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一章 實際上這才算步入正題 Home_Ground_Hospital



1

上條當麻從床上醒來。

現在已經是早上了。

一股濃烈的消毒液的味道直沖鼻腔。悲哀的是,自己甚至對這股味道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看來事到如今已經“習慣”了。

醫院。

而且還是那位青蛙臉的醫生所工作的“那家醫院”。

已經不知在手機的屏幕上確定了多少次,即便如此時間也不會回溯。

也就是說。

“十二月,二十五日。偏偏是在聖誕節當天住院呀……”

現在就算再多說也沒什麼用了。

夜晚已經過去,而且被送到醫院也就說明自己幸存下來了。

這里就是被這種所謂絕對安全的“鐵則”覆蓋著。

上條當麻知道這件事情,不是因為理論,而是經驗。

……話說,回想起來昨天真是過了一個相當慘烈的平安夜啊。隱藏在被子下方的身體之所以感覺像某個來自古代文明的陶俑機器人一樣呆板是因為渾身包裹著繃帶吧。渾身上下有多少地方受傷已經不想去數,甚至也不想去看了。畢竟光是自己記得的就有被小刀刺傷側腹、渾身沐浴在碎鐵片與碎玻璃之中,彈開了若干發次世代的魔法,以及被前救援隊的高富帥肌肉男用拳頭正中面頰這麼多。

而在最後。

……。

刺猬頭高中生沉默著用手指碰了碰自己的嘴唇。觸感,仍然殘留著。看來昨晚發生的一切並不是因貧血而感到發昏的頭腦所產生的幻象,盡管目前還很難判斷該如何接受那件事。歐美那邊是很開放的,如果帶著這樣的昭和時代的偏見思想去接受的話,上條估計會被茵蒂克絲以及奧索拉她們暴打一頓吧。

(聖日耳曼……)

即使是身為門外漢的少年,也依然隱約記得那個名字。

盡管現在變成了黑色藥丸的形狀,但原本應當是一位魔法師。

(那麼我的初吻,是聖日耳曼的味道……?等下,這到底是什麼情況?也就是說是上古時代的油膩大叔的味道麼?嗚啊,嘔嘔!這個到底要怎麼歸類才對啊?開心?還是郁悶?到底該怎麼接受完全不知道啊!!)

提問:如果一位神秘的絕世美女把某個不知名的大叔穿過的臭襪子團成一團塞進嘴里然後鼓起臉頰請求和你接吻的話,你會怎麼做?順便一提,這可是你的第一次“啾”,無論別人怎麼說自己也是一生都無法忘記的☆

上條當麻意識到自己渾身冒出了討厭的汗水。

“不行,抹不掉,好在意啊……!!大叔襪子的沖擊太強了!!”

總之。

仿佛要從兩邊的眼角飆出血淚的上條當麻,雖然對于最後的記憶很是模糊,但自己應該是吐出了大量的鮮血。失了那麼多血卻還沒有死,這具身體里到底有多少升血液在流動啊?

不過沒問題的,應該是沒問題的。上條當麻有著不可動搖的意志。雖然檢查的結果還沒出來,但是身體各處也沒有出現疼痛或是不能動的情況。自那次之後也沒有再吐過血,說明那就是最後一次了,看吧就算用力活動腹肌也沒發生什麼!!

但是營養的缺乏,在意識到的瞬間便會無情地襲來。

還沒等上條從床上起來,他的頭就開始發暈了。

(啊,啊啊……。我,我想要補充鐵質,總之想吃點肝髒和菠菜。)

像他那樣10多歲、正值食欲旺盛的少年一般不會在聖誕節許下這種願望,即便如此這個夢想不能實現的可能性也很高。再怎麼說這里也是醫院,根據受傷的程度說不定連選擇食物的權力都不存在。今天是星期幾?想起答案的上條意識到今天的伙食將是那種毫無鹽分的“微波爐加熱過的糨糊”一樣的粥以及薄得像是由塑膠加工而成的烤鲑魚。

“……切。要是可以的話真想星期五住院啊,那樣的話就有海鮮咖喱吃了。”

上條當麻由于頻繁受到這家醫院的照顧,已經到了連住院食譜的安排表都一清二楚的程度了,說起來還真是可悲啊。

就在這時。

“吼吼吼。感謝你一直自言自語(Monologue),阿上。拜其所賜,我對你現在的處境已經大致掌握了喲。”

“嗯?這,這個聲音是……!?”

聲音是從簾子的另一側傳來的。也就是說這次不是單間,而是可以將空間分割給好幾個人使用的大房間。

緊接著,無視困惑中的上條,格擋的簾子就被對面毫不留情地拉開了。

“哇哈哈!!看來你也要過上灰色的住院聖誕節啦!非現充同志!!”

“我們倆竟然是住院病友!?你這家伙不過是摸了一下微波爐加熱過的歐派鼠標墊,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

對方是上條的同班同學藍發耳環。

雖然聽說他在二十四日無視了使用前的注意事項把歐派鼠標墊放進了微波爐里,結果導致雙手被燙傷的事情,但沒想到會變成這種被繃帶和石膏裹得嚴嚴實實的狀態。在他手肘以下部分佩戴的那套重型裝備感覺可以像火箭一樣發射出去的樣子。

順便一提外面仍然下著雪。

今天是白色聖誕節。但是上條只能想到窗邊暖氣的力量比較薄弱,好像會很冷的樣子。

機器人上條向著火箭藍發投去憐憫的目光。

“但是你啊,看起來真的很難受啊……。兩手的手指都不能使用的話不是什麼事都做不了了嘛。吃飯什麼的怎麼處理啊?”

“不用擔心,這世上有種方法叫做地板手沖的啦。像這樣,臉朝下趴在地上然後把那個東西夾在自己的身體和地板之間來回……”

“給我閉嘴!我沒想聽你解釋這種事情!!”

“雖然據說要是習慣了這種方法就會對身體產生影響,等到真槍實彈的時候就爽不起來了。不過那些都是迷信所以沒關系的啦。”

“一直對著空氣做演示的你的腦子已經壞掉了吧!你這個毛毛蟲混蛋!!現在是早上七點吧,而且你的床位還是靠窗的吧!?給我注意一下外面的視線啊!!”

“你個混蛋不要瞧不起這些啊阿上!!要是從一個阿宅那里連他個人的那種極端高深的精神活動都給奪走的話還能剩下什麼呀!?”

“不要像個熱血男兒一樣在那咆哮啊,我不會要求你脫宅的,但至少要成為一個能夠開發出誰也想不到的新型操作系統的阿宅啊!!”

“切,美國范兒的萌點不符合我的氣質啊。說正經的,你覺得美漫英雄的女性化怎麼樣,阿上?官方已經開始這麼做了,不過我還不知道該怎麼接受。”

“我是那種不管什麼形式,只要是向嶄新的創作全力發起挑戰而做出的努力都不會嘲笑的阿宅。”

“就會拿一些漂亮話裝腔作勢,哦哦,你一定是在害怕吧!?我啊,在這個世上可是最討厭那些用華麗的標題把眼球吸引過來說要大批特批,中途卻開始見風使舵地到處打圓場,只為賺取廣告費的自稱(笑)影響家的家伙了喲!?趕走趕走都給我趕走!!”

“……我說你啊,要是被我們這種已經在陰影角落里生存的阿宅一起在背後指責說你怎麼怎麼討厭的話,你的人生可就基本上到此為止了喲?”

“看我不滅了你!!!”

“正合我意,從這個世界退場吧你個大變態!!”

兩位不同的阿宅之間沒能心意相通。可悲的斗爭史于今天此處再次上演,隨即開始了這個世界上最沒有意義的互毆。這兩只潮蟲是不可能在同一塊石頭下友好地抱成一團的。盡管如此,他們一方是兩手被封住的火箭混蛋,另一方則是渾身纏滿繃帶的陶俑機器人,兩方都處于關節無法正常彎曲的狀態。因此這場包含了殺人預告在內的厮打變成了充滿懷舊感的怪獸電影,整體上的壓迫感明顯不足。

就在這時。

從發狂的藍發耳環懷中,有什麼東西咣當一下掉了出來,那是一台筆記本大小的平板電腦。

“暫停,暫停!!等一下啊阿上,那可是作為我唯一生命支柱的網絡終端呀!?”

“嘿,Seri①!!將存儲在本地和云盤里的視頻、瀏覽記錄以及書簽全部發送到網上!!”

①譯注:應該是Neta了蘋果的Siri。

“快住手!不要使用那麼寬泛的指令啊!!!???”

