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章 黑之藥丸,白之雪 and_RED_Rose



1

眼前是一位10歲左右的少女。

25日,盡管在商業街拱廊屋頂的庇護下有些難以理解,但外面確實正在下著雪。明明身在隆冬的室外,少女卻在用她的那只小嘴與一個雙層冰淇淋戰斗中。

“阿姆阿姆。”

“為什麼我會收留這樣的孩子呀……”

不良少年·濱面仕上對于自己的所作所為感慨萬千。沒想到這次遇見了個全裸的幼女,全身上下的防禦僅有一塊貼在扁平胸前的紅布,無論怎麼想都只會帶來一大堆的麻煩。

事情發生在學園都市中彙聚了各種小學的第十三學區最東側,那條一如既往(?)的商業街。在聚集了很多孩子的同時,對于他們來說卻又是與上學路線毫無關聯的地方,俗稱購物美食大街。如果現在不是寒假的話,正義感爆棚的體育老師們就會在這條商業街上來回巡邏。

(感覺並不會發生什麼事件的樣子……說實話,一位只在全裸的身體上披著一件薄布的女孩子泰然自若地走在街道上,反過來也證明了這里的治安真的不錯……)

濱面實在不想將其當成一種流行的款式。至少那些纏著站在蛋糕店門口的聖誕迷你裙小姐姐們想要問出能夠一邊鑽過各種發達國家的軍用雷達一邊飛舞在天空中的雪橇的秘密,因此讓小姐姐們深感困擾的當地孩子們並沒有穿著那樣的打扮。

濱面抬頭看向一架正在穿過這片被拱廊屋頂遮住的低空,並利用蟹腿一樣的爪子緊緊抓住一只箱子,形似大蚊子的食品外送無人機——里面裝著的應該是蛋糕或是火雞之類的吧?——同時說道。

“之後去問問芙蕾梅亞看吧。話說回來,那家伙到底在做什麼啊?好慢呀。”

會在雨天收留遺棄小貓的不良少年在小孩子當中也有認識的人。而濱面之所以會來到平時不會去的第十三學區,是為了將一件聚會上的必備品——一瓶標簽上雖然寫著無酒精,但是店員還是不會將其賣給小學生芙蕾梅亞·塞維倫的金色氣泡飲料送給她。現在他只想要趕緊把事辦完獲得解放。聖誕的節日氣氛怎樣都好,他只想回到屋里然後向他那因為寒冷而被困在被爐里毫無防備的女友從各種角度發起突襲。沒錯,按照標准套路從背後撲到她的身上也好,從被爐的對面將腦袋伸進去然後開啟潛水艇模式偷偷鑽過去也行!!

順便一提,濱面的旁邊站著一位帶著更加無奈的表情不斷歎著氣的白色針織連衣裙少女。雖然濱面並沒有聰明到光是看到她的表情就能猜測出她心中的想法,但她似乎也在和手中那些最近很流行的超甜版甜甜圈(配合小學生比較多的第十三學區而開發的量身定制版)陷入了苦戰。

她的名字是絹旗最愛,是一位對于學園都市的黑暗,比這位看上去很是粗獷的少年陷得還要深的大能力者(Level 4)。

濱面一邊看向少女從針織連衣裙的超短裙擺下方漏出的那雙危險的大白腿一邊說道。

“……果然確實很流行吧?那種叫做全裸保健法之類的東西。”

“你在看著哪里發揮你那份超妄想啊大變態?再看我要收錢了啊。說到底,在搞清楚于12月的寒空之下解放身體享受日光浴這種愚蠢的奇怪現象之前,先超思考一下這件事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影響吧濱面。雖然嘴上說著無所謂無所謂,不過我覺得那個面無表情的運動衫女孩應該會嫉妒得要死,濱面你的見解呢?”

“哇哦——”

“說不出話來就好,說明你還有超正確的判斷力。雖然25日是戀人們的節日,你們想怎麼打情罵俏地吵架都行但是別把我們卷進去。這跟能力等級的大小沒有關系,而是最根本的問題,因為瀧壺小姐要是生氣了的話會做出什麼根本無法預測。”

若無其事地說著的絹旗實際上絲毫沒有大意,她一直在觀察著街道上的窗戶以及周圍的不鏽鋼柱子。她這樣做並不是因為在意自己的發型或是穿著。這是一種不用轉動頭部或是視線就可以不露痕跡地消滅掉後方等死角的一種專業的手法。

現在無論再怎麼多加防備也不會帶來損失。

畢竟,據說整個“暗部”都在發生劇烈的動搖。

(……話說,那個年末的大掃除活動真的能夠成功嗎?只要存在不正當的利益就會產生“黑暗”。人們總是喜歡給各種事物貼上價格的標簽,而在這場鬧劇中他們就算是為了籌措能夠超隱匿的藏身處或是逃亡資金之類應該也會造成負面的循環。就算那些生活富足的勝利組成員單手拿著擴音器高喊正義,為了生活而存在的黑市也不會消失不見吧?)

“啊姆。”

幼女將與普通樣式不盡相同的、巧克力曲奇餅干形狀的冰淇淋卷筒用手握住,並用小小的舌頭舔掉了滴到拇指上的牛奶。某種AR街道漫步游戲好像正在舉行聖誕節日活動,一群孩子(其中也包括一些童心未泯的大學生)正拿著手機如同展開某種神秘的儀式一般聚集在一個空空如也的地方。幼女並沒有想跟他們合流的意思,只是帶著沒有感情的眼瞳看向那邊。

她站在不遠處說道。

“果然是座不錯的城市呢。不用害怕饑餓,不必因寒冷而顫抖,擁有能夠將聖夜當作一片單純的美好情景進行享受的余力,到處都充滿了適宜的生存環境。不需要說明聖尼古拉斯的故事和《賣火柴的小女孩》的故事分別揭示出了饑餓與寒冷的可怕,冬天的城市原本就是比尸體還要不祥的、‘無論室內室外,殘忍而嚴酷的冷空氣會鑽進這片由石頭堆砌成的景色之中的每個角落’那樣的恐怖象征。”

“哈……”

這個歲數的孩子有很多都特別愛說話。她是不是最近看到了某本刻薄的童話故事集,亦或是某種講述如何通過毀掉人們的夢想來賺錢的專業書籍?

幼女並沒有在意濱面微妙的視線,而是繼續說道。

“所以說真的很抱歉,這里馬上就會變回原本的死亡季節了呢。人們會如同在可怕的一天結束之時心中僅懷對于明天的期待而顫抖著入眠,然而說到底就連能不能迎來翌日的清晨都無法保證的年代一樣輕易地死去。不過人類本來就是這樣才比較自然,所以你們並沒有什麼罪過喲?”

“……?”

濱面有一種莫名的違和感。

幼女用她的小手擺弄著智能手機。從她的口中吐露出了一些奇怪的話語。

“……嗯,嗯,嗯嗯。好的好的,看來世界各地那些通過篡改文件讓我的幽靈公司順利通過的人基本上全都死掉了呢。”

就好像感覺看到了一朵美麗的鮮花于是湊近想要聞聞香氣,結果才發現那是一只種類未知的螳螂一樣。

他無法從幼女的眼中看出任何感情,在那之中潛藏著某種粘稠的東西。

而就在這時,幼女一邊露出月牙般的微笑,一邊將臉從手機屏幕處抬起並說道。

“瀧壺理後還好嗎?”

“稍,稍等一下。你在說什麼……”

“真是對不起呢,那件事完全是妾身的錯。不過就算是拿出霍羅思夫人這個騙子的名字進行辯解你們也不可能理解。既然無法客觀地進行證明,那麼承受你們的怒火與憎恨就是妾身的義務了呢。”

濱面仕上的腦中,蹦出了一個詞。

沒錯。他“只是”知道了她的名字。

那個人用甜言蜜語誘騙了自己的女友,支配了她的身體,並打算將她當作用過即棄的道具。然而關于那個可恨的仇敵的情報一直壓倒性地不足。

“……娜……”

而現在,這位隨處可見的不良少年已經找到了自己的敵人。

找到了那個潛伏在魔法世界深處的深處,甚至可能比“魔神”藏得還要深的神秘人物。

難道說……

“安娜·施普倫格爾!!!???”

然而那個帶著幼女形狀的怪異存在,已經將視線移開了濱面的方向。

一只手拿著薄布,另一只手拿著冰淇淋。

在兩手塞滿的狀態下,她大大地轉過身去看往另一個方向。

然後說道。

“我得再說一次對不起了。要玩的話今天還是另一邊的順位比較優先。”

嘎吱!!傳來沉重的金屬聲。

不遠處,兩位少女落在了積滿白雪的拱廊屋頂上。

名門常盤台中學引以為傲的王牌和女王從天而降。

2

禦坂美琴將身後那如同黑色金屬制成的惡魔之翼一樣的東西毫不留情地展開。那個東西以雙火箭引擎作為基底,裝備了加特林機槍、鏈鋸、滑膛炮、熔斷刀刃、多聯裝導彈發射裝置、大型電鑽、等離子炮等各種重型武器。

其名為A.A.A.,即Anti-Art Attachment(對魔法式驅動鎧),第三位的增幅外裝,關于其原本的用途就連操控者本人也無法完全掌握的黑盒子。

但是光憑這些是無法解釋眼前發生的一切的。

與身上穿有特殊裝備可以在空中自由飛行的美琴不同,第五位的食蜂操祈本來是不可能完成那樣的身體動作的。然而實際上,她卻跟上了裝備齊全的美琴的行動,



從一棟大樓的屋頂飛快地跳到了古舊的(為了做出那樣的感覺,特地采用了在軍艦模型上使用的那種專業的做舊塗漆)商業街的拱廊屋頂上。

這是為什麼呢?

具體的答案如下。

“……雖然我能看出這確實是一種最新的裝備,但你應該知道現在已經是年底了吧?”

“啊啊啊呃嗚呃嗚呃嗚這種話你去跟我的替補蜜蟻愛愉說呀!?”

在學園都市中還有“另一位少女”與食蜂操祈擁有同一個系統的精神系能力。為了彌補自己能力上的不足從而打敗第五位超能力者(Level 5),她接受了各種各樣的機械性輔助,其中就包括如下的裝備。

FIVE_Over OS(OutSider),以及FIVE_Over本體。

兩者的銘牌上都刻著 ModelCase_"MENTAL_OUT"。

而為了管理這些試圖將學園都市第五位的能力以機械的方式完全再現出來的異形裝備,作為管理者的蜜蟻愛愉自身也穿上了一件由特殊纖維制成的套裝。

不過。

“呃嗚呃嗚呃嗚……”

“泳衣哈哈,高叉的哈哈哈,12月噗哈哈哈哈!!”

“啊啊夠了!!為什麼你會選擇一個跟這個季節和場所如此不搭的設計呀,蜜蟻同學!”

“緊繃繃的,哈哈哈哈!!大腿周圍都鼓出來了!”

“才不是!!那個混蛋是不是一個人孤獨久了結果覺醒成暴露狂什麼的了啊!?”

抱緊自己的身體,吐出白色的氣息,然而體溫卻升得比任何人都要高的食蜂自暴自棄地叫道。看來對于人類來說最強的防寒裝備既不是毛皮大衣也不是毛線織成的圍脖,而是羞恥心。

雖然單從裝備的設計上來看已經跟比基尼鎧甲有得一拼,但是作為防具的性能本身肯定是貨真價實的。

而現在不得不盡快打倒的對手就站在她們的眼前。

(看上去她並沒有藏著什麼玻璃容器或是藥片之類的東西呢。)

畢竟安娜只是用一塊薄布粗略地蓋住了自己的身體而已,實在無法想象她的懷里藏了什麼東西。難道說在學園都市中使用了那種特殊的微生物,安娜自身卻沒有准備任何防護手段嗎?

