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卷 第四章 福利



——席赫露只看到了夢兒乘坐在了高大的黑狼身上為止。

在那之後怎麼樣了呢?

不清楚。那個黑狼載著夢兒和驅獸師—恩薩跑到了別處了嗎。現在只能確定不在附近。也沒有確認離去方位的方法。而且,席赫露必須維持住為了擾亂黑狼群,而擴散開的達克。

席赫露覺得自己和達克是用一根無形的線聯系在一起的。但是,還沒有完全掌握住彼此的聯系。現在的席赫露也只能做到握住線而已。

雖然使用線來操縱達克的訣竅以掌握了不少,不過只要一不留神就會離開席赫露手心。沒有了線的感應的話,達克就會立刻消失。

把達克散開。——擴散。

這個想法在不久前就已經有過了。雖然沒有想到會直接用到實戰上,但是席赫露認為被逼入絕境的時候才是最佳的嘗試時機。

魔法的根源是精神活力的魔法力和想象力。詳細且清晰逼真的想象才能做到魔法的具現化。

在公會所教的魔法都是先人們創造出來的。

魔法符文是先人為了把魔法具現化所創造出來的魔法體系。

席赫露的達克並不一樣。達克是席赫露想象力的產物。席赫露要是不強烈地意識著達克的話,就會立刻煙消云散。席赫露為了明確的意識魔法生物,因此固定了一種形狀。而且就算變化了形態,只要席赫露對達克的想象沒有崩壞,達克就還是達克。

擴散的達克也依舊是達克。

這只是達克的另一種形態而已。

霧形態的達克。也就是【達克·暗霧】。

試一下真的太好了。擴散開的達克也依舊只是一個達克。絕不會分裂成細小的分身。所以線始終只有一根。

席赫露只要把這一根肉眼看不見的線在心里握緊就可以了。

——可是,這樣會很疲憊。

隨著擴散,達克覆蓋的范圍也就隨著加大了。每每想要驅使達克移動,控制達克移動的時候都會讓席赫露非常傷神。光是保持現狀就讓席赫露異常的勞心費神。

雖然對那只大黑狼沒有奏效,但是對其他黑狼效果拔群。

至少現在沒有想要突破【達克·暗霧】攻擊席赫露的黑狼存在。之後會如何就不知道了。

而且,席赫露大概撐不了多久。只是一直這樣消耗一空的話,就沒有余力應對接下來的狀況了。

魔法。不,是達克。席赫露只有達克這一種手段。喚不出達克就無法保護自己。因為席赫露就自己一人。

必須在哪里中斷【達克·暗霧】。

切斷與達克的聯系。在【達克·暗霧】消散之後立刻再次喚出達克。是不是在那之前去哪里躲一下比較好呢。或者遠離這里。逃走。一直維持著【達克·暗霧】的情況下很難逃走吧。那麼,事先做一下准備。

——我很冷靜。

不可以死。其實,席赫露並沒有那麼看重自己的性命。可是,生死並不只是自己的事情。

因為席赫露切身體會過失去的痛苦,所以不可以擅自隨便的死去。

不想讓伙伴和朋友傷心難過。不希望讓重要的人去體會那種痛苦和打擊。所以不可以死。——我還不可以死。

趁現在還有余力的時候必須做些什麼。

席赫露進入到了【達克·暗霧】之中。和預料的一樣。在進入之前就有這種預感了。進入達克之中能夠更加的容易握住線。而且這片黑霧就是達克。達克會聽席赫露的話。是像朋友一般的感覺。達克不會阻隔席赫露的視線。能看清楚。反而是外面因為霧氣和雨水看不清楚。

黑狼們垂著頭低聲哀嚎著來回跑動著。也看到了退走的黑狼。還有一只狼卷起尾巴貼到了肚皮上,像小狗一般趴在地上哭嚎著。

有幾只黑狼呢。現在不是確認數量的時候。

席赫露在【達克·暗霧】之中開始了步行。奔跑就做不到了。如果不小心摔倒的話,很可能就此放松了心線。

不要害怕。

勇敢前進。

席赫露朝原路返回了幾步。隨著席赫露的移動,【達克·暗霧】也隨著移動了少許。明明沒有下過這種命令,達克卻自己跟了過來。

——發出命令會消耗掉不必要的魔力。席赫露只是專注于維持【達克·暗霧】,一邊向前邁開了腳步。

不知何時,前方已經看不到黑狼了。

就是現在。

〝放開了手 "奔跑之後, 【達克·暗霧】就瞬間消失了。

「——達克……!」

席赫露立即又喚出了達克。達克以和平時一樣的和人類相似的模樣出現後,站到了席赫露的肩上。

其實,席赫露在構想具現化實體的時候,想象的是〝海星〞。雖然沒去過格里姆迦爾的大海,但是席赫露卻知道什麼是大海。海星是海水里的生物。與其說它像人,反而更想人類的手。