不知是幸運還是不幸,最近的語音輸入功能能夠完美識別使用者的聲紋,因此藍發耳環好像保住了一條小命。

損友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就像是在反對養寵物的父母面前保護撿到的小狗一樣抱緊了平板電腦擺出全力防守的架勢說道。

“這可是我費盡千難萬險才拿到的預付版喲。因為設備本身里面沒有任何個人信息,所以只要能避免使用自家的無線網,無論怎麼檢索都不會暴露身份的喲!!明白了麼阿上?要是你的話會在搜索欄里輸入什麼!?”

“我覺得這個問題的答案就相當于是映射出你的內心的一面鏡子吧。”

“不是女醫生,也不是女護士……。等下!?牙齒衛生員的小姐姐,我要的就是這個!!”

突然唰



!的一聲,簾子被對方用力拉上,遮住了上條的視線。

雖然上條當麻被拋在一邊,但他還是能注意到藍發耳環正躺在床上操作終端,沒錯,是用聲音操作著。

“嘿,Seri,帶我踏上自由的旅程吧,好的好的同意同意!!首頁上有這個麼?”

“喂,等下,你給我等一下啊!!難道你打算在這種環境下進行嘗試嗎?雖然簾子拉上了但我們基本上還是在同一個空間吧?不要啊我不想過這樣的聖誕節啊!!”

對方沒有聽見。

聲音沒有傳達到,說不定是那家伙帶上了無線耳機什麼的吧。

就在這時。

從走廊傳來咯噔咯噔堅實的聲音,那是將鞋跟踏在地上的腳步聲。雖然天已經亮了但現在還是早上,應該還沒到探望的時間。所以說很有可能是為了檢測體溫或是提供早飯而巡回在各個病房的護士。

也就是說那個人也會來到這間病房。

既然能聽到腳步聲,就說明對方已經來到附近了。

“藍發,藍發!!”

“啊—不是這個呢。現在我不想要那種陰暗的方向,所以不要有那種一臉哭相的啦。我想要的就是只要向她敞開胸懷之後,小姐姐就會來好好照顧你的那種溫暖的感覺,不是只顧著自己快樂渾身充斥著欲望的那種……”

“Seri接受不了那麼長的指令啊!!還有你居然對Seri用敬語?總之現在很不妙啊藍發耳環!!”

已經來不及了。

腳步聲終于來到了這間病房前。根據聲音的輕重程度判斷,對方大概是個女人吧。

永別了,我的朋友。至少希望你能安詳地長眠吧……!!就在上條當麻緊閉雙眼默默祈禱時。

“嗨~上條先生。您的身體狀況應該沒有什麼問題力吧?現在是早飯時間喲☆”

很奇怪。

從穿著本身來看確實是這家醫院的護士服。

但是。

就算身材再怎麼迷人,一位初中生穿上這件衣服怎麼看都會有一種違和感。而且在以清潔作為第一要義的醫療設施中,那一頭沒有盤起而是直接散在身後的蜂蜜色修長金發怎麼說都太不正經了。

緊接著上條就對自己的判斷感到無奈。

他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具有洞察力了?

(……難,難道說我對于住院已經習慣到連護士的標准都已經了然于心的地步了嗎?雖然迄今為止都沒有意識到,但是注意到的時候感覺自已已經走上了一條可怕的不歸路了啊……)

那麼,這孩子又是誰?

從語氣來看應該是認識的人吧,但是上條怎麼也想不起來。

既然對方擁有如此顯眼的容貌,那就應該無論發生什麼都不會將其忘記才對。

蜂蜜色的護士小姐(?)撲哧一笑。

“不記得就不要勉強了喲。我叫食蜂操祈,反正就算說了你也記不住的吧?”

“……shi feng……?”

要怎樣用文字書寫呢?

這麼罕見的姓氏,應該在聽到一遍之後就刻在腦海里了才對。

這里這里,金發少女指向她那努力展示著自我一般豐滿的胸部附近。那里有一塊用夾子固定在衣服上,比板狀口香糖還要小的銘牌。就算如此,他明明知道眼前排列著的文字,但它們的意思卻不願進入他的腦海。就好像,即便茫然地看向滿員的體育場觀眾席也不可能辨認出每位觀眾的長相一樣。

“看來就算用文本也不行呢。”

蜂蜜色的少女輕輕地歎了口氣。

臉上顯露出一副雖然不抱期待,但是當預料之內的結果擺在眼前時還是會感到痛苦的表情。

“嘛,畢竟是認知上的問題所以這樣也是理所當然。要是真的存在‘照片雖然不行但影像可以’這種不明所以的漏洞的話,我反而會感到混亂呢。”

“呃,雖然不太清楚但感覺很抱歉呢……”

“被你道歉可是最讓我感到受傷的呀。”

少女急促地低聲說道。

雖然她依然保持著笑臉,但要是不這麼說好像就無法接受的樣子。

毫無實感的上條呆呆地問道。

“所以,這位叫什麼來著的小姐為什麼要來這里呢?”

“總之先把繃帶全解下來吧,不然被這樣綁著你也感到很麻煩吧?”

“誒~好可怕啊!你這個明顯的假護士還是算了吧!!”

“我窺探了好幾個人的大腦喲,他們好像是故意把繃帶纏得這麼誇張好嚇唬你的。不然的話你肯定會到處亂跑,到時候沒完全愈合的傷口又會裂開。實際上好像沒那麼嚴重呢。”

……所以這就像是為了防止小貓小狗無法忍受耳朵癢總是伸爪去撓而在它們的脖子上帶的伊麗莎白圈(*像喇叭一樣套在貓狗脖子上的塑料脖套)一樣的東西麼?向著目瞪口呆的上條,蜂蜜色的少女靈巧地活動著指尖解開了如同巨繭一般的繃帶。

被從封印中解放出來的上條當麻微微地顫抖著。

“能,能動了……。被弄成陶俑機器人一樣的我的四肢,居然能這麼流暢地活動!!”

“無論什麼時候看到都會覺得,你的這份堅韌就是人體的奧秘所在啊。”

嘎吱一聲,少女從側面將她的美臀落在了病床上。

“我都特意使用精神系最強的‘心理掌握(Mental Out)’潛入這家醫院了,所以希望你能對這個罕見的情況表示出更多的感謝力喲。然後呢,我的目的是複仇。”

“複……”

“不用害怕成那樣,並不是對你的複仇啦。”

說到這里,蜂蜜少女的臉頰從內側默默地鼓了起來。雖然從外表來看是一位迷人的女王大人,但本質上卻意外地孩子氣。

“(……話說都已經把人家狠心拋棄還強迫人家過上了一個那麼陰沉單調的平安夜,禦坂同學那家伙當時到底在發什麼呆呀?啊啊我真是受夠了!!竟然會讓一個不知哪里來的神秘女人從旁邊插進來搶走了他的嘴唇你這防禦力是真夠可以的啊!不就是因為你這麼粗枝大葉才讓那種垃圾長傳從眼前穿過去的嗎!!)”

“那,那個,你說的複仇具體是打算做什麼啊?你那套複仇宣言說完後就一臉陰沉地低著頭進入自言自語模式的操作可讓上條同學我感到十分害怕啊。像,像你這麼有派頭的能力者該不會是根丘的殘黨吧,我說!?”

“好煩啊你!!既然這樣我就把初吻以外的東西全都奪走吧!!你的‘第一次’就讓我從頭到腳徹底地收下吧……!!!!!”

“你那是什麼自暴自棄的決心啊!?話說那件事到底被傳開到什麼地步了啊!?”

“雖然很不情願但是二十四號已經讓給禦坂同學了,那麼二十五號就輪到我了!!”

就在這時,那位一直閉關的人突然從簾子的對面發出了聲音。

“可惡啊完全找不到牙齒衛生員小姐姐的資源呀。一定是神在告訴我,現在還不是脫下褲子的時候。看來這個領域的市場還不夠大,必須要等到這片田地發育起來才行。”

“?”

“不好!雖然不知道什麼情況總之快藏起來!!”

呀!傳來一聲微小的悲鳴。

一秒之後,隔在中間的簾子被毫不留情地敞開。

“咦?我剛剛好像聽到護士的聲音了阿上,早飯還沒到麼???”

“雖然我相信你最後踩住了刹車,但是在你沒有被醫院配置的強力消毒噴霧全身上下徹徹底底清洗過之前我是絕對不會碰你的。”

雖然上條當麻說話時的語氣非常鎮定自若,但實際上他在對朋友隱瞞一件事。

就是他將不想暴露身份的假護士,也就是那位蜂蜜色的少女整個拉到床上藏進被子里的事情。

“(唔咕呣咕,等,等一下,這是!?)”

