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卷 第5章 海戰與陸戰



1

蘭斯爾派出大型船十二艘、中型船十八艘再加上小型快速艇六艘,總計三十六艘船只,算是規模相當龐大的船團。

相較之下,耶拉尼亞與海賊聯軍的船只數量更多。朱丹多德海賊團有五艘大型海賊船——其中一艘格外巨大——耶拉尼亞則是派出十艘大型船、十八艘中型船和八艘小型快速艇,陣容共計有四十一艘船。

大型船的數量是耶拉尼亞與海賊聯軍較多,中型船的數量不相上下,而快速艇對上大型船只幾乎不具有攻擊力,通常是用來傳令,一般不會算進戰力里面。

依照這種方式看來,戰力上是耶拉尼亞與海賊聯軍稍微占有優勢,然而蘭斯爾軍這里,有位擅長游泳的魔女漢妮依乘坐在小型快速艇上。

漢妮依的魔法與洛洛薇爾不同,她不是操縱水,而是將自己的游泳能力強化至極限。之前主要是陸地上的戰斗,沒有她活躍的機會,所以荷曆歌恩派她留守在森林里,但是這次進行的是海戰,荷麗歌恩相信她必定能派上用場,因此胸有成竹地把她送入船團。

活蹤的機會終于來了,漢妮依義無反顧地搭上了船。

漢妮依的魔法優越之處在于水中的高機動性,因為不是在船上與敵軍交戰,搭上大型船或是中型船也沒有意義,船團長于是決定讓她搭上小型快速艇。

盡管對大型船的水手們而言,「不想讓魔女乘上自己的船」可能才是他們的真心話,但在這里暫且擱下。

耶拉尼亞方面絕沒有像漢妮依這樣的水中機動性,然而在這場海戰中,她能發揮多大的戰力還是未知數。

如果把她的戰力也算進去,蘭斯爾軍與耶拉尼亞和海賊聯軍的戰力相去不遠……雙方可以說是旗鼓相當。

然而,蘭斯爾軍這里,還有一個秘密武器。

那就是烏琪的飛空艇。

而且葉絲碧耶芮也在飛空艇上。

「運用葉絲碧耶芮的魔法融入天空,並且往敵軍接近的飛空艇可以活躍到什麼程度,將會是左右海戰勝負的關鍵。」

奈迦這麼認為。

2

在港口附近偵察的快速艇回報,船團離開了耶拉尼亞的港口。

「繞著港口的鎖鏈拆下來了,毫無疑問是准備出擊。」

接到報告後,旗艦艦長向蘭斯爾船團的約勞斯塔船團長這麼表示。

盡管正值夏季,身穿水軍軍服再披上一件皮革外套,頭上戴著皮帽的約勞斯塔仍是一副沉著穩重的樣子,「嗯」地點了下頭。

「艾里庇斯高地那一戰,聽說由奈迦大人率領的部隊擊退了耶拉尼亞的陸上部隊。陸上交通路線遭到截斷後,耶拉尼亞勢必得想盡辦法保住海上交通路線。」

烏琪帶著陸上部隊勝利的消息飛來這里,約勞斯塔等人因此得知高地那場戰爭的結果。

「正如我們的判斷,敵軍船團必然會挑起海戰,接下來就輪到我們表現了。要擊敗耶拉尼亞船團,同時占領海上航線。」

約勞斯塔向旗艦船長下令:「在旗艦升起戰斗旗!」同時向幕僚下達指示:

「收起來的帆維持原狀,劃槳前進。艦隊逆風朝西北方向航行,北上後揚起船帆,順著風勢南下,突襲離港的敵軍船團。」

3

停靠在港灣出海口附近的船只紛紛忙著拉起船錨。

「欸,魔女大姊,我們要出發啦。」快速艇的艇長格拉法喚著漢妮依。

格拉法不是水軍士兵,只是個蘭斯爾附近漁村的漁民。

他從十來歲就開始當漁夫,是位乘船經曆長達三十年以上的資深漁民,也是蘭斯爾為了這次的作戰行動募兵招來的人員。

「如果這場戰爭贏了,收入比三次豐收的漁獲還要豐厚。」他這麼表示。

許多和他打著相同主意的人都加入了這場戰爭,可見蘭斯爾提供的預備金和答應戰勝後給予的獎金金額十分可觀。

由此可知蘭斯爾高度重視這場戰役,並且抱著如果不擊退海賊,很有可能危及將來的危機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卡錫斯甚至不惜請求魔女的協助。而且也正是由于他對這場戰役的注重,奈迦和荷麗歌恩才會答應他的請求。

