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卷 間章 鬼的前行之路



『去贖罪』

只要一閉上眼,這句話就會像在腦袋里直接響起一般浮現出來。

即使睜開眼,這句話也不會消失。

睡著也好,醒來也好,都一直纏著不放。

『去贖罪』

禁忌LV10的效果。

是給予觸犯禁忌並將技能等級提升至上限之人知識,以及相應的代價。

禁忌滿級之人,將不得不終身伴隨這句話。

『去贖罪』

這是對生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所有人類所說的話。

禁忌,是為了讓人們認識到自己,將這個世界逼至瀕臨毀滅的罪行。

然而,這樣的話,原來生活在與之完全無關的世界的我們轉生者,到底要去贖什麼罪呢?

其答案是……

沒想到戰後處理會這麼辛苦。

從頭到尾的工作都完成後,就筋疲力竭了。

或許是多虧了狀態數值和技能,身體上並不是那麼疲勞。

不過,精神上的疲勞就很嚴重了。

這是因為我所做的工作,是確認戰死者的名單,以及為其家屬准備撫恤金等等。

我所率領的第八軍,犧牲者相當多。

其中一半以上都是因為我強迫其向敵軍,發動近乎自殺式的攻擊而死的。

每當我看到名單時,都仿佛能聽見他們向我發出的嗟怨聲。

還有,緊緊抱住回收回來的遺體的家屬身姿。

我不得不對他們說些言不由衷的吊唁之辭。

言辭懇切是不可以的。

我沒有那樣做的資格。

因為我必須作為殘酷的上司,強迫他們前往死地。

原本的話,像這樣沉浸在感傷中也是不行的。

我什麼都不想,只是一味地繼續著戰後處理。

位于我戰斗地點的堡壘,已經由我親手破壞了,因此也沒有了占領的戰略價值。

一座普通的瓦礫堆占領了也沒用。

但是,還必須得回收遺留在戰場上的兩軍死者的尸體,以及堡壘里的物資。

放著不管的話,就會被戰場竊賊*洗劫一空。

【*譯注:戰場竊賊,日語作“戦場泥棒”,日本古代指從戰死的武士身上掠走刀或鎧甲等武器裝備,將其販賣並以此為生之人,多為戰場附近的百姓。】

堡壘里的物資在我摧毀堡壘時,基本上都變得沒法用了,不過,那些幸運地沒有卷入崩塌、保存完好的東西,還是能夠回收的。

而比這更辛苦的是尸體回收。

負責回收的當然是第八軍的幸存人員及新聘人員。

其中大多數都是與死者相識之人。

發現熟人的尸體,哭號著停下了工作,這樣的事情也出現了好幾次。

這就是我制造出來的景象。

險些變得不知所措了。

但我不能沉默以對。

「別哭了,快繼續」像這樣對著嚎啕大哭的工作人員們,說著尖刻的話。

如果有人用怨恨的眼神看過來,就用比其更強烈的目光瞪回去。

面對這帶有威壓的瞪視,他們不得不低頭屈服。

第八軍明面上原本就是和我毫無關系的拼湊起來的集團。

從一開始就沒有對于我的忠誠。

在此之上,被強迫前往死地,大量戰友喪命,就變成了敵視和畏懼。

是對于沒道理的死亡的憎恨。

然而,無法違抗。

那種抑郁的感覺強烈地傳了過來。

完全是用恐懼束縛部下的反派將軍。

正義什麼的無處可尋。

但這是我所選擇的道路。

事到如今也沒法回頭了。

長歎了一口氣,我從辦公室的椅子上站起了身。

今天在這之後,所有軍團長還要集中開會。

走出房間,前往會議室。

半路上,偶然碰見了梅拉佐菲先生。

「你好」

「你好」

彼此也沒多說什麼,只是互相打了個招呼。

梅拉佐菲先生是蘇菲亞小姐的隨從。

也正因如此,自從我當上軍團長之後,他就作為軍團長的前輩照顧了我很多。

平常就是個穩重、要言不煩之人,但今天散發出的氣氛尤其沉重。

一定也是因為和我相似的理由而心情低落了吧。

平日里就發青的臉色,今天看起來格外蒼白。

就這樣互相保持著緘默前往會議室。

打開門進入會議室,就看見氣氛同樣沉重的達拉德軍團長已經入座了。

只不過,比起精神上的,達拉德軍團長身體上的疲勞看起來更加嚴重。

與我或梅拉佐菲先生不同,達拉德軍團長是普通的魔族。

狀態數值也相應的比較低。

一定是因為戰爭時的疲勞,在戰後處理中又進一步積累起來了吧。

「呣。是梅拉佐菲閣下和拉斯閣下啊」

聲音也沒了平時的銳氣。

好像相當疲倦。

「辛苦了啊」

情不自禁地這樣說了。

「呣嗯。果然能看出來很疲倦嗎?」

「是啊,相當明顯」

想糊弄也沒用,因此就如實地說出了感想。

「真是沒出息也要有個限度。在難得一遇的大舞台上敗北,接著在其後的處理中還露出了這般丑態。這次全是讓人喪失自信的事情啊」

達拉德軍團長無力地笑了。

正在這時,古豪軍團長進入了房間。

大漢軍團長或許是感受到了室內的氣氛,手足無措地入座了。

古豪軍團長的臉色也不好。

各軍團長或多或少都忙于繁重的工作吧。

我也坐入了自己的席位,等待會議開始。

等了一會兒,白也進入了會議室。

進入房間時,或許是錯覺,她好像看了古豪軍團長一眼。

因為白閉著眼,所以沒法清楚地知道她在看哪。

「哎呀。都到齊了呢」

在被白奪走目光的期間,不知何時愛麗兒也進入了會議室。

不過軍團長並沒有全員到齊,剩下的應該就是缺席了吧。

這先不提,站在愛麗兒一旁的巴魯多先生臉色很糟糕。


面如土色仿佛快死了一般,沒問題吧?

