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部 士兵的女兒II 梅茵病倒了



咚咚!

「卡蘿拉伯母,早安。路茲在嗎?」

知道路茲的家人依然不願意幫忙,我前來拜訪路茲家,打算稍微助他一臂之力。

「哎呀,是梅茵啊……路茲,梅茵來了喔!」

卡蘿拉大喊後,沖得比路茲還快的是雙眼都閃耀著期待光芒的哥哥們。

「今天怎麼來了?你想到新的食譜了嗎?」

「我們會幫忙!要先開始做什麼?」

看到他們這麼期待新食譜,心里雖然過意不去,但我今天過來的主要目的,是要讓哥哥他們願意主動接下路茲冬天的手工活。

「我今天來不是要煮東西,只是要拿報酬給路茲。」

「報酬?」

「對啊。因為我請路茲幫忙做手工活,所以要給他報酬。」

我「唔呵呵」地笑著,從哥哥們之間穿過去,站到路茲面前。然後,為了讓哥哥他們能夠看見,一枚枚地把中銅幣放在路茲的手心上。

「因為做了五個木簪,總共是五枚中銅幣。一、二、三、四、五,沒錯吧?」

只見哥哥們的目光都牢牢地盯在了發出鏘啷聲響,逐一放進路茲掌心的中銅幣上。我還聽見某個人用カ吞了ロロ水。

「梅茵,你說路茲幫你做的手工活,該不會就是他之前在做的木棒吧?」

來了來了——我轉向拉爾法,露出和藹的笑容。

「是啊。因為我要做發飾,木簪的部分就拜托了路茲。一根木簪一枚中銅幣喔。」

「那樣子一枚中銅幣?!」

劄薩瞪圓了眼大叫,死盯著路茲的掌心。奇克輕甩了甩頭,然後直視著我問:

「……梅茵,你那份手工活非得路茲幫忙才行嗎?我可不可以也幫忙?」

奇克恐怕問出了在場哥哥們的心聲,所有人都朝我投來了帶有強烈渴望的眼神。我回望向他們,笑著點頭。

「當然找路茲以外的人幫忙也可以啊。不過,木簪的大小有規定,還要磨得非常平滑,不能勾住頭發,所以不可以隨便交差喔。J 聞言,哥哥們立刻爭先恐後地炫耀自己的本領。

「梅茵,這種木工加工的工作我比路茲更擅長!那是我每天的工作!」

「我做得也比路茲要更好!」

「論年紀的話是我最厲害吧!」

看到三個哥哥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變,得意地對自己的本事自賣自誇,路茲在旁邊目瞪ロ呆。

「等I下!你們之前不是還說不屑幫我做那麼無聊的木棒,要我自己I個人做嗎? 你們還說這蠢死了……唔唔唔!」

劄薩迅速伸手搗住路茲的嘴巴,不讓他創話,還狠狠瞪著路茲。

「路茲,你沒說過有報酬吧?」

「反正你一定是想自己獨占吧?」

我想路茲應該提起過報酬這件事,但看眼下的情況,哥哥們當時肯定沒有放在心上,或者以為他只是隨ロ說說。

我不禁同情起被團團包圍住的路茲,立刻伸出援手。

「那麼,接下來可以請哥哥們幫忙做嗎?每個人要各做五個。因為要是做太多,我這邊也趕不出來……那我三天後過來拿。但大家都還要工作,沒問題嗎?」

聽到我的提議,哥哥們都露出了燦爛的笑臉,隨手把路茲推開。然後笑容滿面地拍了拍胸脯,接下工作。

「沒問題,包在我們身上。連三天都不用。」

「馬上就能做好了!」

「比起速度,精致度更重要喔。要是做得不夠精致就不能用,就要請你們重做了。啊,那麼關于大小和要用哪種木頭,你們再問路茲吧。那我三天後過來拿。」

我說著「加油」向路茲微微握拳,為他加油打氣。一切都准備就緒。這下子哥哥們就會主動幫忙做手工活了。剩下的路茲必須自己努力。

……路茲,努力成為商人吧。

說好請路茲的哥哥們幫忙制作木簪以後,已經過了三天。這三天我大門不出ニ門不適,都在家里慢吞吞地編織小花。因為現在身蝕的攻撃變得很頻繁,常在體內到處竄動,感覺很不舒服,所以我不太想外出。有時候半夜還會突然被熱攻撃,早上醒來就累得癱軟無力,全身倦怠。說真的,我很擔心自己要是哪天在外面突然被身蝕攻撃,就這麼倒地不起那怎麼辦。

