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魔族領地蘇醒後,我的日子過得十分安穩。
因為我的保護者是在魔族領地中特別富裕的公爵家,所以生活上沒有任何不便的地方。
還在哥布林村的時候,光是要活過每一天都得拼盡全力,戰士們都是賭上性命才取得食物。
相較之下,我明白這種食衣住行完全無虞的生活實在是非常奢侈。
可是,我不能一直依靠別人的施舍過活。
雖然我被憤怒支配,差點就要沒命了,卻還是幸運地恢複了理智,撿回一條命。
既然還活著,那我想要拼盡全力去做自己力所能及的事。
我透過魔王愛麗兒小姐的關系加入軍隊,在軍中發揮長才。
這是能讓我獨立自主的最快方法,對于目前只有戰斗能力這個優點的我來說,這是份條件不錯的工作。
于是,我離開原本寄居的公爵宅邸,投靠軍隊。
在戰斗能力上,我毫無問題。
即使憤怒這個技能被蘇菲亞小姐封印,我的能力值似乎依然高于他人。
再加上我還有能用武器煉成創造魔劍這個優勢。
身為軍隊指揮官的布羅將軍不知為何很中意我,讓我相當順利地融入了軍隊。
只不過,我還有個無論如何都得克服的課題。
「大魔法。妨礙遠距離投擲。」
「大魔法。妨礙遠距離投擲。」
軍隊里的同事緩緩將話語說出口,我也跟著複誦一遍。
我現在在做的事情是練習說話。
我還不太會說魔族的標准語,也就是魔族語。
我的故鄉是哥布林村。
平常使用的語言當然是哥布林語。
雖然我在被布利姆斯拘束的期間學會了人族語,但魔族語跟人族語和哥布林語都不一樣。
如果連日常對話都辦不到,就沒辦法在軍中工作。
雖然軍中也有會說人族語的人,但我果然該入境隨俗。
在公爵宅邸寄居的期間,親切的仆人們也有教我魔族語,讓我至少能夠應付日常對話。
可是,我還沒能完全記住那些專業術語。
因為在軍隊里服役,我必須記住軍隊常用的陣形與戰術之類的術語才行。
于是,我拜托親切的同事,像這樣在空閑的時候教我魔族語中的軍用術語。
雖然我不認為學習語言有那麼容易,但總是得踏出第一步。
不過,我的決心卻撲了個空。
「大概就是這樣。常用命令你差不多都記住了吧?」
「是啊。」
聽到對方說出魔族語,我同樣用魔族語回答。
我的腔調很奇怪,雖然簡單的問答還行,但要說出一大段話就有困難了。
不過,如果只是聽的話,就算別人在對話中摻了軍用術語,我也能夠大致理解他們在說什麼。
雖然學會日常對話時也是這樣,但我學習的速度快到連我自己都嚇一跳。
我能夠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學會魔族語,有幾個重要因素。
首先是記憶這個技能。
記憶這個技能可以加強記憶力,雖然效果不起眼,但非常實用。
記憶力在學習上是相當重要的能力。
如果別人說過的每一句話都能記得,就能借此學習語言。
我的記憶力好到連自己都驚訝的地步。
如果我前世也有這麼好的記憶力,考試應該就會變得更容易應付了吧。
雖然我前世時只會說一點學校教過的英語,但現在卻成了能說好幾種語言的多語言者。
人生還真是難以預料。
而那段前世的記憶,也成了我能順利學會魔族語的重要因素之一。
學過日語和英語這些不同的語言,在異世界似乎也能派上用場。
只要在國文課上學過主語和述語這些概念,並且在英文課上學到不同于日語的文法,便能將那些概念也套用在異世界語上。