這些事情暫且提到這里。

「終于要出擊了啊。」

坐在船頭的漢妮依回應格拉法的呼喚,一鼓作氣站了起來,豔麗的烏黑長發在背後隨著海風飛舞。

過去游泳的地方不是暗黑森林里的湖泊就是河流,第一次見識到大海的廣闊,漢妮依不禁心神蕩漾,第一次感覺到海風帶來舒爽的刺激感受,她的靈魂仿佛受到震撼。她異常興奮,情緒激昂。

「大展身手的時候到了,不對,我的情形該說是腳,畢竟我的動力是來自雙腳。」

「太興奮小心從船上摔下去啊。不過你好像摔下去也沒差,提醒你沒什麼意義。」

格拉法說著笑了起來,被太陽曬成古銅色的臉皺成一團。他的笑容十分誠懇,看起來不像排斥讓自己待在船上,漢妮依覺得有些意外。

「大叔,你不介意我在船上嗎?」

「為什麼要介意?」

「這個……我可是魔女哦?你不覺得害怕或是惡心嗎?」

「害怕你嗎?」

艇長臉上的笑容消失了,大膽的視線在漢妮依身上游移,接著他朝漢妮依豎起大拇指,又哈哈大笑了起來。

「你很可愛,當然歡迎。」

他看起來不像在說謊,再說這個和藹的漁夫也不像個會說謊的人。

「謝謝你的贊美。」漢妮依困惑地輕點了下頭,「可是其他人不曉得怎麼想。」抬起頭後,她瞥向其他六名船員。

格拉法是這艘快速艇的艇長兼舵手,船上另外還有六名船員。細長的舷側各自坐著三名船員,負責劃船前進。劃船時如果步調沒有配合好,船將無法快速地筆直前進,因此由艇長負責發號施令,調整六名船員的步調。

六名船員都是與格拉法在同一個漁村當漁夫的男女,共有四男兩女,他們年紀比格拉法輕,約為十來歲到三十來歲,不論男女老幼都有一雙粗壯的手臂,以及曬得黝黑的肌膚。

至于身上的衣物,男人上半身赤裸,下半身穿著長度只到大腿的寬褲,女人也是一樣穿著長及大腿的寬褲,另外罩上一塊胸布。

「衣服要是濕了就沒辦法劃船了吧?」

格拉法這麼解釋,不過漢妮依沒劃過船,沒辦法理解他這句話的意思。雖然無法理解,但女船員與自己魔女的裝扮大同小異,讓她油然生出了親近感。

「你們覺得呢?」

格拉法問其他六名船員,四位男性船員異口同聲說:

「她很可愛,當然歡迎。」

「她身材纖細又漂亮,當然歡迎。」

「她很嬌豔,當然歡迎。」

「如果把衣服脫光,那就更歡迎了。」

聽見這些話,其他兩名女船員忍不住破口大罵:

「這些色鬼!」

「你們最好滑倒一頭撞死!」

「不甘心的話,你們也去變得這麼可愛啊!」

「最好再瘦一點啊!」

見到六人七嘴八舌兀自吵了起來,漢妮依不禁錯愕。

「太瘦怎麼拉網子起來!」

「手臂上的是肌肉,可是肚子上那坨是贅肉吧!」其中一個男人指著女人的小腹說。

「這不是贅肉!你要是繼續胡說八道,小心我把你的手腳折斷,丟進海里!」

「那我就把你身上的衣服脫光,綁住手腳沉進海里!」

男人這麼一說,女人高高挺起了胸脯。

「我身上有兩個大浮袋,不會沉下去!」

「那種開始癟下去的浮袋,有辦法讓你肥胖的身體浮起來嗎?」

「我要殺了你!我要把你剁成碎片,丟進海里喂魚。」

這時,另外一個女人加入論戰。

「既然要剁碎,不如先把命根子剁下來,拿來當成魚餌。如果把他那一根放到魚鉤上,丟進海里,說不定可以釣到深海里稀奇的魚類呢。」

男人聽見後,隨即用雙手按住下腹,把腰往後縮。

「對不起,千萬不要剁掉我的命根子。」

其他五名船員不禁爆笑出聲,原本錯愕的漢妮依也忍不住失笑。她望向格拉法,投去求助的視線。

「我們平常過著與死亡為鄰的討海生活,管你們魔女是惡鬼還是惡魔的親戚,比起陸地上那些人,我們處的環境離你們更接近。所以說……」格拉法說到這里,大動作聳了下肩膀。

「你用不著在意這種事情。」

他說完,其他船員紛紛應和:「沒錯、沒錯。」

「你們魔女的魔法再怎麼厲害,和海上的暴風雨比起來不過是小意思。」

「就是說啊,比起你們魔女,我們漁夫更害怕暴風雨。」

「趴在地上的家伙看不見地平線,不過我們是看著水平線過活。你們魔女不是惡鬼也不是惡魔這種小事,我一眼就看得出來。」


「喔,迪歐居然講得出中聽的話來!」

「真稀奇啊,希望等一下不會碰上暴



風雨。」

「沒錯、沒錯,你可別變成呼喚暴風雨的男人哦,迪歐!」

「我才不呼喚那種東西!」

船員們又「哇哈哈」地放聲笑了起來。

他們的回答讓漢妮依大感意外,一時間不知道如何回應。過去她一直以為人類把魔女視為眼中釘,為了殲滅魔女不擇手段。

(可是……人類里面也有這種人嗎?真讓人驚訝。說不定是因為工作必須面對死亡威脅的關系,讓他們陷入半是自暴自棄的「不顧一切」的狀態。可是知道並非所有人類都討厭我們,這樣的事實讓人有點高興呢。)

漢妮依希望也能和荷麗歌恩還有奈迦分享眼前這些人的事情。

「欸,別玩了,趕緊出海吧。我們這艘是快速艇,快速艇的速度可不能輸給大型船或中型船。」

格拉法這麼勸誡後,六名船員止住了笑,同時舉手回應。

「噢噢!」

「知道了啦!」

六名船員立即掌起船槳,坐到了舷側的位子上。

「話是這麼說,船里堆了這麼多魚叉,速度肯定比不上其他快速艇。」

仔細一瞧,快速艇的船底堆積了多達二十根以上的金屬魚叉。漢妮依打算利用這些魚叉,攻擊其他船只。

她計劃在水中高速前進,把魚叉刺向船底或是舷側。就算大型船刺不穿,說不定能在中型船上刺出洞來,如果是小型船肯定會進水。不對,小型船的話不需要特地用魚叉刺上去,光靠她高速沖撞就能把船撞翻。

「什麼時候找機會跳進海里交給你自己決定,在那之前你就先坐在那里吧。」格拉法朝漢妮依說道。

細長的船身只能容納兩名船員並肩而坐,不過船頭還有個容納傳令兵的狹小空間。

漢妮依又一次在那里坐了下來。

她身上穿著一件從下腹覆蓋到胸前的連身衣,和其他魔女相比,這件衣服覆蓋肌膚的面積較廣,只是布料還是一樣薄透。

潛入水里之後,這身衣服將變得幾近透明,不過她在水中從沒讓別人看見過,也就沒有在意過這種事情。過去潛入水里的只有她自己,身邊又只有魔女,根本不需要在乎他人的目光。這還是她第一次在這麼多雙眼睛——而且是名符其實的「人類的眼睛」——注視下潛入水里。

(在水里還不打緊,上船的時候說不定會在意他們的視線。)

她這麼心想,又轉念一想「算了」,打消了這個念頭。

(那些女漁夫的裝扮和我們差不多,再說那個女船員的遮胸布都被浪花打到變透明了。)