足不出戶的期間,我做好了兩個花飾。包括之前做的,總計二十個花飾中,只有三個是我做的,其他全是母親和多莉的戰果。速度如此相差懸殊,真教我灰心喪志。母親和多莉依然像在互爭高下,勤奮地編織小花。現在多莉的速度也變快了,所以這三天來兩人共做好了十二個花飾。此時兩人正分工合作,完成最後一個花飾。

「媽媽、多莉,我去ー下路茲家喔。要把木簪拿回來,付錢給他們。」

「路上小心。」

專心一意地織著小花的兩人頭也不抬,異ロ同聲對我說。

把十五枚中銅幣放進束ロ袋狀的錢包里,踏出家門。走下樓梯,來到平地,再穿過水井所在的廣場,爬上正前方建築物的樓梯。

路茲家在六樓,但租了可以兩代同住的空間,改建成遼闊的一戶。雖然因為樓梯很多,上下往返很辛苦,但屋子犬,家里有四個男孩子也不覺得擁擠。但是路茲說過,因為家人都是木匠,家里到處都堆滿了工作用具,當初又是為了設工作房才加大空間,所以實際上的生活范圍並沒有那麼寬敞。

咚咚!我敲了敲門報上名字後,大門就發出「嘰嘰」聲打開,卡蘿拉伯母探出頭來。

「卡蘿拉伯母,早安。我來收手工活了,哥哥他們在嗎?」


「在啊,一大早就坐不住地在等你了呢。」

笑著說完,卡蘿拉忽然稍微拉下臉,住左右張望後壓低聲音。

「……梅茵,我問你,路茲是真的想當商人嗎?怎麼勸也勸不聽,搞得家里的氣氛很糟糕呢。可是,那孩子卻一點也沒有要妥協的樣子。怎麼可以不惜和家人鬧翻也要當商人呢,你不覺得嗎?」

早就聽路茲說過,他和家里的人處得不太融洽,看來情況比我想像中的還要嚴重。雖然擔心路茲,但路茲不會主動妥協吧。因為他都已經下定決心就算要住進宿舎,也要成為商人了。

「卡蘿拉伯母,你問我我怎麼知道呢。決定自己將來想做什麼的人是路茲吧?」局外人的我要是對別人家的親子問題插嘴,只會造成麻煩,所以我避重就輕地側頭這麼回答。但看我沒有和她同一個鼻孔出氣,卡蘿拉不高興地癟著嘴。

「真受不了。女孩子都會乖乖聽父母的話,男孩子卻怎麼也說不聽,真頭痛。」

「因為家里有四個男孩子嘛。卡蘿拉伯母,你一定很辛苦吧?」

但我以後可不打算照著父母說的話活下去喔——這句真心話就放在心里面吧。再不讓卡蘿拉停止抱怨,平常早就切身體會過母親嘮叨起來有多麼麻煩的兒子們,肯定會不想被卷進來而不願意出來解圍,我也不能進去。最好的辦法就是適時表示同意,盡快帶過這個話題。和那些可以在積了雪的井邊長舌閑聊的媽媽們不同,我可沒有站在寒冷的玄關前與人聊天的興趣。

