒。我現在是在以‘你聽到了’為前提,來跟你說話的。”

聽到這樣的話,一之瀨只能閉嘴倒吸一口氣。

“要不要折磨一之瀨同學你到失去這段記憶為止呢?”

月城瞧見害怕的一之瀨,微笑地站起身。

“說笑的,身為守護這所學校的人,這種事是絕對不能說的呢。沒錯,可以的話,我也不想對你太粗暴。在此我有一個提議,假如你將這件事告訴別人了,我會讓所屬于2年級C班的一個隊伍退出考試。”

“唔……!”

“當然針對的是,沒持有救濟私人點數的人。”

這也就是強制性退學的意思。

“你覺得我做不到這種事嗎?偽造一個作弊的理由,這對管理方來說只是小事一樁。在這無法監視全貌的無人島上,發生什麼不足為奇。”

月城眯起雙眼,注視著膽怯的一之瀨。

你明白了嗎?——再在眼神中警告了一次。

“月城理事長代理,這處置太小兒科了吧,應該發動下權限讓她直接退學吧?即便一之瀨不見了,茶柱與真嶋也不會留意的吧。他們兩個只警戒與綾小路相關的事。”

“你說得有點道理。但是司馬老師,你認為怎麼做才是最合適的呢?”

司馬並沒有去思考他的意思,他從褲子口袋里取出橡膠手套。

“只要您交給我來辦,肯定會處理乾淨。”

在他們談論怎麼處置自己時,一之瀨沒辦法逃跑,只能等待處刑。

他戴著橡膠手套打算干什麼——一之瀨是沒法理解這件事的吧。

月城看見她這樣子,溫柔地笑了起來。

“嗯,接下來再浪費時間可不好。”

月城將背包放在了一之瀨的腳邊,再次拉開了距離。

“位于起始地點的港口,在這前面150米處。你自己過去吧。”

“好,好的……!”

這異常的氣息讓一之瀨特別慌張,想要盡早離去,所以她迅速重新背上了背包。

“你應該守護的人,不應該是其他班妨礙你的勁敵,而是你的同班同學。請你務必別忘記這件事。”

一之瀨點頭,往著月城指示的方向,快步地離去了。

司馬注視著這事態,將目光看向了月城。

“沒關系,別管她。”

“真的沒關系嗎?”

司馬認為這怕是留下了不穩定的因素。

“她要是將事情說給綾小路聽了,計劃會有麻煩。”

“預料之外的事情總是會發生的。既然會發生,那麼我們只能配合著進行行動。”

司馬沒辦法看透月城的想法,只是對之後會發生的事情感到了危機。

“你就這麼擔心嗎?我可是給她下了一針猛藥。”

要是打破約定就會讓同班同學之中的某人退學。雖然只是威脅而已,但對任何事都要優先同班同學的一之瀨來說,這話可不像是玩笑吧。

“不管她和綾小路同學的關系如何,勁敵要是能消失,對C班來說可是求之不得的事。只要經過一段時間,一之瀨同學也能直面這件事了。就讓我們不慌張地守望事情進展吧。”

一滴雨水滴落到了月城的臉上。

“我認為七瀨同學99%會失敗,但他借著這事終于還是動起來了,要是順利的話,綾小路同學的緊急鈴聲差不多要響起來了吧。”

月城徹頭徹尾地以冷靜的態度示人,並沒有多慌張。

他所持有的永恒的信念,讓他有這樣的自信。



雨勢越來



越強了。

因為已經冷靜下來了,七瀨才終于消化掉了自己的心情吧,她以沉重的語氣開口說話了。

“綾小路學長……是我輸了。”

“我能視為,你已經認同了嗎?”