身處在無法接受教育的立場後,我才明白日本的教育制度有多麼進步。
此外,魔族語和人族語差異不大也是一大原因。
不但文法類似,有些單字也是重複的。
這應該不是偶然吧。
考慮到魔族與人族的起源,我猜這兩種語言應該是從同一種語系分別演化而來的。
抑或是以一種語言為核心,夾雜了許多種語言,在漫長的曆史中歸于統一也說不定。
想到這里,我就覺得魔族語中或許也充滿了曆史的足跡。
「對了,布羅大人最近好像也拼命在學人族語。不過,他學得似乎不太順利。」
正當我忙著遙想魔族語的曆史時,同事不經意地說出這句話。
想起其中緣由的我不由得苦笑。
看來拜托蘇菲亞小姐翻譯的那件事讓他相當不爽。
不過,這事關布羅將軍的名譽,我不打算說出這件事。
更何況事情還是因我而起。
對此,我對他感到有些過意不去。
「啊,看到了。」
同事看著前方如此說道。
我跟著看向前方,在遠方看到有如城牆般的東西。
「敵軍築起城牆了,看來他們似乎想打守城戰。」
我們目前正以軍隊的身份采取行動。
進軍地點是據說有叛軍潛伏的北方城鎮。
然後,仿佛要證實情報是正確的一般,原本不存在的城牆團團圍住了城鎮。
「看來這會是一場硬仗。」
同事露出緊張的表情。
面對這場加入魔王軍後的首戰,同時也是憤怒被封印後的首戰,我也稍微緊張了起來。
「突擊!突擊!」
分隊長的吶喊聲四處回蕩,像是要蓋過那道聲音一樣,激烈的怒吼聲與戰斗的聲響響徹云霄。
周圍充滿著令人渾身刺痛的緊張感,而敵我雙方身上發出的熱氣,仿佛要把這一切全都吹散。
那是燃燒著生命的火焰。
在賭上性命的戰場上,他們互相爭奪彼此的生命。
敵軍被同伴的劍斬斷骨肉,熟識的同事一邊流著血,然後身體變得僵硬。
如果是在前世的話,這將會是我未曾見過的地獄光景。
然而……
「就只有這點程度嗎?」
我無意中脫口說出這句話。在別人耳中,這口氣應該十分冰冷吧。
如果只是冰冷的話,這種口氣或許反倒適合這個戰場。
只不過,我很清楚自己的口氣中泄漏出了失望之情。
在自言自語的同時,身體的動作也沒有停下。
我使用空間魔法中的空納,也就是近似于道具箱的技能,取出存放在里面的魔劍。
雖然憤怒這個技能被封印了,但我天生擁有的武器煉成技能與其他技能都能自由使用,等級也提升了。
在練習魔族語的同時,我還提升了空間魔法的等級,不斷累積魔劍的存量。
我原本還擔心這些努力是否管用,但那也已經是過去式了。
丟出的魔劍刺進城牆,猛然爆炸。
不愧是用魔法之力打造的城牆,防禦力強到不像是急就章的產物。
可是,就連那麼堅固的城牆,都因為魔劍的爆炸而崩塌了。
然後,我方士兵殺進城牆上開出的洞,不斷攻破敵軍的防線。
看來我的魔劍十分管用。
不,別說是管用了,在單兵戰斗中,火力可說是強過頭了。
不但能夠輕松破壞城牆,還順便炸飛了躲在後面的數名叛軍士兵就是最好的證據。
……我原本以為這種量產型炸裂劍只能用來牽制敵人,沒想到居然會有這樣的威力。
看來我似乎遠比自己想的還要厲害。
雖然我在軍隊的訓練中就隱約察覺到這個事實,卻沒想過會有這麼大的差距。
作為提升了生產數量的代價,量產型炸裂劍的威力降低了。
用魔劍煉成技能創造出來的魔劍品質,取決于創造時灌注的MP的量。
我目前創造出的最棒的魔劍,當然是幾乎灌注了所有MP的極品。
相較之下,量產型炸裂劍只是我因為舍不得浪費MP全滿後,那些因為自動恢複而多出來的MP,才隨手打造出來的東西。