“(閉嘴啊你想讓問題變嚴重嗎!?)”

“(不是啊那個我可以對周圍的人使用‘心理掌握’的所以一切都No Problem的……嗚哇!!這,這是,啊啊啊,男孩子的胸膛!?哈呼。……已經怎樣都無所謂了,我什麼都不會說了聽你……)”

雖然聽不太清楚,但是那位謎之護士小姐不知為何從中途就開始竊竊私語然後像電池沒電了一般停止了抵抗,如同沒能經受住被爐誘惑的人一樣慢慢老實了下來。

藍發耳環帶著不可思議的表情歪起了頭。

“阿上你在干什麼啊?話說擅自把繃帶拆掉好麼?”

“我,我在玩養成游戲啊。雖然好不容易弄到手了,但我家這孩子又淘氣又不聽話所以照顧起來很麻煩……”

“什麼啊,你這不是也帶了東西過來玩嘛。不過現在又不是熄燈時間,把游戲機從被子里拿出來又沒什麼的。”

“(我這麼淘氣還真是抱歉啊。)”

“(啊好疼,你在掐哪里啊!?)”

“(你不是說我不聽話嘛!?)”

雖然上條當麻的雙手一直在被子里鼓搗個不停,但是藍發耳環好像並沒有對此表示懷疑。

“這麼一提




的話,我有聽說好像那種不需要登陸電話號碼的便攜式游戲機只要稍稍處理一下就可以變得和預付費手機一樣使用起來不會暴露身份來著。但是你只能用無線局域網,而不是什麼G的那種。”

“你跟我說這個干什麼……?”

不如說,這種說法聽起來相當可疑啊。

這種誰都知道的漏洞肯定會被偷偷堵住的。更何況這里是學園都市,不僅有來曆不明的技術還有各式各樣的能力。“使用各種手段”這一點應該並不是只屬于進攻方的專利。上條並不認為無能力者(Level 0)能在那樣的世界中勝出。

然而藍發耳環似乎並沒有意識到這一點,仍然得意洋洋地說著。

“吼吼吼。之後我會把方法教給你的。是時候步入成年人的世界了阿上,既然已經離開了學生宿舍,我們就沒有必要再被那些規則束縛了吧?雖然被關在房間里,但是世界就在我們的眼前無限展開呀!!”

“(?他在說什麼啊??)”

“(還是不要知道比較好,另外看到你這個謎之金發女孩的內心意外地單純我上條當麻也就安心了。)”

“(……意外地?)”

“(哇好疼啊!?剛才什麼情況,未知的感覺,胸部,什麼,你咬了那里!?)”

“(嘎——咕——☆)”

上條明明在拼盡全力地掩護著她,但不知為何蜂蜜少女越來越不加收斂。就這樣放任不管的話估計會急速進化成一位小小暴君吧。上條只能祈禱進化之後的她不會變得更加可怕。

“怎麼了阿上?一副覺醒了新癖好的樣子。”

“什麼都枚喲哦。”

2

會客時間是從上午10點到下午4點。

有意者請在專用表上填好必要的事項後,將其帶到一樓的普通病號樓窗口。

“呼……”

禦坂美琴將填寫台處配備的圓珠筆立在台面上,輕輕地吐出一口氣。雖然這並不是她第一次來探望受傷的病人,但是無論重複多少次美琴也無法適應這步操作。難道這里就不能直接刷一下滿含個人情報的手機然後嗶!一聲穿過類似自動檢票機一樣的大門嗎?

(……看來不行呀。畢竟那樣一來像我一樣的人就能輕松混過去了。)

雖然現在各種東西都在向自動化·電子化的方向發展,但是通過在巨大的齒輪組中間故意夾雜幾處落後于時代的手動作業,就可以讓安全強度得到整體性的提升。畢竟這里是直接照看人命的工作場所,像這樣稍微兜一下圈子也正為適宜。

即便如此。

“‘與病人的關系’這一欄還真是不好填呢……”

學園都市是個八成人口都是學生的城市,所以填寫“朋友”、“前輩”、“後輩”之類學校中的關系的人應該有很多。每個選項的後面還附帶著“社團·教室·其他”之類的細項,可以說很有這座城市的特色。不過,如果學校不同的話就有被負責人懷疑的風險。更何況她跟上條還是初中生和高中生的區別。然而就算這樣會遭人懷疑,無法選擇其他的選項也是事實。禦坂美琴自然不可能是那個刺猬頭的妹妹或是女兒。真困擾,好麻煩。

順便一提。

盡管學校與年齡不同,但也有一個可以將這些麻煩事一舉攻破的項目。

也就是“戀人”。

美琴的動作一下子停住。她想起了那個瞬間,就是那個雙唇相觸、難以忘懷的一瞬。

(……我才沒有在意呢。)

那麼,美琴有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嘴唇尖起來的事實呢?

(接吻並不能代表一切!畢竟我也和他做過膝枕之類的事呢!!)

這時美琴突然驚覺自己的想法有些奇怪,還是趕快刹車,冷靜下來為好。

(不不不……)

盡管承受著一身紅色好像聖誕老人一般的事務員大姐姐傳來的微妙地有些詫異的眼神,禦坂美琴還是覺得自己並沒有輸掉。

(不不不不不不!!好危險,我到底在爭什麼呀!?在這種地方展開那種沒有終點的競賽不過是相當于玩上一局面向懸崖筆直前進的膽小鬼博弈①罷了。說到底為什麼我要把它那麼當回事兒呀!?現在還是趕緊圈好選項把這張表交上去吧……)

①譯注:膽小鬼博弈原本是指兩台車一同向彼此沖過去。如果雙方都不退讓,則兩敗俱傷;如果比對方先讓步,則自己輸掉。

“朋……友!?”

由于美琴畫圈的時候力度有點大,圓珠筆滑了一下。伴隨著嘎啦一聲,畫出了一個雖然基本上是朋友但是也掠過戀人選項的大橢圓。

我到底在聖誕節搞什麼呀……美琴感到有些不知所措。

這是要表達自己是朋友以上戀人未滿的意思嗎?

另一方面,一同被帶來的身穿白色修道服的修女則在接待大廳的巨大聖誕樹前蹦來蹦去。

“短發,現在還不能去探望當麻嗎?我都已經等得不耐煩啦。”

“……你為什麼會對醫院這麼習慣呀?話說頭上的那只三色貓!!把它帶到醫院里面沒問題嗎!?”

“我已經決定要對當麻來一頓說教了。就是因為他讓對方親了一口狀況才變得這麼複雜,咯吱嘎吱……”

美琴毛骨悚然地叫了出來,不過一位路過她們身邊的護士小姐姐卻只是一邊微笑著揮揮手一邊從她們的旁邊經過,同時“哎呀,又來了嗎?”“不要把醫院當成自家的游樂場喲。”打著充滿溫馨的招呼。那位嘴角長了顆迷人黑痣的、穩重大方的人妻系護士小姐姐負責的好像是兒科,所以給了茵蒂克絲一顆糖球。

美琴再次問道。

“……你為什麼這麼習慣呀……???”

“要是當麻不給我做飯的話我會餓死的。那樣也太悲慘了!!”

雖然醫生和護士都有特定的制服所以不能迎合季節搞一些Cosplay的樣子,但是除此之外的接待員和事務員則換上了鮮紅色的衣服。這其中有種平日里看不到的資格或是許可的感覺時隱時現。裝飾方面也是聖誕色全開的狀態,立在接待大廳里的聖誕樹自不必說,牆壁上也貼滿了由彩紙剪裁拼接而成的聖誕老人和馴鹿,門上貼著圓形的花環,櫃台上也擺著小小的雪人玩偶。

盡管那棵聖誕樹高到需要仰望的程度,但更加特別的一點在于它全部都是用面向小孩子的塑料積木組合而成的。

再加上播放著柔和音色的聖誕歌曲,看起來這個醫院就像是聖誕節促銷的百貨商店一樣。

當然這一切都是面向住院的患者們提供的服務。特別是對小孩子們,醫院方對于這種季節性的活動有一種難以逃避的“義務感”。只要想起最具代表性的季節活動——暑假就很容易明白,要是小孩子們被告知“今年因為特殊原因不放暑假了”會怎麼想?因此,醫院在這方面似乎相當重視。

與通知人們付款和領取處方箋的電子屏不同,一個大大的薄款顯示屏被放置在一邊。那邊果然也充滿了聖誕夜的氣氛。

『今年就讓我們用真正的超自然力量當真抓住聖誕老人吧!本節目由R&C超自然公司贊助播出。』

“……”

太過荒謬,甚至到了讓人發笑的程度。

為了讓自己的視線從屏幕處剝離開來,美琴不得不稍稍加了把力。

她們穿過了寬敞的大廳,往電梯廳的方向走去。

茵蒂克絲一邊將草莓牛奶糖放進口中,一邊如同哼歌一般說道。

“當麻的病房在哪里?”