說不定安娜的身體里本身就有相應的抗體。

不過無論是要搜身還是要進行精密檢查,都得先把她打倒並抓住她才行。

“那麼。”

將裸露的身體粗略遮擋住的幼女安娜·施普倫格爾說道。

“妾身已經給了你們相當充足的時間,現在病毒已經快要擴散到身體的每個角落了吧。到了這個份上要是還想讓妾身繼續等待的話,那麼妾身說不定還是主動去加快時間的進程比較好吧。”

禦坂美琴在昨天和前天的晚上都看見了安娜。雖然那個時候並沒有意識到,但她和那些拿著手機尋找穿著聖誕服裝的限量版安卓大魔王(一位毀掉了三個異世界之後來到地球的超級無敵神奇女英雄,不過實際上是個害怕寂寞的人)的小學生們看起來有著非常明顯的不同。周圍的空氣、寄宿在眼瞳深處的黑暗以及嘴角的笑容。她是個有著幼女形態的其他存在,甚至比美琴和食蜂還要老練得多。一種看到了廉價靈異照片的合成感始終揮之不去。

將雙層冰淇淋如同麥克風一樣握在手中的安娜,將她那只小嘴沒能吃完而剩下的部分連同卷筒一起隨意地扔向後方。就在冰淇淋越過了幼女的頭部上方,即將落到背後時,從她那甜蜜的嘴唇中吐出了這樣一句話。

“孵卵。”

與其說是爆炸聲,不如說是一道沖擊波向四周瞬間炸裂開來。

擺放在店外的桌椅被吹飛,聖誕樹與雪人裝飾被掀翻,來往的行人也被無情地震倒在地。別說是商業街上的窗戶,就連覆蓋著頭頂的透明拱廊屋頂也被轟成了碎片。

“禦坂,同學!!”

“我知道!!”

如果不是美琴及時利用磁力揮起周圍的金屬制品,同時食蜂控制那些昏倒的孩子們和打工的小姐姐們躲開的話,隨著積雪一同落下的玻璃雨估計就會讓毫無防備的路人們變成一片血海了吧。

禦坂美琴當場懸浮在半空中,而食蜂操祈則趁著失去立足點的時機落到了地上。

商業街失去了透明的護罩,風雪瞬間灌了進來。

對于那些昏厥過去無法管理體溫的路人們來說,這已經可以算是足以將他們凍死的凶器。

“總之要趕緊轉移場地!!”

“你覺得她會等我們采取行動嗎?我會用‘心理掌握’將倒下的普通人挪開,你就好好地為我爭取時間吧!!”

(話說,那到底是……?)

美琴頓時目瞪口呆。

產生那道沖擊的原因,是一個突然出現在幼女身後的巨大球體。

那個東西比安娜自身還要大,是一個直徑在兩米以上的金屬球。球體散發著黯淡的銀光,懸浮在一無所有的虛空之中。

是那個東西的出現劃破了空氣……嗎?

看樣子機制和白井黑子的“空間移動(Teleport)”完全不同,她的移動是不會引發如此暴力的附帶效果的。

光是出現就已經造成了如此大的破壞。

雖然不知道安娜會如何使用它,但肯定不會發生什麼好事。

(她是怎麼把那個東西藏起來的?疫苗也好特效藥也罷,如果安娜手中的防護手段都是像那樣隱藏起來的話,那麼除她以外的人豈不是沒辦法將其取出來了!?)

美琴咬緊了嘴唇,同時取出了一枚游戲中心的硬幣。

就在美琴于空中擺好架勢,將硬幣放在拇指上的時候,她的動作突然停了下來。

因為她看到,那個年幼的少女將拇指指向了自己的胸部正中。

“來試試看呀。”

“……”

“你那不過是已經被現在全世界任何人都可以閱覽的R&C超自然公司的零光片羽所偏折的‘力量’而已。你覺得如今那種東西能對妾身造成傷害?”

“切!!”

美琴采取了行動。

爆炸的巨響撼動著四周,劇烈的閃光燒灼著空氣,不過這份沿直線引發的破壞並不是將金屬以三倍音速擊出的超電磁炮(Railgun)。

而是“雷擊之槍”。

她害怕面對別人的否定,即便如此這也是由A.A.A.提升過的強化版雷擊之槍,可以輕松貫穿電塔工作人員配備的那種橡膠服,普通人要是被擊中的話就算是心髒驟停也不為過。

然而……

“真慫。”

她確確實實地聽到了那句包含著嘲諷與憐憫的話語。

一步。

安娜·施普倫格爾一步也沒有移開,周圍混雜著紫電的粉塵被吹散開來,連剛才的金屬球都沒有發生絲毫變化。

(怎麼,回事……?)

美琴從破碎的拱廊屋頂飄下落到了地上,雖然樣子看上去很是丟人,但是安娜卻給予了好評。

“哎呀,你竟然沒踩到?”

“……”

“要是和之前一樣看不到的話,現在應該就已經塵埃落定了。是地磁場?還是說微弱到無法察覺的板塊震動?有點意思,原來科學側也有辦法發現利用地脈紊亂制成的‘地雷’呢。”

安娜哧哧竊笑著將拇指越過肩膀指向自己的後方,炫耀起那個金屬球。

“沒有普紐瑪①的外殼。哲學家之卵①,透明的棺木①,潛藏在繪畫以及音樂之中與人相伴的術式喲。我並不尋求紅色的石頭①,請將扭曲的結果展現于此地吧。讓垃圾保持垃圾的樣子,用無法預測的意外之物來讓妾身獲得享受吧!”

①譯注:普紐瑪是一個古希臘詞語,意思是氣息,在宗教文獻中,它的意思是精神或靈魂。

哲學家之卵是一種煉金術用具,略呈球形的由玻璃或陶土燒制而成的燒瓶,用于制造點金石。

透明的棺木:煉金術中,棺木一般是為了讓靈魂重生的道具。

紅色的石頭:點金石的顏色一般被認為是紅色。

位于其正中央的東西是一個巨大的舵輪嗎?

幼女用小手握住了它並隨意地轉了一下。嘎啦嘎啦!!不斷地傳來如同若干個沉重的齒輪互相咬合一般的低沉聲音。金屬球上出現了複數的裂縫,以比銀行的大金庫還要複雜的方式打開了。

(可惡,正戲現在才剛開始嗎……!?)

里面一定保管著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封印即將被打開。

根本沒有必要等待,應該在里面的東西展露真容之前盡快將其解決。全身穿有最新裝備的禦坂美琴立刻這樣想到。

然而,她還是慢了一步。

就好像從一開始,所有的時刻都是以此時為基准逆算得出的一樣。

嘎空!!傳來一道格外巨大的響聲。

“那個東西”露出了面容,是一根隨處可見的樹枝。

美琴的大腦一片空白。

這一次,她完全沒弄明白其中的含義。



樹枝在中間分了好幾個叉,整體展開成一只大大的手掌模樣。其粗細也就跟小拇指差不多,上面稀松地長有一些堅硬的綠葉,但美琴乍眼一看也無法分辨出那是什麼樹的樹枝。

與屏住了呼吸的美琴相反,安娜·施普倫格爾不知為何從內側鼓起了臉頰。她以歎氣的樣子慢慢地吐出了口中的氣息,然後說道。

“什麼啊,是張壞簽啊。”

“這家伙……!!!!!!”

美琴沒有選擇繼續等待下去。

就這種程度。

難道說安娜在對那個笨蛋做出那種事情時,也是抱著可能抽中好簽也可能抽中壞簽那種無足輕重的想法嗎?

偏偏還是在平安夜。

嘎空嘎空嘎空!!美琴將身邊如同惡魔之翼的武裝全部對准了安娜·施普倫格爾。其中的每一個武器都有著足以擊沉艦船的強大火力,但是美琴根本沒有余力去在意對手的承受能力。

然而。

緊接著,安娜·施普倫格爾就帶著無聊的語氣說道。

“這下贏得也太輕松了吧,真無趣。”

轟!!!!!!

禦坂美琴感覺到一陣風吹過了她的側臉。

然而實際上。

如同惡魔之翼一樣展開的A.A.A.,其右半部分如同沾濕的薄紙一樣被整個扯了下來。

不久之後,白色的雪簾便從美琴的旁側吹散而去。

彼此間有段不短的距離。

那個用一塊薄布粗略蓋住肌膚的幼女明明只是用手臂的力量輕輕揮動了一下樹枝而已。

“什麼!?”

不過美琴作出的驚訝反應還是太慢了。

左右兩側的火箭引擎發生了破裂,從里面流出的特殊燃料燃燒了起來,緊接著如同太陽一般明亮的閃光吞噬了學園都市第三位的身影。

“禦……”

發生了一場普通汽油不可能導致的大爆炸。

“……坂同學!?”

就連食蜂的尖叫聲也被爆炸的聲音掩蓋住。

盡管並不知道別人是否能夠聽見,但安娜還是帶著唱歌一般的語調低聲說道。

或許從一開始,她就沒有認真看向眼前的那個“敵人”。

“……據說世界上最古老的鞭子,其實是根細細的樹枝喲,而不是皮革或是繩子呢。”

安娜一邊轉了下樹枝將其搭在裸露的肩膀上一邊若無其事地說道。

這與禦坂美琴將游戲中心的硬幣以三倍音速彈出是一樣的。

在一位對事物有著不同看法的真正的超人手中,即便是一根樹枝也能導致如此誇張的結果。

“最初的飛行道具是石頭,最初的煙霧彈是枯草,最初的生化武器是尸體,最初的刀刃是石頭還是骨頭來著?曆史和傳統這種東西,全世界到處都有。其精華是可以自由地從萬物之中抽取出來的。特意——”

“等一下,精華?你在說什……”

“我現在不就是在說明嗎你這r o g d!q h u v n d啊啊啊h i e n g k!?”

突然發生了劇變。

在因為吃驚而無法動彈的食蜂面前,安娜采取了行動。

看起來很是廉價。

然而就是那根纖細的樹枝,讓第三位因為大爆炸而退下場去,生死未卜。一旦死亡的指針升到了頂端,自己就會被毫無理由毫無尊嚴地殺掉。對于人類的精神知之甚詳的食蜂操祈,就算不用將皺緊眉頭的自己照向鏡子也能明白,她的臉上明顯擺出了一副抽錯了牌一樣的表情。

另一方面。

安娜采取的動作卻很簡單明快。那根本就不是帶有殺意的攻擊。具體來說,她將附近的蛋糕店吉祥物踹飛,然後揮下了那根樹枝,即使將吉祥物的腦袋扯了下來也依然沒有停手。

讓人感覺到一種與單單看到武器或是軍隊的時候有所不同的恐怖。

如果要舉例的話,就好比看到一位平時既認真又溫柔的優等生正在施展淒慘的家庭暴力一樣。

“你們這些人一直都是這樣!一直、一直、一直、一直!!明明妾身在從頭一步步教給你們正que的事情,你們卻嫌麻煩!擅自抄近路,去享受飛速跨過探索之路的快感!!然後失敗了就怪妾身說明不足?明明根本就沒有理解t r u c 埋怨起妾身來倒是一套一套的?……開什麼玩笑,該死的你們到底在開k f u什麼國際玩笑?不!許!懷!疑!我!!~~~t n j s w h g l f~~~,啊啊真是夠了,我教給你們的一切都是有意義的,所以你們要按順序去學啊!!不要想東想西,不用靠自己得出n t d 答案!!只要按照妾身所說的去做,就能將一切疑惑化解獲得相當紮實的學習成n果,你們這幫b v d h k t u h !!!!!!”

吉祥物被撕成了碎片。

原本作為身體的部分,已經變得只能看到幾塊塑料了。

然後。

那個怪物似乎意識到了目瞪口呆的蜂蜜色少女的視線。

“呼。”

將視線從翻滾著的吉祥物腦袋處抬起的幼女,突然拿著神秘的樹枝雙手合十笑了出來。

隨後帶著與幼女的身份不合的、年長者的從容態度說道。

“真對不起呢,不過妾身現在就會說明一切。”

“……”

被吞噬了。

盡管她知道這是一個不妙的征兆。

實際上,第五位的少女幾乎是無敵的。

在精神系方面為最強。被扔到未曾開發的叢林或是沙漠中暫且不論,在人滿為患的大都市中她可以說是所向無敵。即便如此,還是有幾個人讓她絕對不想與之為敵。


比方說無論怎麼說都只會聯系到暴力方面的第一位,以及由于失去了個體的概念分化成四分五裂的狀態,就算跟每個分支進行交涉獲得允諾也不知道名為“垣根帝督”的整體意識是否會遵守約定的第二位之類。這些怪物僅憑個人的暴走就可以將整個群體撕碎。

而這位幼女,就是他們的同類。

光是操縱這家伙的心靈是無法獲得安心的。

“那個……剛剛說到哪來著?一直在聽的你應該知道吧?”

