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幕間 龍和半妖精



作戰會議結束了。

啊……肩膀都僵掉了。

我輕輕拍動背上的翅膀,順便伸個懶腰。

而且好困。

上課的時候也是一樣,為什麼那種沉悶的氣氛總會讓人想睡覺?

其實我也知道剛才的會議很重要。

但這兩件事無法混為一談。

畢竟雖說是作戰會議,但也沒有做出什麼重要的決定。

結果就只有決定在轉移陣附近待命。

不過,我們有把根岸的事情告訴阿邦和櫛谷,所以也不算是浪費時間就是了。

說到根岸……

俊那家伙該不會真的認為我們能打贏她吧?

不對,不管能不能打贏,那家伙肯定都會選擇蠻干。

雖然哈林斯先生也明白這點,才會事先提出警告,但八成只是白費力氣。

如果卡迪雅能好好阻止他的話就不會有問題,但那女孩沒見識過根岸的可怕之處,說不定會認為俊能打贏,就不幫忙阻止他。

俗話說得好,愛情是盲目的。

因為對俊過度信賴,看來是不太能期待她派上用場了。

唉……

我是不是經常干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

哈林斯先生也是。

雖然已經回到借住的房間,但我總覺得有些胃痛,實在不想睡覺。

稍微到外面散步一下吧。

打開房門走到屋外後,就看到兩名男妖精擋在面前。

我差點就板起臉孔,但還是勉強控制住表情肌肉。

無視他們直接邁開腳步後,兩名妖精也默默地跟在後頭。

別跟過來啦。

煩死人了。

這些家伙是怎麼回事?

我們又不是囚犯。

我不明白像這樣整天監視我們有什麼意義。

暗自不滿的我到處亂逛,碰巧在前方看見一道人牆。

笑聲從該處傳了過來。

真是稀罕。

自從來到這個妖精之里,我還不曾看妖精笑過。

所有妖精都繃著一張臭臉,連微笑都沒有。

然而,眼前這群妖精卻全都大聲笑了出來。

難道那里有什麼有趣的東西嗎?

我懷著湊熱鬧的心情探頭一看。

結果看見安娜捂著紅腫的臉頰,蹲在地上。

咦?

等等,這是怎麼回事?

安娜臉上那是被打的傷痕?

這表示安娜被人毆打了?

因為看到這樣的她,所以這些家伙才在笑?

「你們這些家伙在做什麼!」

在感到憤怒的瞬間,我叫了出來。


原本還在笑的妖精迅速變回正經的表情,轉頭看向這里。

那種跟機械一樣的表情,讓我胸中的怒火變得更加強烈。

「這是我們妖精的問題,請你這位外人不要過問。」

聚集在此的其中一位妖精這麼說道。

那家伙似乎是這群妖精的老大。

「那我也要告訴你。安娜是我們的同伴,才不是什麼外人,所以我當然有資格過問。」

我走向那家伙,一把揪住他的胸襟。

「還是說,你不只希望我過問,還想要我插手?」

我握緊沒有揪住胸襟的另一只手。

老實說,我很想立刻一拳打在那張臉上,但還是忍了下來。

我知道一直跟著我身後的兩名妖精監視員都拿起了武器。

真是的!

