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7.停止時間



這僅僅只是聽凱茲曼說的,事情是這樣。

自古以來,在伊洛特流域生活著一種叫啾恰皮玖理阿的種族。凱茲曼通過偶然的一件事與他們結交了友好關系。

基奇皮基拉。不對,是啾恰皮玖理阿吧。雖然發音很繞口,聽起來像編的一樣,但是他們靠著狩獵和捕魚為生。特別是漁業。他們乘著船,通過布置陷阱,撒網,用魚叉等方式來捕捉魚類,鱷魚以及烏龜等生物。因為這是凱茲曼說的話,所以不可輕信,在大河伊洛特里棲息著一只超過兩米長的凶惡的巨龜,以及一只能把人一口就吞進去的巨鱷。所以就算是漁業也是要拼上性命的。

那個恰啾皮基尼阿,不對,啾奇皮里阿基阿,也不對,啾恰皮玖理阿他們一伙,是住在這一帶的。凱茲曼有兩次左右,借助了他們的船渡過了伊洛特。尼普和紮普以及貝斯塔爾基斯號,據說都可以通過他們的船運過去。好像聽說是因為他們非常愛喝酒,但他們自己只會制作一些簡單的釀造酒。所以只要把蒸餾酒贈送給他們,他們基本都會很開心,並說過河就是小事一樁,然後就開始幫助我們。

「為了這個,看,我還特地准備好了酒呢!怎麼樣,呢!」

凱茲曼從貝斯塔爾基斯號里拿出了酒瓶,並高高地把它舉了起來讓大家看。真是有點拼命過頭了反而讓人覺得有些奇怪,不過凱茲曼到底有沒有說謊,對于現在來說根本無所謂。

以前曾住在這里的那個啾什麼的生物現在根本不在。他們的住房以及類似的痕跡也完全看不到。當然,通過他們的幫助而渡河也是不可能的。

有超過兩米的巨龜和吃人的巨鱷存在著的大河,當然也不可能游泳過去。而且貝斯塔爾基斯號就只會下沉而已。

總而言之,一直在這愣著也不是辦法。哈爾希洛他們提出了先開始移動吧之類的建設性意見,並相互地探討著的時候,正在鬧著脾氣,且一直在玩著小石子的凱茲曼突然興奮了起來,並參合了進來。

「上游方向,下游方向,快決定往哪走!用猜拳呢,還是倒棒呢,或者用打水漂決定勝負嗎,不管哪種我都接受挑戰喲,來吧!」

你快給我閉嘴,如果這樣對雇主說的話確實有點出言不遜,所以哈爾希洛就很有禮貌地說了過去。

「非常抱歉,能否請你閉上你的嘴,我不想讓事情變得更糟糕呢」

「這是我的錯嗎!?你是想說變成這樣都是我的錯麼!?」

「是啊。全部都是你的錯啊」

瑟多拉依然騎在紮普的背上,琪一緊緊地貼在紮普的兩角之間。好像非常喜歡它的樣子,紮普也沒有表現出討厭的表情。凱茲曼眼里滿是淚水。

「這種!恥辱!真是生下來第一次啊!請再說一遍,用強硬的口吻!責罵我也沒有關系!不如說,請責罵我吧!拜托了!」

「……這是什麼啊,你這個只會呼吸的丟人的渣渣」

「咕嗷!?我想把這辱罵的詞藻和回憶寫進內心的記事本里!」

「向上游方向走吧。如果沿著下游方向走的話,總要撞到大海的吧」

對于哈爾希洛的提議,沒有人有異議。

凱茲曼真的是一個奇怪的人,而且行程也不像預定的那樣順利滿是疲憊。不過,現在也沒有碰到緊迫的危險情況,大家也都很安心,真是很可靠。

貝斯塔爾基斯號的駕駛座上坐著瑟多拉和琪一,而凱茲曼反而在地上走著。再怎麼說,也是雇主啊,真的好麼。還有微微地感覺到現在,凱茲曼已經完全聽從著瑟多拉的指示了。紮普也很喜歡瑟多拉的樣子。貝斯塔爾基斯號的移動也很安穩,所以沒什麼問題。不過,瑟多拉真的是什麼都會啊……

瑟多拉的商隊正在沿著伊洛特流域並朝著上游方向前進著。不,是凱茲曼的商隊吧。不過,在拉著貝斯塔爾基斯號的紮普邊上得意洋洋地跨著大步行走著的凱茲曼,怎麼看都像是瑟多拉的手下或者傭人或者仆人。假如說瑟多拉下令「從現在起你就是我的仆人了。服從我」,我覺得凱茲曼一定會讓他的眼鏡面閃閃發光並立刻回答「非常樂意為您效勞」。好吧這種程度,到是不會有吧。 嗯,會有嗎。

