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卷 Y2 尤利烏斯十二歲 初戰



自從決定參加人口買賣組織討伐隊後,已經過了半年左右。

我在這段期間跨過了一年,年齡也多了一歲。

此外,討伐隊也在這半年內完成編組,總算要開始查緝人口買賣組織了。

會耗費長達半年的時間才完成編組,是因為許多國家都有派兵加入這支討伐隊。

聽說因為每個國家都是懷著各自的目的派兵參加討伐隊,所以在人員征選上花了不少時間。

也許是因為許多國家參與其中,其中必定會牽扯到各個國家的利益與盤算,才沒辦法迅速采取行動吧。

盡管明白這是無可奈何的事,但我無法否認自己心中確實對此感到了不悅。

所以,當這一天終于到來時,我腦中馬上閃過「終于搞定了」這樣的感想。

討伐隊要開始行動了。

「尤利烏斯,茶泡好了喔。」

「你說話又這麼沒禮貌!就算是兒時玩伴,直呼勇者大人的名字也還是太過厚顏無恥了!」

在休息室里暗自鼓足了干勁的我,聽到了兩個人爭吵的聲音。

出聲的兩個人都是跟我同年紀的孩子。

回頭一看,便看到了我所熟悉的少年與少女的身影。

(插圖005)

「好啦好啦,我下次會注意的。」

「真是的!你那是什麼態度啊!你根本就不打算注意吧!」

少年無奈地聳聳肩,少女則怒氣沖沖。

他們兩人的小吵小鬧,最近已經變成一種慣例了。

這位少年名叫哈林斯。

他跟我一樣都是亞納雷德王國的人,別看他這樣,他可是來自克沃德公爵家的名門之後。

只不過,由于年紀大上他許多的長男已經成年,並且決定由他繼承家業,讓身為次男的哈林斯處于微妙的立場。

雖然貴族家庭的次男通常都會被當成長男出意外時的保險,但因為家里的長男已經連孩子都生了,所以哈林斯現在可說是完全失去了在家里的存在意義。

就跟盡管身為王家次男,卻是地位較低的側室孩子,處于微妙立場的我一樣。

正因為如此,我們從小就有來往。

也就是所謂的兒時玩伴。

他也是我少數還沒成為勇者之前就有來往的知己好友。

而這樣的哈林斯將會擔任我的隨從,跟我一起加入討伐隊。

也就是負責照料我日常生活的人。

雖然這不是公爵家的人該做的工作,但我是王家的人,而且還是勇者,所以才破例取得了許可。

不過,如果哈林斯沒有自願接下這份工作,那些想要接近我的人,或許會從王國或其他國家蜂擁而至。

正因為他是跟我來自同樣國家的名門之後,才能擠下那些人,擔任我的隨從。

對我來說,比起懷著政治盤算的陌生人,讓知心的兒時玩伴待在身邊也比較放心。

只不過,哈林斯那種毫不客氣的態度,卻也讓某人感到不滿。

那人就是剛才斥責了哈林斯的少女──聖女亞娜。

聖女是跟勇者成對的存在。

只不過,有別于透過稱號選出來的勇者,只有自幼經曆嚴格修行,而且符合條件的少女會被選為唯一的聖女。

