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13.Another way



「……疼——」

就像腦袋被人打了一樣,不,不如說像是,從很高的地方摔下來,全身都受到了撞擊一樣,突然醒了過來。

之前睡著了嗎。的確,在白色的沙地上躺著,睡著了。

總感覺好像做了一個夢。

那並不是什麼好夢,相反的,簡直就是一個荒謬的噩夢。內容已經記不得了。不過,現在根本不是回想這個夢的時候。

哈爾希洛橫躺在沙地上,他的眼睛和鼻子的旁邊,有一只不知道是誰的腳。那個不知是誰的家伙,穿著長靴,身披雨衣。那件雨衣原先應該是紅色的吧,看上去非常的髒,上面沾著褐色和焦茶色的斑點,整體上是赤黑色的。

手持著好像是鏟子的東西。說是好像,不如說,在那根帶把手的長杆前端,連著一個類似勺子形狀的刀刃,雖然發黑得很厲害,整體看上去破破爛爛的,但十有八九,那就是鏟子。

「咕啊……!」

那個不知是誰的家伙,用雙手猛烈地揮起了鏟子。

哐地一聲,好像把什麼東西彈回去了。

「啊……」

哈爾希洛漏出了沒有任何意義的一聲。這時,一個尖銳的視線俯視著哈爾希洛。

「閃開!」

那小雨披,把雨披帽戴過眼眉,並用黑色的布還是什麼東西把臉的下半部給隱藏了起來。所以,很難知曉她的容顏。不過,先不說她的說話方式,她那聲音、和那看起來並不結實的體格來看,應該是個女性吧。不管如何,現在還是先聽從那小雨披的話吧。

小雨披並不是一個人站在那。

還有一個巨漢。

在小雨披的前方,一個巨大的男人魁梧地站立在那。

「……騙人,的吧」

一瞬間,大腦差點變得完全空白了。

男人穿著一件在髒的程度上完全不輸給小雨披的外套,在他那戴著毛線連指手套的手里,緊握著像是斬肉菜刀一般的,一眼看上去就非常危險的刀具。那斬肉菜刀,突然朝著小雨披凶惡地砍了下去。

哈爾希洛在茫然失去自我的前一瞬間,跳了起來。

「咕……!」

小雨披用鏟子把男人的斬肉菜刀打了回去。

哈爾希洛兩步、三步地向後退,並對此驚鄂了。那種東西,居然都能打回去。因為,那個男人比庫薩克還要高大啊,不止身長,上半身、胸圍、肩膀、手臂之類的也太粗了吧。人類一般來說,是怎麼鍛煉都不可能鍛煉到那種程度的吧。看上去就在標准外,或者說,就連超過標准范疇且只存在理論性的程度都沒達不到他的水准。也就是說,他大概只是擁有人形而已,並非是真的人吧。

但因為有一個讓哈爾希洛無法認同這個結論的理由,所以哈爾希洛感到非常地困惑。

是那個男人的臉。

難以置信,也不願意去相信,不過,如果哈爾的視覺和記憶沒有出現問題的話,那麼對于那個令人感到不快的巨漢的面容,哈爾希洛就很有印象了。

很了解,說是非常熟知也不為過。

「……為什麼,是我啊」

那人沒有頭發,是個禿頭,也沒有眉毛,皮膚沒有血色顯得蒼白。所以,一眼看過去的感覺是有點不同,不過從臉部的構造組成上看,無論怎麼看都是哈爾希洛他自己啊。

「那當然!」

小雨披一邊大喊著,一邊向前走著,並斜著揮起了鏟子。

好快。

「是因為你做的夢啊……!」

擁有著哈爾希洛面容的巨漢被打了個措手不及,沒能立刻躲開,于是他便打算用左臂去抵擋鏟子,但是沒能防住。

巨漢的左臂,的手肘偏下方的位置,被一瞬間砍了下來。

鏟子的刀刃,是那麼鋒利……的物體麼?打磨得非常厲害的話,應該是會很鋒利……的吧?

巨漢的左臂掉落在了沙地上。那戴著連指手套的左手在沙地上扭曲地移動著。從截斷面流出來的血,倒是正常的紅色。

巨漢後退著。

小雨披手握著鏟子,把臉朝向了哈爾希洛。


「那家伙,很明顯是你創造出來的夢魔啊。……那家伙的 本能 真的很不錯啊。」

「……完全搞不懂你在說什麼啊」

「是的呢,一看你就像是新來的」

在交談的時間里,巨漢依然在一步步地後退著,終于轉過身跑了起來。小雨披並沒有追過去。

「逃跑了麼,算了」

她把鏟子扛在肩膀上,並歎了一口氣。

巨漢的左臂還在那蠕動著。

在哈爾希洛睡著之前,確實有一群不知道是生物還是怪物的家伙聚集在這里。但是現在,如何了呢。

非常的安靜。

在那不知是粉紅色的類珊瑚植物還是某種茂密的植物叢中,有一樣很小的東西在那無聲地動來動去,它那白色的身影忽隱忽現。除此之外,哈爾希洛感覺不到其他的動靜。連風也沒有吹動。

