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第三章 學園都市最大的禁忌Safety_Zero,Control_Free



1

拍下來。

不論使用什麼手段也要親手拍下一張世紀級別的照片。

為此,要是讓冬眠中的熊一直保持沉睡就毫無新奇,如果讓蜂巢一直維持沉寂就太過無趣。唯有將熊吵醒、將蜂巢拍落到地上,讓雙方鉚足勁大鬧一場才能拍出充滿刺激的照片。

雖然只是這樣,但她知道的太多了。

她對于那些警備員(Anti-Skill)和風紀委員(Judgment)們無法探查到的信號和禮節了如指掌。

甚至纏上了相同的氣味,讓任何人都察覺不到她這個異類。

盡管紅染·潔莉菲修有著非常優秀的攝影技術,但不論她能多麼穩定地持續提供足以成為獨家新聞的照片,也不會被任何出版社雇傭為專職攝影師,其理由就在于此。

這份才能永遠都不能公開于世。而就在紅染漸漸學會了如何在那樣的世界當中生存之時,人們便也開始用“暗部”一詞來稱呼她。

(真可惜,我只能這樣生活下去……)

紅染藏在被大雪覆蓋的灌木叢中,利用組裝式狙擊槍觀察著對面的情況。但她的意識卻集中在手里握著的鋼筆型袖珍相機。雖然作為工作道具的單反相機被毀掉讓她很是痛心,但因為這個袖珍相機所使用的技術和智能手機的攝像頭一樣,所以可以保證相片的像素能夠達到刊登雜志的程度。畢竟在當今這個時代,地面廣播電視台甚至會將視頻網站上的動物影像直接拼接在一起,合成一部兩小時的特別節目。

這並不是最有效率的賺錢方法。

藝人、運動員、政治家、創業家。她的獵物包含了各種站在公眾舞台頂點之上的名流。如果只是想賺錢的話,除了攝影以外應該還有很多其他方法。

(或許我就是喜歡這種類似怪盜大小姐的感覺?將他人的人生推入低谷,這種驚險刺激的感覺讓我欲罷不能。對方也不想變成這樣,所以一旦察覺就會不顧一切地進行抵抗,不過這樣的風險也同樣會讓我感到興奮……)

無線電的監聽、跟蹤、在地圖上推測並描繪出目標的活動范圍,以及現場的埋伏。自由攝影師使用的技術和都市型狙擊手非常相似,區別只在于用到的工具是照相機還是槍。

只要更換一下工具便可以輕松地完成轉職。

紅染不做狙擊手的理由非常明確。

她的經驗告訴她,比起一發子彈,一張照片更能轟動世界。

如果拍出的照片能讓上層的人感到害怕,就能將前路開辟出來。現在比起盲目地爬上外牆或是拿到偽造的護照,更應該將目標對准城市的中心。唯一的安全“出口”就在那里。

“……所以不用擔心,學生情侶的二位。”

一切准備均已就緒。聚集在帳篷里的兩組人互相都不認識,而且都抱著不太光明的理由想要弄到偽造的護照。要是作為信賴之繩的偽造工匠死掉的話,這份臨時形成的平衡就會被打亂,如此一來產生突發“暴亂”的可能性就會一舉提升。

紅染將手中與筆形相機同步的手機屏幕橫了過來,躲在安全的地方舔了舔嘴唇。

“我會把你們的悲劇收入相框。這次我會破例和主編多談談,想方設法賣出最高的價錢☆”

盡管以自由攝影師的身份讓所有出版社避之不及,但又因為高超的技術不會完全被他們排斥的攝影師等待著那個瞬間。

“哎呀,周圍全都是硝煙的氣味,就這樣你還以為自己能藏起來麼?”

聲音來自正後方。

她無聲地皺了皺那頂帶著水母裝飾的牛仔帽之下的眉毛。

紅染·潔莉菲修的技術貨真價實。雖然她的注意力正集中在手中的筆型袖珍相機上,但也不是這麼簡單就會被人繞到身後的。如果用正常的手段接近她的話,在變成這種情況之前,她應該早就聽到對方踏過草葉或是積雪發出的微弱聲響才對。

既然她沒有聽到,就說明對方沒有使用正常的移動手段。

紅染向著後方低聲說道,眼睛依然看向同步手機的小小屏幕。

“……可別啦。是‘空間移動(Teleport)’嗎?”