就某種意義上來說,那些聖女候選人都通過了遠比成為勇者還要艱難的考驗,而從為數眾多的聖女候選人中選出來的聖女,可說是菁英中的菁英。

原本應該是這樣才對……

「喂,尤利烏斯,在茶還沒冷掉之前快喝吧。要是能休息的時候不休息,之後會很辛苦喔。」

「喂!不要無視我啦!」

看她那種被哈林斯輕易耍著玩的樣子,實在一點都沒有菁英的感覺。

聖女是由神言教派遣過來的勇者幫手。

說好聽點,聖女是勇者與神言教之間的橋梁,但簡單來說,其實就是神言教派來監視勇者的人。

我原本是這麼想的,但亞娜這人實在不像是個監視者。

起初我還以為那可能是演技,但實際相處了半年以後,我發現事情並非如此。

她是一位認真,一絲不苟,為人表里如一,但個性有些遺憾的女生。

「亞娜,你要不要也來一杯?我覺得自己泡得不錯喔。放心啦,我沒在里面放你討厭的蟲子。」

「嗚……!我才不要!」

哈林斯不但光明正大地跟身為他名義上主人的我同席而坐,還比我先喝下他自己泡的茶。

然後,在哈林斯的捉弄之下,亞娜紅著臉跑出房間了。

「呼……小鬼頭就是這麼愛生氣,真是教人頭痛。」

在說出這些話的同時,哈林斯微揚嘴角。

「哈林斯,你太壞心眼了。」

「因為捉弄那家伙很有趣,我忍不住嘛。」

兒時玩伴發出不懷好意的笑聲,讓我傻眼地歎了口氣。

「反正已經摸清楚她的個性了,不需要故意刺激她了吧?」

沒錯,哈林斯捉弄亞娜的行為,全是為了搞懂她這個人的演技。

哈林斯看起來是個為人直爽又好懂的家伙,但其實他心思細密,骨子里是個個性認真且誠實的好人。

知道他這一面的人並不多。

如果不是觀察力相當好的人,都會以為平時的哈林斯就是真正的他,不會看出那是演技。

此外,因為自己平時都在演戲,所以他很擅長看穿別人的演技與謊言。

既然哈林斯故意找亞娜麻煩,藉此觀察她的反應,得出了她不是在演戲這個結論,那亞娜應該就不是在演戲。

「……教皇到底為什麼要指名亞娜擔任聖女?」

聖女的人選是由教皇與神言教的樞機卿們投票決定的。

因為這個緣故,在神言教內部握有極大權力的教皇,對投票結果有著相當大的影響力。

如果是要監視我的話,應該還有其他更合適的聖女候選人才對。

雖然這麼說很奇怪,但我不認為亞娜有辦法耍那種心機,而她目前也都沒有那麼做。

「我猜教皇應該是覺得不要隨便綁住你會比較好吧?」

哈林斯悠閑自在地喝著茶。

他的舉止沉穩大方,甚至令人懷疑他到底是不是跟我同年齡的孩子。

沒有演戲時的哈林斯真的很成熟。

他那發育得比同年齡孩子更好的體格,也加深了這樣的印象。

不過,不曉得他真正性格的人,就只會覺得他是個塊頭大的頑皮小鬼。

「教皇應該也不想跟你打壞關系,所以才選了對你有利的聖女吧?亞娜這人表里如一,容易理解,能力出眾,而且內心跟你一樣充滿正義感。既然她跟你這麼合得來,就表示教皇應該也為此費了不少心吧?」