「第二軍團長還沒回來,因此說會缺席」

愛麗兒告知了第二軍團長莎娜多莉女士缺席的理由。

莎娜多莉女士曾獨自回來向軍團長會議報告過一次現狀,但之後又立刻為了監視被猿類魔物占領的堡壘而回去了。

現在正在率領第二軍從那個堡壘返回。

上次會議時,愛麗兒親口告知了下次的遠征目標是妖精之里。

從原第七軍團長瓦基斯與妖精勾結一事可見,軍團長中還有人與妖精串通。

雖然我沒有從愛麗兒或白那聽說過是誰通敵,但從舉動上看估計就是莎娜多莉女士了吧。

雖說只不過是個預想,但十有八九不會錯。

因為是連我都能看出來的事情,所以愛麗兒或白肯定也察覺到了。

也就是說莎娜多莉女士表面上是被放任著,但實際上背地里卻受著監視。

然而不清楚的是,到了目前即將實行進軍妖精之里、滅絕妖精這一種族的階段,她們依然放任莎娜多莉女士的理由。

不過,因為是愛麗兒和白,所以恐怕有著什麼深刻的理由吧。

「好了。這次匆忙召集你們的原因不為其他,正是為了進軍妖精之里的計劃」

哦?不禁在心中歪頭。

軍團長會議愛麗兒向來都是交給巴魯多先生來主持推進的。

可唯獨今天卻由愛麗兒親自主持。

和平常不一樣。

這不由讓我有種不好的預感。

「實際上預定稍微有點變動呢。必須得把日程提前了」

然後不好的預感往往都會應驗。

出席的軍團長們都仿佛忘記了呼吸般沉默著。

戰後處理好不容易才剛剛告一段落,又必須立馬進軍,因此這樣的反應也可以理解。

原本的進軍計劃時間就很緊、非常匆忙了,如果再進一步提前的話,可以預見將會是死亡行軍,讓人從現在開始就想抱頭了。

「哎呀,不好意思呢!」

愛麗兒撓著頭,語氣輕巧地賠禮道。

雖然當不成



什麼安慰,但恐怕她心里真的很抱歉吧。

畢竟愛麗兒各方面人都很好。

然而,等待著我們的工作量卻並不會因為愛麗兒的道歉而減少。

腦中浮現出了黑心企業這個詞語。

人只要去做就能做到,我們總算是按照預定完成了軍隊的重新編制,做好了進軍的准備。

這也是各軍團長團結一致,專心為戰前准備而奔走的結果吧。

特別是巴魯多先生與達拉德軍團長極為配合,在這准備期間感覺基本已經變得很融洽了。

出乎意料的是,被我認為暗中串通妖精的莎娜多莉女士也作了相應的配合。

回到魔王城後,莎娜多莉女士與作為魔族領地留守組的巴魯多先生和達拉德軍團長相配合,積極參與治安維護,以及進軍妖精之里時的防衛體制重構等等。

盡管沒有像巴魯多先生或達拉德軍團長那樣,將戰力通融給遠征組。

但我們確實得到了很大的幫助。

看起來莎娜多莉女士好像是斷絕了和妖精的聯系,決定跟隨愛麗兒了。

雖然像蝙蝠一樣的非常討厭,但這不是我能插手的事情。

相反地,第三軍團長古豪則不怎麼積極。

古豪軍團長從前就是個反戰派,因此好像也很反對這次的遠征。

話雖如此,他也只是不積極配合,並不進行妨礙。

盡管消極,但如果是巴魯多先生等人發出指示的話,也會照之行動。

意志薄弱。優柔寡斷。

這就是我對古豪軍團長的印象。

會變成這樣有點帶刺的評價也是沒辦法的。

因為明明我們睡覺的時間都用來到處行動,而他卻是軍團長中唯一一個沒有積極協助的人。

要說沒來協助我們的話,第九軍團長黑也是一樣,但他在軍團長中立場特殊,因此也是沒辦法的。

另一個立場特殊的軍團長白的話,她那邊好像也相當忙碌地奔走著。

不過話是這麼講,我也沒親眼看見白忙碌的樣子。

白率領的第十軍,表面上是不知道進行著什麼工作的神秘軍團,但我知道白是在用轉移將部下送往各地,處理掉各種雜務。