“我是風紀委員(Judgment)。”

斬釘截鐵般冰冷的聲音支配著冬夜的寒氣。這是對于所有犯罪者而言無比致命的宣告。

“跟超電磁炮(Railgun)相比,填滿火藥的凶器真是缺乏優雅呢。關于漂浮在附近的硝煙氣味,能跟我詳細說明一下嗎?特別是架在那邊的那把高端專業的槍械和你之間有什麼關系。”

2

嗙!!咚嗙!!華麗的槍聲在帳篷的外面響起。

距離意外地接近。

“嗚哇!!”

“濱面,我們快逃吧。”

運動衫少女瀧壺用力抓住了他的手腕,然而濱面卻沒出息地保持著屁股蹲的姿勢癱軟在地上。結果反而是想要拉起濱面的瀧壺被拉倒了。

她的身體如此輕盈。

即使隔著運動衫也能感覺到,那不自然的熱度。

“可惡……”

濱面感覺眼角似乎滲出了淚水。

他慌忙在挎包中翻找起來。“電話里的聲音”為了逃亡,准備了各種各樣的道具。除了錢和偽造的護照之外,應該還有一個應急醫療包。

“有什麼……有什麼能稍微起到點作用的東西嗎?!像是退燒貼,或是止痛藥什麼的也好!!”

“我沒事。前面的路還很長,藥就留給濱面用好了……”

與此同時,那個在獵裝夾克里穿著防磨衣的青年既沒有逃跑也沒有翻找什麼東西,而是靜靜地看著他們。濱面並不知道那個暗部的人在想些什麼,也沒有去一一在意的余力。

突然。

“德倫徹。”

有什麼東西從那面塗滿了鮮血的合成纖維牆壁里探出了腦袋。是那個帶著長長的雙馬尾金發,穿著貼身的禮服以及如同輕飄長裙一般的薄布的幽靈女。看樣子她完全沒有物理方面的拘束,防水帳篷對她來講根本不算是什麼障礙。

“快走吧,這里已經很危險了。”

“你以為是誰的錯啊,弗里爾桑德……”

“至少這場槍戰不是我發起的。”

先不管那邊的幽靈女,至少對于那名青年來說還是需要一個物理性質的出口的。帳篷里唯一的拉鏈處被摔了個屁股蹲的濱面擋住了。于是他當場蹲下身,將一根帳篷的金屬支撐釘從地下拔了出來。青年強行掀起了沾滿血汙的遮布,然後回頭看向濱面說道。

“學園都市最大的禁忌。”

“你說什麼……?”

“既然第二十三學區的機場路線已經走不通了,那就只能依靠這個東西了,盡管這也只是些真假難辨的模糊傳言。當然,生存下來的暗部成員應該都會一股腦地湧到那里去吧。如果真想從學園都市順利逃脫的話,你就應該留意這件事。”

只會提出問題的濱面,似乎並沒有讓他駐足的魅力。

青年走出了帳篷,而那個幽靈女也從沾滿血汙的合成纖維布料里穿了出去。

“濱面……”

“……”

暗部當中不可能存在無償的志願或是善意的施舍。既然特地將情報送上門來,那麼對方一定是想要借此控制住濱面的行動才對。

但是那又怎樣?對于不知道的東西,濱面也無法保持警戒。

決斷的時刻已經到來。

“可惡!”

“濱面,你怎麼了?!”

不良少年故意與安全的道路背道而行。他沒有逃走,而是回到了帳篷里面。現在仔細想想還是會感覺有些不可思議。為什麼偽造工匠“工廠否定(Perfect Film)”會選擇留在這里呢?雖然對于濱面他們來說簡直就是上天的恩賜,但是對于偽造工匠而言,做完自己的護照然後趕緊上飛機離開這座城市不是也挺好的嗎?

他為什麼沒有那樣做?

是不是有什麼“保險”讓他不用那麼著急行動呢?