“在904號房間。唔欸……距離護士站和ICU都是最短距離呀。那家伙看起來好像沒什麼大礙,其實受了這麼重的傷嗎……”

“護士站?”

再怎麼說也是一旦發生什麼突發情況,醫生和護士就能以最快速度抵達的位置。雖然聽起來有點像是VIP待遇的感覺,但是這種地方也因為自然聚集了各種瀕死病人並經常發生人員輪換而被稱為“死亡病房”。

“距離緊急出口似乎也很遠的樣子,這下應該就可以確定了吧。”

“?”

她們進入了到達的電梯,然後按下了9樓的按鈕。

順便一提,這家醫院也充滿了科學都市的特色,並沒有在意4或是9的迷信②,采用了一並使用的方針。

②譯注:日本人忌諱數字4和9,因為分別和“死”、“苦”同音。

(……只是迷信,吧。)

“嗯?短發你怎麼了???”

“沒什麼。”美琴在狹窄的電梯內搖了搖頭。

……與其說是預兆,不如說答案從一開始就擺在眼前。她已經看到了魔法,而且是在R&C超自然公司那種不明真相的巨大IT企業橫行之前。只不過面前的答案並沒有映照在禦坂美琴的眼睛里。明明就在那里,卻被她忽略掉了。

電梯到達了目標的樓層,電梯門向兩邊開啟。

聽到沙沙的聲音,茵蒂克絲歪起了小小的腦袋問道。

“短發,你拿著花是想要干什麼呀?”

“探望病人都會帶這個的吧。”



“但花是不能填飽肚子的呀。所以我帶的是這個,蘋果蛋糕!!”

“這家伙只是自己想吃吧……”

美琴一邊帶著半無奈的語氣說道,一邊走在走廊中。由于地點已經明確,就不需要在護士站進行詳細詢問了。

然而。

『……喂等一……我說……!!』

“?”

在抵達上述的病房之前,美琴聽到旁邊傳來了熟悉的聲音。

美琴詫異著看了過去,發現那邊有一間護理室(Amenity room)。

舒適的房間。直譯過來就是這種感覺,但是光從字面上看的話並不能搞懂這個房間到底是用來干什麼的。這是因為經曆漫長的住院生活,一直被束縛在病床上的話會讓患者感到身心俱疲的緣故,所以為了讓其適當地活動身體而准備的房間嗎?

『這樣太奇怪了吧!!我能做,這種事情我一個人就可以做呀!!』

不管怎樣,看樣子那家伙確實在這里。

某種看不見的壓力,或者說是某種不明真相的危險信號不斷地刺向美琴的胸口,然而站在旁邊的茵蒂克絲則不以為意。她一邊手中拿著蛋糕盒,一邊沒有敲門就用力拽開了房間的金屬拉門。

“我進來了!!當麻要不要吃蘋果蛋糕!?”

緊接著。

禦坂美琴的視野就被“那些東西”填滿了。

沒錯,是複數形式。

具體來說就是沉在一個護理用大浴缸中的刺猬頭笨蛋,以及從四周逼近的四位和自己長著完全相同的臉(Clone)的少女們。

一片空白。

目睹了這一瞬間的禦坂美琴,將時間與空間的概念拋諸腦後。

然而無論這位正處青春期的女初中生如何逃避現實,擺在眼前的事實也不會消失。

巨大的圓形浴缸底部沿著圓形的邊緣呈階梯狀分布,還裝有無障礙的不鏽鋼扶手。那麼這是在表達什麼意思呢?浴缸中的水,並不是像溫泉一樣白得發濁,而是清澈得可以看到底部,毫無死角!!

所有人一絲不掛。到處裸露著耀眼的肌膚,沒用線也沒用布,只有幾團白色的泡沫蓋在上面。從防禦力來看比貝殼或是創可貼還要危險。

禦坂美琴滿臉通紅地說道。

“泡,泡泡……你們這群笨蛋!!”

“沒問題的,這套泡沫比基尼能完全擋住身體。禦坂10032號兩手掐腰昂首挺胸地做出放心宣言。”

“求你了不要再說泡沫比基尼啦!!這種說法太危險了!!”

“?”

總之就是柔嫩的肌膚外加滿是泡沫的景象。

別說是像衣服的東西就連浴巾都沒披的謎之四大天王(全員同一張臉外加同為雷屬性)面無表情地紛紛說道。

“哪里比較癢嗎?禦坂10032號一邊亮出胸口的心形項鏈展示著彼此的回憶一邊帶著專業的說辭從其他人手中搶奪主動權。”

“地點終于變成了醫院,這里是禦坂們的主場。禦坂10039號面對這終于輪到的出場機會,一邊將白色泡沫放在鼻尖處展現出可愛的感覺,一邊表明自己的干勁。”

“雖然為了配合醫院的主題已經在重要的地方貼上了創可貼,但現在由于身上滿是泡沫反而難以看清了,禦坂13577號正專注于激發你的想象力。”

“感覺現在已經跟聖誕節越來越沒有關系了,禦坂19090號坦白地說對于這種禦坂特有的說話方式已經感到厭煩所以不想再這麼說了。”

傳來“啊,啊噗,啊噗哈啊噗哈”的奇怪聲音。

君臨正中的愛與欲望的大魔王·上條當麻,似乎並沒有享受少女們柔嫩肌膚的余力。畢竟他正以渾身是傷的狀態沉在浴缸中。看來不諳世事的克隆妹妹們並不知道在割腕自殺的情況下,自殺者為了擴大傷口會經常采用將其浸泡在水中的方式。

話說回來。

美琴意識到既然還有發抖的閑暇,首先還有一件自己必須要去做的事情。

(唔!)

叭!!美琴突然用手掌蒙住了站在身旁的茵蒂克絲的雙眼,這並不是為了拍一張妖豔的自拍照,而是……

(克隆技術全都暴露出來了!!!???她們還淡然地連自己的號碼都說出來了!而且還不是一個一個出現這種可以進行強行辯解的情況,而是無法反駁地四個人一起站出來了!!)

“哇!!沒有沒有,這里什麼都沒有,不要看,你什麼都沒有看到!!對吧,對吧!?”

“嗚哇,什麼都看不到了。”

“呼……”

“咯吱嘎吱!!怎麼沒看到拿海綿的拿沐浴露的拿洗臉盆的和拿浴帽的人呀!?話說既然她們有四個人怎麼能沒有拿洗發水的呢?這樣下去頭發會變硬的呀。另外那個叫10032什麼的孩子趕緊把身上戴著的銀制品從浴缸里拿出去不然很快就會生鏽的!不過最後就算發黑了的話也不用怕,靈裝的管理方法中有處理辦法,只要用檸檬榨出的汁應該就能把汙漬祛除掉!!”

“你竟然記得這麼詳細……!!來來給你糖吃,你快把這一切全都忘掉吧,青梅氰苷味③的!!”

③譯注:通常存在于果仁中,分解後會生成氫氰酸,攝入過量會導致氰化物中毒甚至死亡。

“哈姆,雖然收到的東西我會全部收下,但是看到過的東西我是忘不掉的喲,嚼嚼。”

順便一提這個毒物軟糖,是憑借著采用了各種無果汁飲料技術“將那個有名的劇毒的味道完全再現出來而成分上又是100%安全”這一賣點而一瞬間暢銷起來的商品。不過說實在的,(至少以活著的狀態)誰也無法證明那東西和氰化鉀、烏頭堿或是河豚毒素是一個味道。

盡管美琴通過喂食讓那只白色的猛獸暫時安靜了下來,但是事態並沒有結束。

“話說你們頂著和我一樣的臉做這種事讓我很困擾啊。”

“你喜歡軟軟的還是滑滑的還是彈彈的感覺?禦坂10032號准備在此一口氣拉開差距,帶著這副身體一起拉開。”

“快——住——手——!!”

這時美琴在這個寬敞房間的一角發現了與四大天王不同的色彩。

那是蜂蜜色的長發以及粉色的護士服。

“哎呀哎呀這麼淘氣,真拿你們這些孩子沒辦法呢。”

“原來你也在呀食蜂!!那你為什麼從剛剛起就一直呆站在那兒啊?既然擁有精神系最強的‘心理掌握(Mental Out)’,這頂多四個人的程度,你不是能輕松讓她們停手嗎……!!”