在准備期間完全沒看到第十軍的身影,正是忙碌的證據。

再怎麼說即使是第十軍,在這出征的日子還是趕回來了。

……以蘇菲亞小姐為首,也有一部分沒回來的人。

他們恐怕是和帝國軍一塊同行了吧。

在我們之前,已經有夏目君——現在是叫由古吧——率領的帝國軍向著妖精之里開進了。

我們魔族軍將在其後不久,作為第二集團進軍。

大略環視了一下出征的魔族軍。

映入眼簾的是帝國的軍旗。

僅僅掃一眼,視野里也全是飄揚的帝國軍旗。

准備了這個的恐怕是白吧。

我們從現在起將裝作帝國軍開始進發。

魔族與人族外表上並無差異。

所以,只要像這樣用易懂的象征展現自己的所屬,並且還事先宣揚自己是帝國軍的話,就不用擔心暴露了。

例外的是像我這樣外表不一樣的人,但這也只要用全身鎧等等將身形遮住就沒問題了。

人族領地現在應該也已經做好讓帝國進軍的准備了吧。

在不知道帝國軍竟然其實是魔族軍的情況下。

如果是那位教皇的話,這種程度的事前准備還是做了的吧。

教皇給我的第一印象就只是個普通的老人。

完全感覺不到強者特有的氣息,只要把我的手環繞在其脖子上,稍微用點力就能輕易勒死。

我如此確信。

絕對不會錯。

教皇毫無疑問完全沒有戰斗能力,與之相應,他弱小到了我只要一擊就能輕易殺死。

然而,這說到底只是戰斗方面。

被愛麗兒稱作怪物的教皇。

我曾清楚地窺見了其一斑。

「正因如此,我要為了不讓堆積起來的尸山白費而行動」

教皇一定不知道這句話給我造成了多大的精神沖擊吧。

我遇到教皇是在白他們帶我去聖阿雷烏斯教國訪問的時候。

大戰發生之前,本來相互敵對的魔族領袖,以及可以說實質上的人族領袖神言教教皇。

在為了這兩人的談判而設置的會場里,我也被允許同席。

愛麗兒與教皇,就為戰後打倒妖精而建立共同戰線一事達成一致,似乎還交換了秘密條約。

隨之而來的配合問題,包括大戰之後以及打倒妖精之後的方針協商等等,此次會談的目的就是推心置腹地商量一下這些。

愛麗兒是從系統構築之前的時代一直活到現在的人,換句話說就是活生生的曆史見證人。

從愛麗兒那里聽說,與之相對,教皇好像也持有著能令其繼承記憶轉生的獨有技能。

雖然有一直活著和不斷轉生的區別,但可以說教皇也是和愛麗兒同樣的曆史見證人。

然後,如果正確地了解了曆史的話,也正意味著對這個世界的系統的了解。

從禁忌那得知的系統的真相。

其內容是,過去人們曾因自己愚昧的行為將這顆星球逼至瀕臨毀滅,但最終靠著一位女神成為祭品而阻止。

然而,這說到底也只是暫時停止了毀滅,現在這個世界依然面臨著毀滅的危機。

所謂的系統就是一個規模宏大的魔術,生物在其一生里累積的經驗值,還有狀態數值以及技能所反映出來的力量,在其死後將被系統回收,並用于瀕臨毀滅的世界的再生。

愛麗兒與教皇就知道這個系統的真相。

正因如此,愛麗兒會作為魔王讓魔族與人族相互斗爭,增加死者數量以讓系統能夠回收能量。


然後,神言教的教義「培養技能,更多地聽一聽神所說的話」,也就是讓人們在活著的期間多積累些能量。

這個世界的居民都是從小聽著系統通知長大的,當他們完成了技能或等級的提升時,就會被系統告知。

很少有人會因為將其作為神之聲來崇拜而感到不協調。

因為他們就是聽著這樣的說法長大的。

不過,如果其他轉生者們聽到了神言教的教義,或許會想異世界有著教義奇怪的宗教吧。

我如果在什麼都不知道的情況下了解到這個教義的話,也會懷有同樣的感想吧。