其他男人像是早就習慣這樣的景象,連看也沒看她們一眼。

這樣的光景為漢妮依增強了信心。

「好,出發。一開始先慢慢來,一。」

「「「一。」」」

「二。」

「「「二。」」」

「三。」

「「「三。」」」

配合格拉法艇長的指示聲,六人劃起了船槳。船只緩慢在海上滑行,隨海浪起伏的船身愈來愈平穩。

快速艇團停靠在港灣外,負責在確認敵軍船團出海後轉告我方船團,不過載著漢妮依的這艘快速艇為了讓她隨時能夠跳下海面,在敵軍船團附近游移,期望能發揮協助她作戰的作用。具體來說,他們幫漢妮依載運魚叉,在漢妮依用完魚叉回來後,再遞給她新的魚叉。

雖然不曉得能造成多少敵船多大的損害,但漢妮依堅信自己一定能助我軍一臂之力,加入了這場海戰。

(畢竟我和大家並肩作戰的這一天終于來了。)

目送從港口往西北方前進的船團主力離開後,漢妮依把目光轉向陸地。

日正當中,耀眼的夏日豔陽照耀著大地,映照出陸地上清晰的陰影。

在港灣出口處不曉得忙著什麼工作的一艘艘小船開始返回港口。

(鎖鏈的回收工作結束了嗎?也就是說敵軍船團就要出發了。)

她的戰斗意志高昂,也做好了應戰的心理准備,而且她充滿自信,認為自己一定能成功達成任務。

即便如此,關于能不能成功這一點,她心里始終有些微的不安。

漢妮依不只是第一次參與海戰,也是第一次在大海里游泳,心里會有不安也是無可厚非。

(反正煩惱再多也無濟于事,我只能盡自己的能力。一定要幫上荷麗歌恩大姊和大家的忙,這是我唯一需要思考的事情。)

荷麗歌恩、艾茵絲、蕾菈、凱雅。

烏琪、洛洛薇爾、伊可希奴、可舞。

瑟雷娜、苓蘭、苓娜、亞爾卡茵。

伙伴們的臉孔一個個掠過漢妮依的腦海,另外還有在之前那一戰喪命的薩荷和娜希薩絲。

(為了她們,這一戰絕不能輸。一定要贏,開拓我們魔女的未來。我要全力奮戰。)

漢妮依凝視著逐漸遠離的陸地,暗自燃起了斗志。

4

「出現了!」

幾乎在漢妮依注意到船只蹤影的同一時間,格拉法也喊了出來。

大型船只的身影緩緩從港口出現在海面上。

「最前面那艘船還真大啊。」掌舵的格拉法不禁贊歎:「簡直比我軍的大型船還要大上一倍。」

聽見他這麼說,六名船員不由自主停止劃槳,轉頭望向背後。

「噢噢,真的欸。」

「那是朱丹多德的船吧?」

「我們的船贏得了那麼大的船只嗎?」

六人正議論紛紛時,格拉法喝止了他們的討論。

「繼續劃,不許停下來!」

「誰叫你要說那些話,是人聽了都會好奇吧!」

其中一人表示抗議,其他人也異口同聲地贊同他的意見。

「別吵了,還不快劃!」

被格拉法這麼一瞪,六人心不甘情不願地把頭轉回去,再次開始劃船。

「嘿咻!嘿咻!嘿咻!」

格拉法配合左手的動作吆喝著,指揮六人以一致的步調劃著船槳。

船槳確實深入水中,推動著船只往前方行進。

船頭劃破海水,濺起浪花。

浪花灑在身上,漢妮依遠眺著大型船的船影。

(那艘船真的很大,不過特別大的只有那一艘船,其他船只都和我軍的大型船大小差不多,雙方的戰力果然很接近。既然如此,就靠我的力量和表現破壞這樣的平衡。)