終于,河岸呈現出了密林的景象。樹木防礙著貝斯塔爾基斯號的前進,不過沒關系。

「這邊!是這邊,瑟多拉小姐!」

每當貝斯塔爾基斯號停下來的時候,凱茲曼都會找出能讓它通行的路線,並朝著瑟多拉揮揮手。凱茲曼一旦立下了功勞,瑟多拉就不會忘記用無感情的聲音說著「干得不錯」來簡短地獎勵著他。

「是,瑟多拉小姐!只要是為了瑟多拉小姐,我就非常地樂意!」

如果凱茲曼有一條尾巴的話,一定會不停地搖晃呢。完全是被訓服了啊。這就是喵使的真本事麼。瑟多拉,真是讓人恐怖。居然連人類都可以調教。還是說只是單純的因為凱茲曼的興趣,該說,是性癖問題吧。也許是這樣。

第四天一行人是在略微隆起的山丘上野營了。謹慎起見,在天黑之前,哈爾希洛和琪一還是在周圍觀察並轉了一圈,應該沒有什麼危險了。

到現在為止,伙食都是哈爾希洛負責的,但這次凱茲曼說他來做,並無視了大家的意見,于是就只好交給他了。

「我啊,想讓瑟多拉小姐吃一下我親手制作的料理喲。不對,是想請瑟多拉小姐您好好地享用一下我的料理。你能理解麼,瑟多拉小姐。能理解我麼」

「完全不能理解」

「真是冷淡吶,瑟多拉小姐。不過呢,就是你的這一點才好啊。最棒了不是麼!最棒!威嘿誒誒誒誒誒!」

話雖如此,凱茲曼的料理意外地經過精心烹制,並不難吃。其實不如說是非常好吃。


「怎麼樣,瑟多拉小姐!」

凱茲曼雙目發亮地詢問了過來,瑟多拉冷淡地就只回了一句「還不錯」。凱茲曼高興地打滾了起來。看上去開心得不得了。這真的是一種沒見過的開心方式。說實話,覺得有點惡心。不過能像那樣擺動著表現出自己喜悅的情感,換種想法來看的話,也不是說一點也不羨慕。不,還是不羨慕了。

按照合約,夜晚的看守任務是由除去凱茲曼的哈爾希洛他們五人來交替完成。凱茲曼現在倒開始覺得這個太遺憾了,並開始訴求變更內容。想要在夜晚和瑟多拉一起看守的這個企圖實在是太明顯了,當然,瑟多拉沒有同意。凱茲曼仿佛像失去了活下去的希望一般地被擊垮了,一個人失落地去睡覺了。

「呀,今天總感覺很那啥呢,累死了啊」

「是啊,非常地累」

「……嗯,真的,很累……」

庫薩克和瑟多拉,席赫露像是互相說好的一樣說出了這些話,他們都想要先睡一覺後再來看守。最終,變成了哈爾和梅莉先來看守。

很明顯的,這是被他們關照了吧。盡可能的話,像這樣奇怪的關照方式還是希望不要做了呢。不過也可能,只是哈爾希洛自己感覺到被關照了,但實際上也可能誤會了。如果真是那樣,肯定會非常地不好意思的。現在只有裝作很平靜的樣子,好好地完成看守工作才行。梅莉也和平時沒什麼區別。

兩人夾著篝火,互相面對面地坐著。這是為了看守時沒有視線死角。這樣的話,視線可以覆蓋三百六十度。不過說真的,對于哈爾希洛來說,還是挺想回避這個梅莉坐在正對面的位置配置。因為梅莉坐在正對面的話,梅莉的身影就不得不進入自己的視線里了。不管怎麼樣都會看到梅莉。

被篝火的微光所照亮的梅莉的正臉,哈爾希洛很難正視。

一直盯著看的話,眼睛就會離不開,最終看得入迷。

長時間凝視著同伴的臉也太奇怪了,不如說,太異常了。還是不要一直看著她比較好,但是又會忍不住去看。真是太困了惑了。這是什麼啊,困了惑了。(PS:困るまする,古語用困りまする,這里是哈爾舌頭打結)是指肌肉麼?(まする發音接近肌肉)居然是指筋肉,不是吧,差別大了。總之而言之,很困擾。

這樣一直困擾著也不是辦法,如果哈爾希洛困擾的話,梅莉就會比哈爾希洛更加困擾,哈爾希洛不希望梅莉困擾。

兩人和往常一樣,談著毫無邊際的話,突然話題斷了就都沉默著,之後哪一方又開始談起話,氣氛緩和下來之後,聊著聊著話題又斷了,兩人都閉著口不說話。沉默時間太長的話不太好。為了避免這種情況,哈爾希洛正在努力著。不過話又說回來,兩人不說話的這段時間,感覺也不算壞。然而那只是借口。太自以為是了吧?果然還是說一些什麼比較好。這個時候說點什麼都好吧。