而我隨手打造出來的東西居然可以讓我軍取得這麼大的優勢。
當然,炸裂劍並不弱。
把原本能一直用到壞掉的魔劍透過自毀來提升威力,因為這樣的特性,就其
MP消耗量而言,炸裂劍的威力算是非常大的。
而且雖然制作費時,但使用魔劍不同于使用魔法,不需要詠唱的時間,在戰斗中具有很高的效率。
不過,就算考慮到這些優點,我也無論如何都想象不出量產型炸裂劍對敵人造成有效打擊的景象。
面對姿態優美,卻受到堅硬鱗片保護的冰龍時,炸裂劍完全無法造成傷害;面對雖然身材嬌小,卻兼具壓倒性速度與力量的少女時,炸裂劍甚至無法將她卷入爆炸之中。
我隱約想起了自己受到憤怒支配時戰斗過的對手。
雖然沒辦法完全想起來,但腦海中還留有那些戰斗的片段記憶。
以及她們的強大。
正因為有那段記憶,我才會認為現在這個因為憤怒被封印而大幅弱化的我很弱。
可是,我必須修正自己的認知。
不是我弱。
是她們太強了。
然後,以一般的標准來說,就算是弱化的我,似乎也還是相當強大。
因為不知道變弱的自己還有多少戰力,讓我一直都很緊張,就算現在會感到失望應該也是沒辦法的事吧。
我會失望的原因也不是只有這樣。
我拿出新的炸裂劍,丟向城牆加以引爆。
城牆被單方面破壞掉,叛軍也受到了壓制。
但他們並非毫不抵抗。
在敵人的拼死反擊之下,也有些同事因此喪命。
我看到在路途上教我魔族語軍用術語的同事身影。
背部插著刀刃俯臥在地上的他,已經不會再爬起來了。
他死了。
即使在這個有著RPG般系統的世界……不,正因為是在這個世界,才沒有可稱作是恢複魔法的標准配備的複活魔法。
換句話說,一旦死掉就完了。
已經死掉的同事不會複活。
然而,我內心的動搖比自己想的還要小。
親眼見到對我很好,而且如字面所示同吃一鍋飯的同事死去,我的心卻沒有太大的動搖。
真不曉得我是該開心自己的內心並非毫無動搖,還是該感歎自己變得冷酷了。
比起前世的我,又或者該說,比起哥布林村時代的我,現在的我冷酷多了。
不但變得對殺人這件事毫無猶豫,就算見到熟人被殺,也不太會受到太大的打擊。
我並沒有完全看開。
不過,我想這肯定是因為我早已下定決心。
在這個世界活下去的決心。
只不過,雖然下定決心是好事,但我到現在都還不曉得自己到底能做什麼。
「比起那種事情,現在得先專心面對眼前的戰斗。」
雖說感到失望,但在戰斗時失去注意力並非好事。
我刻意出聲提醒自己,重新打起精神,將目光移向戰場。
迅速環視周圍後,我發現就只有城牆的其中一角遭到了相當激烈的抵抗。
從城牆上放出的無數魔法,對試圖接近的士兵們造成了重大的傷亡。
猛然一看,我發現那些魔法的威力與連擊速度都跟其他地區完全不一樣。
看來那里似乎是由叛軍的主力魔法部隊負責鎮守。
利用我用炸裂劍在城牆上轟開的洞,其他地區的友軍都順利地攻進去了。
要完全攻陷城鎮也只是時間的問題吧。
既然如此,與其對有可能波及友軍的地區展開追擊,我不如前去攻打那個還沒打下的地區。
我從空納中取出新的炸裂劍,朝向抵抗依然激烈的城牆一角扔了過去。
雖然有一段距離,但憑我現在的能力值與投擲技能的等級,應該丟得到才對。
可是,飛過去的炸裂劍被從城牆內側放出的魔法擊中,在千鈞一發之際被引爆了。
只要能再稍微靠近一些再爆炸,就可以對城牆多少造成一點損傷了。
真可惜。