學園都市最大的禁忌。

是人,是物,還是事?一切都還是個謎。但是濱面不能直接將其無視。之所以不知道並不是因為情報不夠可靠,而是因為濱面他們的調查不足。

看樣子在這場警備員(Anti-Skill)與暗部的沖突當中,還存在著濱面他們所不知道的特殊規則。這就像是玩大富豪①卻不知道革命①的存在一樣。先不去談能不能利用它還是被它利用,如果連存在都不知道的話很有可能就會玩兒完。這樣的感覺撲面而來。

①譯注:大富豪又稱大貧民,是一種日式撲克牌游戲,玩法類似斗地主。革命是一種特殊規則,當有玩家同時打出4張點數相同的牌時,所有牌的點數相反(2變成點數最低,3變成點數最高)。

就算要背負一定的風險,也要先搞清楚完整的規則。

想要情報。

一具腦袋碎裂的尸體躺在血染的帳篷里。因為有很多工具,所以這里應該就是那個老人的“工作場所”。但是濱面到處調查也沒有發現皮革外包的筆記本或是比口紅還



要小的存儲裝置之類的東西。他皺起眉頭准備看向尸體,但是眼前的場景只讓他感到一陣惡心。

身旁的運動衫少女走上前去。

瀧壺理後蹲下身子麻利地調查起老人衣服的口袋。

看來人畜無害的她依然沾染上了暗部的氣息。

“口袋里好像只有錢包。該怎麼辦,濱面?”

“啊……嗯……”

當然,並沒有“體晶”的特效藥。

有的話也不用依賴“惡寵飼養家(Pet Breeder)”了。

濱面的內心再次被黑色的不安籠罩。他很在意。雖然確實很在意,但這真的是甯可削減戀人的壽命也要調查的事情嗎?難道就沒有什麼其他應該做的事嗎?

(……不行。我已經決定了不能讓瀧壺的勇氣白白浪費。可以選擇逃跑,但是不要忘記逃跑是為了什麼!要為了幸福而去挑戰。方針只有一個,不能讓機會在猶豫不決中全部遺失掉!!)

不良少年一邊晃了晃腦袋消除掉來曆不明的眩暈感,一邊這樣說道。

“帳篷不止這一個,我們去調查一下其他帳篷吧。”

濱面邊說邊往帳篷的出口方向走去。這樣的決定非常合理,不過肯定也有一部分原因是他不想在這個滿是鐵鏽味的密閉空間里久待吧。

突然。

“唔!”

就在准備鑽出帳篷的濱面將頭低下的時候,他撞到了一個什麼軟軟的東西。

那是女孩子的胸口。

摔了個屁股墩的不良少年抬頭一看,只見一位有著銀色長發的袴之少女不知為何兩手叉腰站在那里。

“拜托了!!”

卷毛少女很自然地說著日語。

“您就是那位有名的偽造工匠?我早就查到這個實驗室的地點了,因為我之前買了一本‘工廠否定(Perfect Film)’偽造的假書虧了不少錢,硬要說的話我可是預付了錢的,所以完全有權利讓你給我弄一份偽造護照!!”

“你這笨蛋,聽不到附近傳來的槍聲嗎?!那個老頭早就掛了!”

“欸?啊……呀啊啊啊啊!腦子……腦袋碎掉了!!為什麼要把我莫名其妙地扔到這種恐怖電影的時空里面啊!?”

莫名其妙跑來這里的是你吧。濱面將差點說出口的話咽了回去。當然也不只是因為剛剛那個笨蛋意外地波濤洶湧甚至感覺給她有點可惜了的胸部讓他享受了一下的緣故。

……在這個節骨眼上為了得到那個有著超高精度的偽造護照而來到這里的人。

這個穿著帶有吉祥物圖案的和服女人,無論怎麼想都是暗部的人。雖然智商可能不夠用,但還是不要輕易跟她敵對比較好。

“濱面。”

“啊、啊啊……說的也是。不管來的人是誰,要做的事情也沒有變化。總之我們得去調查一下‘學園都市最大的禁忌’這個詞。”

“姆——?”袴之少女一邊用指尖把玩著將劉海固定起來弄出的犄角造型,一邊發出了奇怪的聲音,同時緊緊盯著瀧壺的臉龐。

“……那個,你不要緊吧?臉好像很紅,而且還出了很多汗……那邊那位!她是不是有些不對勁?”

“呃,那是……”

“稍微失禮一下咯。哎呀——一旦好奇心被勾起來我就停不下來了吶。”

話音剛落。

濱面還沒來得及阻止,袴之少女就采取了行動。一開始,他還錯以為那是某種摔跤技,袴之少女撲倒了瀧壺並抓住了她的腿,然後脫掉了她的鞋子開始用拇指擰起了她的足底。

“呀啊啊啊啊呀啊啊啊啊啊?!”

“呼姆。看來不是肝髒或是腎髒方面的問題。胸腔附近?呼吸系統……不如說是循環系統??”

銀發卷毛少女隨意地說著,然後從懷里拿出了什麼東西。

那是一個聽診器。濱面驚訝地問道。

“你竟然懂這個?”