而且,現在,哈爾希洛注意到了一點,空氣並不甜。

小雨披急忙地走開了。

「……啊,那個!」

哈爾希洛不由自主地問了過去。

小雨披繼續前進著,無視麼,正當哈爾希洛這麼想的時候,她突然地停下了腳步,並一臉不耐煩地回過頭來。

「什麼事?」

「……我想問的是,嗯……這里,是哪里呢」

「帕拉諾」

「那是,地名……嗎?」

「鬼知道,不過,這里被人們稱作帕拉諾」

「……是那種麼,像格林姆迦爾、黃昏世界、達倫迦爾這類的地方……嗎。異界……?」

「雖然不是很清楚,但帕拉諾好像是他界哦」

「他界……」

哈爾希洛的腦海里一下子就蹦出了,去了另一個世界,這個詞句。(PS:日語他界,有兩個意思。一個是作為名詞,另外的世界、死後的世界。一個是作為動詞,去世、逝世。)

這是什麼意思呢。

是那個吧。

死了,的意思。

「……啊?難道說,我,已經死了……?」

「也許是這樣呢」

小雨披噗地哼著鼻子笑了起來。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在這里的家伙們都已經早就死去了呢。死後的世界麼,也許是這樣呢」

「……只有我死了,吧。同伴們……對了。那個,除了我以外還有幾個人,……庫薩克、席赫露、梅莉和瑟多拉……四個人吧,還有一只喵。應該有這些人的,請問你知道嗎?」

「也許有這些人,也可能沒有呢。星星墜落了下來,這里變得非常的混亂。也許你的同伴被夢魔吃掉了,也可能逃走了。到底變成怎麼樣了呢。」

「我是在認真地問你呢……」

「所以說,怎麼了?我必須要認真地回答你麼?為什麼?理由呢?」

「理由……可能,確實,沒有……」

哈爾希洛低下了頭。巨漢的左臂依然在蠕動著。還活著嗎,真惡心,因為那家伙長得和自己一樣,而這手臂是那家伙的。

在沙地上,一把短刀掉落在了上面。哈爾希洛把它撿了起來,並握緊了它。是矮人洞窟的短刀。

果然這里,並不是死後的世界。

「……呀,怎麼說呢……」


「那個,你」

「啊……什麼?」

「這個」

小雨披的命名由來于她身披的雨衣,不過不如說這只是哈爾希洛在心里這樣喊著而已。小雨披從她那身披著的雨披中,嗦嗦地拿出了什麼東西,然後隨意地扔了出來。那東西掉落在了哈爾希洛的腳邊,是一個黑色布狀的東西,上面附著紐扣。

「……面罩?」

「是,還是戴上它會比較好哦。如果不這樣做的話,每當風吹起來的時候,就會睡著。」

「風吹起來的話,……就會睡著?」

「帕拉諾的風很甜。如果大量吸入甜風的話,就會越來越困。如果睡著了的話,就會做夢。在帕拉諾做的夢,都會變成真的。」

哈爾希洛一邊在詫異著小雨披到底在說些什麼,一邊把短刀收進刀鞘里,並彎下身體撿起了面罩。這面罩好像是用許多層布疊著縫在一起的,意外的厚,肯定是手工制作的吧。

「……剛才的那個,我做的夢……之前你說的是……夢魔,嗎?」

「星星墜落之前,風一定會吹過。在星星墜落的地方,經常會出現像你這樣的家伙。」

「星星……」

哈爾希洛試著戴上了面罩。那面罩單純的只有厚度,而呼吸卻有點苦難。

「很快就會習慣的」

仿佛就像看穿了哈爾希洛的心思一樣,小雨披如是說著。

哈爾希洛低下了頭。

「謝謝」

小雨披一臉厭煩地揮了揮手,于是繼續開始走著。哈爾希洛追了上去。

「那個……」

「又怎麼了?」

小雨披一邊向前走著,一邊回應著哈爾希洛。





你,也並不是從最開始就在這里的吧……沒錯吧?」

「差不多是這樣」

「是從什麼時候來的呢?」

「鬼知道」

「……不知道嗎?」

「在帕拉諾,可以不用睡覺。基本上,都不會感覺到困。只要你不吸入那甜甜的風就是了。」

「不用睡覺,也沒問題嗎?」

「肚子會餓,喉嚨會渴,但是就算不吃不喝,也不會死哦」

「哎……那……肚子會餓?但不吃東西也沒事……這個意思是……」

「只要不死,到時候你就會明白的」

「那有早晨、和夜晚之類的嗎」

「可以說有,也可以說沒有吧。這里時間很模糊,在帕拉諾好像不會變老哦」

「不會……變老?」

「應該說是對時間的感覺吧,這種感覺已經快消失殆盡了。所以雖然不能很確定地這樣說,但是大概,是不會變老的。」

果然、自己、是不是已經死了,哈爾希洛開始這樣想著。總之這里並不是格林姆迦爾,就算是其他世界、或者異界的話也太異常了。差異太大了吧,所以說才被稱為與異界不同的他界,嗎。