我都已經拼命忍耐了,拜托不要隨便引起問題啦。

「你們確定要拿武器對著我?我可是真正勇者的同伴喔。你們做好與勇者為敵的覺悟了嗎?」

不光是身後的兩人,這些話也是在警告在場的所有人。

胸襟被揪住的妖精揮開了我的手。

「我們走吧。」

在場的妖精們轉過身,准備離開。

「慢著。」

我抓住妖精的肩膀不讓他走。

「給我道歉。」

「不需要。」

「你覺得不需要,但我可不這麼想。快道歉。」

被抓住肩膀的妖精老大想要跟剛才一樣揮開我的手。

但我使勁握住他的肩膀,讓指頭深深陷進肉里,就是不肯放手。

妖精老大因為疼痛而皺起眉頭。

「你這家伙……居然做出這種事,你以為我們會放過你嗎?」

「是你們先對安娜動手的吧?只要你肯道歉,我馬上放手。快點道歉。」

盡管如此,對方還是不願道歉。

逼不得已,我只好加重指尖的力道。

力道強到肩膀差點就要被我握碎的地步。

「我知道了!是我不對!」

做到這個地步,終于讓對方道歉了。

我放開手後,那家伙雖然恨恨地瞪了我一眼,但也沒有多說什麼就走掉了。

現場只剩下我和安娜,還有分別跟著我們的四名妖精。

負責監視安娜的兩名妖精應該有看到她挨打的場面。

盡管如此,他們卻沒有出面阻止,就只是站在旁邊看,那他們跟著安娜到底有何意義?

「不好意思,勞煩你出手相救。」

「不用道謝。我只是不想當個近在咫尺卻什麼都不做的無能廢物罷了。」

我順便諷刺一下負責監視安娜的兩名妖精。

那些家伙知道我在說誰,眉頭抖動了一下。

「不過,你自己也有問題吧。平常那位魔鬼教官跑到哪里去了?你明明可以反過來把那些家伙打得落花流水吧。」

我很清楚魔鬼教官安娜的厲害。

畢竟陪我練等的不是別人,就是安娜。

我至今依然忘不了當時的嚴苛訓練。

如果只有這樣的話倒是還好,但她相信只要吃下強大魔物的肉就能變強,不顧我的抗拒,硬是把魔物的肉塞進我嘴里。


想起當時的事情,我自然而然露出干笑。

「如果我辦得到,就不會這麼辛苦了。」

安娜瞥了剩下的四名妖精一眼。

原來如此。

因為這些家伙在場,就算她想抱怨也沒辦法吧。

「居然一群人圍在一起欺負一個女孩子……妖精明明很長壽,做的事情卻超級幼稚。就連現在的人族小孩也不會做出那麼幼稚的行為呢。」

我得意揚揚地代替安娜說出她說不出口的話。

……雖然我也知道,在前世欺負過同學的我沒資格這麼說。

「所謂的妖精都是那種家伙嗎?如果是的話,那妖精真是太落伍了。畢竟他們做了連小孩子都知道很遜的行為嘛。不過,我想應該只有少數超級愚蠢的妖精會做出那種事啦。」

自己說的話,讓我的心刺痛了一下!

嗚……對不起!前世的我就是個幼稚的超級大笨蛋!

「不過以後就不會再發生這種事了!因為這些人肯定會保護你的。你們剛才只是因為無法相信自己的族人居然會做出那種低俗的行為,才會愣在原地不知所措對吧?」

我笑著看向負責監視安娜的兩名妖精,他們的臉頰不斷抽搐。

他們也聽出我話語中的諷刺意味了。

雖然聽得懂,但要是在這時出言反駁,就等于是自己承認妖精是低俗的種族。

因為我就是那個意思。

我相信妖精們也不是笨蛋。

他們應該知道自己的行為相當低俗。

然後,妖精這個種族有著異常強烈的自尊心。

被人愚弄到這個地步,絕不會承認自己就是笨蛋。

因此,他們這時只能同意我說的話。

「有道理。為了不讓妖精族的品格降低,我們會向上面通報這件事。」

盡管青筋暴露,他們還是向我如此保證。

成功了!

雖然這是好事,但我的心也在隱隱作痛。

我在前世時欺負過某個女孩。

雖然我也不確定那算不算是欺負。

那家伙名叫若葉姬色。

是個長得有些姿色,把我的學長拐走的狐狸精。

光是想起那件事,就讓我不爽。

鼓起勇氣向學長告白,卻換來一句「對不起,我喜歡的是若葉同學」時的心情,我片刻都不曾忘記!