“是的。即便我竭盡全力也沒法打贏綾小路學長。”

看她的樣子,像是被我看穿了一切,沒有再含有什麼惡意,從根本上放棄了。

對付她的時候我沒出手,看來這很奏效。

“可以的話,能詳細告訴我下嗎?為什麼你要讓我退學?要是不清楚理由,會隨之出現各種問題的。”

“也是,學長有權利知道這事——不,是我想讓您知道。”

七瀨是已經沒體力再站起身了吧,她坐在地上如此說道。

雖然七瀨的動作很不一般,但我覺得她肯定不是白屋學生。

七瀨確實很厲害,即便以堀北和伊吹為對手,也不會落下風吧。

然而如果將她視為白屋學生,她的能力也太弱了。

而且白屋學生不可能提及松雄的名字。

為了清楚這個答案,我在等待七瀨的回答。

“我是想……是想替青梅竹馬報仇,才進入這所學校的。”

“青梅竹馬?難道說——”

“是的,就是松雄榮一郎。”

這個名字毫無疑問就是照顧我的松雄執事的兒子所持有的名字。

“即便要入學這所學校,我也不太清楚是所怎樣的學校。因為外界完全不能得知學校的相關情報。”

七瀨所說的基本上是正確的。然而松雄作為一個例外持有著關于這所學校的一點情報。為了將我帶回白屋而現身于我眼前的那個男人,在我面前提及過這事。

之後七瀨以一副冷靜的語氣,將所有事告訴了我。

因為我的父親那執拗的事前招呼,導致榮一郎被升學處的學校排除在外,退了學。

逃跑過後,在另一所高中也同樣被勒令了退學。得知自己逃不掉後,放棄了學業。

松雄榮一郎的父親知道這件事後,自焚了。


那之後他靠打工維持著生活。

這些事我都從那個男人口中聽過,但我現在沉默地聽她說。

“從幼兒園到初中畢業為止,我跟大我一歲的榮一郎一直都是在一起的。無論是學習還是玩耍,亦或者學習某種技能的時候……都是在一起的。不管做什麼事,榮一郎都比我做得好……我以他為目標,憧憬于他。”

七瀨剛才的語氣還很平靜,但逐漸變得嘶啞了起來。

“即便榮一郎被迫離家,他仍然對我說他直到最後都不會放棄,然後他就開始了打工生活。即便能見面的時間少了許多,我也認為我們之間的關系並沒有發生變化。”

像是在一一回想一般,七瀨不帶停頓地繼續說道。

“不管是放棄升學,還是父親死亡了……他也打算積極地面對生活,還在我面前笑著說自己不會放棄……明明應該不會放棄的。”

七瀨雙手用力握拳,說出了話語。

“今年2月14日的傍晚時分,為了讓努力奮斗的榮一郎稍微打起一點精神,我拜訪了榮一郎生活的公寓。可是——”

即便不聽到最後,也能明白後來發生了什麼。

松雄榮一郎才說了想要努力生活,最終卻放棄活著了。

“你曾經說過,要是無法再見到最喜歡的人,也就不可能再傳達自己喜歡的這份心情了。”

我回想起七瀨鼓勵池時,曾經說過這樣的話。

不管怎麼後悔也已經為時已晚了。即便在亡骸前吼叫也沒辦法將話語傳遞出去。

“無論是綾小路學長,還是你的父親,我都不太清楚你們是什麼人。而且升學志願書也填的是其他的學校……在那時候,有個人出現在了我的面前。”

“月城嗎?”

“是的。月城代理理事長將榮一郎的人生扭曲的緣由告訴了我,還安排好了我入學高度育成高等學校。他告訴我,名為綾小路清隆這個人從白屋這個設施里逃了出來,入學了這所學校,這就是根本原因。”

然後她為了給青梅竹馬報仇,特意升入了這所學校。

“如果能讓綾小路學長退學,他就能讓我見見學長你的父親——就是這樣的一個約定。本來我是打算讓你的父親給榮一郎道個歉的……”

即便我被退學了,那個男的也不會低頭的吧。

但這話七瀨肯定不會聽進去吧。

雖然事情大致搞清楚了,但還有不明確的地方。

“月城說過他送了白屋的學生進一年級,這是他在虛張聲勢?”