“好,好像是在說威望怎麼怎麼樣的……”

“對對!追求所謂‘神之子’的血痕或是古老的羊皮紙書卷,都不過是想讓自己的舉止充滿威望的小人行為。看來你確實有在好好聽呢,真棒真棒☆”

安娜露出了微笑。

光憑長相只是個小小幼女的存在,否定了眼前的一切。

沒錯。就算是認真聽她的話、遵從她的規則、討好她的心情也不一定能保住自己的性命。

畢竟此時她們正在以命相搏。

“即便是學園都市僅有7人的超能力者也不例外喲。”

3

食蜂操祈渾身顫抖著,為了解除不明真相的咒縛逃進了障礙物後方。

當然她並不認為那個將道路與咖啡店隔開的及腰高度的混凝土隔斷能夠抵擋安娜的攻擊,但她實在是不想呆呆地站在安娜的面前。

畢竟。

那個學園都市的第三位,在第一回合就脫離了戰線。

與其說是被安娜做了什麼,不如說是卷進了自己的裝備所引發的大爆炸里,消失在了閃光之中,而食蜂根本沒有尋找美琴下落的余力。既然構不成戰力那就到此為止了。擁有精神系能力的食蜂就算拼盡全力也不可能完成“將手伸進燃燒中的燃料里將她拽出來”那樣的力氣活。

即便在當前這個位置,燃燒的熱量也讓食蜂感到全身微微刺痛。

然而,她並沒有溫暖的感覺。畢竟是在寒空之下,打在身體上的雪花以及強烈的高溫狠狠地折磨著蜂蜜色少女的肌膚。

唯一可以稱得上是救贖的,就是火勢並沒有蔓延到古舊(故意做出那種感覺)商業街上的店鋪里。

(……我竟然會有種被人背叛的感覺,真對這樣的自己感到有點驚訝呢。明明跟她如此水火不容,但看來我在心底里還是比較依賴禦坂同學的實力呢。)

即便如此食蜂也無法逃避。

如果不在這里打倒安娜的話,那個少年可能就要堅持不了多久了。如果彼此搞丟了獵物迷失在城市中,實際上會感到困擾的將是食蜂她們那一邊。

食蜂以雙膝彎曲蹲在地上的姿態用力伸出手,用手指抓住了裝滿遙控器的挎包的拉鏈,然後想方設法將其拉向自己這邊。

咯嘰!傳來一陣厚重橡膠或是皮革的摩擦聲。聲音來自兩腿之間的根部,到底是承受了怎樣的負荷才會發出那種聲音呀?

食蜂下意識地停下了動作,總感覺根部的位置在努力引起她的注意。明明直到剛才都沒有意識到,然而不知為何一旦注意到了之後就停不下來了。即便在這種情況下?不,或許食蜂只是不想直面思考如何擺脫目前的困境而已。

美琴那噩夢般的話語浮現在她的腦海里。

(……應該沒有鼓出來吧?)

即便食蜂蹲在地上向下望去也找不到答案。她明白現在



根本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但是作為一名少女,她無論如何都想確認這件事。食蜂咬緊了下唇,將手伸向了一個禁斷的道具——手鏡。

(嗯……?)

女王大人將小小的鏡子朝向某個無法與人言說的部位,躲在陰影處扭來扭去,然而……

“喂。”

“哇!!!???”

“?”

聽到從混凝土障礙物對面傳來隨意的招呼聲,第五位的女王被嚇得當場輕輕跳了起來。

而始終擺出一副無所不知表情的安娜·施普倫格爾則罕見地歪著頭呆站在原地。

重要的並不是手鏡,而是裝在挎包中的其他道具。

即那些大小不一的遙控器。

別說是敵方的攻擊了,光是讓自己不被卷進同伴的爆炸當中就已經拼盡全力了。即便如此,食蜂還是從挎在肩膀上的包包中取出了電視遙控器。那是作為學園都市第五位、“心理掌握”一切的起點的道具。

由于其能力的應用范圍過于寬泛,如果不親自將其分門別類地整頓好,就會連完美地駕馭自己的能力都很難做到。

嗶!

就在食蜂將遙控器對准敵人並用拇指按下按鈕的同時,安娜·施普倫格爾的頭部如同被一根看不見的球棒從旁側擊中一般不自然地搖晃了一下。

然而。

“對妾身無效呢。”

“噫!?”

(她恢複了?不對,能力沒有對她的腦袋產生作用!!)

這已經不是第一位與第二位那樣“即便將其操縱也無法解除警戒”的等級了。

從一開始就無法進行操縱的情況出乎了食蜂的意料,而且這與第三位的禦坂美琴那種“利用厚重的防禦強行將其彈開”的情況並不相同。

“能夠利用操縱人類程度的異能掌握並支配妾身的精神構造這種想法,從一開始就是錯的喲。如果想要抓住安娜·施普倫格爾的自我意識,至少也要將自己鍛煉到能夠控制一整個天使的程度再來挑戰才對。”

“心理掌握”沒有效果。

食蜂的能力雖然很強大,但是無法作用于小貓小狗。

而當精神系能力對敵人無效時,她便只能通過將其作用于周圍來為自己增加棋子。不過就算是對一無所知的普通人使用能力,也只是會被安娜秒殺而已,那樣的後果實在是難以承受。

不,換做是誰都無法與她對抗。

據說就連那個人,也因為一記親吻而敗下陣來。

正因如此,雖然食蜂身為常盤台中學最大派閥的女王,卻並沒有將那些擁有偏實戰能力的派閥學生們一同帶到這里。現在的情形,已經不能用任何道理來解釋了。就連心中的神話都在崩塌。在與安娜的戰斗中,就連那個強大的食蜂操祈都絲毫沒有擔負起他人性命的余力。

從這層意義上來說,她唯一可以放心大膽地加以利用的人就只有剛剛的那個女孩了。

(話說回來,那個白癡力到底在搞什麼呀?要是身為體能狂魔的禦坂同學一下子就被干掉了的話,就連讓普通人逃跑都會變得非常困難呀!?)

“心理掌握”誠然已經退場。盡管蜂蜜色的少女穿著與FIVE_Over相關聯的特殊裝備,但就算考慮到裝備的加成,少女的綜合運動能力也不可能勝過美琴。

(說到底在先前的那個時候,蜜蟻同學直到最後也沒有解除這身裝備的限制,這一點也很奇怪呢。“暗部”的玩具應該並不存在什麼安全標准才對,該不會是哪里出毛病了吧……)

既然連第三位都被一擊撂倒了,那麼食蜂再怎麼飛來蹦去應該也難逃敗北的命運。

這樣的方法是不行的。

那她到底還有哪些選擇?

“接下來,你打算怎麼做?”

嘎啦嘎啦!!傳來沉重齒輪互相咬合的聲音。

沐浴在穿過了壞掉的拱廊屋頂、毫不留情地傾注而下的白雪中,安娜·施普倫格爾扔掉了那根隨處可見的樹枝,然後再次用小手轉動起安裝在2m金屬球上的舵輪型把手。

完全符合邏輯的勝利無法讓她的感情產生波動,所以通過自己的手故意在實戰中加入隨機性的怪物,于此時露出了笑容。

因為被幸運女神拋棄所以感到開心,已經達到了那種等級的超人開口說道。

“只要不放棄,說不定就有機會獲勝喲?雖然那與其說是取決于你采取了什麼行動,不如說是取決于妾身的運氣是否耗盡罷了。但如果不能持續進行挑戰的話,你就永遠都不會中獎喲。”

“……!!!???”

嘎空!!一道低沉的聲音炸裂開來。

表面露出複雜裂縫的球體打開了,而出現在里面的東西是……

“繩索。”

這就是安娜拿來對付學園都市最高等級戰力的裝備嗎?

這條隨處可見的舊繩子看起來破破爛爛,感覺用著用著就隨時可能會斷掉。帶著小孩子將自己在附近撿到的戰利品拿到朋友們的秘密基地里展示時露出的笑容,施普倫格爾女士哼著歌兒說道。

根本不存在什麼傳說。

這只是一張真真正正的壞簽。

然而她依然沒有動搖,因為敵我的差距壓倒性地大,大到安娜自身已經感到無聊得要死的地步。

“那麼問題來了:你認為這是世界上最古老的什麼呢?”

4

安娜·施普倫格爾哧哧竊笑著。

她本打算如果對方回答正確就不會對其下狠手,但少女似乎並沒有回答的想法。食蜂將她那蜂蜜色的長發大大甩開,全身轉過180度,同時以最大加速飛快地逃離了現場。

(嘛,如果不下狠手的話只會讓她沒法死個痛快,陷入更加痛苦的境地罷了。)

看樣子對方並不是真的打算撤退。

應該是為了隱藏身姿,為再次突襲作好准備的暫時性撤退。

(真是精神可嘉……為了連是否存在都不知道的特效藥而拼上自己的性命。)

“哎呀,從你采取的行動來看,你應該是習慣待在幕後的那一類人吧。平時你都是待在安全地帶,通過對別人作出指示來不斷向你的對手發起突刺的嗎?還是說你害怕那些孩子會在這場戰斗中犧牲?呵呵,學校社會這種東西呀……明明都只是小孩子而已,你們這些當前輩的可真是不容易呢。”

外表看上去僅有10歲左右的幼女,一步都沒有離開自己所站的位置。嘴角依然保持著笑容,然而她並沒有掩飾臉上的無聊,只是將她那只小手往旁邊揮了一下。

然後給出了謎語的答案。

“正確答案是發源于古埃及,世界上最古老的束縛喲。”

唰!!傳來好幾道撕裂空氣的聲音。

彼此間的距離根本不是問題。

那條破破爛爛的繩索看起來已經相當陳舊,一旦加上體重的負荷就很有可能會斷掉。然而在“薔薇”的重要人物手中便可以提取出用之不竭的精華。現在的她甚至可以綁住從天而降的小行星,並將其固定在天空中的一點。

(就算逃跑也只會踩到通過扭曲地脈制成的“地雷”然後被炸上天而已。)

然而。

“哎呦!!!???”

傳來一陣奇怪的叫聲,食蜂操祈突然向前倒下摔到了地上。

並不是因為安娜·施普倫格爾做了什麼。

由于屋頂變成了碎片,下方也開始積起了雪,所以剛剛可能是因為商業街的地面太過濕滑的緣故。

結果就是安娜扔出的繩索沒能抓住獵物,從常盤台中學的女王頭頂飛過,然後牢牢地捆住了用來支撐拱廊屋頂的柱子之一。安娜用她那幼小的手輕輕一拉,巨大的壓力就讓柱子折斷成了兩截。

世界最古老的鞭子②以及利用地脈制成的地雷,沒想到少女竟然同時躲開了兩者。而且既不是靠學園都市的能力也不是靠學園都市的科技,只是因為她那身為運動白癡的特質。

②譯注:懷疑這里打錯了,應該是束縛

“那位”施普倫格爾女士頓時目瞪口呆。

沒錯,食蜂操祈確實穿著能夠補足運動能力的套裝。

雖然那並不是為了戰斗而設計出來的驅動鎧(Powered Suit),但那畢竟是她在聚集了學園都市技術的“暗部”中撿到的奇特道具。現在的食蜂可以毫不畏懼地讓手槍子彈打在身上,說不定僅用雙手的力量就能將一輛普通汽車從地面上抬起。

然而。

這並不意味著她已經克服了與生俱來的運動白癡特質。

如果她采取了教科書般的動作,安娜估計會一如既往地帶著無聊的表情將她秒殺吧。亦或是如果套裝的內部輸入了戰斗大師的數據並將她的動作調整成了最佳的狀態,安娜反而會大聲嘲笑,說她驅使著各種各樣的高科技,結果變得跟那些追求威望的先人一樣而已。

然而事實並不是這樣。

食蜂操祈靠著自己感覺存活了下來。

心中的預測沒能成功,想要的結果沒能得到。某種如同世界的漏洞或是弱點一樣的東西突然出現在這里,並一舉推翻了



安娜·施普倫格爾那正確的預測。

雖然。

雖然那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但它卻又如此甜美,讓人欲罷不能……

“啊哈☆”

這份甜美,在安娜的腦海中燃燒。

她知道這是自己的壞習慣。明明有著自覺,但安娜還是決定順從這種感覺。

舉例來說的話,就好比在無聊的刷怪升級時,突然出現一位誰都沒有見過的強敵一樣。

安娜放下了手中“必勝”的繩索,然後再次轉動安裝在巨大球體“沒有普紐瑪的外殼”上的舵輪把手。伴隨著“嘎啦嘎啦!!”的聲音,複雜的裂縫大開,安娜·施普倫格爾用她的小手粗暴地抓住了里面的東西。

因為感到丟人而滿臉通紅的獵物,從地上爬起來繼續逃竄。少女左右甩動著修長的金發,准備跑到拱廊外面。

“唔呼,啊哈哈哈哈哈哈!!太走運了,你的運氣真的是太好了!!你一定是在遺傳的稀有性(Gene Rarity)方面經過了殘酷至極的層層篩選之後才站到了我的面前,而剛剛發生的一切已經足以證明你的好運!即便如此,呵呵,沒想到你竟然能把妾身給逗笑了。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咯哩咯哩嘎啦嘎啦!!