漢妮依暗自下定決心,瞪著逼近的大型船只。

「欸,他們往哪里去了?」

這次船員沒有停下動作,其中一名船員問著格拉法。那是由于船員背對前進方向,看不見敵軍船團的緣故。

「往前面直走。」格拉法答道。

「直走?他們不追我們的船團嗎?」

「目前看來是這樣。」

「所以呢?我們要怎麼辦?」

「和他們保持一定的距離,往相同的方向前進。我要改變前進方向啰。」

「沒問題。」

格拉法把舵大幅往右轉。

快速艇團中有一艘船離開了,為的是前去通報敵軍船團出擊的消息。

之後快速艇將在各個重要的時候離開,完成報告的船只則是重新回到現場,反覆進行這樣的過程。

「欸,魔女大姊!?」


站在船尾的格拉法扯開嗓子喊著位于船頭的漢妮依。船員一邊吆喝一邊劃船,所以他必須扯開嗓子,對方才聽得見他的聲音。

「什麼事,格拉法船長?」漢妮依也高聲回問。

「你什麼時候要進海里!?」

聽見這個問題後,漢妮依再次望向敵軍船團前方的大型船。

在那艘大型船後方,大型船和中型船排成了三角陣形,另外有幾艘快速艇在中間穿梭,試圖竄至船團前方。

(時候差不多了!)

漢妮依轉身,左右手各抓起兩支堆在船底的魚叉。因為她猛然站起來,船身有些搖晃。

她眼里閃現決心的光芒,凝視著格拉法。

「我要走了!」

「這樣啊。」格拉法簡短應了一聲,隔了一秒後又繼續說:「小心點啊。要是累了可以游回這艘船,或是回來拿魚叉的時候順便上來休息。」

「沒問題的,我可以游一整天都不會累。」

「不會累還是要小心點啊。」

漢妮依感覺格拉法是發自內心關心自己,胸口有些發燙。

「謝謝你,格拉法船長!」

「噢——路上小心啊!」

「要多弄沉幾艘船啊!」

「是,我會努力的!」

「等你回來這艘船的時候,我會幫忙戳瞎這些男人的眼睛,讓他們沒辦法盯著你瞧。」其中一位女船員這麼說,所以漢妮依也低頭向她致意:「麻煩你了。」

男船員們立刻高聲抗議。

「別拜托這種事情啦!」

「哇哈哈哈哈。好啦,快去吧!」

格拉法笑著,揮了揮左手。

漢妮依雙手握著魚叉,大動作跳下海面。船身搖晃,漢妮依纖細的身體飄浮在半空中,接著



從腳尖落入水中。輕微的水花飛濺,她的身體隨即消失在湛藍的海水里。

「雙手抱著魚叉還能游泳,真厲害。」

觀察著海里的格拉法不禁敬佩,六名船員也停止劃船,望向船頭的方向。

這次格拉法沒有再喝斥他們。

過沒多久,可以看見漢妮依的頭頂在遠處的波浪間浮沉。

「好快!」

「居然已經游到那里去了!」

「一口氣游二十碼特,不對,我看她游了三十碼特吧?」

「簡直就像真正的人魚。」

「人魚手上不會拿著魚叉吧。」

「真虧她抱著四根魚叉,還能一口氣游到那里去。」

「以前的漁夫或船員該不會就是看見像她一樣的海中魔女,回來後自稱看見人魚了吧?」

「有可能。」其中一位女船員說,格拉法也點頭同意她的說法。

眾人討論著這些事情的時候,漢妮依的頭頂又消失在水中。

(戰果是很重要,不過魔女小姐你可得平安回來啊。)