不過,能夠得知那里有著能夠把飛過去的炸裂劍攔截下來的魔法師,也算是有收獲了。
那家伙似乎挺厲害的。
只不過,比起我在人族領地遇到的老魔法師,還是遜上一截。
如果是現在這個比對付那位老魔法師時還要更強的我,這里的魔法師們不會讓我感到太大的威脅。
話雖如此,既然憤怒這張王牌已經被封印,那我就不能掉以輕心。
因為在這個世界,人會輕易地失去生命。
所以,雖然可能會用力過猛,但我一點都不打算手下留情。
我接著取出兩把炸裂劍,同時扔了出去。
然後沖向城牆。
在奔跑的同時,也不忘再次取出新的炸裂劍。
雖然一邊移動一邊使用空納是件頗為困難的事情,但要是辦不到的話,我儲存的大量魔劍——這些重要的武器就等于是英雄無用武之地。
幸好空納不同于其他空間魔法,在操縱上較為容易,只要做過練習就能勉強辦到。
只不過,從空納取出魔劍依舊很費力,會讓我在一瞬間露出破綻。
我最後的目標是練到可以像呼吸般自然地取出或放入魔劍,但那還是很遙遠的事情。
可是,即使會露出破綻,現在的我依然能夠從容應付。
我扔出的兩把炸裂劍在抵達城牆前就被打下。
剛才扔過去的炸裂劍似乎讓敵人提高了警覺,我這次明明多丟了一把,卻在離城牆更遠的地方就被擊落。
不過,也就只是這樣罷了。
敵人似乎沒有余力對付沖向城牆的我。
利用這個機會,在奔向城牆的同時,我不斷擲出炸裂劍。
我一邊奔跑一邊從空納取出炸裂劍,然後丟向敵人。這種高難度的動作,我實在沒辦法左右手同時做,所以一次只能丟出一把炸裂劍。
雖然攻擊次數減半了,但隨著時間經過,我離城牆越來越接近,炸裂劍的飛行距離也會變短。
只要距離變短,炸裂劍抵達城牆的時間就會變短。
換句話說,敵人能夠攔截的時間也會變短。
發動魔法需要時間。
如果要擊落飛過來的東西,就需要耗費更多的精神。
相較于只要投擲就行的炸裂劍,對方不但需要時間才能發動魔法,還必須精准地擊落飛過來的炸裂劍,可說是我占了優勢。
由于我也必須使用空納,所以差距實際上並沒有那麼大,但是對還得應付其他士兵的叛軍來說,這些微的差距應該相當致命才對。
如我所料,我丟過去的炸裂劍數量越多,對方就越是無力攔截,最後終于在城牆附近爆炸了。
雖然逃過被直接擊中的命運,但爆炸的余波還是讓城牆上出現些許裂縫。
比起看得到的損害,在城牆後方戰斗的叛軍肯定受到了更大的打擊。
爆炸氣浪應該會從用來發射魔法的縫隙鑽到牆後,要是在那種近距離下聽到爆炸聲,聽力也會受到影響。
這樣應該會讓敵人陷入不小的混亂。
雖然這些都無法造成直接的傷亡,但是對需要集中注意力的魔法師來說,也絕對不是什麼小傷。
而我這個人並沒有溫柔到會放過這樣的機會。
緊接著扔過去的炸裂劍沒有被魔法攔截,就這樣刺進城牆炸了開來。
城牆崩塌了。
躲在城牆後方的叛軍也一起被卷入了炸裂劍的爆炸之中。
然後,當揚起的塵埃散去時,我已經抵達剛才還是城牆的那個地方,走了進去。
手上拿著近身戰用魔劍。
有別于用過就丟的炸裂劍,這可是我幾乎耗盡MP完成的傑作。
右手是炎刀,左手是雷刀。
只要灌注MP,就能瞬間施展出威力不亞于炸裂劍的火焰與雷電攻擊,是我的其中一張王牌。
理論上,一旦被敵人靠近身邊,魔法師就無法發揮實力。
雖然我的魔法系能力值其實高過物理系能力值,但那是因為武器煉成必須耗費大量MP,才會自然變成這種結果。
利用這些充足的MP制造魔劍,在用魔劍打近身戰的同時,還能迅速發動威力高過魔法的一擊——我自認這才是我的長處。