金屬球發出了更加響亮的摩擦聲,隨後完全打開。

“噗,啊哈哈!好久都沒有出現這種超稀有的東西啦!?一下子蹦出一個20世紀的產物呢!!”

“呃。”

僅僅是一根樹枝或是一條舊繩子都有著如此強大的破壞力。食蜂心里不禁一驚,然而在看到出現在金屬球里的東西後反而愣住了。

那是一個直徑僅有58厘米的銀色球體,然而其落地的聲音聽起來要比保齡球沉重得多。瀝青的路面被直接砸出了裂痕,不過考慮到其在官方資料上的重量足有84公斤,出現這種情況也是理所當然。四根金屬棒如同流星的尾巴一樣延伸在它的後方。

也就是說。

這個球體的真實身份是……

“伴侶號③☆人造衛星這種東西,對于久居科學側的你來說不可能不知道吧?”

③譯注:伴侶號(Sputnik)是蘇聯發射的人類第一顆人造衛星。這顆衛星于1957年10月4日,由蘇聯的R7火箭在拜克努爾航天基地發射升空。其發射成功標志著人類航天時代的到來,也直接導致了美國與蘇聯的航天競賽。

“等……一下……”

“從里面能夠提取出的精華,就是世界上最古老的大氣層脫離喲。雖然搭載了孤獨寂寞的萊卡④的那個是二號啦。那麼,接下來就請盡情享受這種超稀有的死因吧!!”

④譯注:流浪狗“萊卡”是第一個飛上太空的地球生物,借由伴侶號(Sputnik)二號衛星進入外太空,不久後在太空中死去,成為了最著名的太空犬。

安娜站在遠處揮起了手,而就在下個瞬間,食蜂的長發就如同反重力一般輕輕地飄了起來。在商業街的外側,頭頂上已經沒有了拱廊屋頂,等待著她的只有白雪紛飛、冷酷無情的天空。

“糟了……這是開玩笑的吧。難道她是認真力地想把我吹走嗎!?”

就在食蜂滿臉發青,想方設法准備逃走的時候……

“噫!?”

右側的腳踝扭向了奇怪的方向,食蜂踉踉蹌蹌地倒向一旁。安娜的預測與計算似乎並沒有跟上這種情況,結果就是一個附近的公交站牌被拉出地面飛到了漫天白雪的寒空之上,在它的前方只有一片廣闊的藍天。

“嚯嚯嚯,你果然很有趣呢。”

“好痛……”

“再來,再來,再來,再來!!”

糟糕的運氣反而助長了安娜的喜悅。

她取出了下個東西。那是一塊隨處可見的拳頭大的石頭。不對,幼女將她的手指伸進了其小小的凹陷處。她用食指挖出來的東西,並不是某種繪畫用的顏料。那種粘稠的紅黑色物質,其真實身份是……

“哈哈哈。世界上最古老的筆記用具就是木炭。在莎草紙④以及羊皮紙出現之前,人類基本上都是將混合了血液與脂肪的木炭塗抹在洞窟的牆壁上從而保存自己的記錄信息的喲。”

④譯注:莎草紙由紙莎草的莖制成,是古埃及主要的書寫材料。

安娜一邊用小小的舌頭舔舐著自己的嘴唇一邊低聲說道。

她玩弄了一下自己那沾滿汙漬的指尖,然後如同將什麼東西刻到整個世界上一般活動起自己的小手。

“也就是說,所有的魔道書都起源于此。”

隨後。

她在一台翻倒在附近的圓桌上描繪起來。

隨後。

她在一根幸存下來沒有折斷的不鏽鋼柱子上描繪起來。

隨後。

她在一個立在冰淇淋商店門口的雪人藝術品上描繪起來。

緊接著,那些東西就變成了能夠從地脈中吸收力量采取自律防衛行動的,魔道書的“原典(Origin)”。

嘰!一道摩擦聲響起之後,它們全都動了起來。圓桌如同野獸一樣活動著下方的四條腿,不鏽鋼柱子彎曲著倒在地上如同蚯蚓和尺蠖⑤一樣爬來爬去,雪人藝術品的微笑中滲出了明確的意志。這些器物的集合體一同“盯上”了逃跑後摔倒在地的食蜂操祈。

④譯注:尺蠖是尺蛾的幼蟲。身體細長,行動時一屈一伸像個拱橋,休息時,身體能斜向伸直如枝狀。

“去吧。Go ahead☆”

伴隨著安娜隨隨便便發出的號令,它們用各自的方法爭先恐後地殺向了食蜂。

轟!!周圍的空氣發出了震動。

它們奔跑著沖向少女,地面上剛剛積起的雪被瞬間沖散。

逃到拱廊外面的門外漢女初中生並沒有立刻回頭看向那些追擊者。果然“很走運”呢,安娜直率地評價道。雖說是臨時生成,但它們畢竟都是貨真價實的魔道書。如果那些隨意刻在上面的文字進入普通人的視野的話,它們就會直接侵入受害者的大腦並讓其七竅流血。

“哇!!”

安娜沒有想到。

面對如此迫切的性命危機,蜂蜜色少女竟然迎面撞上了一根風力發電機的支柱。

拜其所賜,沖過獵物後180度迂回,准備像獵犬一樣切斷獵物退路的圓桌對于目標的判斷出現了錯誤,狠狠地撞到了附近的混凝土牆壁上。

“噗!?”

將手扶在地上站起身來的食蜂操祈明明應該看到了那個不鏽鋼柱子制成的尺蠖,但或許是因為鼻子的撞擊所帶來的疼痛讓她兩眼打轉陷入了極度的緊張狀態,所以那些文字並沒有進入食蜂的大腦。結果就是食蜂無視了那些撲面而來的威脅並存活了下來。

而安娜·施普倫格爾已經陷入了雙手捧腹爆笑不止的狀態。

“啊哈哈哈哈!!!!!!太棒了,你真是太棒了。雖然上條當麻也是一個很有意思的素材,但是因為他已經習慣了‘不幸’並確立了自己獨特的生活方式,所以變化的幅度並不會很大。從這一點來看,還是你更棒。認真追求完美的結果卻是一塌糊塗,不過這種廢柴體質反而救了你呢。沒錯,沒錯。現在這個瞬間的事態,確實可以說是已經完全超出了我的意料呢……!!!???”

另一方面。

被不斷追趕著的常盤台女王則回道。

“這種女王大人的模式,有我一個人就足夠了!”

(原來如此……先前蜜蟻同學之所以再怎麼被逼入絕境也沒有解開套裝的限制,其實是因為不擅長運動,害怕隨便加速會導致自己以成倍的速度華麗地摔倒或是撞到牆壁上自我毀滅的緣故!?)

食蜂操祈單手按著通紅的鼻尖含淚大叫道。

那家伙把上條當麻稱為素材。

一定要讓她後悔。如果身上藏著疫苗或是特效藥,就一定要讓她吐出來。為此她甯願化身成一位無情的女王,不擇手段。

一步步走過商業街,從拱廊內側探出頭的安娜·施普倫格爾將視線微微偏向了旁側。

緊接著。

轟!!!!!!

一塊游戲中心的硬幣以足足三倍于音速的速度從建築物上方打了下來。

5

這已經不是能考慮對方看上去只有10歲什麼的場面了。

“嗚……”

突如其來的爆炸讓食蜂的喉嚨不停顫抖。

以安娜·施普倫格爾為中心掀起了劇烈的爆炸與沖擊波,四散而落的塑料與混凝土塊揚起了細碎的粉塵。看不見的堅厚牆壁全方位殺至,將准備朝蜂蜜色少女猛撲過去的尺蠖與雪人從地面上強行拉起。就跟船上的帆布與台風天氣下的雨傘一樣,伏低著身子的食蜂與晃動著巨大身軀的怪物們受到的沖擊似乎根本不是一個級別。

“哎呀。”

將一塊紅色的薄布抱在胸前,安娜在稍遠處竊笑道。

“總算是給出了點勇氣呢,了不起了不起。雖然表面上看你們一天到晚都



在吵架,但實際上你還是非常重視那個女孩的?”

不過她並沒有理會安娜的余力。

顫抖著身軀,食蜂將視線向上投去。

只見學園都市的第三位靈巧地站在低矮的雜居樓頂那高突的邊緣上。不過她的背後卻並沒有帶著A.A.A。看來比起繼續依靠那塊被挖去了一半的廢品,美琴還是決定趕緊從它的身上脫離並從火箭燃料的爆炸中逃開了。

在果子露狀的雪地上摔了個屁股著地,因為自己的體溫而緩慢融化的積雪帶來了很不舒服的液體感覺,食蜂操祈一邊皺緊了眉頭一邊猛地大聲叫喊道。

“什麼情況啊這黏答答的粉塵力?!又是微塑料又是混凝土還有粉塵!難難難難難難難不成你是打算從我的身體內側開始慢慢殺掉我嗎?!”

“吵死了你這個沾滿牛糞青蟲和蚯蚓的有機蔬菜笨蛋!!搞清楚現在可是我在救你,你該給我把臉埋在地上表示感謝!先不說這個了快點到上面來,你要是一直在那的話我就沒法用超電磁炮瞄准那邊的無人機了!”

“!”

在反射性地回過頭之前,食蜂一口氣垂直向上跳去。跳躍高度大約7米,當然在空中並沒有落腳點。……雖然如此,但她根本沒有余力去考慮落地的問題。結果就是食蜂輕而易舉地飛過了大樓的屋頂,在空中失去了平衡開始縱向旋轉起來。

“嗚哇,哇啊啊啊啊!!”

“(……待在這里目送這家伙飛出去然後被電視天線或著聖誕樹頂端紮中屁股是不是對這個社會更好呢?)”

“夠了,別擺弄你那冷靜的計算力了!出于人道方面快來救救我!”

美琴向下追加了幾發超電磁炮。

這次並不是向著安娜·施普倫格爾本人,而是朝著剛才一直襲擊食蜂的圓桌、不鏽鋼柱以及雪人三樣東西襲去。


爆音與沖擊波炸裂,飛在空中的蜂蜜色少女受到了波及,身體沿著不自然的軌跡再度轉了兩圈,隨即不知為何穩穩當當地落在了美琴的雙臂之上。

即使在全世界也是極為罕見的公主抱完成。

“怦怦~☆”

“不要說出來啊騙子女王!!”

“哎,反正被公主抱也不是頭一回了,我可是一點也沒關系哦?”

由于氣氛變得微妙起來,美琴兩手脫力讓食蜂就這麼垂直向下落去。具體來說就是禦坂美琴屈起了一只膝蓋,讓食蜂操祈毫無防備的背脊彎成了奇怪的角度。

“啊咿?!”

“……別以為你這麼說我就會上鉤,為了穩定心神我要先確認一下。恐怕你的第一次公主抱是跟那個笨蛋吧?反正肯定是那麼回事吧???”

“隨、隨你怎麼想。”

雖然美琴的眼神逐漸染上了一層深深的黑暗,不過同時她也在認真觀察當今的狀況。現在可不是跟那位即使是冬天還穿著高叉泳裝的豐滿裸露小姐(因為在雪地里摔了個屁墩兒的緣故身體的一部分還被稍微弄濕了)拌嘴的時候。

還沒死。

圓桌、不鏽鋼柱、雪人……並不只有這些。

最根本的是,一開始就應該被干掉的安娜·施普倫格爾正撥開粉塵竊竊偷笑著。她腳邊的瀝青塊已經變得坑坑窪窪,說明沖擊應該是擊中了那里才對。

(這個怪物……!!)

