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部 領主的養女V 韋菲利特的作為



黎希達快步走出房間,臉色十分蒼白。由此可知韋菲利特做出了無法挽回的事情。房內彌漫著教人窒息的沉默,所有人都緊皺著眉頭,臉龐低垂。打破沉默的,是被安潔莉卡壓制在地板上的韋菲利特。

「蘭普雷特,你是我的護衛吧!?到底在做什麼!?還不來救我!」

被指名的蘭普雷特不甘心地咬了咬牙關,緩慢搖頭。

「韋菲利特大人,從去年秋天以來,您再也沒有背著我們偷偷跑出去過,也一直勤勉認真地學習與練劍。看著您努力表現出下任領主應有的樣子,我真的引以為豪。然而,為何您卻做出了這種事情……」

蘭普雷特這番話,似乎是服侍韋菲利特的所有人的心聲。每個人都露出了和蘭普雷特一樣焦急又不甘,而且悔恨不已的表情。

「您究竟是在什麼時候,又為何做出這種事情?直到厘清之前,都不能解開韋菲利特大人的束縛。」

「什麼!?蘭普雷特,我與祖母大人見面是這麼不可饒恕的事情嗎?」

韋菲利特像對這些話不敢置信,瞪大了眼睛。在無法恣意動彈的姿勢下,他只能轉動眼珠,注視著自己的近侍。近侍們面色沉痛地點頭。

「……是。」

以黎希達為首,齊爾維斯特、卡斯泰德、斐迪南、艾克哈特都走了進來。所有人都是看不出情緒的面無表情。齊爾維斯特先看向在門口處被安潔莉卡壓制住的韋菲利特,再看向臉色慘白的韋菲利特的近侍們。然後,他再看向如今已無法舉辦茶會的我與夏綠蒂,垂下目光。

「先報告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吧。羅潔梅茵,抱歉,得直接在你的房里進行了。奧斯華德,把韋菲利特的近侍都叫來……艾克哈特,把在場羅潔梅茵與夏綠蒂的侍從帶到韋菲利特的房間,直到談話結束為止,不准離開半步。啊,黎希達留下吧。」

在艾克哈特的指示下,侍從們肅然恭敬地走出房間。只有我的護衛騎士被留下來,負責守衛。達穆爾與布麗姬娣站在門外,房內則有柯尼留斯以及還壓制著韋菲利特的安潔莉卡。

由于齊爾維斯特的表情嚴肅,氣氛又非常凝重,侍從還都被帶走了,獨自一人被留下的夏綠蒂顯得非常不安。我朝她招招手,她輕輕點頭,靠到我身邊。

黎希達一個人俐落地准備著座位,讓監護人們能夠與我們談話。眼看著開心的茶會變成了嚴肅的問話大會,我暗暗歎氣。難得舉辦茶會,真是太可惜了。

「失禮了。」

黎希達快要准備好時,大概是在處理其他公務的芙蘿洛翠亞也來了。她先是看向被安潔莉卡壓制著的韋菲利特,再注視著齊爾維斯特。

「羅潔梅茵大小姐,這邊請。夏綠蒂大小姐請坐這兒吧。」

黎希達引導我們到圓桌旁坐下。圓桌旁已依序坐著斐迪南、齊爾維斯特、芙蘿洛翠亞,黎希達讓我坐在斐迪南旁邊,夏綠蒂則坐在芙蘿洛翠亞旁邊。此外,在離我與夏綠蒂有段間隔的地方還擺有一張椅子。那里應該是韋菲利特的座位,但目前無人坐著。

「我們接到緊急傳喚,前來晉見。」

「奧斯華德呼喚我們過來,是在這里沒錯吧?」

韋菲利特的近侍走進房間。所有人看到被按壓在地的主人,全震驚得瞠大雙眼,看見領主夫婦後更是倒吸口氣,在桌子的一段距離外跪下。每多一個人走進來,都能夠感覺出氣氛變得越加肅穆又沉重。

「全員都到齊了。」奧斯華德說,目光一直緊盯著韋菲利特不放的齊爾維斯特才把臉龐轉向我。

「羅潔梅茵,能放了韋菲利特嗎?我想問話。」

我下令放開韋菲利特,安潔莉卡輕輕點頭,立即松手,隨後移動到門口繼續執行護衛任務。

「韋菲利特,坐吧。」

齊爾維斯特說完,慢吞吞起身的韋菲利特輕點了點頭,一臉不滿地往黎希達拉開的椅子坐下。

短短幾秒鍾內,房內始終籠罩著沉重的靜默,與教人如坐針氈的氛圍。我放在大腿上的雙手握成拳頭時,坐在旁邊的斐迪南開口了。

「凡事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看法。必須查問清楚,再作判斷。要知道,所言不實也是一種罪。」