因此,只要能夠接近敵人,我就贏定了。
我迅速環視周圍,把那些因為爆炸而死去,或是身受重傷動彈不得的家伙擺到一邊,襲向身旁那些看起來沒受什麼傷的敵人。
「呀啊啊啊!」
「慢……慢著!」
披著兜帽的家伙們毫無抵抗之力,只能就這樣被我接連斬殺。
雖然我覺得那是魔法師的正確打扮,但這個世界並沒有穿上鎧甲會讓魔法威力減弱之類的限制。
事實上,某些家伙也在兜帽長袍底下穿了鎧甲。
但他們不知為何全都戴上兜帽,遮住了臉孔。
盡管感到狐疑,我也沒有停下揮刀的手以及前進的腳步。
不久後,一名腦袋被砍飛的兜帽男子人頭落地,露出藏在兜帽底下的臉孔,讓我知曉了這些家伙的真實身份。
正確來說,不是因為臉孔,而是因為耳朵。
「妖精?」
男子的耳朵跟人族與魔族的都不一樣,又長又尖。
跟傳說中的妖精特征完全相符。
雖然詳細情況我不是很清楚,但魔王愛麗兒小姐似乎跟妖精處于敵對狀態,當我幾乎被憤怒支配的時候,也曾經意外與妖精有過一戰。
這些妖精為何會在這種地方跟叛軍並肩作戰?
雖然不是很清楚其中緣由,但我該做的事情不會改變。
只要打倒敵人就行了。
「笹島同學!」
然而,一道聲音讓我停手了。
我聽到有人呼喚我早已舍棄的前世名字。
「拜托你住手!」
我舉起不知不覺停住不動的刀子。
然後,一道嬌小的人影鑽進正要被殺死的兜帽男子和我之間。
我不認識這位拿下兜帽的妖精小女孩。
不,我想起來了。
我記得當我在人族領地,把一群妖精誤認為是正在埋伏我的人族集團,將他們殺得潰不成軍時,好像見過這樣的女孩。
當時好像也有人呼喊我的名字。
因為憤怒的影響,我的意識混濁不清,害我以為那是幻覺與幻聽,看來事情並非如此。
「報上名來。」
我一邊將刀尖指向妖精少女,一邊用日語質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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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在知道我前世的名字時,我就大致猜到對方的身份了。
問題在于,她是其中的哪個人呢?
「岡崎……岡崎香奈美。」
面對我用日語說出的問題,她也用日語回答。
那種流暢的日語絕非臨陣磨槍就說得出來。
換句話說,她是真貨。
跟我一樣是來自日本的轉生者。
而她說出的是我們班導的名字。
「……老師,好久不見。如果情況允許,我真不希望以這種形式與你重逢。」
我依然將刀尖對准老師,說出這句話。
「為什麼……為什麼你要做這種事!」
老師對我拋出這個愚蠢的問題。
「我覺得那反倒是我要問的問題才對。老師,你協助叛軍擾亂魔族秩序,到底想做什麼?」
不管是妖精協助叛軍的原因,還是老師加入其中的理由,我統統無法理解。
雖然退個一百步來說,我不是無法理解叛軍的主張,但是知曉禁忌的人聽了只會嗤之以鼻。
愛麗兒小姐正在做對這個世界來說正確的事情。
即使在不知曉禁忌的人眼中那是極度不講理的事情,愛麗兒小姐依然懷著堅定的信念與覺悟付諸行動。
正因為明白這點,我才能毫不猶豫地擊潰叛軍。
「我是為了拯救被魔王抓住的轉生者才會戰斗。」
「啥?」
我無法理解老師所說的話,皺起了眉頭。
被魔王抓住的轉生者?