哈林斯的分析跟我想的一樣。

只能認定教皇是徹底為了我想過,才會選擇這位聖女。

也許教皇是知道我不信任他,才會主動試著和我拉近關系。

而亞娜或許正是他的第一步。

「尤利烏斯,神言教不是敵人。雖然要提防他們不是不行,但要是提防過頭的話,反而會讓自己綁手綁腳喔。」

「……確實如此。」

聽到哈林斯這麼說,我才發現自己可能在不知不覺中把神言教當成敵人了。

「嗯,你說得對。我不能搞錯敵人,神言教不是敵人。」

我試著這樣告訴自己。

「不過,感覺就像是被那個老爺爺擺了一道呢。」

然而,因為哈林斯聳聳肩膀後這麼說道,讓我的腦海中浮現出教皇那張表面和善卻別有企圖的笑臉。

如果教皇是早就知道我們會這麼想,才把亞娜派來,那我們就等于是被他玩弄于股掌之上。

而我非常確信自己的推測是正確的。

……雖然不是敵人,但我果然無法喜歡那個人。


我關上門。

背對緊閉的門扉,無力感折磨了我好一陣子。

在我背對的門扉之後,聚集著討伐隊的各國隊長。

由許多國家所組成的討伐隊招集了許多士兵,為了統率這些士兵,各國都分別派遣了知名的將軍擔任隊長。

這些隊長都肩負著各自祖國的威信。

這里正是他們齊聚一堂的地方。

而我則是立于他們之上的總指揮官。

我胸懷因為這種重責大任而帶來的緊張感,以及不得不為的責任感,前去與這些隊長見面。

但結果卻跟我想的完全不一樣。

這里沒有一個人把我放在眼里





我在這場見面會中說出的,就只有報上名字的自我介紹。

然後,當我聽完隊長們的自我介紹,大家要開始討論討伐隊的實務工作時,我就像這樣被請出房間了。

沒錯,誰也沒有把我當成總指揮官。

他們只當我是有著勇者的名號,空有其名的總指揮官。

我想起自己走進房間的瞬間,那些隊長看我的眼神。

那是對我毫無期待,仿佛在看路邊小石頭一樣的眼神。

他們沒有直接對我那麼說。

當我自我介紹的時候,他們的言行也充滿著敬意。

即使如此,我還是明白。

對他們來說,我就只是個擺飾。

就算我是勇者,就算我是大國的王子,但對他們來說,我只是個普通的小鬼。

我還來不及扛起身為總指揮官的重責大任,他們就表現出不期望我會有所表現的態度。

在門的另一邊,隊長們正討論著討伐隊今後的計畫。

然而,身為總指揮官的我,卻無法跟他們一起討論。

雖然我不是被趕出來的,但聽到他們委婉地說「剩下的事情就交給我們吧」,我也很難繼續在那里待下去。

因為那會讓我在他們心目中,從聽話的空有其名總指揮官,降格為不聽話的難搞小鬼。

我現在只能忍耐。

我今天才剛認識這些隊長。

彼此之間還沒建立起信賴關系。

時間還多得是。

我只要慢慢拉近與他們之間的距離就行了。

不需要焦急。

因為日積月累是很重要的。

「沒關系,未來還很長。」

如此告訴自己後,我握緊圍巾。

在厚重的門的另一邊,聽不到我的聲音。

我松開握住圍巾的拳頭,回到自己的房間。

幾天後,討伐隊第一次踏上了遠征。

「喂,我們現在是要去戰場對吧?」

「嗯。應該是……吧。」

面對哈林斯的問題,我如此回答。

希望他能原諒回答得這麼不明不白的我。

因為我自己也對現在的情況感到疑惑。

這是討伐隊的首次遠征。

由于這是討伐隊的首次實戰,還不確定大家能否好好合作,于是便決定前往附近損失較少,人口買賣組織規模也較小的地方。

可是,就算是這樣,這種情況還是教人難以接受。

「這簡直就像是大人物的觀光旅行嘛。」

聽到哈林斯毫無顧忌的感想,我只能在心中表示贊同。

明明接下來是要去討伐人口買賣組織,我們卻坐在豪華馬車上搖來晃去。

周圍還圍繞著一群騎士,就像是在保護這輛馬車。

不,不是「像是」。

他們「就是」在保護這輛馬車。

如果只看這輛馬車的話,誰也不會認為這支討伐隊的總指揮官就坐在上面吧。

應該只會覺得是某國的貴族或王族出來游行才對。

處在殺氣騰騰的討伐隊隊伍之中,讓這輛馬車與周圍格格不入。

「你這家伙又亂講話了!」

哈林斯的說詞讓坐在我旁邊的亞娜叫了出來。

「這輛馬車可是討伐隊的隊長們特地為勇者大人准備的!對此說三道四,就等于是在踐踏他們的好意!」

亞娜說得很對。

雖然她說得很對,可是……

「就算你這麼說,我也無法接受。不然我反過來問你,你覺得這種好意真的對尤利烏斯有幫助嗎?」

哈林斯尖銳的提問讓亞娜「唔」了一聲,再也說不出話。

在亞娜的內心,似乎也不喜歡現在這種狀況。

這讓我稍微松了口氣。

因為很多庶民女孩都對這種華美的馬車懷有憧憬。

我跟哈林斯好歹是王族與高位貴族。

我們早就習慣搭這種馬車了,但聖女亞娜可不是這樣。

據說聖女在還是聖女候選人的時代,都要經曆嚴苛的修行,過著與世俗隔絕的生活。

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她很可能會比庶民還要憧憬這種華美的事物。

雖然我們相處的時間不長,但我先入為主地認為個性單純的亞娜更會憧憬這種東西。

我還以為她是因為責任感很強,才沒有明顯表現出內心的興奮。

可是,實際上,她似乎跟我們一樣,都對現在這種狀況感到不自在。

有些事情是相處時間不夠長就無法明白的。

所以才要像這樣跟別人多交流,徹底看清對方的為人,然後不斷增加能夠信任的同伴嗎?