“請問,這句話什麼意思?說到底,我不太清楚白屋是個什麼地方。”

七瀨看上去不像是在說謊。那麼就只能想到兩種結論了。送過來的刺客並不只有七瀨,白屋的人亦或者其他人,也承擔起了這個任務。還有一種結論就是,月城送過來的刺客只有七瀨一個人,但他想讓我以為她就是白屋學生。

如果是後者的情況,那麼就不會有人再在這里盯上我了。

然而,這種事可能性很小。

從一般人的觀點來看,七瀨擁有不錯的實力。但如果是想要逼我退學而送來的刺客,她的實力略顯不足。我不認為月城不會預料到這種事。

“並不是綾小路學長你有錯。可是……那些無處可發泄的憤怒、悔恨,我特別想找一個人發泄一下。”

一番話傾聽下來,我理解了七瀨入學以來的一些行為。

即便她打算讓我退學,但也有好幾次出手幫助了我的時候。

正因為七瀨自己覺得自己不是在做正確的事,所以才會產生矛盾。

然後今天她讓自己深深地以為松雄榮一郎寄宿于自己心中,將所有情緒發泄到了我身上。

因為還位于山上,雨水滴落地面醞釀冷氣,濃霧逐漸形成。

“實在是沒辦法面對學長你了……我真的覺得很抱歉。”

像是對自己所做的感到羞愧一般,七瀨用手遮住了臉,目光並沒有看向我。

我沒說什麼,靜靜地等待著七瀨平下心來。

“你用不著道歉。你會生氣也在所難免。”

事實上,那個男人為了帶回我,就是犯下了這麼大的罪孽。

不把人視為人,就是這樣一個冷靜透徹的存在。

然而與此同時,值得諷刺的是,那也像是在投影我自身一般。

“我沒能達成代理理事長的命令,已經沒必要再留在這里了。”

“你要退學嗎?”

“雖然只能償還這麼一點,但我只能做到這種事了。”

我的本質跟那個男人是一樣的。

只要守護住了自己,其他人如何跟我沒有任何關系。

然而,即便本質相同,也有不同的地方。

我認為不應該輕易將自己的本質表露在人前。

總的來說就是,要不要清理掉妨礙自己的蠢貨。

關鍵就在于,是對那蠢貨伸手,還是看著蠢貨自生自滅。

那個男的絕對不會朝蠢貨伸手。

這就是他與我決定性的不同。

我慢慢地將手伸向了七瀨。

“學長……?”

“你要是覺得對不起我,那麼我希望你能收回剛才的發言。”

“你什麼意思……”

“你用不著對此覺得羞恥。你用上了自己的全力來報仇了。可我也不能輸掉,因為我認為,我留在這所學校,才是唯一對那個男的——我的父親的攻擊手段。”

雖然七瀨沒徹底露出她的臉,但她還是緩慢的抬頭注視著我的手心。

“你既然要任性的話,我希望你別說離開這所學校這種話,而是希望你幫助我。如今月城仍舊在這場特別考試中策劃著讓我退學,給我的父親帶去土特產。要是事情演變成那樣了,松雄一家違背命令讓我進入這所學校的苦心,也會就此無意義了。”

“你的意思是……我應該反對‘你被退學’這件事嗎。”

“你能幫我下嗎?”

纖細平滑的小手,回握了我伸過去的手。

“——我跟你約定,我會幫你。”

掌心雖然因雨水而變冷了,但也蘊含著一絲熱度。

長久低著頭的七瀨,終于直視了我的眼睛。

這跟她實際上能不能幫上我沒關系。

即便用完了拋棄,還是她幫上了我的忙,關鍵都在于我能不能順利的利用她。

“雨淋太久了會生病的,我們快點走吧。”

“……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