就我所知,身在魔族領地的轉生者就只有白小姐與蘇菲亞小姐。
可是,她們兩個人都不是愛麗兒小姐的俘虜,反倒是積極地在協助她。
老師到底誤會了什麼?
「笹島同學也是,別在這種地方做這種事了,跟我走吧。妖精會保護轉生者,其他同學們也在那里,你不需要繼續做這種殘酷的事情了。所以,拜托你跟我走。」
老師向我伸出手。
雖然她好像說出了許多重要情報,但那些情報之後再確認也行。
因為有件事情我得先說清楚。
「我不知道你誤會了什麼,但我是出于自己的意願待在這里。而且,我也不打算跟你走。」
也許是沒想到自己會被拒絕,老師臉上寫滿驚訝,睜大了眼睛。
「我是遵循自己的信念而戰,不是因為別人指使,而是出于自己的想法。對于自己的所作所為,我沒有一絲愧疚。」
聽到我這麼說,老師難以置信地搖了搖頭。
臉色變得越來越蒼白。
「老師,我倒要反問你。你說我做了殘酷的事情,那做了同樣殘酷的事情,還向學生伸出那染滿鮮血的手,你對自己感到驕傲嗎?」
聽見我的問題,老師猛然睜大雙眼,臉色從蒼白逐漸轉為鐵青。
協助叛軍就是這麼回事。
這塊區域的妖精對正規軍士兵造成了不少傷亡。
我不知道老師本人是否有參戰。
可是,從這種反應看來,她應該不是只有在旁觀看。
老師嘴巴上說要保護過去的學生,卻又參與了奪走無關士兵生命的戰爭。
這種作為稱得上是正義嗎?
「老師。」
我壓低聲音如此說道。
老師的肩膀大大地抖了一下。
「如果你不能抬頭挺胸回答這個問題,那我就不能跟你走。」
話雖如此,要斬殺前世的熟人,就算是我也會猶豫。
看來我還沒有那種程度的覺悟。
我一邊暗自自嘲自己也沒資格批評老師,一邊准備出言勸降。
下一個瞬間,我的身體被擊飛了。
「嗚……!」
我無法理解現在的狀況。
只知道敵人的攻擊來自右方城牆的深處。
既然我的右手骨折,右側肋骨附近發出鈍痛,那肯定就是這麼回事吧。
在跟老師對話的同時,我也沒有疏于防備四周。
就算是遇到舊識,我也不會在敵營露出破綻。
既然對方有辦法不被我察覺,像這樣對我造成傷害,就表示那可能是來自我感知范圍之外的狙擊,要不然就是敵人相當厲害。
無論如何,對方肯定是個難纏的家伙!
在被擊飛的同時,我勉強穩住身體,至少避免讓自己倒在地上。
為了阻止敵人的追擊,我連看都不看就用左手的雷刀放出雷擊,射向敵人疑似發動攻擊的地方。
破壞力不亞于炸裂劍的雷擊射了出去,當紫電的光芒閃過,我看到了幾個戴著兜帽的家伙。
老師似乎在喊叫,但那是我沒學過的語言,我無法得知其內容。
我只看到老師被她剛才保護的人從身後架住,拉離這個地方。
憑老師嬌小的身體,一旦被壯漢從身後抱住,就再也無法掙脫了。
老實說,我不想就這樣放她離開,但看來我也無力追擊。
眼前這些兜帽人給人的感覺跟剛才與我交手的妖精完全不同。
雷刀發出的雷擊似乎完全無效,他們肯定都是高手。
情況或許不太妙。
那些兜帽人飛了出去。
雖然不合時宜,但我懷疑自己看到的,有種想要揉眼睛的沖動。
就在剛才,那些兜帽人全被擊飛了。
那倒是無所謂。
不,其實有所謂,但我就退個一百步當作無所謂吧。
問題在于擊飛那些兜帽人的家伙,是一群外表年齡看起來跟剛才的老師差不多的少女。
如果我沒有看錯,那三名少女似乎是把一名被白絲捆住身體的少女當作武器,砸向那些兜帽人。
……現在到底是什麼情況?