齊爾維斯特慢慢地看向韋菲利特的侍從與護衛騎士。最後,他的目光停在了跪在成排近侍前頭的首席侍從奧斯華德身上。

「奧斯華德,我已經好一陣子都沒再接到過韋菲利特偷溜出去的報告,那麼你告訴我,你們是什麼時候跟丟了韋菲利特?」

「……在我們守著工作崗位的時候,從來不曾跟丟過韋菲利特大人。這一年來,韋菲利特大人確實非常認真,態度也十分誠懇地盡著自己的本分。向您報告過的內容絕無半分虛假。」

奧斯華德抬起頭,筆直地望著齊爾維斯特回答,韋菲利特的侍從們也點頭附和奧斯華德所說的話。

「我反而想問韋菲利特大人,究竟是如何逃過了我們的眼睛。」


「奧斯華德,我才沒有騙你們!」

韋菲利特生氣大叫,微皺著眉的齊爾維斯特從侍從們身上移開目光,看向韋菲利特。

「……倘若你不認為自己欺瞞了侍從,也沒有做出不該做的事情,應該能如實說出自己做了什麼吧。韋菲利特,你是何時見到了母親大人?」

「是狩獵大賽那時候,父親大人。」

韋菲利特爽快回答,瞬間眾人都變了臉色,只有我摸不著頭緒。大家為什麼臉色丕變呢?

「請問狩獵大賽是什麼呢?我好像沒聽說過……」

我歪過頭說,斐迪南開口回答。

「羅潔梅茵,收獲祭時你以神殿長的身分前往各地,所以沒聽說過吧。顧名思義,就是在城堡的森林里進行狩獵。規模非常盛大,每年都在冬季的社交界開始前舉行。獵物既能做為冬天的糧食,也能依據個人獵到的獵物數量得到賞賜,所以是貴族區里的騎士們最摩拳擦掌的活動。」

原來是一種為過冬進行准備的活動,挑在各地舉辦收獲祭的時候舉行,並增加城堡的儲備糧食。不只騎士們,文官和侍從中也會有人自願參加,在打獵的同時互相較量。騎士以外的女性和孩童則會在外圍一邊加油,一邊舉辦優雅的茶會。應該就是齊爾維斯特在假扮成青衣神官時說過的,那個「大家只會拍馬屁又無聊」的打獵活動吧。

「狩獵大賽那時候,你不是和芙蘿洛翠亞在一起嗎?」

「只到中途而已,後來有冬季認識的學伴來邀我,我們一起玩了小孩子玩的游戲。」

「當時應該是奧斯華德陪在韋菲利特身邊,因為我叫他緊緊看著韋菲利特。」

芙蘿洛翠亞筆直地看向奧斯華德。奧斯華德說他直到有人來交接為止,都與韋菲利特一起陪著學伴。

「在我還跟在身邊的時候,並未發生任何異狀,隨後交接給了林哈特。」

後來韋菲利特與學伴們一邊嬉鬧一邊到處奔跑,林哈特拚了命地追在他們後面,卻被愛惡作劇的男孩子們絆倒,結果受了傷。聽說在他處理傷口的時候,直到其他人來交接為止,都是由學伴們的侍從代為看顧韋菲利特。

「林哈特去包紮傷口以後,我們就開始玩捉迷藏。而且還要不被大人發現,穿過舉辦茶會的廣場。為了不被抓到,我們打算躲在桌子底下穿過去,我就是在那時候聽到了好多貴族都在說,因為羅潔梅茵和斐迪南的關系,祖母大人和舅公大人才會被逮捕。」

「是誰說的?」

「在場所有人都這麼說。不管是男人還女人,他們都是這麼說的。」

一直搖筆記錄著證詞的斐迪南低聲說道:「聽起來不像是誤闖進了舊薇羅妮卡派的貴族聚會,更像是被那個孩子帶過去的。」想起了黎希達曾經提醒過我,孩子背後一定有他的父母存在,我微微垂下目光。

不過是孩子們在玩鬼抓人和捉迷藏,真不敢相信還得去考慮這種陰謀。換作我是韋菲利特,大概也不會有任何懷疑,就和那孩子一起玩吧。也不會覺得剛好聚在那里的大人們是舊薇羅妮卡派,有這麼多人都那麼說,一定會相信事情就是這樣。