「有句話不是這麼說的嗎 心情決定病情……」

到底是什麼樣的前後關系,才能說出這樣的話,哈爾希洛反複地想也想不通。

「是的呢……」

梅莉好像是在眺望著遠方一般,視線在彷徨著。這是因為失言了麼?但是,因為什麼理由而失言的,哈爾希洛完全找不到原因。梅莉微微地笑了。

「不過,我經常受大家照顧呢」

「這樣啊。……嗯,畢



竟大家都是同伴呢」

梅莉沉默地點了點頭。

——畢竟,是同伴。

就是同伴呢。同伴啊。同伴,同伴。可我卻沒認為僅僅只是同伴呢。不,這一點,其他的同伴也是一樣的。不僅僅是普通的同伴,該說是在同伴以上的存在吧。

哈爾希洛也有想到,到現在還在考慮這種事情不是很好吧。要是庫薩克他們不給他節外生枝的話,就不用陷入思考這些事情的局面了,這就是所謂的好心做壞事?哈爾希洛明白,這是在亂撒脾氣,但是呢?那樣的話就什麼都不會發生呢?沒辦法發生呢?

「我稍微,去那邊看一下吧」

「一個人去麼?」

「……誒?啊,嗯,……是的。這邊也不能沒人看守是吧……」

一邊這樣說著,一邊在心里自問,有必要一個人去巡查麼。嘛,不需要吧。既然這樣,為何要說出這樣的話呢。因為和梅莉兩人在一起,——很辛苦?不,並不辛苦吧?因為不知道怎麼做才好,所以倒是會有點胸悶。和苦痛相比差遠了,不如說是有點坐立不安,僅此而已。

「那,我就在這待著了。你去吧,注意安全」

有那麼一瞬間,還以為梅莉生氣了呢。

看著梅莉,她仿佛在微笑著。好像沒有惹她生氣,太好了。

哈爾希洛站了起來,准備走出去。

無法向前走。


怎麼會這樣呢。

哈爾希洛撓了撓頭,彎了一下腰。

然後再次站了起來。

「怎麼了呢?」

「嗯……」

哈爾希洛坐下了。

「還是,算了吧……」

「這樣麼」

「……嗯」

哈爾希洛漏出了歎氣的聲音。

突然覺得不改變什麼是不行的。或又覺得自己不轉變是不行的。如果是這樣,該怎麼轉變才好,該改變什麼才好呢?

「……現在這個時候,夢兒在做什麼呢」

「我覺得大概已經睡著了吧」

「是這樣麼。……也是呢」

「你在擔心她麼?」

「嘛,擔心是擔心的,不過我覺得肯定沒問題的。畢竟是夢兒」

「是呢。不如說,我更加……」

梅莉話說到一半,就沉默了。我更加,——什麼?

非常地在意。只要問她就好了,為什麼問不出口呢。哈爾希洛抽了下鼻涕,凝視起了篝火。在篝火里一定隱藏著什麼提示,只要一直凝視著就一定能找到,哈爾希洛這樣確信著。騙人,根本沒有確信,怎麼可能找到提示,那火焰,說到底就只是普通的火焰而已。

我這人,總是只會等待呢……

哈爾希洛用很小的聲音嘀咕著,並不是希望梅莉能聽到啊。真的能斷言是這樣的麼。其實是非常期待的吧。真是可惡的本性呢。

「哈爾。剛才,你說了什麼嗎?」

「啊沒沒什麼……」

就這樣蒙混過去的話難道不是最差勁的麼?

可是,僅僅是坦誠相待,明明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可哈爾希洛卻感到讓人顫抖般的害怕。

「我這個人,……積極性什麼的,好像很缺乏呢……」

實際上,聲音顫抖得不行。

「因為哈爾你,很溫柔」

「……你真的,是這麼覺得的嗎?」

還是忍不住詢問了過去。

梅莉仰著頭。好像問了個很難回答的問題。哈爾希洛用手指捋了捋自己的左邊眉毛,口中干得不得了。非常的,讓人吃驚般的口渴。

「我呢,……並不覺得自己有那麼的溫柔。……總覺得有些不同,反正並不溫柔呢。怎麼說呢。該說是消極主義吧。我總感覺從以前開始我就肯定有這種性格了吧……」

「誰都不想招風惹事,不是麼?如果覺得現在就挺好,不想改變的話,就會說 想一直這樣就好 了吧。」

原來如此。

意思就是說,那個吧。梅莉對于現狀很滿足了,希望保持這樣的關系。就是這個意思吧?