小雨披肩扛著鏟子,並呲呲地摩擦著鞋行走著。

不過,那鏟子雖然看上去很破舊,相反的卻非常的鋒利,但是不僅是刀刃部分,因為它的手柄部分也是金屬的,所以看上去好像長滿了鐵鏽,到處都發著黑色,光滑的地方一處都沒有。


仔細一看,無論是鏟子的手柄上,還是刀刃上,到處都布滿了裂痕。從那些裂痕的深處里,有一種赤紅的,帶有光澤的,但卻毫無金屬質感的,打個比方的話,就像是類似于動物的肉一樣的東西露了出來,那到底是什麼呢。

比起這個,現在就這樣跟著小雨披走著,真的沒問題麼。小雨披好像對于帕拉諾,以及在這里該如何保護自己,非常了解。雖然有些不親切,但確實是幫助了哈爾希洛,連預防甜風的面罩都給了。和小雨披在一起的話,起碼是安全的。——不過只有自己是這樣。

頭腦中閃過了同伴們的身影。是不是該回去找他們才好呢。哈爾希洛一邊行走一邊回過頭來。

「……唔喔」一個奇怪的聲音傳了出來。

是那只手臂。

巨漢的左臂,在那。

說起來,那巨漢在逃跑之後,他的左臂還活著。那左臂,沿著小雨披與哈爾希洛走過的路,留下了一條血跡。它憑借著它的手指與手腕前進著,是追著哈爾希洛他們過來的嗎。

「怎、怎麼……」

做才好?這個……?

小雨披無視了正在猶豫的哈爾希洛,一個人掉頭沖了過去,並把巨漢的左臂踩在了腳下。那左臂就像是被釣上岸的魚一樣,在那不停地掙紮。

「活力真不錯啊。這樣的話,就算只殺掉這個也能奪取本能 了吧」

「奪取……井?」(PS:本能 和 井 的日文發音一樣,都是いどido)

「讓我試試」

小雨披把鏟子的刀刃朝下,右手緊握把手,舉起鏟子,並用力刺穿了巨漢的左臂。咂、咂、咂、地重複著這樣的動作。

雖然那僅僅只是左臂手肘偏下的部分,但哈爾希洛還是難以直視它。也許是因為左臂的主人和自己長得一樣嗎。雖然沒有多大的關系,但還是會有點影響的。

之後巨漢的左臂連抽搐都不抽了。肉和骨頭都被切成碎碎的了,到了這種程度大概就算想動也動不了了吧。

「……嗯。好像增加了,本能。稍微增加了一點點麼?」

「那個,小雨披」

「小雨披?」

「……啊,對不起,我還不知道,你的名字。……我叫哈爾希洛。」

「我(僕)叫愛麗絲C」

「C?」

「在這里大家都這麼稱呼我,你叫我愛麗絲就行了」

「愛麗絲……」

哈爾希洛歪著頭在思考著什麼,總感覺不對勁,該說是有什麼地方不能理解吧。

「……我(僕)?」(PS:日語中僕是男性的第一人稱用語,不過在二次元中實際上你們看看就好,手動滑稽)

難道說,是我,搞錯了?嗎?

哈爾希洛凝視著愛麗絲的臉。也許這樣做很失禮,但哈爾希洛還是不由自主的這樣做了。嘛,愛麗絲披著雨披,她那小臉的下半部被面罩給遮住了,哈爾希洛只能看清眼睛的形狀和顏色,不過因為她那體形的關系,完全不覺得她會是男人啊。肩幅很小,身高大概,比哈爾希洛還要矮十公分以上吧。還有,腦袋挺小的。整體上看,非常小巧。

「那、個、……對不起。我,一直,那個……把你當成是女的……」

「啊,無所謂呢,那種事情」

「不,但是,……好吧,既然你都這麼說了……」

「是男的也好,女的也好,哪邊不都無所謂麼?」

「唉,話雖然……是這麼,說……?」

「哈爾希洛」

「……哎?」

「歡迎來到帕拉諾」

愛麗絲微微地眯著雙瞳,笑容淡淡地浮現在了她的臉頰上。

這真是讓人不懷疑都不行呢。

這,果然還是一個夢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