盡管美琴緊咬著牙關,但其實在此之前她就有種莫名的預感。那就是——剛剛那種充其量算是突然襲擊的攻擊,根本無法打倒這位眼前的敵人。

所以她才放心地發起了攻擊,根本不必擔心自己一失手把人給殺了,結果永遠失去拯救那個少年的手段之類的事情。

明明從二十四號到現在,作為王牌的超電磁炮就一直無法攻破敵人的防禦,只能發揮敲門般的效果,而讓美琴最為感到屈辱的是,自己的內心已經開始習慣這樣的結果。……當然,這樣的心態其實是源于禦坂美琴在面對不利情報時不會一條道跑到黑,而是能夠快速調整自己接受現實尋找其他方法的強大心理素質。

“接下來咋辦?!我的‘心理掌握’也沒有能夠發揮效果的跡象力!”

“那家伙難道身心全都超出人類范疇了麼……總之先拉開距離!就算要大鬧一場,不把敵人引誘到足球場或是自然公園之類遠離鬧市的開闊地帶的話會對周圍造成更大的傷害。這件事一定要避免!!”

若是為了拯救上條當麻而不斷讓周圍的無辜群眾卷入事故之中,那個少年一定會很傷心的。

正是因為知道他的性格如此,少女們才會無論如何也想要拯救他。

要讓即便身穿強化套裝卻依然會一臉淡定地(以數倍于平時的勢頭)華麗摔倒的食蜂操祈以戰斗姿態在屋頂之間移動實在是令人擔心。要是在助跑過程中因為積雪而打了滑,最後就只會變成一具活生生的高空拋物。結果美琴還是無法解除公主抱的姿態,不得不這樣抱著食蜂從表面開始上凍的大樓向著另一棟大樓跳躍而去。

常盤台的女王單手撥了撥散落在肩膀處的金發說道。

“這才是正確的角色分配呀。超絕天才美少女的我扮演冷酷的頭腦角色,肌肉笨蛋的禦坂同學則扮演實戰、護送還有照顧我的角色☆”

“信不信我把你從這棟十二層樓的建築上扔下去啊你這豬肉包子。”

“啊?!以這副閃耀超凡完美身體著稱的我不管從什麼地方看都跟占據了便利店收銀台旁側位置的那些添加劑滿滿看上去就令人作嘔的豬肉&包子組合不搭吧!!”

雖說晃晃悠悠地擺動著某些(塞滿了肉)部位的笨蛋女王大人嘶聲反駁著,但是美琴並沒有在意。她暗暗決定下次一定要對被當做便利交通工具的白井黑子稍微溫柔一點。畢竟依賴別人和被別人依賴的感覺完全不一樣。

隨即她也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那就是自己居然還有余力去思考其他的事情。

當然,安娜·施普倫格爾沒有向這邊追擊過來是再好不過的事,但同時她應該也沒有做出刻意停止追擊這種消極行為的理由。面對美琴她們那種至多不過是在屋頂間逃亡的對手,很難想象“那個”安娜會跟丟。要說的話,形勢確實發生了好轉,但明顯是敵人在故意放水。老老實實地全盤接受真的好嗎?美琴不得不警惕起來。

“……”

停駐在大樓屋頂上(公主抱著一個熱乎又多汁的豬肉包子)的美琴回頭看向遠方。

然而什麼也沒有看見。

就連聲音都聽不到。

等待了片刻之後,禦坂美琴終于發現了事情的真相。

“沒有……追上來?”

為什麼?

美琴站在落雪之中苦苦思索,卻得不出任何答案,隨後意識頓時沸騰起來。

她回憶起了安娜·施普倫格爾看過的指示牌。

直行·第十五學區。

也就是說……

“是對我們沒有興趣嗎,那家伙!!”

6

“阿上啊,我發現了哦。”

“什麼?”

上條當麻心不在焉地回問道。

盤腿坐在隔壁床上閑得發慌的藍發耳環這麼說道。

“既不是女醫生也不是護士小姐,現在最深得我心的其實是穿著睡衣的病弱少女。哎呀,剛才擦肩而過的那個戴眼罩的娃娃頭妹子真不錯啊——”

“怎麼了藍發耳環?難不成是因為前來探病的吹寄把你的秘密平板電腦用膝蓋砸成兩半導致你的心靈跑到異世界旅行去了?”

“話說回來這里不正是繃帶少女和眼罩少女的大本營嘛!應該多注意的,我竟然現在才發覺,虧我還是這方面的牛人!!”

所以他到底想做什麼啊。

後悔發問的上條只回了一句。

“你跟我說這些是要怎樣……”

“我們去女孩子的房間玩吧?”

“我不該問的!!這事兒絕對不行,這麼做不是跟在修學旅行的時候玩得太過分招致班級同學討厭的事情一樣嗎!你好好想想專門把病房分成男性病房和女性病房的理由!!”

“閉嘴!!難得的聖誕節里兩個男的面對面坐著打撲克牌有什麼意義啊!!就算是我也想體會一下酸酸甜甜的感覺啊!”

順便一提,雙手不能使用的藍發耳環已經掌握了用腳指頭打牌的技能。人類會在需要的時候獲得成長,即使是朝著沒用的方向。

看樣子跟先前固執地說“聖誕節沒什麼特別的”那時候相比,現在的藍發耳環溝通起來要更容易一些。可是他還是提出了最糟糕的方案,上條真心希望自己不要被卷入其中。

“只要阿上被集火,我就一定能安全逃走。”

“信不信我給你來個全身骨折延長住院時間服務……?在你預料到自己不得不逃走的時候,這個夢想就注定無法實現了!你其實知道的吧藍發,認清現實吧!打開房門一不小心看到對方正在換衣服的瞬間,這種情況確實可能出現,但這樣是不可能發展成戀愛關系的!”

“不!!我們還有吊橋效應跟斯德哥爾摩綜合征!!”

“這倆都是對方基于恐懼開始的誤



解吧……!”

利用催眠術與心理學自由自在地掌控目標角色的愛戀之心,這樣的指導書在利基市場⑥死纏爛打始終甩不掉的情況即便是上條也有所耳聞。不過冷靜想想,這樣難道不會感到空虛嗎?不管怎麼說都是單方面的東西,對方根本無法看到自己真實的一面。

⑥譯注:利基市場是在較大的細分市場中具有相似興趣或需求的一小群顧客所占有的市場空間。

然而對此,那個混蛋卻神色凜然地斷言道。

“我已經不期待正常的戀愛了。”

“……”

“只要能做到想做的事,無論使用怎樣的手段也沒關系。成年的年齡被降低了哦,也就是說所有的男孩子其實都被某種詛咒所纏身,而我們必須要在那個時限之內將其破解掉……!”

“我覺得你只會讓事情惡化到連女孩子的手也牽不上的情況。”

“從剛才開始……明明我們都是地獄聖誕節的同胞,為什麼我感覺你始終一副頗有余裕的樣子……?這道障壁是什麼情況?是不是應該跟老哥我解釋解釋?”

上條當麻將視線移向遠方。

他正對自己的現狀憂慮著。

少年回想起了某件事,一邊往鼻子里塞紙團一邊這麼說道。

“接吻也不是多麼美好的事情。”

藍發耳環止住了呼吸。

“什、麼……你那鼻血到底是……?”

“實際上口腔里面充滿了細菌,這個世界上的微生物可是不勝枚舉的呀。”

“你小子……!!!???”

7

“呼。”安娜·施普倫格爾微微吐出一口氣。

她抬頭向上看了看已然不見二人的白色寒空,隨後倏地移開了視線。就好像從車窗內眺望著翱翔于天空中的飛機時車子進入了隧道一樣,宛如小孩子一般的動作。

她向著感興趣的方向邁出了步伐。

一邊看著藍色的指示牌一邊前進的安娜擺出一副無聊的表情想道。

(……食蜂操祈。雖然一臉認真地做出各種超乎常規行動的她的確很有意思,但後來主導權還是轉移到禦坂美琴手里了呢。若是認真地戰斗再老老實實地被打敗那就沒什麼意思了,妾身什麼都得不到。切,至此為止便沒有樂子可尋了麼。)

白雪紛飛的寒空之下,安娜活動著她那看上去比布丁更柔軟的嬌小手指,就在她將粘在指尖上的那些紅黑色塗料甩落的同時,周圍的器物便當場倒塌在地。刻在圓桌、不鏽鋼柱以及雪人表面的那些含有力量的字母組合四散開來,同樣的變化也發生在了整體的無機物身上。果然是速成品,無法利用從土地中吸收的地脈之力參與循環,于是便從內部破裂開來。換句話說就是用自己的血流來殺死自己,跟腦梗塞或動脈瘤之類的原理相同。

對于殘留下來的東西,安娜根本沒有回頭看的興趣。

她一邊走一邊啪唧打了個響指,將背後待命的那個直徑兩米以上的金屬球體壓縮了起來。眨眼之間金屬球便被壓縮成了一個眼藥水瓶大小的小瓶子。具體來說是個內襯著一層薄薄鉛箔的極小圓形燒瓶。不過與普通學校里的燒瓶不同的是,在它的上面開了好幾個小口,宛如風笛一樣。

它並不是安娜唯一的王牌。

不如說,這個原本由雞蛋的概念經過刻意扭曲制成的賤金屬⑦蒸餾器“沒有普紐瑪的外殼”,其實是安娜·施普倫格爾為了打亂自己的節奏並降低自己的身份而使用的靈裝。

⑦譯注:賤金屬指的是除了金,銀,白金等貴金屬之外,其他的所有金屬。例如鐵、銅、鎳、鋁、鉛、鋅、錫、鎢等。

失去了死亡的概念就會忘卻死亡的恐怖,結果就是在意識不到自己死亡的狀態下被他人之手帶向死亡,也就是說會犯下低級的錯誤。就好像作為不死存在的那些希臘神話中的神明們沒能約束自己,屈服于心中不斷湧出的傲慢與嫉妒,最後導致了大量人類才會有的失敗。

人心如果感受不到不足的話,就無法保持忍耐與節約的狀態。

就像是不喜歡從水龍頭流出的乾淨的水于是專門去購買瓶裝礦泉水的這個國家的人,根本無法正確認識到一滴水的稀有性(Rarity)一樣。

“那麼觀光就到此為止。這座城市已經沒有什麼值得一看的地方了,差不多也該干正事了。不然也沒什麼有意思的東西了。……要是聖日耳曼還沒破壞掉那個男人,就讓妾身從外部推上一把吧。”

(雖說急性聖日耳曼應該已經在他的體內擴散開了。不過要是妾身刺激他一下讓他血沖上頭,應該就會擴散得更快呢。)

“……會看到什麼呢?”

安娜不停地哧哧笑著。

“被劇痛、不安、恐怖與放棄擊潰靈魂的結果,最後最後的一塊碎片。在那里將會留下什麼呢,上條當麻?妾身很期待看到你的本質喲。”

代替之前的靈裝,安娜一邊低語著一邊取出了一部平平無奇的智能手機。手機屏幕上映出的,是在全世界極為普及的地圖APP。

按照指示牌來看,這里好像是第十三學區與第十五學區的交界處。

目的地位于更往東的方向。

在“外側”的導航服務中,學園都市的占地范圍本應會被合成處理掉,但是在這個完全版的APP中,R&C超自然公司旗下的人造衛星對城市內的每一條小巷都進行了補足,這樣一來便能將學園都市收羅其中。

“哼,哼,哼哼☆”

一設好目的地,APP便自動算出了各種路線。

安娜選擇了其中最短距離的路線,開始導航。

目的地是位于第七學區的某家醫院。

智能手機內響起了女性的合成聲音。

『距離目的地還有一個小時。』

8

狀況一下子改變了。

美琴她們小心翼翼地沿原路返回,然後遵循著藍色的指示牌向東邊進發。當然,為了避免不小心與對方迎面撞上,美琴並未選擇走地上的路而是選擇了在積滿白雪的大樓樓頂間跳躍移動的方式。

實際上要是跟丟了安娜,會感到十分困擾的是美琴她們。

只有那家伙有疫苗或是特效藥,而且還要阻止她接近醫院。

既然安娜一定會前往醫院,那麼比起傻乎乎地追在敵人後面跑,先一步抵達醫院埋伏起來豈不是上上之選?