“懂什麼?反正接下來我要解開你的上衣看一下胸口,那邊的男人可以在場嗎?還是說不能?”

“那當然是可以在……好痛?!”

濱面被不斷顫抖著的瀧壺一腳踢出了帳篷。

隨後出入口就被關上了。

『那就先把上衣脫掉讓我看看胸口吧。哎呀,意外地還是性感類呢。』

『和、和這個沒關系吧……』

『現在是在專家面前逞強的時候嗎?好了,深吸一口氣,然後吐出來。』

『哈……呼……』

『好,我要把聽診器放上去了喲。可能會有點涼,抱歉啦。』

『唔?!』

……濱面的腦子里亂成一團,帳篷里面到底發生了什麼?!里面應該有一具鮮血淋淋無頭老人的尸體才對,然而現在只能想象得到一片粉紅色的景象!真擔心這一切會影響自己的內心,最後轉變成某種奇怪的性癖!!

那個袴之少女在暗部里面應該算是好普性嗎?

不不不,濱面甩了甩腦袋。不能因為對方的溫柔相待就被迷惑了,這是不良少年的壞習慣。難道自己已經忘記剛剛紅染和幽靈女所做的事了ma……?

『啊,好燙!哦吼……!!』

“為什麼一個聽診器能讓她作出這種反應啊!你個大色狼醫……唔呃?!”

濱面睜大眼睛沖進了帳篷,隨後就被瀧壺丟出的工具箱砸了個正著。

(艾……)

在濱面的視野被翻了個一百八十度的過程中,他瞥見脫掉了運動衫的戀人背上似乎放著什麼東西,而且上面還有一種與煙草似是而非的火焰正不斷熏烤著。

(……艾灸???)

過了一段時間後。

“唔……”

雖然從里面走出來的瀧壺依然面無表情,不過她那軟乎乎的臉蛋上似乎帶著暖烘烘的熱度。輕輕蠕動著嘴唇的戀人什麼也沒有說,連目光也不願意和濱面對上。

不過,這也說明她已經有了足夠的“余裕”來拐彎抹角地表達自己的感情。

“得、得救了……嗎?”

那個袴之少女一邊將工具收回鼓起的黑色包袱里,一邊輕輕吐出一口氣說道。

“我只是通過熱量促進了血液的流動,中斷了神經的過度緊張,並沒有解決根本的病因。雖然可以讓她放松一些,但我只是截斷了危險的信號所以不能勉強。如果搞錯了自己的極限,身體還是會壞掉的。”

“你到底是……?”

“我是拷問專家。啊,是日本方面的喔。所以不僅限于艾灸,針灸和中醫也是可以的喔?”

某個不可忽視的詞語出現了,原來她不是醫生啊喂!濱面感到啞口無言。而且還是在一切都結束之後才知道這件事,看來在這方面也沒有跑出暗部的范圍。

“艾灸是一門利用熱量刺激血管與肌肉,來從外部控制內髒活動的學問。它並不能用來直接去除血液里面的毒素。所以你要是真想救她的話,我想想啊……那我就推薦你先去給她做一下人工透析。”

透析是一種通過體外的過濾裝置將血液清洗乾淨,然後再將其弄回體內的治療方法。先不提治療的精度,單說方法的話就算是這座城市之外也有,是一種非常普遍的技術。

雖然學園都市里也有這個技術,但是由于安保過于嚴格,他們沒法去一般的醫院進行治療。話雖這麼說,濱面也不太敢把戀人的身體托付給黑市醫生。所以這樣正好。雖然學園都市內外有著二、三十年的技術差,但是在城市的外面他們就可以想辦法蒙混過關,去一般的醫院接受治療。

找到了。

雖然這條線索並不是很靠譜,但他至少找到了拯救戀人的出路。

“濱面,還有需要調查的事吧?雖然因為……嗯……剛剛的小插曲中斷了一下。”

“啊……也是……”

“大家都是女孩子不就是看了一眼胸部嘛,而且你的比我的還大。”

“你要再提這件事我就真的要揍你了喲?”