“哎呀嘛,雖然她們確實很任性啦,不過既然她們找到了自己想要做的事情,這時我要是出手阻止豈不是很不通人情?明明我也想要撒撒嬌的,結果這些孩子從一旁把機會奪走了真的是好過分呢☆”

“喂,兩眼都是心形符號的老太婆,你怎麼轉換成無腦寵孩子模式了???”

“你說誰是老太婆呢你這個母性本能為零的肌肉腦大猩猩!!”

食蜂操祈將一個塑料洗臉盆扔了過來,結果臉盆的飛行方向偏轉了90度以上最後砸到了上條當麻的頭上。這是怎麼回事?對于這種離奇的現象,禦坂美琴用一句話進行了評述。

“真是一如既往的運動白……”

“才不是那回事!!這,這些全都在我的計算之內!!”

看來食蜂操祈在深層中的深層,無意識的最底端還是想狠狠地揍這個大笨蛋一頓的。由于也不是不能理解她的心情,禦坂美琴便從全身放出噼噼啪啪的電光。

“話說你該不會是帶著‘既然一下子發生了這麼多各種各樣的事情自己說不定也就能蒙混過關’這樣天真的想法吧大笨蛋?我可是好好記著呢……”

“等等這是不可抗力,我只是被這些面無表情的家伙們抓過來扔進去的呀!說起來浴缸和雷擊的組合太糟糕了!!這就跟往浴缸里扔電吹風是一樣的感覺!!”

食蜂操祈輕輕招了招手,四位少女便如同算計好時刻一般同時離開了護理用的浴缸。

果然在意識深處潛伏著無法隱藏的黑暗嗎?蜂蜜色的少女似乎並沒有想要庇護刺猬頭的想法。

“果然暴力角色還是應該由禦坂同學擔當呢。”

“等一下我可不想被定位成那樣的人!!!!!”

在禦坂美琴用力過度的瞬間,整個浴缸變成了有點懸疑劇風范的樣子。

3

“所以……”

任由啃咬著後腦勺的白色修女——茵蒂克絲就這麼掛在身後,睡衣打扮的上條當麻低聲發出了質問。

“到底發生了什麼?難道說全世界的人都在追殺我???”

地點是位于醫院出入口的餐廳。

直到剛才還在吵吵嚷嚷的克隆少女們或許是在做了要做的事之後就心滿意足了,回到了一般患者禁止入內的研究區域中。但是因為無法預測她們何時可能會再次出現所以上條不得不保持警惕。

“當麻,我帶了這個。來吃蘋果蛋糕吧!”

“你是從哪兒弄到這筆錢的!?肯定是趁著上條先生




我不在家的時候,向我為了顧及到年末年初沒法使用ATM的情況而特意准備的生活費出手了吧茵蒂克絲,就是我用膠帶粘在洗衣機後面的那個信封!!不光是過量出血和觸電,還要迂回地從經濟的角度殺死我嗎這個世界啊!?”

順帶一提,上條當麻因為在住院所以應該是只能吃病號餐的,但是這里有個漏洞:看望他的人為他帶來的慰問品,或是為了和他說話而將他帶到醫院的餐廳,這些情況下就能繞過醫生和護士的眼睛。

當然事後檢查的話一下子就會暴露,但是上條的傷勢並非內髒的疾病而盡是跌打損傷,所以沒必要太過注意飲食限制。像他這樣食欲旺盛的高中生,現在想吃的無非就是肉和肉以及碳水化合物還有肉、鹽分、脂肪再加上肉。難得的聖誕節,黏糊糊的粥之類還是敬謝不敏,只有這點是絕對的。

上條伸手取過擺在圓桌上的菜單。

“既、既然是醫院,價格應該會良心一點吧……”

“怎麼,在為錢發愁?因為是非常時期所以借給你也是可以的哦。”

“欠初中生錢的高中生!!不可以!作為金錢的代價尊嚴會土崩瓦解的啊!?”

““這家伙的說法真讓人不爽啊。””

兩位大小姐一左一右同時掐了刺猬頭的臉頰一把。

“既然是聖誕節那就來一頓大餐吧!!”打起精神的上條當麻自信滿滿地點了炸雞塊套餐。雖然一開始美琴和食蜂因為沒能發現其中的聯系而傻了眼,但之後總算讓想象力跟了上來。對于不管什麼都能用手機進行搜索的她們這代人,想象力無論如何都會慢上一拍。

“嘴上說著大餐,結果點了炸雞塊。而且還是套餐???”

一段時間之後,蜂蜜色的少女半分啞然地問道。

“我、我說……問一句題外話,就是,你該不會認為這個套餐就相當于包含了聖誕節的經典力,也就是在堆積成山的料理當中堂堂占據一隅的那個——”

“也不見得非得是火雞才好吧,便利店之類不也是很普通地在賣炸雞嘛。而如果要選跟炸雞相關的配套飲食,那除了炸雞塊套餐之外別無他想啊!從性價比來說!!”

“啊啊嗚,啊嗚啊嗚啊嗚……”

貨真價實的大小姐慌張地揮舞著雙手,思考似乎陷入了停滯。看樣子她本希望少年會否定掉她的猜測,結果她那意圖化解誤會的言辭反而讓她踩了地雷。

對于庶民品位更加了解一些,能夠在市井與上流標准間切換的大小姐美琴無奈地開口說道。

“……我說你啊,至少也得點個帶骨頭的菜④吧?”

④譯注:日式炸雞一般是不帶骨頭的,所以有種不太符合西方傳統節日的感覺。

“說什麼呢你!!就算帶著骨頭,那骨頭也不能吃呀!!而且還會醞釀出奇怪的高級感導致價格無謂地上升,那樣的話我會很頭疼的!!!!!!”

上條如此坦率的宣言讓美琴也有些無言以對。

面對全力以赴的高中生,初中生們實在是有些應付不來。

順帶一提正如之前所述,醫院對于季節性的活動很是敏感。看看菜單就知道,有好幾種具有聖誕風情的季節限定料理列在上面,但上條當麻的意識似乎從一開始就直接跳過了那些。在這只生物的眼中,似乎根本就不存在單價1000日元以上的商品。

唯有茵蒂克絲還保持著精神滿滿的狀態。

“總之只要能吃的話什麼都好!!我要活下去!!”

“就是這樣,看來我的教育終于起成效了啊茵蒂克絲。”

“所以我想吃這個從三個方向塞滿生姜燒豬肉和炸蝦還有粗絞漢堡牛肉餅的超大份肉類拼盤!!”

“為什麼醫院里會提供這種一看就對身體不好的組合啊?而且我說你倒是去吃你那擅自動用生活費買的蘋果蛋糕啊。有那種甜度就算在雪山迷路了也能活下去吧……”

看到上條和茵蒂克絲一邊吵鬧一邊在小紙盤上分裝彼此的戰利品,兩位大小姐輕輕地歎了口氣。

“(……看樣子,暫且是沒有留下什麼奇怪的後遺症吧。)”

“(雖然感覺很明顯是受到了‘攻擊’才是。結果,那個黑色的藥丸到底有什麼意義力呢?)”

就在她們得出結論的時候。

那件事發生了。

啪嗒。

粘稠的赤紅色血液從上條當麻的鼻孔中滴落下來。

小小的三角形。

學園都市中僅有七人的超能力者少女們,她們的口型變成了小小的三角形。

傳來一道如同從地獄之中匍匐而出般的聲音。

“喂,你這個往炸雞塊上擠蛋黃醬的高卡路里派……”

“欸欸,不然還能加什麼啊!?喂,抹茶鹽之類的就算了吧,你們總是這個樣子!別以為什麼都用指尖撚一丟丟的那種高級鹽然後輕輕撒在上面吃就能表現出一副大人的做派顯得高高在上……!!”

雖然上條當麻滿臉驚愕,不過美琴並不是想說這些。

“那種事情怎樣都好反正我是檸檬汁派的。我是說你這家伙剛才在想啥?是那個吻嗎?是在平安夜被浪漫地啾——了一下的那件事嗎!?”

“說起來那麼草率的方式也行得通的話怎麼不早點跟我說啊!!呃咕呃咕……按理來說那樣的角色應該交給神秘又迷人的我的出場力才對吧!?”