席赫露曾幾何時在哪里看到過海星。在浮現出海星的模樣後,就再也更換不了其他了。席赫露好像非常中意海星的樣子。

黑狼們吼叫了起來。有幾只狼追了過來。

席赫露停下了腳步向後回頭說道。

「——去吧,達克……!」

達克「普呦呦呦呦呦呦」的發出著高低難測的聲波頻率飛向了黑狼。

追擊席赫露的黑狼總共有三只狼。達克飛到了三只狼的頭頂上方。黑狼們就那麼懼怕達克的聲波嗎。追來的黑狼們直接停下了追擊。

但是,在後面又有幾只狼追了過來。並不是幾只。是兩只?——不對。是前方三只,右側一只。

席赫露首先讓達克去擾亂新追來的四只狼。這時,起初的三只狼中的一只試圖跑向席赫露這邊。

「打倒它……!」

被達克碰到的黑狼,頓時全身痙攣著飛出來很遠的距離。※注:這里達克附帶雷屬性。

要不要在一次喚出來?

心髒好痛苦。

席赫露跑了起來。心跳太快了。而且心髒傳來了陣陣疼痛。喉嚨縮緊,呼吸變得困難了起來。

嗚嗷,嗷。

根本無需回頭確認。黑狼們想要吞食掉席赫露。

有什麼東西摩擦了一下脛骨。

一定是黑狼的牙齒。


下次再被咬到會摔倒的。

「達克……!」席赫露在喚出達克的瞬間回頭望了過去。

「呃……!」

與此同時,有一只狼朝席赫露撲了過來。

要不是達克撞到了黑狼的身體的話,席赫露可能被咬斷喉嚨而死吧。

受到達克的攻擊,黑狼全身顫抖的著倒在了地上。

是威力不夠嗎。沒有能夠震飛黑狼。

爬起來的黑狼用頭把席赫露撞倒在地。

在席赫露推開身上的黑狼的時候,另一只狼咬住了席赫露的右腳。席赫露代替悲鳴喊出了達克。

達克把那一只狼震飛了。

右腳與其說疼痛,更像是沒有知覺了。

黑狼們殺到了想要爬著逃跑的席赫露的身前。

達克。

想要喚出達克,卻發不出聲音了。

身體的四處被黑狼所咬到。

牙齒深入了身體里,劇烈拉扯了起來。

這樣下去會被分尸的。

啊啊……。

——我。

要被吃掉了。

明明拼盡全力,盡自己所能努力了啊。

……但是,我依然還不想死——

「傾聽夜之聲的人啊……!」

聽到了誰的聲音。

無法說出這一切全在計劃之中。

只是有些許,少許的期待。

「呼哈哈!呼哈!豬!你這蠢豬!白癡!愚蠢的變態木乃伊……!區區披著狼皮的野獸!來救人!救我!救我救我救我救噢噢噢噢噢……!」

——啊啊。

為什麼偏偏是他啊。

那個盜賊晃晃悠悠地扭動著身體揮舞雙手的武器。粗狂又沒有固定身形的他的姿勢異常的詭異。該怎麼說好呢。並不具備像人類和其他知性生命體本該具備的所謂的理性、悟性、自制力。而且說出的話也完全意義不明。

「真實皆因虛幻而生,真實既是虛幻。只有虛幻才是真實。偉力讓既成的技術孤高啊啊啊!反抗·反抗·反抗。點燃反抗的序章吧!熾熱!熾熱!這就是我和你的黑暗的日常……!」

逆波。他明顯是一個脫離了正常人范疇的異端。黑狼好像也察覺到了他的〝不同之處〞,氣勢完全被壓倒了。黑狼們打算逃走。既有逃走的黑狼,也有不幸被逆波斬成碎肉的黑狼。

直到剛才還想吞食掉席赫露的狼群現在已經一只都看不到了。

「阿曼達啊啊啊啊……!」

逆波發出著的謎一樣的古怪聲音,追著狼群消失了身影。

可怕。那個人好可怕。——不過。

得救了……?