就說,呢

肯定只有這樣理解了啊。意譯一下就是說,希望不要踏入她的世界,之類的?你別不識趣!之類的?曾經那樣的身體接觸只是個偶然的事故,希望不要多想,快把它忘了,之類的?總而言之,就是這個意思吧。

嗯。

就說嘛。——呀

這反而,不是挺好的麼?在被察覺到之前,就先弄清楚了。好險啊。真是得救了。可能差點就會遭遇到很羞恥的境地。搞不好的話,也許就要犯下致命的錯誤,把事情搞砸呢。不如說,絕對會搞砸的。

哈爾希洛站了起來。身體奇妙地輕。倒不如說,腳和腰都沒怎麼用上力,全身都感覺飄飄然的。

「我,還是去巡查一下吧」

「……唉?還是要去麼?」

哈爾希洛曖昧地笑了,為什麼在笑呢。自己也沒明白。加油,我。走出去後立刻,狀態就來了,不如說是變成了感覺清澈明朗那樣的,模式轉變了的狀態。天也沒有拋棄我呢。還能再加把勁。還挺年輕的啊,以後的路還長著呢。一定會很長的吧……

嗯,別考慮多余的事了,先要做好當前必須要做好的事。集中精力,但是,必須要做的事是,巡查?嗎?這是,不做就不行的事嗎?也不一定要做吧?不過,還是做吧。活著,就是這麼個過程呢。恐怕,也許,總感覺是這樣呢……

哈爾希洛行走著,並沒有漏出腳步聲,身體的各部分也都沒有發出聲音,氣息也被控制在了無法被感知的范疇內。哈爾希洛隱匿在了深夜的黑暗中,或者說成為了黑暗本身。這感覺不錯,非常不錯。隱形 很好地使用了出來。感覺自己就像成為了深夜領主一樣舒適。深夜領主是誰?並不存在吧,那種家伙。

有什麼,聲音?

今晚幾乎沒有風,蟲子在叫,時而能聽到鳥鳴聲。因為這里已經離開伊洛特非常遠了,所以河水的流水聲已經聽不到了。

剛那個聲音到底是什麼呢?

哈爾希洛已經早就從野營地的山丘上走了下去,雖然這麼說,不過也就只離開了篝火兩、三百米。伊洛特不在這塊,差不多在反方向吧。為啥要朝著這個方向走內呢,有一半是毫無意識的吧,不過理由是清楚的,是那個聲音。哈爾希洛被那個奇怪的聲音所吸引著,不是很好說明,也不是很好打比方。不過,不知道曾經在哪里,聽到過和這個類似的聲音。

難道說,是樂器?

是什麼樂器呢。樂器?

在這樣的地方?

這個,也許有點糟糕啊……?

哈爾希洛和一般人一樣,擁有著察覺危機的能力。該返回麼?如果是一人旅行的話,那一定會毫不猶豫地這樣做了,但該說是意外呢還是什麼,現在哈爾希洛接受了護衛商隊的工作,並且正在巡查著。真的很危險麼?到底是什麼東西,危險程度如何,必須去確認下,然後再決定該采取什麼方式對付它。哈爾希洛好歹是隊長,必須擔當起責任。

順著剛才的聲音,哈爾希洛穿梭並前行在黑夜里。曾經他有一段時間,不如說是很短暫的時間內,無法使用出隱形 ,就像陷入萎靡的狀態一樣。失戀,——是因為失戀麼?失戀,不如說,是接近于失戀的,和失戀相似的經驗帶來的讓哈爾希洛震驚的感覺,剛好起了反作用,消除了他的萎靡期。居然是這樣,因禍得福了呢。禍福相依,有樂即有苦,有苦即有樂。並非盡是好事,也並非盡是壞事。這樣想的話,就感覺能獲得勇氣。嗯,總之感覺能完美地做好它。這不是必須的麼,能做好。一定可以做好它。

前方略微地發著光。

視野開闊了起來,是月光照射下來的緣故麼?聲音是從那個方向傳過來的。

沒有必要再更加地小心了,因為哈爾希洛已經十分地小心了。

哈爾希洛前進了。

這個有點不同呢,說它是著很平敞,不如說它是陷下去的吧。非常地低。

在凹地的邊緣,哈爾希洛停下來腳步。果然還是會有點動搖。

是帳篷。

那里立著一個巨大的帳篷。從未見到過那麼大的帳篷。那個帳篷有幾個進出口,出入口處都掛著幕布,從中漏出了微微的光芒。

凹地里有一個小小的泉水。把頭伸入泉水里的生物,是馬麼?身體大小和馬差不多。不過,也有可能,是別的生物。有好幾頭。在離開泉水的一塊地面上,也能看到正在吃著草的生物。

聲音的源頭毫無疑問是那個帳篷,大概是某種樂器吧。不知道是誰正在演奏著。

不得了呢,這個。

不,其實也不一定。

到底怎樣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