但是她們不能這麼做。

從目前為止兩位超能力者聯手突擊也沒有減慢敵方進軍的速度這一點來看她們就已經明白,一旦安娜·施普倫格爾到達醫院,那麼一切都將前功盡棄。這跟那位身體不適並從口中吐出鮮血的少年最後能否勝出並沒有關系。在他們戰斗的過程中,周圍的一切都一定會被破壞掉。人也好物也好,那里的一切都會如此。

單憑這一點,就足以將那個少年擊垮。

因為他會擅自背負起本不必背負的東西。

“嘿——咻。”

跳躍的時候也要特別小心。要是不小心將屋頂邊緣的雪塊震落,被發現的風險也會隨之增加。

美琴她們趕到了第十五學區。

此處的風景與先前截然不同。作為學園都市最大的繁華街,這里到處都擠滿了化妝成聖誕老人或是馴鹿的年輕人,好像里面還有在方形箱子和火雞上加上小手小腿做出的變種。看樣子這里正在舉行挑戰制作世界最大蛋糕的活動,所以在大家都分到切下來的蛋糕並用手機拍下照片之前,這片騷動一時半會兒是不會結束了。

明明在下雪,卻沒有人打傘。

看來在這里,手機的鏡頭要比人的健康更為優先,張開會阻擋視角的大型防水布就等同于罪惡。

因此美琴她們很快就發現了。

“找到了,在那里!”

在一個巨大的全向十字路口⑧上建起了一座大型的人行天橋。在這樣一個複雜的地形上,一位用紅色的薄布草草覆蓋住柔嫩的肌膚,外表看起來只有10歲左右的幼女正混在人群之中行走于位居上側的天橋通道上。她時而被在這樣的時間點出現,握著酒瓶的年輕人們(那些人應該不是高中生而是貨真價實的大人吧?)手中的啤酒或是起泡葡萄酒淋到並竊竊偷笑。穿成這樣都能被周圍所接受,看來充滿了快樂與歡鬧的第十五學區的聖誕節的確很不可思議。今天不管是一絲不掛也好穿著圍裙也好年幼的妻子也好,都會被當作是一種扮裝而獲得准許。

⑧譯注:全向十字路口是當“行人專屬綠燈”亮起,各個方向車輛全部停車等候,行人可從任意方向斜穿的路口。涉谷的全向十字路口就是東京的地標之一。

雖然同處名流時空之下但想要追求更多一點高級感的食蜂興致缺缺地說道。

“真是眼見勝過耳聞呢……”

“拜其所賜,這里到處燈光閃閃晃得人眼暈,太容易跟丟了。你也幫幫忙再仔細確認確認吧。”

或許是將擁擠的人潮反手當作了難得的機會,在這片本來就已失去控制的大混亂中居然還有人在未經許可的前提下搞街頭演唱會。另外還有10位左右的肌肉猛男們正如



抬神轎一般舉起了一輛德國高級汽車(估計是他們自己的),同時對著手機鏡頭發出微笑,好像是在拍某家健身房的宣傳視頻。面對這個比起欣賞景色不如說冷得要死的白色聖誕節,單手握著擴音喇叭身穿露臍裝的少女與滿身油亮的男士泳褲軍團似乎毫不在意。果然第十五學區很奇怪,奇怪到足以讓那些想引起話題的地面廣播電視台攝影師在看到那些過火的著裝與迷惑的行為後,會下意識地用手掌蒙住鏡頭,也難怪安娜那樣的裝扮並沒有讓任何人感覺到違和。

安娜·施普倫格爾之所以選擇走上面的通道,是因為不這麼做便無法在這片如同滿員電車般的人潮中前進嗎?不過看起來好像還有其他的原因。

“……果然,那家伙一直盯著東邊的方向!”

美琴一邊叫喊著,一邊在視野的邊緣捕捉到了除人之外的其他東西。

那些是橫跨在人行天橋通道上方的藍色指示牌。雖然果子露形狀的白雪凍住了表面的一半,但指示牌上依然可以看到幾個大字。

直行·第七學區。

(她正從西往東走?第十五學區的前面就是第七學區。)

看來水火不容的兩人想到了同一件事,食蜂皺了皺她那美麗的半邊眉毛說道。

“雖說標志性的建築有不少,但果然讓她到達那個地方才是最讓人害怕的啊。第七學區,那個人被送往的醫院。”

安娜毫無防備地行走著,就好像在說“敢來就來呀!”,門戶大開地嘲笑她們。

若是能讓她看見有趣的東西,安娜便會停下腳步細細觀賞。然而一旦失去興趣,她就會沿著原本的道路向醫院繼續前進。看樣子一旦安娜抵達醫院,她就會將整個建築連同那位瀕臨死亡的少年一並破壞掉。簡直就像是定時炸彈或是巡航導彈一樣,散布著精確無比的恐怖。

食蜂以被公主抱的姿勢像小孩子一樣踢著雙腿。

“這可怎麼辦嘛?”

“現在就別獻媚啦豬肉包子。”

“……你要再說我是添加劑滿滿的豬肉&包子組合,我就要用‘心理掌握’強行打穿你的防禦屏障了哦?”

“哦是麼?豆沙包與肉包⑨的稱呼聽起來有點太形象了。所以我本來是想避開的,不過要是你更喜歡我這麼叫的話也行。話說看樣子,那家伙是依靠導航確定方向的吧?既然如此我們就先接近她,然後跟她打肉搏戰。”

⑨譯注:日語里豬肉包子是不用帶“肉”字的。

“你是笨蛋嗎?!靠正面力我們是不可能打過安娜的啊!”

這似乎不應該是從兩位超能力者口中說出的“前提”。

但如果不接受現在的劣勢就無法跟上現實的速度,那樣只會被時代拋下。

美琴微微歎了口氣說道。

“所以說那只是誘餌而已,真正的目的是趁機駭進對方的手機,擾亂導航讓她沒完沒了地在同一個地方打轉。安娜·施普倫格爾?說實在的,我根本不知道那家伙究竟是個什麼等級的怪物,但她手上拿著的畢竟只是普通的電子產品。把她引到人煙稀少且容易襲擊的地方,然後我們再想辦法奪走她的防禦手段吧。用一片雪白好好招待她一番,讓她在這座擁有兩百三十萬居民的高科技都市中感受雪山遇險般的恐懼吧!”

“原來如此。”食蜂操祈同意道。

既然要打肉搏戰,那麼要跟安娜對壘的應該就是連大腦里都全是肌肉的禦坂美琴吧。食蜂操祈的“心理掌握”對安娜完全無效的事實已經是人盡皆知,所以說實話女王沒什麼能做的事。既然你說要打那就趕緊去打吧,最好是為了延長那個刺猬頭的壽命而壯烈犧牲。常盤台的女王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思考著。

但她還是忘了一件事。

水火不容並不是單純一方討厭另一方的關系,而是雙方互相討厭的關系。

“所以說,作為一次性誘餌的你也要好好加油哦。只要你這個性感的白桃煉乳奶油餡包子能夠成功讓對方上鉤制造一瞬間的空隙,我就不會忘掉你的事情哦——”

“等、哇啊?!這、這里離地面可有八層樓高啊!你怎麼能把人家的身體說扔就扔去呀禦坂同學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維持著公主抱的姿態,美琴一邊說著“走……起!”一邊將抱在雙手中的貨物扔到了空中。雖然傳來一股輕飄飄的奇妙漂浮感,然而實際上高速墜落的食蜂只能瘋狂尖叫。如此華麗的騷動引得下方群眾紛紛抬頭看向聲音的來源,混雜在人群之中的安娜·施普倫格爾也是其中之一。

她像月牙一般彎起嘴角,露出了宛如小孩子將抓住的蟲子掐在手里思索著該怎麼做似的殘酷笑容說道。

“啊哈☆”

“我再也不想被那幫缺乏常識力的變態們當玩具使啦!!”

就在食蜂四肢亂揮的時候,或許是某種力量的傳導恰到好處地發揮了作用,在空中轉了一圈後,食蜂操祈的雙腳最終砰地一聲准確落在了人行天橋的欄杆上,完美著陸了。

(禦、禦坂同學居然直到最後都沒有幫過我一下……?!那個肌肉笨蛋,是認真力地想要弄死我麼?!)

“沒幫你個頭啊,我只不過是用了無線的方式而已。”

回應的聲音從安娜所在的人行天橋處傳來。

兩人的間隔不到10米。低伏著身子,保持著野獸般的視野高度,禦坂美琴毫不客氣地瞄准了幼女肚臍附近的部位,然後就這樣一口氣突襲過去。帶著能將對方的脊柱如同敲不倒翁游戲⑩一般撞斷的勢頭,美琴用盡全力沖了上去。

⑩譯注:敲不倒翁游戲指將一些小圓柱摞在一起,上面放一個類似子彈形狀的小玩偶,然後用小木錘從下面開始將那些小圓柱一段一段敲掉,同時不要讓上面的玩偶掉下來。

同一時間,食蜂的全身發出了“嗡!?”的奇怪聲音。不對,這是那件完美貼合著蜂蜜少女全身的強化套裝從外部被電力操控時發出的聲音。

食蜂從高出一截的欄杆上跳躍起來,像芭蕾或是花樣滑冰一樣華麗地旋轉著,隨後利用離心力甩出了一記回旋踢,用腳後跟橫向掃了過去。目標是安娜·施普倫格爾的正臉,更詳細一點來說是她的那雙眼球。

並不奢望能踢出漂亮的一擊。

但只要能迷掉對方的眼睛,又或是讓安娜為了回避這一擊而做出哪怕是一個多余動作的話就能成為出色的漏洞。

“等?!禦坂……哇!!”

就在食蜂操祈終于因為自己被擅自當成棄子而汗毛倒豎地尖叫起來的同時,那位外表10歲的幼女對著襲向自身的腳後跟伸出了嬌小的手掌,並毫不費力地握住了女王的腳腕。安娜用單手將食蜂揮舞了一圈後,就這樣將她作為迎擊美琴的飛行道具甩了出去。

美琴毫不在意,並將精神集中在磁力的操控上。

她完全不打算接住一邊如同殘次品的回旋鏢一樣旋轉著一邊直直朝這邊飛來的食蜂,而是在空中踩住了食蜂(那討厭的兩個豬肉包子)並再度向前大幅度跳躍。

順便一提美琴並沒有聽到“duang”的一聲,彈跳的力度也並沒有得到增強。

(殺了你……)

氣急敗壞的蜂蜜色少女(由于完完全全是個門外漢的緣故,連安全著陸都不去想了嗎?)在空中從包包里取出了電視機的遙控器,並毫不猶豫地將矛頭對准了美琴。

雖然身為SNS的現役女王,但骨子里卻意外地是個電視派的某人大聲叫喊道。

“你就在這條地面廣播電視采訪組光臨的繁華街上給我脫光了身子跳舞然後跟這個社會說再見吧禦坂同學!!”

“別添亂!你看看現在什麼情況!”

隨著“啪唧!”一道低沉的聲音響起,空中的美琴不自然地偏了偏頭。只要美琴這邊拒絕,第五位的“心理掌握”就無法適用在第三位身上,最多也就是能讓美琴感到略微有些頭痛的程度罷了。

如果食蜂不這麼做的話,美琴就會以原先的架勢直接撞上安娜·施普倫格爾,然後將她壓倒在人行天橋的地面並騎在她的身上吧。作為一名閉月羞花的豆蔻女孩,以體重之差取勝實在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但從體格上來說,面對幼女級別的對手,美琴並沒有落敗的道理。

然而。

轟!!!!!!!地一聲,有什麼東西燒穿了身旁的虛空。

如果美琴的行進軌道沒有及時發生細微偏轉的話,在撞上對方之前美琴的上半身就會被燒成熟炭了。

安娜·施普倫格爾的手上並沒有握著某種特殊兵器的樣子。

她只是做了一個與她的體型極不相稱的魅惑飛吻而已。

(什麼?這和她之前用的那個破玩意兒不一樣?!)

鞋底嘎啦嘎啦地擦過人行天橋的地面。美琴的著陸點向旁側微微發生了偏移,沒能壓在安娜的身上。

當然這並不是美琴刻意造成的結果,恐怕造成了這一切的食蜂才是最目瞪口呆的那個人。

保持著赤手空拳的狀態,安娜再次露出了笑容。

她奇怪地交叉著雙手的五指,握緊又張開。

“真



有趣,果然主導權還是應該交給運動白癡掌握才對嘛。”

“我——才——不——是——運——動——白——癡——!!!!!!”