……我本來也很有可能坐在韋菲利特現在的位置上。

只因為我很長時間都待在神殿,沒有參與過城堡的活動,也沒有與人交際往來,才會沒有做錯事情。要是不認真了解貴族間的關系,我一定會犯下和韋菲利特一樣的錯誤。

「韋菲利特,我應該已經說明過了。當時舅舅大人明知我禁止他領貴族入城,卻還是慫恿母親大人,母親大人便擅自使用領主的印章,邀請了他領貴族進入城市。母親大人因為擅用領主的印章偽造公文,又違背領主的命令邀請他領貴族,所以才被問罪。你都沒有聽進去嗎?」

齊爾維斯特面色凝重,注視著韋菲利特。比起父親的話語,你更相信其他貴族所說的話嗎?被這麼一問,韋菲利特如波浪鼓般搖頭。

「我那時候立刻從桌子底下沖出去,告訴他們父親大人對我說過的話。可是……他們接著就說,祖母大人確實如父親大人所言犯了罪,但都是因為羅潔梅茵的關系,她才會犯下罪行,還有是斐迪南



在背後操控一切。說他們兩人想把艾倫菲斯特占為己有……」

有那麼多不認識的大人對自己這樣滔滔不絕,我能明白韋菲利特當下不安的心情。倘若他們徹底否定了齊爾維斯特說過的話,韋菲利特會反駁抗議吧。但是,他們先是肯定了齊爾維斯特說的,再提供給了韋菲利特新的資訊。韋菲利特一定是毫不抗拒地聽進了那些話。

而且,他們補充的資訊也不算是完全沒錯。薇羅妮卡是為了把我賣給賓德瓦德伯爵才犯下罪行,所以要說是因為我也可以;斐迪南則是為了鏟除前任神殿長,四處奔走搜集證據。本只是犯下一樁罪行,卻揭出了連本人都不記得的微小惡狀,看起來確實會覺得當中有什麼陰謀。

「後來在場有個人說了,如果能直接去問祖母大人,就能知道誰說的才是真話。」

齊爾維斯特緊緊閉上雙眼。我覺得這誘導真是太巧妙了。我聽說韋菲利特是由祖母撫養長大。比起相處時間不多的母親,拉拔他長大的祖母,對韋菲利特來說更親密且重要吧。如果他無條件信賴的家人就是祖母,那當然會相信祖母說的話。

「之後又有一個男人說,祖母大人被關在了白塔。我就問那個白塔在哪里,有個女人就回答:『您要不要至少去看一下在哪里呢?』然後把地點告訴了我。我們就當作是探險,跑去了那座白塔。」

這是探險、只是要確認是不是真的有那座白塔而已──韋菲利特與學伴們這樣說服著彼此,依著女性指示的方向前進,果真找到了一座白塔。有個男人還站在塔前,對他們說:「這扇門扉只有領主和領主的子女方能開啟。」

韋菲利特看著其他人想開門卻開不了,于是當眾人喊道:「韋菲利特大人……」並投來充滿期待的眼神時,他半是感到好奇地試著上前開門。


「明明其他人把手放在門上也打不開,但換成我把手放上去,門真的就打開了。」

「這也是當然……所以,你進去了嗎?還有誰和你一起進去?」

齊爾維斯特無力地問。這只是確認而已。因為任誰都知道,韋菲利特在開門後就走進去了。否則的話,不會出現「祖母大人都告訴我了」這句話。

「他們說和別人開不了門一樣,其他人也進不去白塔,所以只有我進去而已。後來我真的在白塔里面找到了祖母大人,她才告訴了我真相。」

說完,韋菲利特狠狠地瞪著我和斐迪南。

「祖母大人會被關進那種地方,過得那麼痛苦,全都是羅潔梅茵和斐迪南害的!」

眼看著韋菲利特為薇羅妮卡說話,指責我與斐迪南,芙蘿洛翠亞的表情像正強忍著難以承受的巨大痛苦,緊緊閉著眼睛。

「父親大人,求求您。請您放了祖……」

「住口!不准再說下去!膽敢對我的裁決提出異議,等同是反叛領主的重罪!」

齊爾維斯特「磅!」地拍桌打斷韋菲利特。突然被這麼粗魯地打斷,韋菲利特張大眼睛。

「……父親大人?」

「韋菲利特,查清母親大人的罪行,依其罪狀下達判決的人是我。不是羅潔梅茵也不是斐迪南,而是奧伯•艾倫菲斯特。」

一直重複祖母說過的話,聲稱都是我和斐迪南不好的韋菲利特,吃驚得雙眼圓睜。看他的表情,似乎是雖然知道祖母在犯罪後遭到幽禁,卻並未理解到下達這個判決的人是父親。說不定在聽到都是我和斐迪南不好以後,也一並改寫了記憶,以為是我們把祖母抓進去。