從結果來說是這樣嗎。

身體動不了。正確來說是怕動起來的話,會察覺到恐怖的事情。所以不敢動彈。害怕只是動一下手指



就會讓身體四分五裂。

還活著。這很明顯。在呼吸,也勉強還有意識。

並不清楚有多少疼痛感。也許是因為變成了無法明確感受到,疼痛機能的身體狀況了也說不定。

——姑且是經過計劃過的。

預想著往這邊返回的話,或許會碰到【台風洛克斯】中的一員。

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吧。

魔法師在這種時候很無奈……對吧。

因為光一個人什麼都做不到。

……什麼都做不到,不想一直這樣下去。

即便是借助他人的力量也要竭盡全力存活下來。

……因為還想見到大家。

討厭孤身一人。

不想一個人孤獨地死去。

馬納多君和莫古索君是以什麼心情對待最後的時刻了呢。

但是,光是有伙伴在身邊陪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就已經足夠幸福了吧。

雨,……啊啊,感覺不到雨水的冰冷。無法感覺到任何東西了。

以這種方式死掉……不要。

……不想這麼一個人死去。

不想…死。

有誰,……希望有誰能夠陪伴在身邊。


……夢兒不要緊……嗎。

能夠平安無事……就好了。

不想讓夢兒像自己這樣……死去。

……光是我自己就可以了。

以這種方式死亡,……光是我自己就足夠了。

不要啊。

好孤單。

……但是,和大家一起相處的時光,並不是毫無意義的。

……想要這麼想到最後。

因為可以帶著大家的……聲音,……懷抱著對大家的回憶……離世。

……我。

有努力了吧……?

馬納多君。

……我,並沒有輸給自己。

莫古索君,……你會和馬納多君一起來接我……嗎?