「這個嘛……說不定他們是打算故意弄得招搖一點,藉此讓民眾放心呀。」

聽完亞娜好不容易才想到的答案,哈林斯不屑地笑了出來。

「人民也不是笨蛋。如果要讓人民放心,還不如展示武力要來得更快。大家一眼就能看出這支討伐隊人數眾多,也能看出其訓練程度,我感覺不到只讓身為總指揮官尤利烏斯坐這種豪華馬車的必要性。」

也許亞娜自己也明白這個借口太過牽強,所以完全無法反駁哈林斯的這些話。

「反倒是准備這種不合時宜的馬車才可能會讓人民感到不安。人民會懷疑『 那些家伙到底是去干嘛的?難不成是去玩的嗎?』」

哈林斯露出自嘲的笑容。

事實上,當我們從城鎮出發時,就有感受到這樣的視線。

人口買賣組織在這一帶的活動並不多。

因此,城里氣氛也沒什麼危機感,目送這支討伐隊離去的人民,也都帶著像是在觀看祭典般的悠閑表情。

可是,他們並非完全沒有受害。

在幾乎都是用好奇的眼神目送討伐隊出發的人群之中,也確實有少數人是懷著一絲希望注視著我們。

而越是眼中充滿期望的人,看到這輛馬車時的反應也越是激烈。

而那全是負面的反應。

不安、厭惡、絕望……


看到這輛馬車的人臉上都浮現出這些感情。

看到他們的表情後,我才徹底明白自己搭乘的這輛馬車有多麼不合時宜。

只是……

「就算讓他們看到我們的樣子,結果八成還是一樣吧。」

我不是在袒護亞娜,但我沒有肯定哈林斯的話。

我們還是孩子。

雖說是勇者與聖女,但也依然是孩子。

不管是看到這輛馬車,還是看到我們這些孩子,那些因為人口買賣組織而感到不安的人民,應該都不會覺得好受吧。

因為他們無論如何都不會覺得我們靠得住。

「說得也是,畢竟我們還是孩子。不過,就算是這樣,我覺得還是有更好的做法才對。」

說完,哈林斯整個人深深地坐進座椅里。

「才沒有那種事呢!雖然勇者大人是個孩子,但看起來很威風啊!看到勇者大人的英姿,才不可能讓人感到不安!」

亞娜揮舞拳頭否定我們的話。

「如果有人看到充滿高貴氣質的勇者大人還那麼想,就是他們沒眼光!因為勇者大人明明就那麼帥氣!」

亞娜順勢說出這樣的話。

就算我不小心傻住了,我覺得這也怪不得我。

就連哈林斯都忘記要捉弄她,愣愣地眨了眨眼睛。

看到我們的反應,亞娜似乎總算理解自己說了什麼,臉變得越來越紅。

「剛……剛才的話當我沒說!」

她用雙手捂住紅到不行的臉,整個人縮成一團。

「喔~」

也許是從打擊中振作起來了,哈林斯露出不懷好意的奸笑。

換作是平常的話,亞娜斗嘴贏不過哈林斯,一旦形勢不利,她就會馬上逃跑,但可惜這里是在馬車里面,她無處可逃。

「嗚嗚……!」

即使如此,她還是拚命想要逃離哈林斯的魔掌,躲在座椅的角落縮起身體。

看到她那副模樣,哈林斯拚命忍住笑意,讓我無言以對。

「哇~!討厭!」

「……啊!」

就在這時,馬車晃了一下。

坐姿古怪的亞娜失去平衡,眼看就要從座椅上摔下來。

我趕緊接住她的身體。

「你沒事吧?」

「我……我沒事。」

亞娜在我的臂膀中羞紅了臉。

剛才的語言攻勢加上這個小插



曲,讓她的臉紅到了極點。

然後,馬車的門很不巧地在這時候打開了。

「……我們到了。」

打開馬車門的士兵露出了難以言喻的表情。

那眼神透露出了他的想法,那就是「這些家伙是來玩的嗎?」。

……我們或許沒資格對馬車的外觀說三道四也說不定。

就結果來說,討伐行動順利到令人訝異的地步。

相較于討伐隊,這個地方的人口買賣組織的人員素質與數量,原本就都居于下風。

據說當討伐隊沖進透過事先調查找到的敵人基地時,對方幾乎沒有機會反抗,整場討伐行動就結束了。

我們並沒有實際見到那一幕。

因為在護衛們的包圍下,我們一直都在離現場有段距離的地方待命。

回程的馬車抵達城鎮了。

我聽見迎接討伐隊的歡呼聲。

然而,即使聽到那些歡呼聲,我的心情也還是一樣低落。

雖然我在一定程度上早就預料到了,卻沒想到會這麼明顯地被當成花瓶,心中對自己感到萬分羞愧。

我知道還是個孩子的自己,在指揮能力上比不過那些身經百戰的隊長。

就算論戰斗能力,或許也有人比身為勇者的我更強。

即使如此,應該還是有我能做的事情才對。

可是,我實際做了的事情,就只有坐著馬車出發,然後坐著馬車回來而已。

這樣就沒有我在場的意義了。

這種事,我有辦法一直做下去嗎?

難不成在累積起實績以前,我都要像這樣白白浪費時間?