4

“哼!”食蜂操祈嘟起了嘴。

這里並不是某個特定的病房或診室,只是一條極為普通的長廊。來往的人們即便看到身穿護士服的金發少女也毫無察覺地從旁邊擦身而過。

而食蜂也完全沒有想過會被人發現的可能性。

她滿腦子只想著一件事。

痛惜。被不知道從哪里跑出來的女人橫刀奪走了平安夜的美好回憶,這確實很讓人遺憾,但是那又怎樣?她還沒有單純到被人稍微搶跑一下就放棄的程度。

(……既然如此,該怎麼做不就不言而喻了嗎?只要通通全都搶回來就好。呼呼呼,該穿哪件衣服呢——?)

“哼哼,哼哼哼~”

少女邊走邊哼起了歌,隨後停下了腳步。這里是位于長廊上的一間小等候室,只是一塊象征性地擺了幾台自動售貨機和沙發的小空間,中間沒有任何牆壁或是隔斷。在走廊上來往的護士和患者們也都能看得一清二楚。既然是不需要隱蔽的空間,自然不會去設置任何遮擋的構造,這也是理所當然的。

然而。

蜂蜜色頭發的少女,居然在光天化日之下突然解開護士服的紐扣大開前襟,露出大片柔軟的肌膚,某個部位隨著身體的動作來回搖動。

她絲毫沒去在意周圍的視線。

不如說根本沒有人看得見食蜂操祈。因為她就是這樣給他們設定的。

(更衣室一般都會上實體鎖,所以通常是進不去的。不同區域的鑰匙還不一樣,要找到帶著正確鑰匙的護士也很麻煩……)

“接下來換什麼好呢?果~然,不能沒有聖誕裝啊。”

“喂。”

從身旁忽然傳來聲音。

食蜂操祈是會配合著服裝連里面看不見的內衣也相應更換的類型,所以此時的她徹底地一絲不掛。食蜂兩手拿著新的服裝,略帶意外地回頭一看,發現身為學園都市第三位的粗暴女正在瞪著她看。

“……到底在干嗎啊你個暴露狂?”

“換裝⑤☆”

⑤譯注:這里的換裝不是普通的換裝,而是日本傳統婚禮上的一個習俗“お色直し”,身穿白無垢的新娘換上彩色的色打褂,象征著融入對方的家庭。

這麼說來第三位確實是個例外,要是得不到本人的“認可”的話,心理掌握的指令就會被彈開,事到如今常盤台的女王才想起這件事。

“不過嘛,這也許是直到寒假都只穿校服的禦坂同學所無法理解的感覺吧?”

“不是指這個,我是在問你穿成這樣到底打算做什麼?”

“難得的聖誕節,至少要做點超出禦坂同學想象之外的事。”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那個笨蛋現在好歹是在住院,你倒是讓他好好休息啊!!要是動不動就去招惹他搞不好傷口又要裂開了啊!?”

“就知道你會這麼說☆順帶一提,我用來對付礙事鬼禦坂同學的對策是這樣的哦?”

咿呀啊啊啊!!

一聲宛如遭遇殺人現場般高亢的悲鳴猛地灌入美琴耳中。

一位走廊上的正牌護士仿佛事到如今才發現一般臉色通紅地捂住了嘴,並用瞪得跟銅鈴一樣的雙眼盯向這邊,頭腦似乎已經混亂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這位新人模樣的女護士看起來就像是在喉嚨里塞進了一團棒球大小的空氣一樣。

“你、你你你、你……”

“看吧食蜂,大家終于發現你是個變態le……”

“你怎麼在大白天什麼都不穿啊,短發小姑娘!?雖然不知道你的心中有什麼煩惱但是快點過來,趕快啊!!”

……啥?美琴愕然地瞪圓了眼睛。

然而實際上,令一位路過的



娃娃頭睡衣女孩和女醫生們都不由得停下了腳步、滿臉通紅不忍直視的,並不是食蜂操祈而是禦坂美琴。

仍然全力暴露著自己閃耀肌膚的女王不懷好意地笑著,手中的遙控器轉個不停。

“難、難道說你……”

“穿著衣服的是我,脫了衣服的可是禦坂同學哦☆”

人們眼中看到的景象被改成了這樣。

那對第五位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

“不過啦,她們所看到的只是用我的想象填充上去的景象,並不是你真正的裸體哦。就跟合成圖片一樣,所以也沒有在意的必要力吧?”

“~~~————!!!???”

“我還免費幫你把胸部弄大了一點哦,感謝我吧。”

“混帳!!”

美琴並沒有受到物理上的傷害,但是作為一名少女已經到達了極限。要是再繼續被她們這樣看下去那就全完了。

滿臉通紅的美琴打開窗戶一腳踩上窗框,同時自暴自棄地沖食蜂大叫道。

“別自鳴得意了你個大——笨——蛋!!就算你能操控別人的大腦,但你的裸體還是被那些機械的監控攝像頭拍了個一干二淨啦!!”

“糟了呢,之後得想想辦法呀。”

一邊轉著遙控器,食蜂一邊用沒什麼緊張感的聲音低聲說道。

那對第五位來說不過是小菜一碟。

5

雖然熱鬧是件好事,不過這次的探病還是熱鬧得有些過火了。

“……真沒想到她們會沖我揮起餐刀和餐叉……”

上條頂著濕漉漉的頭發,一邊走在醫院的走廊中一邊嘟囔著。

雖然現在還是上午,不過少年還是決定暫且回到病房里。少女們之所以沒有跟來,是因為如果她們不呆在外面的話,上條就會失去“走出病房的契機”。雖然各位可能已經忘了這件事,不過上條現在還處于住院期間,在醫生預先設定好的康複訓練以及運動的時間之外,最好還是不要從病床上離開。但是這樣畢竟還是太無聊了,對于一位像他這樣十多歲的、充滿活力的青春期男孩來說!!

然而,他還是需要回到病房干一件事。

“鞋,鞋子,我的鞋子呢……穿拖鞋可沒法出去呀。”

住院期間經常會遇到這種情況。

在床上睡過頭導致全身關節嘎吱作響的上條很想去往中庭。要是現在能有一個足球的話,他估計會玩上一天。

上條將頭探進病房,發現藍發耳環從床上滑了下來。

“怎麼了藍發?你從剛才起就挺奇怪的。”

“嗚呼呼……不知道之前去哪了的阿上你是不知道,剛剛在病房里有一對笨蛋情侶一直在那里卿卿我我……被那片幸福時空的壁障擊垮的我已經快要死掉了。”

待在食堂真是太好了,上條打心底里這麼想道。

藍發耳環陰著臉說道。

“不過是兩唇相觸,到底有什麼了不起的呀?真不愧是笨蛋情侶,難道他們不知道早上起床時那黏糊糊的嘴巴根本不忍直視這一基本的事實嗎?不如說不去接吻才是正義呀!是吧阿上!?”

“……”

“喂,這份可怕的沉默是怎麼回事……?為什麼你要讓我如此感到躁動不安???”

但是上條當麻之所以沉默,並不是因為他想起了在平安夜被一位迷人的美女奪去雙唇的事。

也不是因為內心在和“初吻是聖日耳曼的味道”這一殘酷的事實作斗爭。

而是因為一位身穿迷你裙聖誕裝的蜂蜜少女靠在了上條當麻的胸膛。

“(嗨~上條同學,因為你動作太慢了所以我就來看看你的情況嘍?)”

“等、欸欸、這!?”

“(嘛,雖然你應該已經不記得10分鍾之前發生的事情了。不過禦坂同學和修女小姐之類,剛剛的礙事鬼實在是太多了,所以我就來重新探望你一次了喲☆)”

因為靠得太近,所以碰到了。少女那質感完全不同的豐滿胸部緊緊貼在上條的胸前。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上條目瞪口呆。難道是因為之前的一吻導致世界失控了嗎!?

面對這位突然闖入的少女,上條震驚不已。然而眼前的藍發耳環卻只是在用詫異的目光看向這邊。

並不是看向這個極為突兀的、比他們還要年輕(卻又非常性感)的聖誕小姐,而是看向上條的方向。

“話說你一個人在那里慌什麼啊?哈!?難、難道說是假想女友?阿上也終于進入深度的萌之世界了嗎……!!”

“才不是呢你難道看不到這個……!!”

話剛說出口,上條就沉默了。

告訴他這里站著一位極為迷人的少女,對上條有什麼好處呢?

蜂蜜少女哧哧笑著說道。

“(沒錯沒錯,沒必要說這種會破壞氣氛的話。來吧上條同學,難得的聖誕節可不能虛度呢。讓我們把今天變成無法忘懷的一天吧?)”

“(你是用了什麼能力麼……?)”