「但那群孩子根本不懂得我當媽的用心良苦,像前陣子也是……」

……啊,完了。感覺會講得又臭又長。

就在我心想可能等一下再來比較好的時候,屋內傳出了路茲的聲音。

「媽媽,梅茵是來收手工活的吧?因為要在下雪前交貨,時間很趕喔。而且梅茵很 容易生病,快點讓她進來啦。」

「哎唷,我都忘了。快點進來吧。」

「打擾了。」

我和路茲用眼神進行對話:「路茲,謝謝你,真是救了我一命。」「我媽一嘮叨起來就會講很久,對不起啊。」然後輕輕聳肩。突破了卡蘿拉這道關卡,總算進入路茲家了,果然屋內比屋外溫暖多了。

「路茲,哥哥們的工作都做完了嗎?你有好好練習計算嗎?」

「嗯。」

「……梅茵,難道你在教路茲計算嗎?」

大概是豎耳聽到了我們的對話,卡蘿拉從背後用有些尖銳的嗓音質問。言下之意明顯在說「你可別多管閑事喔」,但我徹底無視,笑咪咪地回道:

「嗯,因為我也會在大門幫忙計算。」

「啊,梅茵是在幫爸爸的忙吧?路茲你也該向梅茵看齊,去幫爸爸的忙啊。」

這里的女孩子通常都是幫忙父母的工作,然後和父母介紹的男孩子結婚,婚後再協助丈夫的工作。換在偏僻的農村,就是幫忙田里的工作,然後與農民結婚成為農民。

所以我身為士兵的女兒-周遭的人都會希望我隨便找份工作,然後盡到士兵之妻的本分扶持丈夫。因為士兵的工作時間非常不規律,要成為士兵的妻子很辛苦,所以如果 原本就有家人是士兵,也理解工作內容的話,適應速度會不同于完全不清楚的人。

聽在卡蘿拉耳里,大概以為是父親安排我在大門幫忙,正為了將來在做准備吧。但很遺憾,現在的我為了成為商人學徒,完全是不受控制的脫缰野馬,絲毫沒有成為士兵之妻的打算。



進到屋內,路茲的哥哥們手上都握著木簪在等我。我一走上前,三個人就不約而同地舉高木簪。

「梅茵,你看!」

「這點小事一下子就做好了!」

「我自認為做得很完美!」

「哇哇!你們按照年紀排好吧!」

木簪削尖的那ー邊都朝著我,未免太恐怖了。我慌忙伸手在眼前揮了揮,遠離木簪。三個人聽話地照著年紀迅速排好,快得都能聽見咻的聲音。我一 I檢查每個人做的木簪,然後支付報酬。沒有半個人偷エ減料,全都磨得非常光滑,品質絶佳。我情不自禁綻開笑容。

「大家好像都做得比路茲還好呢,不愧是工匠。我們家也是多莉和媽媽都做得比我還好。哥哥們,冬天的手工活也可以麻煩你們做一樣的東西嗎?不過,冬天的手工活得等到春天才能支付報酬,但價錢一樣。」

「嗯,沒問題!」

哥哥們笑著一口答應。這下子路茲就可以專心學習了。

「路茲,你算出來了嗎?總共是多少?」

「總共是六千里昂,六枚大銅幣……對嗎?」

這次請路茲的哥哥們做了十五個木簪。每一個有四枚中銅幣的傭金,所以是六枚大銅幣。光傭金就是筆大收入。

「嗯,答對了!那你繼續保持,也要練習計算喔。我把這些木簪帶回去,今天之內會做好,明天可以去趟店里嗎?」

「了解。」

我帶著木簪回家的時候,最後一個花飾已經做好了。然後和母親及多莉一起把花飾縫在木簪上,完成最後的步驟。

明天我會帶這些發簪去店里,領剩下的報酬回來。你們兩個人都太快了,之前拿到的報酬根本不夠付給你們嘛。」

當初班諾委托手工活的時候,我還心想能做好十個就不錯了,想不到竟然做好了二十個,真是太驚人了。親眼看到現金後拿出真本事的母親,以及習慣後就加快了速度的多莉,表現得完全超出我的預期。