「嗯?怎麼了?」

正當我忙著思考時,哈林斯發現異狀,看向馬車前方。

我也跟著看了過去,發現討伐隊似乎停止前進了。

因為這個緣故,馬車也逐漸放慢速度,最後停了下來。

「發生什麼事了?」

「好像是部分的居民擋住了去路。」

哈林斯問過車夫後,得到了這樣的回答。

「是糾紛嗎?拜托饒了我吧。」

哈林斯不耐煩地小聲抱怨。

似乎就連哈林斯都因為這場首次遠征而備感壓力。

可是,比起朋友的精神狀態,我更在意前方發生的紛爭。

「我過去看看。」

「咦?啊、喂!」

我打開車門跳了出去,走向發生爭執的地方。

由于距離並不是很遠,我馬上就聽到爭吵的內容。

「我家女兒呢!」

「我家兒子沒事吧!」

「那些被抓走的孩子人在哪里!」

居民們擋在士兵面前不斷逼問。

他們在問那些被抓走的孩子是否安全。

可是,面對這些問題,士兵們卻面面相覷,一直不願回答。

「喂!到底怎麼樣了!」

「我家孩子呢?他沒事對吧!」

然後,也許是士兵們的這種態度讓人往不好的方向聯想,居民們的聲音也變得越來越大。

人口買賣組織的討伐行動順利結束了。

行動的確順利結束了。

可是,當討伐隊闖進人口買賣組織的基地時,那些被綁架的人都已經不見了。

我們甚至連那些人被帶去了哪里都不知道。

雖然我們從基地里回收了一些資料,但也不曉得能不能從中得到線索。

雖然看到凱旋歸來的討伐隊,就能看見人口買賣組織的幸存成員正被押送,但也一眼就能發現那些被抓走的人並不在其中。

所以,對我們討伐隊懷有一絲希望的被害者家屬,才會忍不住像這樣跑來追問吧。

「詳細報告之後會公布,你們先回去。」


其中一位隊長想要趕走那些民眾。

「請等一下。」

而我阻止了他。

「勇者大人?」

看到我的隊長露出狐疑的表情。

他的臉上明顯地寫著「麻煩死了」四個大字。

對這位隊長來說,我還只是個孩子,我看得出他不希望我在這個情況下做多余的事情。

不過,我不能唯唯諾諾地照著他的意思去做。

「盤踞在這一帶的罪犯都已經掃蕩完畢了。」

我走到民眾面前,同時開始說話。

聽到我說組織已經被消滅,民眾的表情變得稍微柔和了一些。

可是……

「可是,那些被抓走的人已經不在他們的基地里面了。」

我無法不據實以告。

因為就算瞞得了一時,也還是會馬上被他們知道。

「……怎麼會這樣?」

「這表示……你們沒有趕上嗎?」

現場一陣寂靜,然後……

「開什麼玩笑!」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喂!說話啊!」

民眾發出怒吼。

士兵拚命拉住隨時都會揮拳揍向我的居民。

「勇者大人,你怎麼擅自說出來了!」

隊長露出嫌我多事的表情,抓住我的肩膀。

我揮開他的手。

在此同時,一名壯年女子擺脫士兵的阻擋,向我沖了過來。

雖然隊長第一時間想要挺身保護我,但我伸手制止了他。

那名女性眼角含淚,向我揮出巴掌。

可是,我伸手擋下了這一巴掌。