也許還會在轉生者之間成為笑料。

神言教的教義真搞笑啊,之類的。

但知道了真相的話,就笑不出來了。

神言教利用宗教這一形態,到處強迫人族。

讓他們成為世界的基石。

從小就授予、刻入教義,使其堅信自己是按照自身的想法遵從神言教的教義的。

非常有效率。

但總覺得令人討厭。

那一定是因為他們把生命當作消耗品一樣看待了吧。

感覺就好像是牧場一般。

培育人族這種肉,然後推向市場。

而人族還沒意識到自己被飼養在這樣的牧場里……

造就了這一牧場的人,正是神言教教皇。

越是了解神言教,就越能明白教皇的恐怖之處。

神言教的恐怖之處就在于其組織力。

神言教幾乎在整個人族領地都有著影響力。

例外的是信仰女神教的沙利艾拉等國,但除此以外的國家都必然建有教會。

連小村莊里也有禮拜堂,神言教根深葉茂。

小孩子們接受神言教的祝福,聽著其教導長大。

長大成人時,一個出色的神言教教徒就塑造完成了。

就這樣抓住人心,慢慢控制了整個人族。

不僅如此,散布各地的神言教教會還被作為情報的收集點或中繼點而使用。

神言教的相關人員好像大多都學會了念話的上級技能遠話。

遠話是讓人能夠與遠處同樣持有遠話之人進行對話的技能。

他們使用這個技能,以傳話游戲的要領將遠處的情報口耳相傳,傳達至神言教的大本營聖阿雷烏斯教國。

雖說達不到實時的地步,但已經能迅速獲得遠處的情報了。

教皇很清楚新鮮的情報有著多大的價值。

在沒有汽車或飛機的這個世界里,移動也很花時間。

除了傳送陣或遠話這樣的例外,傳遞情報最快的就是使用快馬了,但即便這樣也有很多時候趕不上。



教皇通過在各地配置遠話的使用者,將情報傳遞的延遲控制在了最低程度。

然後基于獲得的情報判斷形勢,按照自己的想法進行操作。

除此之外,還建立了各種各樣的架構,使神言教這一組織穩如磐石。

特別值得一提的是,這些架構中人手雖然很多,但都不需要突出的才能。

遠話雖然是念話的上級技能,但只要學會了念話,掌握遠話也並不難。

與此類似,環顧神言教這個組織,被需求的技能都是些普通的東西。

無論是誰,只要有那個心思就能學會。

反過來說就是,誰都能做到。

這個誰都能做到就很重要。

也就是說,替補者無論需要多少都能培養出來。

不是僅靠一個傑出人才經營組織,而是由眾多普通人來維持。

正因為誰都能做到,所以即使出現空缺,也很容易補上,因此無隙可乘。

即使少了誰,也有其他人能擔當替角。

即使是教皇也不例外,繼承達斯汀之名的教皇不在的期間,也有其他教皇擔任這一角色。

並且,即使是達斯汀不在的期間神言教也不會騷動。

這只是因為神言教這一組織的基礎堅固到了可怕的程度。

雖然有國家百年大計的說法,但神言教預見了比這更長的時間,建立了絕對的組織。

教皇毫無疑問是非常傑出的人物。

但卻不恃才矜己,而是操縱人來統治人。

正可謂人之王。

在我所見過的傑出人物中也是尤為不同的存在。

愛麗兒、白、蘇菲亞小姐還有梅拉佐菲先生等人,我所見過的強者都是因為自身強大,所以不會依賴部下。

因為作為個體已經很完美了,所以作為絕對強者而率領部下的王是不可能的。

我所見過的人中最適合作為王的,應該就是如今已故的第一軍團長亞格納先生了吧。

亞格納先生不僅率領著第一軍,也有好好地領導著整個魔族。

然而,即便是那位亞格納先生,也必須得承認,他是完全不借他人之力,獨自經營組織的。