沒錯,偽造工匠的帳篷並不止這一個。雖然應該是被劃分成了好幾個不同的區域,比如說用來居住的和用來當倉庫的等等,但是外行人一眼看上去根本不知道哪個是哪個。濱面在依次翻開它們的時候,在一個卷起來的睡袋旁邊發現了一個上了鎖的櫃子。看起來有點像是一個稍顯豪華的釣具箱,但是塑料制的抽屜卻意外地結實。感覺就算用他們在同一個帳篷里發現的金屬水壺也敲不壞。

他可沒有時間悠閑地到處找鑰匙。外面的槍聲直到現在都還沒有中斷。他無法確定到底是誰和誰在戰斗,如此單薄的帳篷要是被流彈打中一發就有生命危險。

濱面仕上嘗試著將兩根金屬曲別針伸入了鑰匙孔,不過隨後就皺起了眉頭。完全感覺不到鎖內的機關,看來雖然外表很不起眼但這確實是一把非常特殊的密碼鎖。

(可惡!如果有尼古拉斯金幣的話……)

真是後悔之前和狗仔隊交火時浪費了機會,他不應該不假思索就使用它。

突然,濱面察覺到了一件事。

“喂,那個胸大的。”

“啥?”



“啥?”

在場的兩位少女不知為何同時轉了過來,不過濱面只能讓莫名較勁的瀧壺暫且忍耐一下,他想要搭話的其實是袴之少女那邊。

“你有‘金幣’嗎?”

“啊……我有。”

在說話的途中,運動衫少女邁著沉重的步伐從側面緩緩靠近了濱面,同時無言地鼓起了臉頰。不要這樣對抗啊,我又不是在你倆當中選擇了她!濱面的思緒險些中斷。這位據說比袴之少女還要大的運動衫少女,破壞力可是相當驚人的。

讓自己的大腦放空後,濱面將意識集中在與那個謎之袴裝少女的拼死周旋中。

“那個現在能不能用?”

“嘿嘿嘿,我可是勤儉持家一絲不苟的A型人所以如你所見……咿?!等一下不要搶我的尼古拉斯金幣……!!”

“將這把鎖打開,尼古拉斯金幣!!”

在費勁了千辛萬苦終于將(因為爭執而將身上很多地方暴露出來的)袴之少女推到一邊後,濱面仕上高聲喊道。

隨著一道清脆的咔擦聲,濱面將面前的抽屜拉開。

里面放著一個卡片大小的硬盤。當然僅憑外觀無法知道里面的內容,說不定里面全是些從網上弄到的小電影和相關鏈接。不過濱面選擇相信貼在硬盤表面的貼紙上所寫的文字。

『救生索』。

“就是這個……?”

有總比沒有強,于是濱面拿起了硬盤。嗙!!一聲槍響似乎從更近的地方傳來。

不能再待在這里了。

“濱面,我們逃吧。”

“好!!”

就在這時。

不知為何,那個和服里面不斷閃爍著紅色塑料膠帶?的光澤,頭上頂著兩只角卻毫無壓迫感的銀發少女開始抽泣起來。

“嗚嗚嗚……明明迄今為止一直都在忍著沒有用它,為什麼重要的東西總是會在一瞬間被人奪走呀……???”

“唔……”濱面的動作停了下來。感覺好糟糕。畢竟人家剛剛幫他緩解了瀧壺的痛苦,對他們有恩。一般來說在暗部遇到這樣的情況,肯定會無視掉她直接跑路,但是那樣做真的好嗎?他真的要墮落到跟那個紅染和幽靈女不相上下的地步嗎?

要是真那樣做了的話,他還有臉面對站在旁邊的戀人了嗎?

“濱面。”

“唉!!真沒辦法,畢竟算上那個硬盤我們已經欠她兩次了!!喂我說你,快過來吧!要是你不想死的話!!”

“你說什麼?難道接下來你還想把我拖進小樹叢嗎?!”

盡管被夾在哭泣少女的胡說八道和瀧壺理後無言的凝視中間,濱面還是戰戰兢兢地離開了這些帳篷。

偽造護照和第二十三學區機場的路線已經被切斷了。

最後的希望只剩一個。

那就是學園都市最大的禁忌。

3

白井黑子不斷地反複施展出空間移動(Teleport)。

但這只是權宜之計而不是攻擊。她的雙眼仍在發昏。

(沒想到她居然會在轉身的時候按下照相機的頻閃……)

雖然感到羞愧,但她並沒有將其表現在臉上,而是冷靜地計算起恢複需要的時間。

(再過五秒!!)