因為這段莫名其妙的插曲,讓困惑取代了我心中的危機感。
「你~們~三~個……!」
被絲捆住的少女一邊發出充滿怨念的聲音,一邊緩緩站起身。
絲一瞬間就被凍結,碎裂四散。
可怕的是,光是這樣就讓周圍的溫度急速下降。
白色的氣息。
少女從背後拔出比她身高更長的大劍。
身上散發出與那嬌小的身軀不搭的可怕壓迫感。
「蘇菲亞小姐。」
我不可能忘記,她是跟我一樣同為轉生者的蘇菲亞小姐。
我不知道蘇菲亞小姐為何會出現在這里。
可是,我應該能把她當成同伴吧。
老實說,這讓我松了口氣。
「哎呀?你怎麼變得這麼狼狽?真是丟臉。」
發現我的存在後,蘇菲亞小姐發出輕蔑的嘲笑。
但在見識到剛才那一幕後,我不禁懷疑到底是誰比較丟臉。
不過,我還不至于白目到會說出這樣的疑惑。
在我們對話的期間,另外三名少女默默地追擊那些被擊飛的兜帽人,毫不留情地把他們暴打一頓。
凶狠到讓我懷疑「有必要做到那種程度嗎?」的地步。
她們毆打那些兜帽人的聲音,已經是難以稱之為毆打聲的巨響了。
這是場從偷襲開始的完全虐殺。
她們的過剩暴力一直持續到把那些兜帽人打得不成人形為止。
「這樣不會做得太過火嗎?」
我並非同情敵人,但也不喜歡這種跟鞭尸一樣的行為。
我知道這不是受人幫助的家伙該說的話,但還是忍不住說出口了。
「什麼?看到這些東西,你還能說出這種話嗎?」
蘇菲亞小姐抓住其中一名兜帽人的殘骸,然後拿起來給我看。
「這……!」
那是我意想不到的東西。
隱藏在兜帽底下的東西並不是生物的尸體,而是機械的廢料。
「你頭一次看到?這就是妖精的另一個面貌。要是不在被干掉前出手,就會變成我們遭殃,如果不徹底摧毀這東西,我就無法放心。這樣你明白了嗎?」
沒想到這個世界居然會有機械……
這種事情是可以被允許的嗎?
不。絕對不行。
「抱歉,這完全是我見識淺薄。」
我承認自己的過錯,並主動道歉。
如果是這種東西,我就能理解她們為何必須破壞得這麼徹底了。
「嗚哇……我碰到滴出來的東西了,真惡心。」
蘇菲亞小姐像是摸到髒東西一樣,把其實該稱作是機器人的兜帽人殘骸隨手一扔。
她忙著拿出手帕擦手,我的視線移向被她扔到地上的殘骸。
那具身體幾乎都是由機械組成。
不過,在被蘇菲亞小姐抓住的地方,也就是曾經是頭部的部位,流出了某種黏稠的液體。
「這東西並不完全是機器人嗎?」
「很低級對吧?」
面對蘇菲亞小姐的問題,我默默地點了點頭。
沒想到居然有能夠平靜地做出這種事的家伙。
這讓我有些難以置信。
這已經遠遠超出人類行為的底線了。
更令我感到震撼的是,那種家伙居然跟老師是一伙的。
「把這種東西派上戰場,老師竟然還有臉說那種話。」
「啥?老師?」
「這個我之後會告訴你。這件事跟我們這些轉生者並非毫無關系,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等白小姐也在場時再說。」
關于老師的事情,一定得告訴她們吧。
可是,在此之前我們得先鎮壓叛軍才行。
「是嗎?那就趕緊結束這場鬧劇吧。」
說完,蘇菲亞小姐露出殘酷的笑容。
幸好她們不是敵人,我發自內心如此認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