“(心·理·掌·握,能記住這個能力的名字嗎?雖然這並不能算作是什麼安慰。)”

少女的聲音中混雜著一絲寂寞。

看樣子藍發耳環是真的看不到。如果是物理性地扭曲光線讓自己變得透明,那麼連上條也不可能看見。這樣一來少女應該就是在人的心靈上動了手腳。

不過話說回來。

“(……你為什麼穿成這樣???)”

“(因為是聖誕節啦☆……不過既然你沒有問我為什麼換這身衣服,果然一旦從視野中離開就會忘記呢。)”

“?”

“(這件事倒是跟‘心理掌握’沒有關系……不過你應該聽不明白吧。沒關系的,不管你記不記得我,‘度過了一個愉快的聖誕節’這個事實也不會消失的對吧?所以就讓我們親親密密纏纏綿綿一下吧☆)”

對方似乎想要做些不得了的事情。

幸虧自己的血壓與心跳沒有受到監控。就連上條也能感覺出來,自己目前的狀態已經到了足以讓一群人從護士站里飛奔過來的程度。這個成熟又性感的初中生是怎麼回事!?

另一方面,藍發耳環卻在自言自語地低聲說著什麼。

“聖誕節只不過是365天中的一天而已,根本沒什麼特別的,那個穿著紅色衣服的家伙根本沒有鑽過機場雷達的隱形能力!!呼,呼呼,迷你裙聖誕小姐什麼的只是幻想而已!!我可沒有在哭!!”

“嗯……?”

“我說阿上,你還打算在夢里待多久?趕緊好好認清現實吧,金發爆乳卻又比自己還要年輕的迷你裙聖誕小姐這種UMA⑥,在這個世界上根本就不存在!!”

②譯注:指未確認生命體。

“……”

看樣子藍發耳環並不知道這位輕輕靠在少年身上並將戴著白手套的食指滑動在少年胸口,同時不斷哧哧地發出迷人笑容的少女。她用手指從一個實在是無法與人言說的地方掏出了一個比手機還要小的禮盒。

“(給,愉快的一天就此開始吧?)”

“欸、欸?”

“(雖然知道無論多少次你都會忘記我,但我確實還是會感到惱火,所以就想給你留下一些更具體的東西。所以你就拿著吧,給你。)”

“……禮物?”

感覺還有點溫暖。

說不定聖誕老人只會來到心地純潔的孩子們所在的地方。

里面裝著的是什麼呢?上條一邊猜著一邊當場打開了薄薄的包裝紙。身為局外人的藍發耳環則帶著觀看魔術表演一般的眼光看向這邊。由于動作不是很靈活,上條手中的包裝紙到處出現了撕壞的痕跡。

那麼。

上條當麻究竟有沒有意識到,那個蜂蜜少女在看向他那小孩子般的舉止時,眼神中充滿了深深的溫柔呢?

看到里面的東西,上條露出了一副不可思議的表情。

“笛子?”


“(這明明是口哨吧?不過至于這里面包含了怎樣的意義,我想你應該已經不記得了吧。)”

6

“……”

原來是白色修道服的銀發少女。之所以從她的身上散發出陣陣的肥皂香,也許是因為剛剛在護理室時,修女服的下擺沾上了些許布滿地磚的水珠。

可能無論在科學城市的何處修女都會很顯眼,更不用說這里是最新科技聚集地的醫院。但是就算茵蒂克絲出現在與她毫無瓜葛的這里,大家應該也會選擇直接忽略她。

因為這里是禮拜堂。

配合著位于醫院地下的陰冷位置,隆冬的空氣掠過皮膚傳來陣陣的寒冷感覺。不過正因如此,茵蒂克絲才會意識到自己止不住的雜念占據了腦海。

腦中浮現的是平安夜那晚。

發生于眼前的事,唇與唇的,接觸。

擁有完全記憶能力的少女無法忘卻,也永遠逃不開這段記憶。

至少,她還是真心想要噘嘴生氣一下子的。

(……我才不在乎呢。)

“喂。”

對著雙手在胸前緊緊抱拳禱告的茵蒂克絲,旁邊響起了不



解風情的聲音。

說話者是坐在她的肩膀上,僅有十五厘米的魔神·歐提努斯。

不過她發出這樣的聲音,並不是因為自己作為一個與十字教不同神話體系的存在而在這里感到不適的緣故。

“……你擅自進來好嗎,這里是給臨終患者准備的房間吧?”

學園都市基本為無神論的科學信仰所主導的高科技城市,就連這彩窗玻璃的背面也裝著LED燈之類的吧,不過信仰的自由本身還算得到了保障。被宣告死亡通知的患者要依靠什麼來獲取安心全看當事人自己的選擇。只不過,在學園都市也許作為“專精這門學問的教授”能比本職專業的神父更容易接到此類的約談。

“是啊。”

然而茵蒂克絲並沒有動搖祈禱的姿勢。

不帶有一絲不敬,懷著真摯作答道。

“所以,我在為當麻而禱告。”

“……呵。”

歐提努斯沒繼續追究下去。

她很早就清楚那個少年是在強顏歡笑。既愛操心,又喜歡多管閑事,還因此變得遍體鱗傷,比任何人都能夠體會他人痛楚的少年,可以毫不猶豫地握拳奔赴各種險境。

但在另一方面,上條當麻可以說是一點都不習慣反被他人關心的情況。正因為不習慣,才會惶惶不安。所以她們越是表露出擔心那個少年的樣子,就越會加重他的負擔。身為“理解者”的歐提努斯也只好強忍著焦躁與煩悶。感冒時去依賴身邊的人照顧,那個大笨蛋就連那樣的事都做不到。

在銀發少女肩上傲慢地換邊翹起二郎腿的歐提努斯,一邊畏懼著茵蒂克絲頭頂的三色貓發出的叫聲一邊問道。

“注意到了嗎?”

“聖日耳曼。據我所知,它恐怕是不會自然消亡的。”

“不是恐怕。”

歐提努斯將手臂抱在胸前,同時從她那端正的鼻子里呼出了口氣。

單論魔法領域,完全記憶了十萬三千零一冊以上魔道書的“圖書館”少女居然會含糊其辭,這著實讓人感到可笑。明明逃避真實的噩耗也只會讓狀況變得更加糟糕而已。

沒有意義的樂觀臆想,到此為止了。

為了能夠依靠自己的雙腳向前邁步,歐提努斯故意冷酷地表明。

要是不下地獄就無法拯救那位少年的靈魂的話,就沒有理由不去開啟那扇地獄之門。

“是絕對。”

對于禦坂美琴來說,現在並不是往窗外逃跑的時候。

克隆少女們不知又在偷偷摸摸干些什麼,要是放任不管她們肯定會去偷襲那間病房的。既然已經目睹了前兆,就只剩下把她們統統趕回研究區域一條路了。

和美琴擁有同樣容貌的少女以一副完美的面無表情看向這邊。

“難得迎來聖誕節的說,禦坂10032號感到很是失落。”

“嗚……不,我不會上當的!不對勁吧,聖誕節和裸體還有洗澡沒關系吧!”

“可是根據這邊的資料顯示,聖誕節就是要穿迷你裙或是裸體絲帶,或者生奶油類的洋式女體宴這些,本該是在一年中最充滿裸露肌膚氣氛的時期……”

“……你到底是從哪里挖出來這些奇特習俗的?好了好了別再盲從網絡情報快干些聖誕節該做的事去吧!”

腦子已經快臨近過載了。

禦坂美琴將相同面貌的少女遣返後歎了口氣。

還是沒有變化,她在那個少年的身旁時總會變得手足無措。自認為“本該如此”的常盤台王牌這一形象仿佛要破碎到分毫不剩一樣,對此她感到極為無所適從,但又絕沒有感覺惡心難受過。

(……除了肉眼可見的傷之外似乎就沒有別的了呢,難不成那個叫做安娜·施普倫格爾的人,自信滿滿地發動襲擊結果弄了個啞彈出來?)

並不是不可能。

畢竟上條當麻使用的能力可是在能力開發的名門,常盤台中學里成績位居首席的禦坂美琴都無法解析的能力。

那份力量甚至可以將學園都市第三位的能力無效化。

……而且似乎還藏有更深一層的秘密,可以稱得上是少女至今的所見所聞之中最大的黑匣子。

甚至在第一位那簡單明了的最強以上。

要是體內藏有如此強大的力量,即使是那位不知躲在世界背面還是深處的安娜·施普倫格爾的預測與計劃也說不定真的會產生意外的結果。

禦坂美琴像這樣想到。

就在這時。

嘎啦嘎啦嘎啦!傳來一陣巨響。

那是小小的車輪轉動的聲音。數名醫生和護士正推著躺臥病患的擔架床趕往手術室。

“讓一下,快讓一下!!”