視力恢複了。

連續使用空間移動(Teleport)的白井黑子覺察到,伴隨著‘喀嚓’的聲音自己腳下的觸感發生了變化。僅僅是半硬化的積雪不會發出那種聲音。

雖然整個第六學區都是一個巨大的游樂園,但這之中還有一些被稱為秘密住宅(Secret Residence)的豪華住宅區。成排的庭園就好像各自以不同的電影或童話的舞台作為藍本一樣,每一棟庭院的景色看上去都是各不相同。

這一棟有碎石地、竹林、茶屋的長凳和一把紅色的大傘,但似乎並不是簡單的和風住宅。這里最突出的特征是一個年久失修的鳥居和沒了屋頂的無人火車站。碎石和雜草將生鏽的火車軌道埋在其中,站台上立著一塊生鏽的標牌。

上面寫著“京異界站”。

(究竟什麼樣的電影舞台會是這種樣子?)

如果是吉祥物角色系的3D電影,美琴這方面的知識倒是出奇的多。正當白井黑子瞬移到另一個坐標後,“啪鏘!!”金屬質感的異響傳入耳中。生鏽的標牌上出現了一個比拇指還要粗的彈孔。說到底可以無視一切三次元的限制來自由發射遠程武器的白井會被逼入如此長時間的持久戰本身就是稀罕事了。無論對手為了打斷射線而躲到什麼掩體後面也好,白井黑子都可以穿透空間直接將金屬箭敲進目標,而且該必殺技還可以無視一切裝甲的強度,造成確實的傷害。

本應如此的。

“哈哈。”

她聽見了。那個戴著牛仔帽穿著旗袍,將照相機換成了狙擊槍,融入了黑暗的記者發出了不懷好意的笑聲。

“哈哈,啊哈哈!!厲害厲害。我的必殺就是要把握好距離、角度和時機。可別啦,沒想到設置好一切後還是失手了三次,沒能捕捉到決定性的一刻。你天賦不錯,但是小心了,忍不住去追擊逃跑獵物的可不只有野狗!!”

“你……!!”

“可惜了。我是獵人,你是獵物。你那優秀天賦也無法逆轉這個地位。”

她與精細地連續操作瞬間移動的白井黑子保持著一定距離,同她的人影並駕齊驅。

雙馬尾的少女瞄准那條從大膽的裂口中露出的大長腿一口氣放出了大量的金屬箭,然而……

“太嫩了。”

“呃!!”

咔嚓嚓嚓嚓嚓嚓!!在一秒內,幾十次閃電般的閃光侵襲了白井的五感,使得她失去了正確的坐標。

那是照相機的頻閃裝置。

雖然那個女人的旗袍沒多少布料,腹部也是透明的,沒想到里面卻藏了那麼多道具。這個頻閃裝置和拉栓式步槍的組合可不是開玩笑的。如果白井因為對方的佯攻搞錯時機,搞不好會還沒來得及空間移動(Teleport)就被破空而過的子彈擊中要害。而且對著光源發起反擊也是打不中的。因為那個女人還朝著四處投出了反光板,連光的反射都在她的利用范疇之列。

白井自然變得警惕起來,但不僅僅是因為這些。

(我要想想辦法……)

她咬緊了牙關。絕不能讓嫌犯察覺到她內心的焦躁。

(我要想辦法在齒輪崩潰之前把她拘束起來。管她是不是暗部的人,總之我不能再讓嫌犯死亡然後寫檢查報告了!不然我要怎麼面對姐姐大人!!)

身穿鮮紅旗袍的女人竄到了一個被鐵絲綁到了老舊的木制路燈上的失蹤人口布告牌後面。

白井的視線自然移動到了對方應該會冒出來的布告牌的另一頭,然而……

(不好……!)

意識到失誤後,響亮的槍聲隨即傳來。

步槍彈從薄薄的布告牌內部貫穿,直奔她而去。

雖然白井立刻扭轉身體打算躲避,但錯過了時機的她已經來不及了。她制服的布料爆裂開來,灼熱的疼痛刺向了她的側腹。

“咕呃!?”