望著漢妮依嬌小的頭頂消失在波浪間,格拉法在內心這麼叮嚀著她。

5

耶拉尼亞與海賊聯軍並不存在總船團長。

海賊船團由朱丹多德,耶拉尼亞船團由名為路克提鐸斯的男人負責指揮,雙方相互合作,並且基于各自的判斷指示旗下艦艇的行動。

海賊有海賊的作戰方式,朱丹多德這麼主張,耶拉尼亞方面也同意他的說法,因此答應讓所有海賊船在朱丹多德的指揮下參戰。

在蘭斯爾遇襲時遭受的損害與屈辱,讓朱丹多德怒火中燒,一心只想複仇。

率領耶拉尼亞船團的路克提鐸斯表示,只要對方船只的水手願意投降就可以饒他們一命,但是朱丹多德不打算這麼麻煩。

把船全部擊沉,把水手全部淹死,讓他們沒有一個人可以生還。

惡名昭彰的海賊團團長下了這樣的決定。

打從一開始,他就主張要在海面上決戰。

耶拉尼亞的首腦起初對海戰抱持慎重的態度,但陸上部隊在艾里庇斯高地慘敗,盧澤庫大道的通行因此受剄威脅。在這樣的狀況下,他們也無法再把自己關在港口里面。

戰敗後,出擊部隊的戰意極度低落,不可能再一次在陸上反擊。如此一來,就只剩下在海上反擊這一條路。

迅速擊敗蘭斯爾船團,確保海上交通路線後把戰力集中在陸地上進行反擊,藉此奪回艾里庇斯高地,恢複盧澤庫大道方面的通行權。

如今,這是耶拉尼亞唯一能采取的戰略。

同時,這場海戰也是朱丹多德為了雪恥的唯一也是最大的機會。

船團在那次遭遇奇襲,失去三艘船後,蘭斯爾便宣布與魔女王國合作,朱丹多德因此懷疑攻擊旗下船只的該不會正是魔女。

(在港口戰斗確實對我們海賊不利,但在海上他們休想占到任何便宜。不管對方是哪個國家的正規軍還是魔女,在海上絕對贏不過我們,看我給蘭斯爾那些愚蠢家伙一點顏色瞧瞧。)

身材高瘦的朱丹多德露出瘋狂目光,昂首站立在大型船船首,望向平靜無波的蔚藍海面。

他旗下共有五艘大型船,這是朱丹多德海賊團目前所剩的全部戰力。

失去的船只與失去的屬下。

如果不洗刷這個屈辱,將有損他的海賊團在西內海數一數二的威名。

(看我的厲害,我要擊沉所有蘭斯爾的船只。)

在這場海戰中獲勝,不只是為了滿足他的複仇心。

對方是與耶拉尼亞敵對的蘭斯爾,以及與蘭斯爾為伍的聯軍,因此只要破壞那些船團,蘭斯爾方面將暫時無法采取任何行動。

無論是海賊團想大亂,還是耶拉尼亞的船要獨占海上貿易,只要蘭斯爾沒有船就拿他們沒轍。

西內海將成為耶拉尼亞的囊中物,屆時勢必能帶動城市更進一步的繁榮,到時候朱丹多德也可以金盆洗手,離開海賊這個圈子。

「海戰贏了之後,為了將敵對勢力逐出內海,我們將正式任命你擔任海軍將領。」

耶拉尼亞的首腦這麼向朱丹多德保證,並且同時答應讓他旗下的海賊團成為正式的海軍。

成為正規軍之後,用不著像過去那樣冒上極大的風險也能賺進大筆金錢。倚仗耶拉尼亞的勢力背景,對商船進行臨檢,向貨物與船只課稅,再把部分稅金收進自己的口袋里頭,要做到這種事情輕而易舉。

這種方式比海賊更有賺頭,不僅錢財輕松入袋,又能享有首領級的待遇,可以與其他城市的首領平起平坐。想到這里,朱丹多德的自尊心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朱丹多德搭上海賊團里最大的一艘船從港口出擊。大型船中最大的這艘船,是他引以為傲的戰斗艦。帆柱高且粗大,劃船的奴隸數量遠多于一般船只,船上的戰斗員人數也相當可觀。

構造堅固,船首釘上鐵片,可以輕易破壞敵船的船身。不論武器、軍糧還是水,都能比一般船只囤積得更多。

不過,這次因為是短期決戰,船內倉庫幾乎呈現淨空的狀態。

(有這艘船在,我們不可能輸。)

朱丹多德自信十足,站在巨大船只的甲板上,瞪視著港灣外風平浪靜的藍色海洋。

(快來送死吧,蘭斯爾的廢物,讓我來告訴你們海賊真正可怕的地方。)