「你想被人稱作是反領主派,和我還有你的母親芙蘿洛翠亞為敵嗎?」

齊爾維斯特聲色俱厲地問,韋菲利特忙不迭瘋狂搖頭。

「我從來沒想過要反抗父親大人和母親大人!」

「然而一旦你為母親大人說話,向我提出異議,旁人就會如此認為。我早已經多次提醒過你……不可禍從口出。」

「……禍從口出……」

韋菲利特不甘心得咬了咬牙,瞪向我和斐迪南。

芙蘿洛翠亞站起來,走到韋菲利特面前,臉上帶著悲傷的微笑,輕柔地撫摸韋菲利特的臉龐。

「韋菲利特,你知道了祖母大人,也就是薇羅妮卡大人口中的真相。但是,真相不只一個而已。正如斐迪南在開頭說過的,凡事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看法,與自己眼中認定的真相。我所知道的真相,是羅潔梅茵遭到了薇羅妮卡大人的迫害。策劃了陰謀,為領地帶來混亂的人,是薇羅妮卡大人才對。」

「母親大人,您在說什麼!?」

韋菲利特不敢置信地睜大眼睛,不停搖頭,像在抗拒母親說的話。芙蘿洛翠亞張手抱住兒子,語音顫抖。

「在你出生之後,薇羅妮卡大人馬上從我身邊帶走了你。我從來不能像這樣撫摸你,也不能像這樣抱著你。豈止如此,現在竟還讓你犯下了如此重大的罪行。這才是我知道的真相。」

韋菲利特倏然僵住不動。他訝異地眨了眨眼睛,仰頭看著淚水隨時要奪眶而出的芙蘿洛翠亞。

「……我、犯下了罪行嗎?」

韋菲利特的這個問題,得到了「對,沒錯」的回覆。

「那座白塔用以囚禁領主一族中犯了重罪的罪犯,若沒有奧伯我的許可,擅闖者將被視為有意反叛領主和協助罪犯逃亡,該當問罪論處。」

「什麼!?在場根本沒人對我說過這種事……」

知道了事態的嚴重性,韋菲利特的臉色越來越慘白。我也覺得自己面無血色。我從沒想過薇羅妮卡被關在這麼不得了的地方。還以為頂多是類似離宮的地方,也沒想到只是見個面說幾句話,會是這麼嚴重的罪行。

「這也許是把你帶到白塔的人們所策劃的陰謀吧。但是,犯了罪的人是你。那些只是把傳聞告訴你,為你指出白塔所在位置的貴族們,並不構成任何犯罪。」

只是在茶會上討論聽到的傳聞而已。只是回答了韋菲利特問的問題。只是一起玩耍,在森林里探險。只是因為看到真的有座白塔,才問韋菲利特要不要試著打開大門。就算打開了,只要不踏進去,也就不會有任何事情發生。他們既沒有強行拉著韋菲利特過去,也沒有把他推進白塔里,更一步也沒有走進白塔里頭。

「當時在場的人當中,會被問罪的,就只有韋菲利特你一個人。倘若以有意協助領主囚禁的重大罪犯逃亡為由,向你問罪,恐怕懲處不只是廢嫡而已吧……我又要與你分開了呢。」


好不容易你終于回到我身邊──芙蘿洛翠亞呢喃說著,淚水滑下臉頰。我忍不住看向齊爾維斯特。他似乎正在拚命動腦思索,想要設法解救韋菲利特,但從他臉上的表情,可以看出如今韋菲利特自己都坦白了,罪證確鑿,要包庇他難如登天。

「唉……真麻煩。所以我早說了,應該廢除他的繼承權。」

斐迪南語氣淡漠地這麼說道,韋菲利特渾身一震。

「怎麼會、可是……是羅潔梅茵策劃了陰謀……」

斐迪南停下不斷寫字的手,抬起頭來。

「有多少人,便有多少種真相。羅潔梅茵,告訴韋菲利特你所知道的真相吧。因為韋菲利特的祖母,你失去了不少東西吧?」

韋菲利特聽了像是恍然大驚,扭過頭看我。

「羅潔梅茵知道的真相?……不對,明明是羅潔梅茵策劃了陰謀……」

「這並不是我知道的真相,韋菲利特哥哥大人。」

雖然不知道斐迪南在想什麼,但我搬出之前准備好的設定。我對韋菲利特說了,我其實是被藏在神殿里撫養長大;前任神殿長誤以為我是平民,還到處向貴族散播這個謠言,更拜托自己的姊姊薇羅妮卡,邀請他領貴族入城,我險些就被賣掉;護衛和侍從還在保護我的時候受了傷;為了保護我,不讓被魔力量吸引來的他領貴族把我帶走,領主才把我收為養女。