「呵呵?我的速度也變快了吧?」

「多莉好厲害喔。冬天的手工活ー定也能做很多。」

「嗯,我要努力做很多很多!」

對于腳踏實地成為裁縫美人的多莉,我要脫帽致敬。對我來說實在是不可能的任務。

隔天,我和路茲一起帶著做好的發飾,前往班諾的商會。走在石板路上時,路茲拋來了問題:

「梅茵,還有沒有其他可以做來賣的東西?」


「路茲?」

「班諾老爺告訴我,要醫好身蝕就需要錢。雖然到了春天可以賣紙,就能賺到不少錢,但我在想要不要再做點其他的東西……只要你想得出來,我一定會幫你做。」

我知道路茲是真心擔心我,所以我也試著想了下有沒有什麼新產品,可以幫助自己的身蝕。

「嗯……看我們目前為止賣的東西,利潤高的商品都是賣給有錢人的呢。」

有錢買日常生活用品的客群是固定的。發飾也是只要買高級的線、設計再精巧一點,價格就有云泥之差,紙也一樣是稀有的陀龍布更昂貴。所以如果想賺很多錢,就必須思考有錢人們會想要哪些東西。

「不過,我實在不知道這里的有錢人會想要什麼東西呢。因為不管是絲發精、發飾還是紙,以前在我身邊都是隨處可見。」

「你以前的世界好厲害喔。」

路茲知道我擁有梅茵以外的另ー份記憶,但沒有因此覺得我毛骨悚然,反而興致勃勃,所以兩個人單獨聊天的時候,我也不會刻意隱瞞有關日本的回憶。到了現在甚至有懷念的成分在,每次都描述成了好像是個很美好的地方,在路茲心中也許成了夢想國度。

但單就四處可見書店和圖書館這點而言,對我來說也是夢想的國度。其實現在如果有辦法,我還是想回去。

「不如參考『百圓商店』的商品和『文創商品』,想想看可以改良什麼生活用品好了。像是改良肥皂,或是把蠟燭做得更高級?去年的香草蠟燭雖然結果都不太一樣,但感覺還不錯呢。」

「香草蠟燭?」

路茲皺眉歪頭。

「去年准備過冬的時候,因為躐燭太臭了,我就在蠟燭上面貼了香草想要消除臭味。結果有的香草味道還不錯,但也有的蠟燭在味道相加後變得非常可怕。所以今年媽媽就禁止我,要我別亂來。」

我躺在床上表示想做香草蠟燭後,就立刻遭到駁回,還厳格囑咐我「絕對不能下床」。比起我的身體狀況,媽媽絕對是更擔心我又做了怪蠟燭。

「你在我沒看著的時候,還是很亂來嘛。」

「唔……做實驗一定會有失敗嘛。其他像是籃子和蕾絲編織都很受歓迎,不知道『主婦エ藝』里頭還有沒有可以做的東西……嗯?想做『串珠飾品』但是沒有『串珠』,雖然用壓花做過圖畫,但這又不能拿來賣,『彩繪』也要有畫具才可以。怎麼辦呢……」