或許是因為觸及到了絕對無法忍讓的一線,(由于專注于複仇而沒能安全著陸于是)在地上打了好幾個滾兒快要窒息昏厥的食蜂操祈突然雙眼含淚地站了起來。

安娜輕輕揮了揮她那嬌小的手掌,同時迅速向後退了一步。

站到了一位同樣站在人行天橋上、正為眼前發生的事感到驚訝、戴著針織帽的紅發女高中生身旁。

“不好,她要成為人質了!”

“喂。”


然而事態的發展卻超出了預想。

安娜並沒有用刀刃抵住那位普通女孩,而是輕輕走到她的身邊,對她悄聲說著什麼。

她在那位正打算用智能手機拍下這片喧鬧的景象從而或多或少地增加SNS的閱讀量,然而實際上即使是在這樣的節日里也沒有勇氣換上扮裝的少女耳邊這麼說道。

“讓一位充其量不過是初中生的角色為自己的性命而擔心,作為高中生的你豈不是羞愧得要死?”

“什……”

“明明都已經決定不帶雨傘漫步在這片白雪之中了,你還准備當多長時間的攝影師?光是站在那兒調整鏡頭焦距難道不覺得寂寞麼?既然用的是自己的手機,何不讓自己站在畫面的中心呢?你已經獲得嶄新的力量了吧。只要能夠正確地使用魔法,就能將科學制造出的虛假排名一口氣擊潰了哦。在這樣的日子里難道不應該盡情放縱一回,讓自己成為世界的焦點嗎?”

面對屏住了呼吸的少女,施普倫格爾女士低聲說道。

那是慢性的甜蜜毒藥。

“哈……不行麼,果然是這樣。”

安娜放出了致命一擊。

“……這難得的聖誕節你卻甯願一個人悶到最後,將自己的才能白白浪費掉。確實存在呢,這種明明擁有力量卻無法改變未來,死活都不開竅的默默無聞之徒。”

不知這誘惑的言辭里究竟充斥著多少神秘的力量。

針織帽少女突然向美琴舉起了自己的手掌。

“將擁有前腳與後腳的野獸之力通過五指之一釋放出來。想象一條自心髒中心延伸至中指尖端的連線吧,此景即為火之精華的爆轟之形!”

咕唧!!!!!!

伴隨著激烈的閃光,響起了與其說是什麼東西燃燒更像是金屬被溶解的奇特聲音。

這樣的認知是正確的,畢竟人行天橋確實是被黏糊糊地溶解然後切斷了。

“什、麼……?!”

“啊哈哈。”

傳來了奇怪的笑聲。

要是美琴一個走位不慎,這位戴針織帽的女高中生說不定就會變成一名殺人犯,然而浮現在那張臉上的表情卻是狂喜。簡直就像是在小學里,第一次從手上的感覺知道自己的能力究竟是什麼東西一樣的笑聲。

她一邊將手掌沖向美琴她們一邊說道。

“做到了,我做到了!!我也能做到了!!連那個名人,就連那個第三位都倒吸一口涼氣向後退過去了。喂,你們拍了嗎?光是在那自拍可是完全不夠的啊,快點傳出去吧!我的力量並不是虛假的!!”

就在美琴對這份異常感到有些難以招架的時候,竊竊的笑聲漸行漸遠。安娜·施普倫格爾一邊穿過人潮,一邊向著被她選定為目標的三兩男女輕聲低語。或是憎恨之詞,或是提示商機,時而利用人們的自卑感,時而激發大家的團結心。雖然實際的內容因人而異,但那些都是最為刺心的蠱惑之言。

僅僅如此。

一切就擺脫了束縛。

之前到底是藏在哪里了呢?本應享受著聖誕節的初高中生們紛紛從懷中或是背包里掏出了某些東西。那些是用塑料制成的手杖、由金屬削成的圓章、以及從自動印刷的名片制造機里印刷出來的卡片組等等。

他們都在口中大聲叫喊著什麼,但是美琴根本無法識別。

伴隨著足以震顫整個橋面、如同體育場里的歡呼聲一樣的巨大聲響,閃光、爆炸、冰之長槍以及化為人形的暗影紛紛竄出,所有的“異物”宛如泥石流一般向禦坂美琴一人襲去。

直覺告訴美琴,眼前的一切很不妙。

這些東西,與迄今為止施行的能力開發並不相同。

正當她下意識地准備利用磁力飛往上空避開攻擊的時候,右腿卻遭遇了阻力。

某人抱住了她,並將胸前那兩個包子緊緊地壓在美琴的腿上。

那位險些被拋棄的女孩雙眼含淚地叫道。

“混蛋,你這個打雜的暴力女仆!!把你眼前這位擁有萬年一遇美貌的女王大人照顧好呀,禦坂同學!!”

“嗚哇啊?!”

平衡崩潰,兩人一同從欄杆直直向下落去。

然而這樣或許才是正確的做法。只見幾束閃光燒焦了頭頂的天空,雖然美琴很不願意承認,但如果她剛剛“按照原定計劃”向上逃走的話,現在就很可能已經被那片高射炮一樣的彈幕打成碎片了。

沒有選擇落到地上,而是利用磁力依附在人行天橋底部的美琴發出了疑問。因為做出了意料之外的行動,她們意外地甩開了橋上橋下雙方的視線。

“剛才發生的事,你怎麼看?”

“跟普通的能力開發不一樣呢,否則我們兩位超能力者應該也沒有像昆蟲一樣偷偷摸摸躲在下面的必要力了吧?”

“我不是這個意思,雖然你說的也對。說到底,假如你在某天突然獲得了某種‘特別的力量’的話,難道你真的會直接將其用來殺人嗎?說實在的,安娜的話語並不是那麼有魅力。而且一個裸著身體披著薄布的幼女,這樣的可疑人物要是去勸誘別人的話,不管是誰都會非常警惕的吧。就算是在這一帶做兜售的人最起碼也會去注意自己的儀容,並使用更為深思熟慮的遣詞用句吧!可是為什麼會這樣?!”

因此美琴才會問向身邊那位水火不容的同伴,問向精神系最強的超能力者,在剛剛發生的事情當中是否存在某種“介入”的信號。

“她所做的只不過是談話而已。”

女王用一句話否定了美琴的猜測。

不過……

“如果安娜事先掌握了目標的個人情報,那麼事情就不一樣了。更准確地來說,是能將目標心中的自卑感、心靈創傷、需要發泄的精神緊張等等這些內部力的問題全都調查清楚的話。”

“那種事……”

剛一開口,美琴就注意到了。

R&C超自然公司。

那個憑空出現的新型巨大IT企業,確實接受了來自全世界的占卜委托,同時也不露痕跡地打聽到了委托者本人及其在意的人(是不是也包括了柏拉圖式的單相思,難對付的上司以及憎惡的複仇對象之類?)的姓名、性別、年齡、出生日期、血型以及其他重要的個人情報。說起來,想要占卜什麼內容或者說委托本身,其實就是個煩惱與困惑的寶庫。這里如實篆刻著他們“會將怎樣的可能性從腦海中排除”,或是“希望從他人口中聽到怎樣的話語”等等反映內心傷痛的情報。

對于這個一方面將個人情報斷定為“代替美元的新型財產”另一方面又擅自瘋狂地從人們身上榨取情報資源的巨大IT來說,分析用戶的行動記錄從而展示最高效的廣告這種事根本就是小菜一碟。只要再稍微深入地挖掘一下這種技術的話,要做到心理分析、人性評分、網絡邪教化等“干涉非物理性的精神世界”這種程度的事也不過是隨心所欲。

所以說。

他們完全可以做出一把對于其他70億人來說不過是左耳進右耳出的無聊之詞,但是對于某個特定人物來說卻能夠精准地撥亂心弦,並從其背後推上一把的,自由自在的萬能鑰匙。不過,為了實現這件事,他們就必須要做出巨大到離譜的早期投資。

但是現實中確實就有這麼一個非凡的笨蛋做到了那些。

因為只要伸手就能做到,所以那個笨蛋無視了所有智者為其敲響的警鍾。

“順便一提。”

不知從何處傳來安娜·施普倫格爾殘酷的笑聲。

聽起來就好像一個成長過程中從未有人教導過生命可貴的孩子一樣。

“在心理學上有著個體與群體的概念。就好像在大甩賣或者音樂會現場中,一旦有個人沖向會場入口那麼所有人都會往那邊跑一樣,只要從集體中挑出幾個人激勵一下的話,在那之後所有人都會朝著同一個方向一擁而上。先說一句,操縱群體可比操縱個人容易得多哦?”

傳來咕嘟的聲音。

發生什麼了嗎?美琴做好了應對的准備……但是預想中的“泥石流”卻並未襲來。

困惑不已的美琴破解了一個附近的街道攝像頭,並將畫面投射到手機那小小的屏幕上。

“這是……什麼?”

喃喃自語的究竟是美琴還是那位頭戴針織帽的女高中生?

使用了真相不明的新技術——魔法的少女用手捂住了自己的嘴角。只見某種紅黑色的液體從她的指間溢出。



不可能只是擦傷或著劃傷程度的粘稠血液,不斷地滴向人行天橋的地面。

“欸、欸?等下、嘔……咳、咳!!這、這是怎麼回事?!”

少女揮舞著沾滿鮮血的手向四周求救,卻沒有任何人抓住她的手。不僅如此,剛剛繼少女之後同樣使用了(應該是)魔法的男男女女們,都已經同她一樣口吐鮮血倒在了地上。不,不只是吐血,有些學生體內的血管破裂露出了青黑色的內出血痕跡,有些學生眼球的毛細血管破裂導致眼白的部分全都被染成了紅色。

答案無處可尋。

因為根本沒有人了解那個叫做“魔法”的東西的機制,所以這也是理所當然。

而為了逃離這份不明所以的恐懼,人們的內心便開始仰賴臆測,毫無根據的情報滋生出了新的憎惡。

那就是——

“……一定是第三位做了什麼……”

怨恨的聲音響起。

這種情感滲透進了那些不願承認自身恐懼的人們的心髒,喚起了一目了然的斗爭之心與敵愾之心,讓人們拒絕注視自己,拒絕看到那即將到來的毀滅。

看不見的恐懼。

文明已經退化到了會將細菌稱作魔女詛咒的時代。現在的人們就算是在寒空下得了感冒也要怪罪到美琴頭上,叫喊得太過頭導致喉嚨啞了同樣會怪罪到美琴頭上。

“她肯定是使用了電磁波之類的東西!”

“就是啊。不然血管突然裂開什麼的也太奇怪了吧!”

“不干掉她就會被她干掉。要是她使用電解的話,就連維他命都能輕松破壞掉啊!”

美琴的呼吸一滯。

就連同樣待在懸掛著透明冰棱的人行天橋底部跟她抱在一起的食蜂也帶著懷疑的目光,用顫抖的聲音囁嚅著。

“……不是我懷疑你,你應該沒做什麼有愧于心的事吧……?”

“我沒做,我不知道。話說以我的能力根本不可能引發那種現象!”

雖然美琴惱怒地回聲叫道,但這樣做並沒有抹去她心中的焦躁。沒錯,就連位居頂點之列的美琴與食蜂自己,也無法理解剛剛發生了什麼事情。在不明白原因的情況下,連100%完全否定掉因為自己的過失而導致事件發生的可能性也做不到。

又或者。

假如此刻上條當麻正好在場的話,他用一句話應該就能斷定,說這是理所當然會產生的副作用,他會說科學性的能力者只要使用魔法性的術式就會變成這樣,不想讓全身的血管與神經破裂的話就絕對不要這樣做等等。

可是這份“經驗值”對于生活在學園都市中的大多數人來說根本無法理解。

沒有正確的知識,卻又無法從發生在眼前的傷害中逃離的話,之後就只會讓無可救藥的“迷信”瘋狂蔓延開來。

獵殺魔女,就能解決世界上所有的問題。折斷村正⑪,因為這種刀會擾亂太平天下。不分東洋西洋,這種想要通過集中攻擊少數派從而獲得安心的愚蠢的群體性癔病已經爆發了不知多少次。

⑪譯注:村正是日本最有名的日本刀之一。也許是因為它太過銳利,到了江戶時代就開始有“邪劍”、“妖刀”的稱號,而被世人所避忌。

人類在恐懼之下做出的行動往往比憤怒更加可怕。

因為對于是否應該放下舉起的拳頭,他們無法靠自己進行裁奪。

“喂,接下來怎麼辦?我們已經被她認出來了。討厭,好恐怖啊……”

“吵死了!架都已經打起來了難道你還想撤回?要是不搞定第三位的話肯定會被她複仇的!!”