“嘖。可別啦,只是勾到一下寬松的制服而已?那可是7.62毫米口徑的,如果是直接命中的話哪怕只是擦到都能連著內髒把你撕碎了。”

牛仔帽女人慢慢從布告牌後方現身。明明是從掩體背後打出的一擊卻如此的精確和無情。想必是使用了某種利用微波或太赫茲波,總之就是不依靠普通光線也能捕捉到攝影目標的鏡頭或裝置吧。倒在地上的白井黑子正要打出一發金屬箭,但那個女人卻絲毫沒有大意,一邊使用測距鐳射閃瞎了她的眼睛一邊說道。

“我和你一樣☆正如你們風紀委員(Judgment)利用手銬滿足自己的正義心一樣,我則是被照相機的魅力所驅動。”

“你……”

“僅僅一張照片就改變了世界。”

打不中她。

那個女人明明是從正面走來,然而頻閃和鐳射都在白井的視網膜上留下了數個深刻的殘影,因此金屬箭全都打空了。

“只是用小號上傳到社交媒體的一張照片,就淨化了在眼前無限擴展的錯誤。以為世界圍著自己轉而滿口胡言,還以為自己的諸多暴行都會被容忍的某人在公眾的呵斥下最終上吊了。那種感覺還真是上頭啊。一旦讓我發現能夠摧毀那些無論怎麼踢打都紋絲不動的牆壁後,我就再也沒法將手指從快門上移開了呢。”

喀嚓,金屬音響起。戴著牛仔帽穿著旗袍的女人用狙擊槍的槍口指向白井黑子的鼻尖。”

“……你的行為,可沒法被稱作是在滿足正義之心啊。”

“哦?”

“難道你以為在網上火了,讓社交媒體上那些素未謀面的人和自己達成共識的話正義就在自己這邊了?那不過是將一小撮霸凌者替換為一大堆霸凌者罷了。自己的報複行為比預料中的還要成功,就開始飄飄然了?但是你的那份愉悅,和你痛恨的對象所感受到的愉悅不過是一樣的……”

“你這人還真是無聊。可



別啦,那麼清廉潔白的根本就不是人類。甚至比時裝人偶都更像無機物。”

所以才沒有實感嗎?

白井從女人扣在扳機上的手指中感受不到任何猶豫。

隨後,熟悉的聲音響起。

但露出訝異神情的反而是戴著牛仔帽的娃娃頭女人。怎麼想剛才的都不是她扣下扳機的聲音。說到底她還沒扣下扳機啊。

“?”

那麼剛才那道小小的聲音到底是什麼?

仍將狙擊槍抵在白井面前的女人僅僅將目光移開了一瞬。

她身邊的土牆被被猛烈地炸飛了。

以肩膀沖開障壁的,是一個質量遠超一百公斤的肌肉大塊頭。

來人的身高輕松超過了八頭身。

粗厚的肌肉上面有著深深的紋路,看起來那肌肉自身就活像重型鎧甲。

只有頭部留著條形碼發型戴著眼鏡。

“噢”

攝影師和狙擊手使用的技術是一樣的。

那個凶暴的狗仔隊已經徹底精煉了融入到背景的技術。但也因此,一旦周圍的環境被破壞,大概就會變得毫無防備吧。

“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噢!!!!!!”

伴著大叔蒸汽機車一般的咆哮,有什麼被扭彎的聲音炸響開來。

不知女人見狀立刻舉起狙擊步槍這一舉動是為了通過子彈迎擊還是只是想借助堅硬的金屬來保護自身。

步槍被扭成V字狀後炸膛了,然而樂丘豐富毫不在乎。

他的肩膀狠狠地撞上了目標。

就跟被大型垃圾車撞到沒什麼兩樣。穿戴著牛仔帽和旗袍的女人被打飛了五米有余,她的後背狠狠地撞上牆上的裝飾物後,整個人就一動不動了。

“沒、沒事吧白井同學!?這家伙是暗部的人……紅染·潔莉菲修。不過她本人好像對此沒有自覺,她是身處正義一方追趕暗部的時候變成這副樣子的。”

“話說你誰啊!?還有這赤鬼又是什麼!!!???”

“啊,你說這個?”

有那麼一瞬間,白井黑子還懷疑這東西是這個和風恐怖火車站里的電力驅動人偶,可是頭部很明顯是那個大叔。

然後她眼看著那副肌肉發達的身體泄氣。就好像松開了入氣口的氣球一樣。大叔最終恢複了原樣。雖然他爆衣了,但根本無法讓人興奮起來。

“這是利用了某種消化酶來增長了我的肌肉纖維。不過這只是徒有其表,實際上只是令既存的肌肉纖維縱向分裂而已。肌肉的總量是不變的,但我能做出更精確的動作,也就提升了使用效率。”

“……”

“學園都市的技術本來就已經可以將人工脂肪注入體內來改變體型,這是將同樣的思路應用到肌肉纖維的第一步。啊,不過我每次使用的時候防彈服都會被撕碎。唉,管理後勤的阿姨肯定又要發牢騷了。”

“這種社畜發言……確實是樂丘老師本人了。可這到底是……?”