「我完全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所以,有什麼可以做的嗎?」

不論要做什麼都和做紙一樣,必須從制作工具這一步開始。一想到這里,瞬間我就干勁全消。如果不是我自己需要的生活用品,我就產生不了動力。

「路茲,我發現了一個很嚴重的問題。思考新產品的時候,我發現最主要的問題,好像是我對于對自己生活沒有必要的東西,完全產生不了從工具開始做起的熱情耶。」

「那就快點產生!你想死嗎?!這是為了你自己喔!」

路茲瞬間猙獰咆哮。

「不用擔心,只要是我需要的東西,就會產生熱情了。那接下來做書怎麼樣?」

「給我慢著!除了我以外沒有人會想要書,所以根本賣不出去一句話不是你說 的嗎!想點可以賣的東西啦!」

路茲激動過度,眼眶都泛淚了。我拍了拍路茲的肩膀。

「路茲,你太激動了。冷靜ー點嘛。」

「是你害我這麼激動的!」

「嗯,也是啦。抱歉、抱歉。」

安撫著路茲時,無預警地有人從後面抓住我的腦袋。

「呀啊?!」

「你們到底在大馬路上聊什麼啊?別人都在笑你們了,是故意在搞笑嗎?」

聽見班諾熟悉的嗓音,我才驚覺地環顧四周,確實聽見了低低的竊笑聲。我難為情得脹紅了臉,遷怒地瞪向班諾。

「班諾先生,你為什麼會在這里?」

「剛才去巡視エ坊,現在正要回去。你們呢?」

「發飾已經做好了,正要拿去給你。」

「是嗎?那就走吧。」

班諾輕輕松松地單手抱起我,性急地大步前進。隔著班諾的肩膀,可以看見路茲小跑步地跟在後頭。

進了店里,班諾也沒有把我放下來,直接帶進里頭的辦公室,再把我放在平常那張桌子旁邊。我「嘿咻」地爬上椅子坐好,從托特包里拿出發飾,一一擺在桌上。

「包括之前已經提交的,總共是二十個發飾。請你確認。」

「……好,這下子也可以販售發飾了。下個土之日就是洗禮儀式,得加緊腳歩。」

這次的洗禮儀式和我們家完全無關,所以我提不起什麼興趣,「哦……」地充耳不聞,但旋即注意到有沒聽過的單字。

「……路茲,土之日是什麼?我第一次聽創。」

「啊?!問我是什麼嗎……但土之日就是土之日啊,不是嗎?」

路茲大概也無法說明,把問題丟給班諾。班諾歎著氣說明了:

「水之日、芽之日、火之日、葉之日、風之日、實之日、土之日不是一直在反覆嗎?」

……嗅?是這樣子嗎?但就算問我,我也是頭一次聽說啊。想成是星期幾的名稱就好了嗎?

「春天是積雪融化成水的季節,草木長出嫩芽?,夏天是太陽距離最近的火熱季節,枝葉結實繁茂。,秋天是涼風吹起的季節,草木結出果實;冬天則是生命長眠的土之季節。所以土之曰都訂為安息日,店家也都休息。」

所以土之日就等于是星期天。目前為止,母親都會固定在某一天休息,所以我知道這里也有所謂一周的概念。但因為家里沒有月曆,父親的工作時間也不規律,又從沒有人說過今天是星期幾,所以才會不知道。

……原來一周的每一天也都有名字啊。疑惑終于解決了。

班諾又說了,洗禮儀式都是在每個季節的第一個「季節之日」舉行。如果是春天的 水之季節,就在水之日舉行,夏天的火之季節就在火之日,而芙麗妲即將參加的冬季洗 禮儀式,就是在下個土之日舉行。路茲也佩服地連連點頭。


「哦……原來有這些意思喔。我知道這些名字,但都不知道意思。」

這里沒有月曆也沒有倒垃圾的日子,日常生活中,有工作的人只要知道安息日就夠 了。因為平常不會特別聊到,就算不知道也可以過生活。和人相約的時候也只會說幾天 後見,彼此不容易產生誤會,所以日常生活中並不會提到今天星期幾。照班諾的說法, 這些稱呼似乎和宗教有關,洗禮儀式上你不想學也會教,那現在先別



管也沒關系吧。

「每一天叫什麼名字就先不管了。現在我們先結算吧。」

「也是,平常也不太會用到。」

請班諾結算發飾後,把還未付給多莉和母親的中銅幣放進錢包里,再收進托特包里 帶回家。剩下的報酬,則和班諾疊起彼此的公會證,存進公會里頭。

「今天也謝謝你的關照。」

事情辦完了,不想妨礙到班諾工作-正想馬上離開-班諾卻緊緊抓住我的手臂。

「你想到什麼新產品了嗎?剛才在路上就是在討論這件事吧?」

不知道班諾從哪個部分開始聽到我們的對話,但從他充滿期待的眼神和提問,可想 而知就是他煽動了路茲讓我想出新產品。

……不過,我確實是需要錢啦。

光這幾天,身蝕的熱意攻擊就變得越來越不受控制,得消耗大量的時間和體カ才能 壓下來。坦白說,我不覺得自己的身體可以撐到存到錢的那一天。

不過,這麼悲観的事實無須老實說出來,我輕輕聳肩,繼續和班諾商量這件事。 「班諾先生,你覺得哪些東西可以高價出售呢?如果想牟取暴利的話,我覺得就要 鎖定富人階級,生產稀有的東西或是高品質的消耗品。」