“干掉她!!在下一波攻擊到來之前。即使逃到學生宿舍也會被看不見的攻擊隔牆干掉的,所以只能趁現在殺掉她!!!!!!!!!!!!!”

“禦坂同……”在食蜂說完這句話之前美琴就已經采取行動了。她抱著女王,操控磁力從人行天橋的底部像空中秋千似地大幅度蕩了出去。就在少女們剛剛劃出一個大大的C字高高地飛到人們頭頂上方的時候,之前所在的位置就被閃光與高溫埋沒了。人行天橋被確確實實地熔斷,或許是因為失去了平衡,宛如蜘蛛腿一樣延展開來的巨大天橋發生了傾斜。

緊緊抱住第三位腰部的第五位瞪大了雙眼說道。

“要是我們把怪物(剛剛那家伙)跟丟的話,就拿不到疫苗或是特效藥了。到時候醫院也會被破壞得一團糟。那個女的,安娜·施普倫格爾到底在哪?!”

“鬼知道啊!話說又有很多人倒在地上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安娜那家伙究竟做了什麼?!”

實際上,被嚇壞了的學生們在每次使用魔法的時候都會傷害到自己,然後又將自己的受傷誤認為是受到了禦坂美琴的謎之攻擊所致,從而進一步加深了恐懼,為了解除恐懼又再度依賴魔法……陷入了糟糕的惡性循環,然而並沒有人能夠向他們證明這一切。

上條當麻並不在這里。

盡管如此。

在空中倒懸著飛行的禦坂美琴,依舊看清了現在應該做的事。

她叫道。

“食蜂!!!!!!!!!!!!!!!!!!!!!!!!!!!!”

如同被美琴的話語打了一記耳光的女王猛地一驚,立刻重新攥緊了遙控器。

沒錯。

先不提安娜·施普倫格爾以及禦坂美琴這樣的例外,由普通人聚集起來的普通群眾是適用于“心理掌握”的。

按下一個按鈕便讓周圍的世界靜止了。

更准確地來說,那些就像外出前屢次三番確認門有沒有鎖好一樣不斷地依賴明顯會削減壽命的魔法的少男少女們,所有人都當場停滯不動。

負面的螺旋被斬斷了。

與此同時,在這種情況下只有一個人還在移動。那個小小的身影在這片靜謐到瘆人的景色中顯露了出來,看樣子正從傾斜的橋面沿著階梯向地面走去。

那一定就是……

“安娜·施普倫格爾!!!!!!”

9

“哎呀暴露了。果然精神系的家伙能帶來更多驚喜和趣味呢,看來和妾身的相性不錯嘛。”走下覆蓋著一層果子露狀薄薄白雪的人行天橋,安娜一邊混入地上的人群一邊笑道。

難道是某個不過腦子的人在這種人口密集地帶呼叫的服務嗎?一位騎著聖誕主題紅色自行車的配送打工仔正抱著智能手機和保溫包不知所措進退不得。看來在這片人牆之中,那兩個女孩也很難出手的樣子。從可憐的打工仔同學旁邊穿過,施普倫格爾女士繼續向前走去。(不如試試自行車吧,看起來也蠻有趣的。)安娜這麼想道,因為她正好看到了一棵由十字金屬杆制成的旋轉門與大量掛在上面的自行車所組成的金屬樹,那其實是一個擁有季節限定感的租賃式立體停車架。

(她們應該能推測出我的目的地,那麼要是我在預定的時間之前到達的話她們會為此驚慌失措嗎……?)

赤裸的幼女抱著紅色的薄布,冷酷地笑了起來。不過,關于施普倫格爾女士所鍾意之事到底會給別人的人生帶來多少危難,只要想想那個因為她的意外一吻而陷入生死危機之中的少年應該就足夠了然于心了吧。

薔薇之刺,會傷害到所有向它接近、靠攏的生命。

就在安娜穿過了仍然上演著索多瑪⑫般的大混亂(反正在亞雷斯塔制造的城市中也算是家常便飯了)的第十五學區,臨近隔壁學區的時候。

⑫譯注:依《舊約聖經》記載,索多瑪是一個耽溺男色而淫亂、不忌諱同性性行為的性開放城市,聖經中有名的罪惡之城,最後被耶和華降下天罰而毀滅。

第七學區。

就在安娜即將到達之前,從她的頭頂上方劃下了一顆黑色的流星。

更准確地說,是將周圍所有的鐵砂收集起來,然後將其塑成一把高速振動的刀劍。手握著“鐵砂之劍”的禦坂美琴從上方筆直劈下。

安娜只是舉起了她那嬌小的手掌。

不過與普通地將五指展開相比,安娜的手指不自然地交叉著。

僅此而已,就防住了那足以將裝甲列車斬斷的一擊。

“真是無聊得要死,禦坂美琴。在你穿上A.A.A.將科學與魔法之間的界限模糊掉的時候我覺得你還有那麼點意思,不過現在的話就不行了。如今的你只擁有標准般的強大,即使提高了參數,行動本身卻很單調。我想要的可不是那種必須擁有最強裝備的活動BOSS,快點退場吧。”

“!?”

美琴並沒有期待能打出漂亮的一擊。

就在她強行突破人群來到安娜·施普倫格爾的面前後,並非安娜而是設置于第十五學區的金屬鐵樹就整個遭到了破壞。那是一個在金屬杆上懸掛大量的自行車從而構成樹木外形的租賃用立體停車架。

以美琴的著陸點為中心,從地面上掀起了大量的積雪。

以安娜所在的位置為中心,由鋼鐵與混凝土組成的台階整體出現了詭異的龜裂。金屬杆四分五裂,連同無數的自行車殘骸一起將那位外表看起來只有1



0歲的幼女拍在了地上。

反正只是出租用,所以自行車並沒有使用碳或者鋁等高品質的材料。

既然是鐵制,就可以用磁力操控。

(沒必要打倒她,只要用大量的廢鐵把她壓垮封住她的行動,在那之後她應該就不能再繼續作惡了。一旦將她困住,之後我就用磁力全方位對其進行徹底的壓縮,就此將她封印住!!!)

“沒有意義的。”

一句輕飄飄的話語從瓦礫之中傳出,並無情地貫穿了少女的心髒。

“我說了我對你那自以為傲的輸出不感興趣。因為,這場較量已經得出結果了。”

如同火山噴發一般。

轟!!!!!!

混凝土碎片與尖銳的鋼筋全方位飛散。禦坂美琴(以及緊緊纏在她腰上的食蜂操祈)一邊呈螺旋狀地旋轉著一邊被吹飛。由于發射角度很高,美琴無法落到地上,因此她將兩腳貼在附近大樓的牆面上垂直站住。

“發生了……什麼!?”

“話說,那個,是什麼?”

美琴與食蜂發出的疑問,在種類方面出現了微妙的區別。

使勁眨了眨眼的美琴再度嘗試凝視下方,她看到一個半透明的身影正站在安娜·施普倫格爾的身旁。那個身影將小小的拳頭向正上方舉起,做出了一個十分滑稽的動作。

那個是……什麼東西?

少女們滿腹疑問。

那是一個看起來有著成年男性身高的人型身影。只不過從背後生出了天鵝般的巨大羽翼,整個頭部變成了一只扭曲的鷹或鷲……總之是猛禽的樣子。全身散發出蒼白的鉑金之色,一眼就能看出來是個異形。不過,與那個不祥的身影相反,在它那能吃人的頭部上方卻懸著一個閃耀著光輝的圓環。

任何看到的人都能感受得到那份明確的記號性。

在繪本中也會出現的……天使。

如同看到一具滿是蛆蟲的腐爛尸體被宣布為選美大賽的冠軍,然而任何人都沒有感到疑惑一樣,可怕的違和感、厭惡感與抗拒感一同爬上了美琴的脊背。

那個東西,不應該存在。

這跟科學與魔法之類不明所以的界限無關。說到底,就算是作為對神秘一無所知的科學信奉者的美琴也能明白這點。

褻瀆。

僅僅是出現在那里就能擊碎人類正常的價值觀,下方的身影正是體現出了那個詞的含義。

“愛華斯。”

幼女粗率地用手抱住薄布,帶著毫不客氣的語調低聲說道。

這是那個身影的名字嗎?美琴也不清楚自己從耳朵里聽到的詞彙究竟正不正確。如果利用能夠清晰記錄高頻段與低頻段的音響裝置進行分析,說不定會聽到完全不一樣的發音。

總之,那是個破格的存在。

甚至可能是一個能將“力量”分給安娜·施普倫格爾這個怪物的源泉。

可是反過來說……

禦坂美琴強行讓自己保持樂觀積極的心態。

“……拽出來了。我們已經成功地從那個總是笑著的家伙身上奪走了一份余裕。”

“那、那、那個……禦坂同學,不管怎——麼看,我的‘心理掌握’應該都對那個鷹天使不起作用。既然已經沒我什麼事了,那我就差不多可以回到那個人的病床前跟他自由自在地撒撒嬌了對bu……”

“現在已經到重要關頭了!!這條路沒有錯。只要順著這個方向突進,我們肯定能把安娜的底牌一張一張全部抽光!”

“不要我想回家!!!!!!!”

站在地面上的幼女抬頭望向美琴那邊。

與剛才不同,她的臉上已沒有了笑容。

帶著身旁的異形怪物,安娜·施普倫格爾確切地說道。

她看都沒看那個可靠的伙伴一眼。

“別隨便跑出來啊,蠢貨。給你搞得一點樂子都沒有了。”

心中在沸騰。

禦坂美琴血沖顱頂,感覺眼前的一切都被紅色所埋沒。

即便有著能夠確確實實贏下來的手段,她也不願去使用。不斷地拉長戰線,在生死之間的狹縫中優雅地起舞,仿佛要榨干最後一滴血。

真的,沒有嗎?

連一秒鍾也無法等待下去的迫切願望,或是一旦失敗就沒有退路的緊張感,再或是強烈到足以迷失自我的焦躁與憎惡,這些真的全都沒有嗎?她真的充滿了余裕,多到足以讓她在方法、選擇或是可以采取的手段上隨便去選,想繞多少遠路就繞多少遠路嗎?

即便美琴這邊的情況可是大量的無關人員受到傷害,醫院也受到了最為明確的威脅,就連那個少年的性命也正從內部被持續削減著。

“給我適可……”

美琴用著仿佛會咬碎臼齒般的力道狠咬牙關,並將全身的力量集中到眉心。

准備咆哮。

然而在一秒之前,施普倫格爾女士卻輕輕歎了口氣,然後如此斷言道。

“因為就算沒有你,她們也會當場斃命的,蠢貨。”

10

嗡……!!!!!!

整個學園都市發生了令人恐懼的震動。

11

空氣被燒焦,沒有了活動的身影。

只剩下如同連尸體都未經處理就被遺棄的戰場遺址般,那充滿了不祥的氣氛。

在那之中。

“哼,哼,哼哼~”

用一張紅色的薄布遮掩起自己那柔軟的肌膚,幼女的嘴中哼著一首走調的聖誕歌。

她完全沒有回頭察看。

阻礙她的人已經消失。邁動著嬌小的雙腿,安娜悠然地跨過了學區的邊界,進入了第七學區。

那里是她們的主場,是那家醫院所在的最後學區。

(……接下來,不知天真又正義的諸位有沒有自覺呢?擔心別人的生命,反過來也就意味著覺得自己還很安全,以為現在並不是自己會倒下的時候所以能夠高枕無憂呀。)

遵循著握在手里的手機導航,安娜·施普倫格爾這樣說道。

“因為自己是特別的人類,所以在這種地方是絕對不會死的。這不過是一種在十多歲的青少年中常見的誇張妄想……你們覺得這個世界的機制會如此天真?”

人終有一死。

然而在很多情況下,人們並不知道死亡究竟會何時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