如果沒了亞格納先生便無法維持下去了。

而教皇的統治就不是這種少了一人便無法維持的脆弱之物。

教皇看清了自身的力量及其局限,從很早的階段開始就將焦點集中在組織建設上而行動了吧。

真是預見未來的驚人慧眼。

而且教皇還真的把神言教打造成了如此之大的組織,其精明能干是確確實實的。

我從愛麗兒那得知了諸如此類的事情。

從愛麗兒那了解到神言教的種種之後,我以為自己已經明白教皇這個人的厲害之處了。

……但看到本人後,我才知道我只是自以為明白了而已。

「勇者得殺掉。這是既定事項」

「但是這樣的話,人族就無法阻止身為魔王的你了。不會有點單方面占優嗎?」

「你以為勇者為了與我抗衡浪費了多少能量啊?沒了這種東西的話對雙方都有好處吧?」

「……原來如此。並非僅僅殺掉勇者,而是要消除掉勇者這一系統架構本身嗎?」

「正是如此」

「其優缺點分別是什麼呢?」

與愛麗兒討論著勇者待遇的教皇。

聽傳聞說,那個勇者就是我前世的好朋友俊這一世的兄長。

然後教皇曾讓這個勇者,去揭發妖精在背後操縱著的人口販賣組織,使其積累實戰經驗的同時也能聚積民眾間的聲望。

由于當時與魔族間的戰爭處于冷戰狀態,因此沒有能讓勇者顯眼地活躍一番的場合。

作為其彌補來積累實戰經驗,並作為顯眼的功績易于盡人皆知,還粉碎了妖精的陰謀,可謂達成了一石三鳥。

多虧通過以人口販賣組織為對手積累了實戰經驗,勇者尤里烏斯的聲望高到了不輸曆任勇者的水平。

對于像這樣一手培養起來的勇者,教皇僅僅因為對方提出了好處,就輕易地斷然舍棄了。

「要我將由古?邦恩?連克山杜作為勇者公布?」

「沒錯。雖說真貨是修雷因?薩剛?亞納雷德呢」

「藏起正牌的理由是?」

「由古是我們家白醬的棋子哦。雖說他本人應該沒有認識到這一點呢。對于我們來說把為所欲為之人作為勇者捧上台的話,行動起來也更容易」

「原來如此。波狄瑪斯在亞納雷德王國看起來有些不穩定的動向,跟這也有些關系嗎?」

「關系很大哦。就算是為了把波狄瑪斯趕出亞納雷德王國,也必須得在亞納雷德王國掀起一場紛爭。到時候就必須得向國際社會呼籲由古這一方才是正義的」

「因此最直截了當並且靠得住的,就是將由古王子作為勇者公布了吧」

「能理解得這麼快真是太好了呀」

「但是,謊言暴露的時候神言教的信譽損失將會很大。你打算如何彌補這一損失呢?」

「這一點恰恰只要滅絕了妖精就有回報了吧?消滅妖精時預定也要使喚由古,其功勞只要由進行了協助的神言教占一半就行了吧。如果發生了什麼不合道義的事情,那就說這正是被由古的力量洗腦了,像這樣逃避責任就行了吧」

只要有利益的話,找人冒充正牌勇者也在所不惜。


為了打倒波狄瑪斯的話,也可以使一國陷入混亂的漩渦。

說得好聽點是通觀全局。

說得難聽點,就是冷酷無情,機械地只用數字看待人命。

如果舍棄一人能拯救兩人以上,那麼即使那個人是勇者也會毫不猶豫地舍棄。

當然,如果勇者的利用價值比應該拯救的人們更高的話,就不會去舍棄勇者了吧。

但是,這也不是看到了勇者這一個人,而只不過是看見了勇者這顆棋子的能力罷了。

教皇是排除了私情,排除了人情味的,政治上的怪物。

作為人族之王,人族的絕對守護者,人族的己方同伴。

但是,其本人在行動准則上卻排除了人情味。

人族的頂點沒有人情味,這是開什麼玩笑啊。

不過大概就是因為這樣吧。

我不禁問了出來。

「您一邊說要守護人族,另一邊卻又輕易地將其犧牲了呢」

這樣問道。

教皇對此的回答是:

「如果為了讓多數人活下來而不得不殺掉少數人的話,我會毫不猶豫地殺死那些少數人」

蘇菲亞小姐對其說辭感到失望:

「屠殺應該守護的人們什麼的,真是笑死人了呢」

而如此吐泄道。

似乎蘇菲亞小姐的故鄉就是被神言教的一派所毀滅,其父母也被波狄瑪斯趁亂殺害了。

因此對神言教的態度偏激也是可以理解的。

而對于蘇菲亞小姐譏罵的回答則是:

「正因如此,我要為了不讓堆積起來的尸山白費而行動」

這般說道。

我因其存在方式而受到了沖擊。

並非誇耀自己的所作所為,而更像在跟堆起的尸山謝罪。

即便如此也不能停下腳步。

因為止步的話,堆起的尸山、他們的死,就會白白浪費。

說不定,教皇正在進行著贖罪。

進行贖罪,又因此積累了新的罪行,然後沒完沒了地贖罪。

明知不會有終結、不會被寬恕,卻還是繼續著贖罪。

這是何等殘酷的事情啊?

不禁毛骨悚然。

也許這才是我第一次切實感受到教皇這個人的深不可測。

我未曾決定過自己的生活方式。

我作為哥布林出生,在生養我的哥布林村子毀滅後,被仇人布利姆斯所使役。

之後得到了憤怒技能,從布利姆斯的使役中擺脫,給村子報了仇。

然而,此後由于憤怒幾乎失去了理性,重複著看到什麼便殺掉什麼的事情。

與白等人相遇,被封印掉憤怒恢複理性,可以說是個奇跡。

如果就那樣一直沒有恢複理性的話,在不久的將來就會筋疲力竭,曝尸荒野吧。

但我幸運地活了下來。

與被我殺死的人們不同。

幸運地撿回條命,因此我認為繼續活下去是我的義務。

然後,既然活下去了就得做點什麼。

但是,該做什麼才好,仍然沒有決定。

只是追



隨著愛麗兒以及白她們而已。

只不過是從做著拯救世界這一宏偉事業的她們那里,分得一點殘羹冷炙罷了。

不去面對自己犯下的罪行。

只是覺得,那些能毫不猶豫地決定自己要做的事情的人們,非常耀眼。

總感覺心中有愧。

這般隨波逐流的我,有資格加入她們的戰斗行列嗎?

像這樣一直苦惱著。

為了大義而奪人性命,真的能稱之為正義嗎?

愛麗兒和白大概已經有明確的結論了吧。

但我並非能夠這樣輕易地得出結論的人。

從前世起我就討厭不端之事。

以至于到了潔癖的程度,時刻要求自己的行為要正當。

然而,被憤怒控制,屠殺了眾多無辜者,絕不能說是正確的。

自此,我已經迷失了自己的生活方式。

我已然偏離了正道。

找不到應當前行的道路,只是不由地追逐著愛麗兒和白的背影。

然後在此處,教皇的話成為了我的希望。

明知其不正確,明知這是罪行,卻奮勇前行,成就大義。

看到教皇之後才知曉,還有這種生活方式。

這應該是種險惡、艱苦的生活方式吧。

但是我覺得,這才是我該選擇的生活方式。

『去贖罪』

是禁忌發出的話語。

啊啊,我知道。

讓我來贖罪吧。

為了贖罪而重複罪行,然後進一步繼續贖罪吧。

為了償還我所殺的眾多無辜者的死。

為了不讓這些死亡白白浪費。

不,這也太自我中心了。

贖罪什麼的,說得倒好聽。

我因為我的自我放縱而殺死了眾多人。

不會去謝罪。

也不會回頭了。

堆積起來吧。

將尸山。

然後去成就吧。

將大義。

這就是我,唯一的償還方法。

然後在大戰中,我率領著第八軍,給兩軍造成了極大的犧牲。

然後這次,將開始向妖精之里進軍。

目的是滅絕妖精。

將整個種族滅絕。

會有很多生命逝去吧。

「出征!」

回應愛麗兒的聲音,向前行進。

向前,向前。

我已經,不會止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