「嗯,你說得對。」

班諾微微苦笑頷首。

「但是,稀有的東西等大家都有了就不稀奇了-也會失去價值;但消耗品用完了就得再買,可以持續帶來收入……這樣ー想,絲發精的利益非常龐大呢。」

「是啊。」

絲發精的權利已經悉數讓給了班諾,所以他的笑容一派好整以暇。現在又能制造高 品質的絲發精,聽說以後也會開始販售。絲發精這類的商品將能帶來長期的收益。

「在我看來,還是只想得到美容方面的產品。因為女性追求美麗的渴望非常驚 人。」

化妝品很貴。但是,有很多女性再貴也想找到適合自己的化妝品,不惜砸下重金也 想讓自己變得美麗。尤其是貴族和富豪階級,只要有效,一定會心甘情願掏錢。

多半想法也和我ー樣,班諾雙眼燦然生光地往前傾身。

「那你想到了哪些?J

「嗯……我個人是想要味道好聞的高級肥皂。還有,因為整個冬天都會用到,要不要試著做有顏色或是有香味的漂亮蠟燭呢?去年我做的香草蠟燭雖然有些做失敗了,但感覺還不錯唷。」

我扳著手指數出想到的東西,就發現了幾樣也許可以成為新商品的東西。路茲也雙

眼發亮地看著我。

「梅茵,每樣東西的做法你都知道嗎?」

「嗯……大致上都知道。但和做紙那時候一樣,要准備好齊全的材料和工具會很辛苦,還要反覆實驗,仔細調整比例……」

「好,就試試看吧!」

班諾用食指比著我露出奸笑,完全就是在腦海里盤算著利益的商人表情。真會打如意算盤——我在心里頭嘀咕,按著太陽穴。

「唉,班諾先生,你說得簡単,但得等到春天我才能外出……啊?!」

老實說,我根本不知道身蝕能不能撐到春天,感覺好像很危險——就在我這麼思考的瞬間,封印起來的蓋子突然被彈飛,身蝕的熱意頃刻間爆發出來。

……怎麼回事?和平常不一樣!

體內簡直像竄起了一道火柱,身蝕來得太過凶猛,沒辦法再像平常ー樣把它圍起來。我還慌亂不知所措的時候,熱意就在眨眼間迅速蔓延。

「喂,梅茵!」

察覺到異狀,路茲臉色丕變地站起來。

我勉強朝路茲抬起了頭,卻無法如願在身體上使力,身體開始搖搖晃晃。全身上下都好熱,我卻壓抑不了,明知道自己要從椅子掉下去了,卻無法阻止自己的搖晃。只能透過視野,知道自己掉下了椅子。

「梅茵,危険!」

身體「咚」地掉在了地板上,然而體內的熱意更加猛烈,所以我一點也不覺得痛。張著雙眼的視野中,看見了厚厚的地毯和兩人朝我跑來的雙腳。

「梅茵,你沒事吧?!」

路茲搖晃我的身體,但一瞬間被熱嚇得縮了回去,又重新搖晃我。

班諾轉向大門,急得沒有拿搖鈴就扯開喉嚨大喊:

「糟了!馬克,快派人通知臭老頭!」

「喂!你不是說你還要做書嗎!還不會認輸吧!梅茵!你要撐住……」

「馬克……也快……馬車……」

兩人的大吼聲聽起來越來越遙遠了。

漸漸地我再也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意識就這麼徹底中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