朱丹多德靜待海戰開始,渾然不知戰火在他始料未及的地方已然悄悄點燃。

6

雙腳在水里蹬著,身體扭動,漢妮依在海中沖刺。

她沒辦法用上抱著魚叉的雙手,但是每次腳一踢,身體就迅速前進。

漢妮依游在水深一碼特的地方,陽光非常充足,再加上海水相當透明,在水中也能看得一清二楚,尤其漢妮依的水中視力極佳。

她一眼就看到三十碼特遠處一艘小型船的船底,接著她靜靜上升,只有頭部露出海面。

(錯不了,那是敵軍的小型快速艇。)

她馬上讓露出水面的頭沉入海里。

她有自信可以弄沉那種大小的船,不過還是得等到實際行動過後才能確定是不是真的能夠成功。

如同在海里游泳是第一次,拿著魚叉游泳也是第一次。

她不知道自己究竟能游出多快的速度,也不清楚用這樣的速度揮出魚叉,能不能在船底或是船身穿出洞來。


(總之先試試看再說!)

她把拿在右手的兩根魚叉其中一根移到左手,另一根叼在嘴里。空下來的右手也用來游泳之後,又更加快了前進的速度。

(如果用這樣的速度撞上去,船一定會翻,可是只有翻船還不夠,得破壞船身,讓他們沒辦法再用那艘船。)

打定主意的漢妮依低下頭,讓身體朝斜下方游去。

水深很快就超過了五碼特。

因為只游過暗黑森林里的河川或是湖泊,漢妮依不曉得自己可以潛到多深的地方,不過這種深度她在湖里早經曆過了。

她使力蹬腳,愈潛愈深。她感覺施加在身上的水壓稍微增強,然而完全不妨礙她前進。

(沒問題,還可以潛得更深。)

話雖如此,但潛得太深也沒有意義。

她讓身體呈現水平姿勢,抬起了頭。

(好,就是這里了!)

抵達小型快速艇前面一點的位置後,漢妮依以陡直的角度開始上升。

雙腳踹蹬,腰部扭動,右手把水撥開。

如果有漁夫看見她叼著魚叉以驚人的速度在海里沖刺,說不定會把她誤認為旗魚。

藍綠色的視野中,船底愈來愈接近。

漢妮依用右手拔出叼在嘴里的魚叉,接著把魚叉對准船底,腳上使出最大的力量在水里猛力一蹬。

(去!)

魚叉往船底拋了出去。

咚!

低沉的聲響響起,魚叉刺穿船底,可以聽見船上慘叫聲與怒吼聲四起。漢妮依又繼續藉著向上游的力道,用右肩撞上船底。小型快速艇立即翻覆,七名船員應聲摔進海里。漢妮依確認後迅速轉身,潛入海底深處。不只船只因為船底開了個洞沒辦法繼續使用,船員也無法再參與海戰,所以沒必要殺死那些落海的船員。

(很好,行得通!)

成功擊沉一艘小型快速艇後,漢妮依充滿了自信。

(總之,先把附近其他小型快速艇也擊沉吧。)