“血壓低下,快對照‘書庫(Bank)’確保好這孩子的血型和過敏反應都萬無一失!糟糕,出現休克症狀了。先給靜脈掛上生理鹽水,別再讓血壓降得更快了!哪怕只是血型也好快給我查出來,快!!”

如同疾風一般。

事故還是事件?難得的聖誕節,然而麻煩總歸是全年無休的。在這樣的大雪天,再加上正逢活動遍布的日子,到處都應該堵得水泄不通才對,救護車肯定很難通行。僅聽醫生們的聲音也能理解得了,當前的情況已經非常緊急了。

(不妙啊……)

美琴在心中念到,隨即決定返回上條的病房。剛才無憂無慮想東想西的大腦,也由于眼前的一幕徹底回歸了嚴肅。

坐電梯直達九樓,踏上過道。

走在通往病房路線上的美琴發現了一位靠在牆上的金發少女。那家伙又去哪兒脫光換裝了嗎,現在身上穿著的已經是學校制服了。

不過隨後美琴就發現了異樣,少女靠著的並不是牆而是某間診室的門。

“食蜂……?”

噓,注意到這邊的金發少女用食指抵住了嘴唇。

這種絲毫不去顧及病人隱私自由權的偷聽行為,該說真不愧是精神系最強。美琴不禁想來記“雷擊之槍”給她嘗嘗了,然而正當她走上前准備揪住食蜂胸前的衣領時,情況轉變了。

從微微開啟的門縫深處可以看見刺猬頭的身影。

他正與青蛙臉的醫生面對面坐著。

“我想你應該已經大概知道檢查結果了吧?”

“嗯。”

心髒開始加速跳動。

美琴心想結果自己不僅沒能大聲把食蜂轟走,反倒和她成了一丘之貉。

確實躲在這就能夠聽到本不明確的確診結果。哪怕知曉這不是好的選擇,她仍然會在意。

為了撫平不安而選擇深入。

在這點上,她感覺自己回到了那個為了克隆少女們而在夜晚的城市中到處制造麻煩的她,美琴想到這便開始咬緊了牙。

不知不覺中,診室中兩人的對話有了後續。

“關于你看到的那顆藥丸啊,不管它是什麼,要靠你右手的能力來消除應該是不行了。”

“呃。”

“准確來說消除本身一直在進行著喲?可是那東西在體內增殖的速率已經超過了消除的速率,恢複趕不上損傷,你差不多處于這樣的狀態。”

如果茵蒂克絲在場可能會聯想到“獵殺魔女之王(Innocentius)”這種術式吧。

但是正在偷聽著的人是食蜂操祈和禦坂美琴。

她們還未入手任何名為魔法的規則。

“我聽說你當時有出血,是鼻血對嗎?”

青蛙臉醫生輕聲確認道。

聽起來非常嚴峻,起碼不是什麼青春期男生興奮過頭流的鼻血。

“雖然除去外傷,也有因極度精神集中而導致毛細血管破裂的可能性。但現在還是多持一些悲觀態度比較好吧。你的身體正在被實時侵蝕著,我手上對于能夠用于治療的疫苗或是解毒劑毫無頭緒,就算強行采取洗胃加全身透析之類的手段大概也不能將其除去吧。”

“……”

“你的幻想殺手(Imagine Breaker)成功延緩了這單憑科學解釋不清的病症的發展,不過還做不到完全治療。這種微生物現在一直在你體內不斷擴張著勢力,這麼下去全身的組織都會被加速破壞殆盡的吧。時限剩下幾天不明,感覺雖然像殺人細菌似的,不過本質上應該是不同的東西吧。”

“那……”

傳來宛如蚊子叫一般大小的聲音。

少年的表情從美琴這里看不見,但那聲音聽起來就好像一位孤零零被丟棄的迷路小孩。

“那,我該怎麼辦?”

“去問造成了這一切的元凶應該是最快的。盡管是完全未知的微生物,但既然對方將其作為‘兵器’使用就不存在感染自己直至喪命的道理吧?罪魁禍首的手上大概率會有預防與對策的手段。”

“具體的時限是?”

“長的話兩天,馬上倒下也不是沒可能。這樣感覺就像是在把孩子推向死地,心情實在是糟糕透了啊。”

“我……這樣下去,會死是嗎?”

“我不能給未成年人下宣告,除非先收到雙親簽署的同意書才行。”

單調的電子音回響起



來。

青蛙臉醫生從口袋里取出了一個落後時代的PHS⑦,不過在個別的職場中這仍然算是一種現役的通訊聯絡器,就比如醫療現場。

⑦譯注:個人手持電話系統,俗稱小靈通。

“真是的,今天的急診真是多。”

“那個……”

“啊,你不必擔心。這位和上條你的症狀不同,萬幸的是那微生物並沒有發生人傳人的跡象。就像酵母菌和米曲黴一樣,不將提煉的物質直接經嘴巴攝取是不會產生侵蝕的……不過,你們的情況在根源部分可以說是相同的吧。”(*米曲黴:我國傳統釀造食品醬和醬油的生產菌種,也可生產澱粉酶、蛋白酶、果膠酶。)

青蛙臉醫生從椅子上站了起來。

雖然急診也是大問題,不過他應該是判斷出在此之上沒什麼有助于少年的言語了吧。

“R&C超自然公司,聽說有很多孩子像在說夢話一樣嘟囔著這個詞,操控著和學園都市格格不入的符咒一樣的東西,到底是在搞些什麼呀……”

不同于往常。

坐在椅子上的少年的背影顯得很是狹小。

只是低頭一動不動,刺猬頭高中生如滴答細雨般發出了聲。

不,這樣才是正確的反應。

被迫咽下不明的藥丸,吐血倒下,被運至醫院……怎麼可能做到一如往常?那樣絕對是不正常的。現在可不是笑得出來的狀況,少年自己肯定比任何人都要理解這一點。

“醫生。”

“怎麼了?”

不要聽,美琴一邊想一邊皺起臉來。

絕對不能聽下去,明明知道的。他就是不想讓所有人見到這副模樣的自己才一路強顏笑臉了過來。光是身處這里就相當于是隨意踐踏了他那笨拙的努力。

然而少女卻沒能夠起身離開。

所以她聽見了。

這份落差。

至今為止一直爽朗得不分場合的少年,一下子把自己為了努力不讓大家擔心而壓榨出了多少心血全都透露了出來。

“那個”上條當麻蜷縮著背部,用如同蚊子叫一般的聲音從口中吐露出了真心的話語。

僅此一句。

世界就崩塌了。

“……我好怕。”

“我明白,誰都會怕的。”

出入口只有一處。

可當青蛙臉醫生為了前往急診而將門打開的時候,外面已經沒有任何人了。

在不遠處。

藏到走廊拐角里的兩位少女對視著彼此的臉。

四周的空氣完全灼燒了起來。

“……你聽見了吧,禦坂同學?”

食蜂不禁小小地咋舌了下。

比起無意義的確認,她更想先給自己的臉來上一拳。

面對咬緊了牙關的美琴,食蜂繼續說道。

“反正意識到異常的禦坂同學也一定會擅自行動的吧。那個,為了找到安娜·施普倫格爾這個人,讓我們省去一些麻煩事吧。只要我們兩人聯手,便能從人類和機械兩方面一口氣加快調查的進展。無論她躲在城鎮的哪個角落都一定可以找到,沒錯吧?”

“……”

安娜·施普倫格爾已經事先聲明過了投降的條件,說是到了極限束手無策的話就去聯系R&C超自然公司。

可是聯系了又如何?

就算是向策劃了這一切的安娜傳達了投降的意願,也沒有交涉材料。無計劃投降的話,安娜鐵定會輕蔑地恥笑她們。照這樣下去安娜一定會揭穿她們的虛張聲勢,受苦的還是那個少年。

所以去打飛安娜,直接將特效藥或是疫苗硬搶過來。

這才是最佳選擇。

美琴刻意地進行了一次深呼吸。

隨後問道。

“從哪開始下手?”

“從你現在于腦海中浮現的全部。我也會這樣做。”

少女們朝著外面寒風刺骨的世界踏出了腳步。

那個少年為了摧毀學園都市的暗部已然變得殘破不堪。

這次輪到少女們的回合了。

二十四日已經結束,二十五日就該輪到那個少年被拯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