「我們來不及救出那些孩子。」

我不能讓她打。

過去在前沙利艾拉國的蓋倫家領地,我被那里的居民暴力相向。

我沒有抵抗,任憑他們毆打。

可是,迪巴先生當時告訴過我。

揍我只能讓對方一時氣消。

揍了我的拳頭會痛,動手打人也會讓他們心痛。

不管是打人的一方還是被打的一方,都只會得到痛楚。

所以,遇到這種情況時,不能任人毆打。

(插圖006)

「我們今後也將繼續追查那個組織。我無法保證一定能找到那些被抓走的孩子,可是,我可以保證我們絕對不會放棄。」

我不能隨便做出保證。

因為說不定一切都已經太遲了。

但在還沒確定答案以前,我們都必須全力以赴。

這是我唯一能做出的保證。

我放開自己抓著的手,而女性哭得崩潰。

什麼日積月累,什麼對自己的無能為力感到不滿,我一直在意著這些無關緊要的小事。

我是什麼人?

我不是勇者嗎?

勇者的使命不就是幫助那些受苦受難的人嗎!

我居然忘了這件最重要的事。

我不曉得他們是否接受了我的說詞。

可是,居民們全都收起怒火,慢慢讓出道路。

就連那名蹲著哭泣的女性也起身離開。

在離開的瞬間,她還小聲地向我道歉。

看來就跟迪巴先生說的一樣,別讓人毆打才是對的。

「勇者大人,你擅自這麼做,我們會很困擾的。」

場面冷靜下來後,隊長向我提出忠告。

「你沒有必要面對這些。」

「你錯了。」

我立刻否定隊長的話。

「我是這支討伐隊的總指揮官,有義務聆聽他們的話。就算只是個空有其名的總指揮官,我也必須負責。」

聽到我這麼說,隊長倒抽了一口氣。

「我們沒有趕上。在討伐行動成功後,就不會再出現新的被害者了。可是,我們沒能挽回已經發生的悲劇,這是事實。」

「可是,那不是我們該負的責任吧?」

「的確,那不是我們的責任。可是,我們還是沒能趕上。」

就算那不是我們的錯,也不能忘記我們沒能趕上的事實。

或許我們能救回那些孩子也說不定。

我們沒能救回那些或許有機會救回的孩子。

我們絕對不能忘記這個事實。

「我什麼都沒做,也什麼都做不到,就只出一張嘴。即使如此,要是我無法在這時向人民做出保證,就沒資格當勇者了。」

丟下這些話後,我轉身背對隊長,走回馬車。

哈林斯露出「真拿你沒辦法」的表情,在馬車前面迎接我回來。

在這種時候,有個不必多說就能理解我的朋友實在是太好了。



雖然旁邊還有個不知為何在忸忸怩怩的亞娜就是了。

「哈林斯,我決定要做。」

「哦~我會跟隨你的。」

哈林斯沒問我要做什麼。

言下之意就是,不管我要做什麼,他都願意跟隨我。

我還有時間。

跟討伐隊之間的距離,只要隨著時間慢慢拉近就行了。

可是,那樣是不行的。

就算我有時間,無法拯救的犧牲者此時此刻也正在增加。

他們沒有時間。

勇者到底是為何而戰?

答案是為了人們。

我想起自己的初衷了。

為此,我不能浪費時間。

我重新下定決心,放眼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