盡管知道祖母犯了重罪,但韋菲利特似乎不知道這件事與我有什麼關聯,所以聽完以後一臉愕然。

「那、那麼,羅潔梅茵究竟失去了什麼東西?」

家人──我在心里頭回答,默默垂下雙眼。

「……我失去了自由,韋菲利特哥哥大人。在那之前,我一直和平民區的居民一起制作書本。可是,如今我再也不能前往平民區,也不能與平民密切來往。而且為了當個舉止合乎身分的領主養女,我也接受了嚴格的教育。洗禮儀式結束以後,我馬上就任成了神殿長,也是為了填補不足的魔力。韋菲利特哥哥大人應該也知道,這份工作有多麼辛苦吧?」

「怎麼會……這跟祖母大人說的不一樣……」

韋菲利特咬著唇低下頭。真是個坦率的孩子。盡管嘴上一直說這是我的陰謀,卻很坦率地聽進了我的話語。芙蘿洛翠亞神色落寞地看著這樣的韋菲利特,溫柔地爬梳他的頭發,對他說道:

「韋菲利特,因為薇羅妮卡大人犯下的罪行,羅潔梅茵遭遇到了很可怕的事情。即便如此,她也從來沒說過這些全是薇羅妮卡大人害的吧?在你陷入廢嫡危機的時候,她還傾盡了全力幫助你。這難道不算是你知道的真相嗎?」



韋菲利特像是當頭棒喝,一邊看著我,臉龐一邊脹得越來越紅。

「羅潔梅茵,對不起。我、呃,真是忘恩負義。明明你幫了我那麼多忙……」

「沒關系的。因為對我來說,薇羅妮卡大人只是個聽從前任神殿長的要求,便犯下罪行的頭痛人物。我既沒有見過她,甚至在最近才知道她叫什麼名字,但是在韋菲利特哥哥大人心目中,她卻是重要的家人。比起我,您當然更相信她。」

如果是韋菲利特和多莉,我百分之百會相信多莉。而且不管別人說什麼,我大概都會堅決地站在家人那邊吧。無法像韋菲利特這樣,坦率地聽進對方說的話。我覺得他擁有的這份坦率,十分令人佩服。

「然而,你還是相信了那套說詞,出言侮辱羅潔梅茵,踏進了禁止進入的白塔。應該已經做好接受處分的覺悟了吧?」

聽了斐迪南冷冰冰的話語,韋菲利特喃喃複述:「處分……」

「我想最妥當的處置,一是廢嫡後送進神殿,二是與祖母一同關進白塔吧。」

雖然芙蘿洛翠亞也說過類似的內容,但和她在擔心兒子未來下所說出的話語不同,斐迪南的話聲不帶任何情感,聽來非常冰冷。

「養父大人,韋菲利特哥哥大人會被問罪嗎?他明顯是受到引誘,雖然走進了白塔里面,但什麼都還沒有做……」

齊爾維斯特沒有張口說話,瞥了眼斐迪南的方向。他的表情彷佛在說,他也希望可以不用問罪,但一旦有人追究,還是非得做出處分不可。只要不說服斐迪南,他也無能為力。我于是轉向斐迪南。

「韋菲利特哥哥大人只是被他人教唆了而已!而且,如果換成我是韋菲利特哥哥大人,可能也會做出一樣的事情。因為對韋菲利特哥哥大人來說,薇羅妮卡大人是重要的祖母大人……是他的家人。」

說到最後,我的音量越來越小。只因為「我也可能做出一樣的事」這種理由就替韋菲利特說情,我也知道這樣很愚蠢。可是,我實在沒辦法怪他。我也有自覺,只要牽扯到親情,我就很容易心軟。

斐迪南的眉頭皺出了深刻的紋路,非常厭惡地板起了臉,嘀咕說著「你果然太天真了」,並看向韋菲利特。

「韋菲利特,如今你聽到了三個人所說的真相。一個是你的祖母,也就是前任領主夫人;一個是你的父親奧伯•艾倫菲斯特;最後一個是羅潔梅茵。聽完了這些真相,我想知道你有什麼感受,又有什麼想法,說來聽聽吧。」

在斐迪南的注視下,韋菲利特微微低著頭,手抵著下巴整理自己的想法。思考了好半天後,韋菲利特慢慢抬頭,筆直地回望斐迪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