雖然知道自己恨錯人了,但當時的我無論如何都吞不下這口氣。

我哭著跑去跟若葉姬色抱怨,可是那家伙卻用冰冷的目光藐視我。

當時,我心中似乎有某種東西斷掉了。

從那件事之後,我就把若葉姬色視為眼中釘,沒事就找她麻煩。

直接對她說難聽的話。

把她的東西藏起來或是丟掉。

要不然,就是把刀片放進她的抽屜。

做了許多針對她的惡作劇。

不過,若葉姬色依然若無其事地無視我的這些行為。

這讓我更加火大,要是朋友沒有出面制止,我說不定會做出更過分的事。

「若葉同學很危險,你別再去惹她了。」





和久美一直這樣勸我,其他朋友也都對我說過同樣的話。

我也知道這麼做很不妙,但就是沒辦法罷手。

只要被若葉姬色那雙目空一切的眼睛注視,我就無論如何都壓抑不住怒火。


那眼神,就像根本不把我放在眼里一樣。

學長被搶走的恨意逐漸消失,我變成單純對那眼神感到不爽。

畢竟我沒跟學長交往,學長對若葉同學也只是單戀,會有那種喜歡的人被搶走的感覺本來就毫無道理。

就是因為那種壞事做太多,我才會遭到報應嗎?

我在蛋里想過這個問題。

其實我已經記不太清楚還在蛋里時的事情了。

那種感覺有點像是作夢吧?

不過,我還記得那種被關在陰暗又狹窄的地方的感覺。

逃出那種難受又可怕的地方後,才發現自己居然是一頭龍。

我還以為自己在不知不覺間死掉了,沒想到卻轉生變成了一頭龍,而且還是寵物。

會覺得自己受到報應,也很正常吧?

因此,當我知道以前的班上同學全都轉生到這個世界時,我就決定如果能再次遇到若葉姬色,一定要先向她道歉。

告訴她:「對不起,我干了蠢事。」

聽說若葉姬色已經死掉了。

所以,我心里的疙瘩一輩子都不會消失。

也許那才是上天給我的真正懲罰吧。

「安娜,你早就知道會發生這種事了吧?明明知道會遇到難受的事情,為什麼還要跟著俊來到這里?」

我說出之前就想問的問題。

我知道安娜一直勉強自己跟我們共同行動。

盡管如此,她還是咬緊牙關撐了過來,讓我很好奇她為何要做到這種地步。

現在也是如此。

她應該知道妖精喜歡虐待半妖精,也知道自己回來不會遇到好事才對。

「我發誓效忠亞納雷德王家。既然我踐踏了自己的誓言,就不得不努力做出補償。」

這回答有一半是真心話,有一半是客套話。

我總覺得她對俊懷著不同于此的特殊情感。

只不過,那好像不是戀愛。

真要說的話,應該是母性本能吧?

啊啊……我想大概就是這麼回事了吧。

對安娜而言,俊就像是她的孩子。

那就是母親想要保護孩子的心情吧。

所以不管遇到什麼難題,她都要拼命保護俊。

不光是忠誠心,就是因為有這種感情,她才會甯願勉強自己也想幫助俊不是嗎?

這麼一想後,我覺得豁然開朗。

畢竟安娜有時候就像是養育俊長大的母親。

真是太好了呢,卡迪雅。

安娜似乎不是你的競爭對手。

不過,就某種意義來說,她或許比競爭對手還要厲害喔。

母愛是很偉大的。

在某種意義上,能夠發揮出比戀愛更強大的力量。

雖然俊很可能做出亂來的事情,但要是他陷入危機的話,安娜可能也會做出不顧自身安危的行動。

盡管沒有血緣關系,但這對母子還真像呢。

可能亂來的家伙又多了一個。

干脆把所有麻煩事全都丟給哈林斯先生算了。

不過,我還是會盡量協助他啦。

為了讓所有人都能活著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