漢妮依左手拿著三根魚叉,為了攻擊下一個獵物再度在水里高速沖刺。

7

另一方面,這時候的奈迦則是——

蘭斯爾船團為迎擊離開港口的敵軍船團展開行動時,奈迦為了同時進擊,率領陸上部隊的主力朝耶拉尼亞進軍。

艾里庇斯高地那一戰中,千名兵力潰敗造成了非常大的影響。戰死的將士不多,慘敗的士兵卻承受了讓他們再也無法振作的沖擊。

從戰場逃回來的士兵們大肆渲染魔女有多恐怖,更是讓其他留守的士兵膽戰心驚,甚至連留守部隊的士兵也聞風喪膽,實在不可能從城里出面迎擊





在我軍船團于海戰獲得勝利前采取徹底防禦陣仗,堅守在城內——城里首領下了那樣的決定,只是這樣的結論同樣在奈迦的意料之中。

奈迦准備了應付敵軍守城時的戰略,他率領的攻擊部隊與騎兵搬運的四輛攻擊車(其中一輛為預備車),正一同往耶拉尼亞逼近。

8

「敵人還是死守在城里嗎?」

奈迦站在小丘上,遠眺著西側城牆問道。在他身旁仰望著天空的瑟雷娜把頭轉了回來。

「是。敵軍正在進行防禦戰的准備,不打算主動出擊。」

「城牆上面沒有堆積岩石或是木材吧?」

「沒有發現,不過准備了很多弓箭。」

「好,那就按照原定計劃進行。」

奈迦帶著瑟雷娜,沖下了山丘。

山丘下方,並排著三輛攻擊車。

「荷麗歌恩、艾茵絲、洛洛薇爾!」

奈迦一邊接近攻擊車一邊大喊,三人立刻從攻擊車後方露出臉來。

前後細長的箱型攻擊車在前面與左右兩邊分別用厚木板圍了起來——前方為可開關的活動式板門——用不著擔心會被弓箭射中的後方則是毫無遮蔽。

「怎麼了,奈迦?」荷麗歌恩問道。

「開始進攻。」

「終于要進攻啦。高地那一戰我沒有什麼表現的機會,這一戰我可要大顯身手。雖然我發揮的地方不是手,是這里。」

荷麗歌恩笑說,把注入魔力的頭發舉了起來。艾茵絲笑咪咪地說:「說的也是。」

「在高地沒有活躍機會的大姊和洛洛薇爾要好好加油哦,至于在高地上的表現也很活躍的我,又必須再活躍一次了。」

荷麗歌恩挑起柳眉,怒斥著:「吵死人了!」

「艾茵絲真敢講啊。」凱雅點著頭,顯得十分佩服。「外表溫柔,內心邪惡,洛洛薇爾你也這麼覺得吧?」

洛洛薇爾渾身發抖,頭搖個不停。

「我、我不覺得、喔?」

「什麼嘛,平常只要我一講艾茵絲的壞話,你不都是第一個認同的嗎?」

忽然間,艾茵絲把手搭上凱雅的雙肩。

「哎呀哎呀,凱雅你平常都是怎麼說我的啊?」

艾茵絲稍微使力,凱雅的肩膀隨即傳出嘰嘰的摩擦聲。

「我我我沒說!我什麼都沒說好痛啊啊啊。」

「真的嗎?」

骨頭摩擦聲愈來愈響亮,艾茵絲的手指嵌進了凱雅的皮膚。

「痛痛痛,我真的沒說拜托饒了我肩膀骨頭要碎啦!」

奈迦看不下去,忍不住出面緩頰。

「喂,艾茵絲,你就原諒她吧。萬一凱雅的肩膀碎了,恐怕會對今後的戰爭造成影響。」

「凱雅,奈迦救了你一命呢。」

艾茵絲說著放輕力道,松開凱雅的雙肩。

「呼~~我還以為肩膀骨頭真的要碎了。」

凱雅放心地大吐一口氣,揉著自己的肩膀。

(艾茵絲居然能和顏悅色地做出這種事情,實在很可怕。)

奈迦心里也有這樣的想法,只是他絕不敢表現出來。

「好啦,我們要進攻了。你們三個人快回到自己的攻擊位置上,其他人也是一樣。」

「是!」

魔女們高聲吶喊,進入攻擊車里面。

接著奈迦也朝推動攻擊車的士兵喊話。

「敵人會射箭過來,不過不用擔心,這輛車可以阻擋弓箭射擊。推動車子前進和後退的任務就拜托你們了。」

攻擊車里的三名部隊長舉起手,朝奈迦致意。

「包在我們身上!」

「我們會竭盡所能!」

「好,准備出發!」

士兵們跟著魔女的腳步進入攻擊車內,在後方待命的魔女和士兵無不是屏氣凝神地守望著他們。

奈迦盯著前方耶拉尼亞的城牆。

「好,我們這就去破壞那堵城牆,讓整座城暴露在我們面前。」

他往前走了兩步,接著揚聲下令。

「出發!」

號令一下,三輛攻擊車隨即往城牆進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