……這樣的話,……我就不是一個人了。

「啊啊,這傷得可真嚴重」

已經什麼都……看不見了。

一片黑暗。

只聽到了一個聲音。

「你很努力了」

啊啊。

我努力過了。

有人這麼跟我說了。

「光啊,以路密愛里斯的守護之名——光之奇跡」

——怎麼會。

我……。

被光芒照射到了。身體的每一個角落被光芒所籠罩,擴散了開來。

好溫暖。

被拉回來了。

被從鬼門關拉回來了。

「哈啊……」

睜開了眼睛。

被一個五分頭,像是看透世俗的雙眼注視了。

「喲,能夠趕上真是太好了。在晚一步就完了呢」

「……茲格先生」

「其他人呢?好像不在附近。走散了嗎?」

「……嗯,……啊,是的。在途中……」

「這樣啊。嘛,我們也是差不多的情況。都已經習慣了」

……茲格是沒問題的。席赫露並沒有草率的如此認為。但是,身心輕松了很多。

席赫露在經過自己仔細分析之後,盡了自己所能。賭在了那只有一絲的希望上。從結果來看是席赫露賭贏了。

到頭來都不是靠自己的一個人脫險,所以並不值得自滿。但是,也不必羞愧。只要能活著就好。活著就還有辦法,有找出解決方法的可能性。

「……那個。謝謝您」

「不用客氣」茲格飛快地瞟了一眼席赫露的胸口附近。「就算能夠治愈傷口,不過衣服就無法複原了呢」

「衣服……」席赫露低下頭看了自己的身體。

「——啊……」

席赫露慌忙地站起了身,用右臂擋住了胸口。把破損的衣服的下擺盡量的向下拉了拉。

不好。被黑狼群啃咬的衣服變得不妙了。席赫露朝茲格望去。茲格偏過了腦袋。像是在悠閑地觀賞自然風景的樣子。

「……讓、讓您看到了不體面之處,——真是對不起……」

「很有看頭啊」

「誒……?」

「我只看到一點而已,不用在意」

「當然會在意啊」

「也是啊。啊,對了」茲格放下了背著的背包,從中拿出了什麼東西。「這件是防寒用的外套。要是不嫌棄是我用過的的話」

「……請您借給我」

「送你了。不需要的時候扔掉就好了」

「……真是對不起。給您添了這麼多麻煩」

從茲格手上接到的外套可能是羊絨外套。羊絨在衣服的內側。雖然尺寸很大又重,但是可以把整個身體包裹隱藏起來。能夠扣上上身的衣扣真是太好了。

沒有找到帽子,只看到了法杖掉落在周圍。席赫露的魔法全都依靠達克施展,所以就算沒有法杖也沒有問題。但是,空手總有些不安。

「其他人呢……?」

「不清楚。剛才好像聽到了逆波的聲音」


「……被逆波先生救了」

「啊,這樣啊。剩下的我就不知道了。這種事情就交給莫尤基頭疼吧。就算我們四處分散,他也能想辦法讓我們會合吧」

「——您很信任莫尤基先生啊」

「並沒有信任啊?」茲格干脆地說道。「只是因為到現在為此都是如此罷了」

那不就是所謂的信任嗎。雖然在席赫露看來是這樣的,不過為了不去深入只是點頭表示明白。

人分很多種。有差別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沒有必要勉強去糾正他人,強迫別人接受的必要。茲格是前輩,又是是同屬一個集團的人,更是恩人。——雖然可能被他看到了一些,但是並不是朋友關系。

「茲格先生,您今後有什麼打算?」

「在被莫尤基〝回收〞之前會隨便逃跑吧。你呢?」

「我必須去尋找伙伴……」

「聖騎士的庫薩克和獵人的夢兒醬嗎?」

「……還有哈爾希洛君和梅莉。……會合地點已經事先決定好了。我打算前往那里」

「是那個洞穴吧」

「是的」

「能到得了那里嗎。很困難吧。說來,你自己能到達嗎?」

「……我不可以不去」

「精神論嗎」茲格背起了背包。「我覺得沒有什麼用啊,那種精神論。我並不怎麼喜歡那種東西」

「能力」席赫露咬住了嘴唇低下了頭。「……並沒有那種能力,我很清楚這一點。但是,必須去做。也有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時候。……對我來說,——對我們來說,那個時候就是現在」

「那個想法會不會是錯誤的呢?」

「……是這樣嗎」

「太天真了」

席赫露抬起了頭。

雖然茲格看似沒有什麼表情,不過好像可以從他的眼神和嘴角發現慈愛的感情。又感覺像是冷淡,打著什麼算盤。

總之就是看不透。

「能力不足還要做嗎?那不是幾乎注定會失敗嗎?我覺得沒有任何意義。或者覺得自己努力了而滿足了嗎?」

「並不是……那樣」

「那麼,說到底不就還是精神論了」

「無論您怎麼想,……如何認為也都沒有關系。因為,我們會跨越過去的」

「挺頑固啊」

「……可能吧」

「我覺得那樣會吃虧的」

「雖然很失禮,但我覺得茲格先生們也一樣不是考慮著得失而行動的」

「啊啊」茲格拍了下腦門。「被將了一軍了。嗯,沒錯。正如你所說的一樣」

「……那個」席赫露深深地鞠躬道。「……再次謝謝您為我挽回了生命。這份恩情我絕不會忘記的。……恩情,以後會還的。……要是能夠還的話」

「你……」

「……您說什麼?」席赫露抬起了頭。

「你完全沒有期待就算什麼都沒有說,來的人就會救你對吧」

「是……沒有啊?誒……?您為什麼這麼問?」

「還真是啊。我不喜歡那種事」茲格歎了口氣後,看向了四周。茲格看起來好像有些焦慮。

「——算了。知道了。那麼,走吧」

「……走?去哪里?」

「你是想去尋找伙伴對吧。我在被莫尤基〝撿走〞之前也沒什麼事情做,就幫幫你好了」

席赫露眨了眨眼睛。

茲格轉過了腦袋,撓了撓腦袋。是個表情柔和,相貌普通的男性。那麼短的頭發也讓人無法輕易認為他是個男人。

所以,席赫露〝並不討厭〞他吧。

是因為短時間內不想戀愛嗎。席赫露並不善于應付能夠讓人強烈地感受到男人氣息的人。茲格就不是如此。

難道說,——茲格現在在害羞嗎。

有點可愛——席赫露這麼想道。

席赫露急忙掩去了笑容說道。

「……謝謝您」

「都說幾次了啊,感謝的話」

「很、很多次了嗎……?」



「算了。還有,人情就不用還了」茲格邁開腳步後嘀咕道。「——已經享受過福利了」

「……茲格」

「誒?剛才直呼我名字了?」

「是您聽錯了……」

「是嗎」

「……沒錯」

席赫露追趕著茲格提起了精神。男人終究是男人。不能松懈。應該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