白井甚至忘了要確認自身的傷勢。這種肌肉纖維分割控制技術應該是不會發配給一般警備員(Anti-Skill)的才對。大叔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腦袋,慌忙整理好了他的條形碼發型。

“我是警備員·假想敵(Anti-Skill·Aggressor)。”

戰斗精英。

這個不曾憧憬任何人的中年大叔擁有著一個並非常人能及的地位。

“呃……就是扮演‘凶暴犯人’在訓練場中來回奔波的角色啦。”

4

花露過愛穿上了點綴著斑斕的化學毒物汙漬的白大褂,綁緊了粗大的醫用束腰,借此托住與她這樣的小女孩格格不入的碩大胸部。她的腦袋側面還掛著一個防毒面具。整體看來就是一副參加神道祭典的浴衣打扮。穿戴完畢後,少女將雙手高舉過頭做了個伸展,使得那豐滿的山丘巍巍一抖。

“唔……!!”

雙子的一人如此說道。

“明明我好想讓身體的每一寸都被沾汙,可是泡酶素浴總是讓皮膚變得那麼光滑。啊啊,人生真是不如意。”

“真是頭疼……”

面對不由得用手指揉太陽穴的“媒介者”,“分解者”漫不經心地作出了提議。

“那麼我們開始吧,妖宴?”

“說的也是,過愛。”

“媒介者”也同樣從一開始就對學園都市最大的禁忌毫無興趣。

消滅所有和自己作對的人。

兩人生活在名為暗部的淤塞之地,但她們卻為了讓一切一直運轉下去而奔走著。要是警備員(Anti-Skill)和風紀委員(Judgment)非要潛入黑暗的深淵,就把他們碾成肥料吧。

她們是貨真價實的厭普性,她們沒有逃跑而是選擇守護自己的居所。哪怕要毀滅學園都市,讓自己身邊的世界布滿裂痕,她們也要打造一片能夠隱藏自身的黑暗。

“該從哪里開始呢?”

“就從眼下之地開始吧。”

5

總之先離開第六學區吧。

話雖這麼說,但是濱面仕上已經上氣不接下氣了。為了奔跑而不斷活動著的雙腿終于停了下來。

雖然喘不過氣,但他好像還有大喊的力氣。

“太……哈……太……太大了吧,第六學區!!”

“這個游樂園再怎麼說也有一個小鎮那麼大哦。不如還是借輛推車吧?”

可能是因為這半凍的積雪讓自己有些不在狀態,濱面如此想到。但是那個穿著看上去比他和瀧壺更不方便跑步的袴之少女反而顯得很輕松。

“濱面。”

聽到戀人的呼喚聲,濱面立刻靠向了路邊。幾名警備員(Anti-Skill)和他們擦肩而過。要不是因為聖誕節人特別多,他們剛剛可能就已經對上眼了。

就算隔著運動衫也知道,瀧壺的體溫很高,太高了。雖然艾灸在某種程度上抑制了她的痛苦,讓她能夠暫時忍耐,但果然還是沒能徹底治愈。

他們來到路旁的一家售貨攤躲了起來。

為了不讓由營業式微笑變成一臉詫異的店員報警,濱面連賣的是什麼都沒看就拿出了錢包。買到的東西是裝在紙盤子上形狀類似游泳圈一樣的甜甜圈,上面堆滿了鮮奶油,也就是最近流行的那個甜品。不過游樂園里的價格嘛……濱面本想盡可能地控制支出,但是三個人只點一份怎麼看都太不自然了。最後他不得不含淚買了三個。

“啊啊——滋潤了滋潤了……雖然知道對身體不好,但是在筋疲力盡的時候吃上一口還是真香啊☆”

袴之少女一邊用勺子摧毀著鮮奶油大山一邊微笑著說道。

果然這家伙是好普性嗎?

濱面則只能將其想象成登山家愛帶的煉乳管,不然根本就沒法處理眼前那甜到要死的點心。

“呼……”

雖然偶爾會發出沉悶的呼吸,不過瀧壺似乎還是有食欲的。人工透析,這種外面的醫院也能做到的技術也許能緩和她的症狀,現在還不能放棄。

『欸,不會吧?我可沒見過那樣的吉祥物呀。』

『是……是真的哦。我真的看到了一個騎著白色獨角仙的金發女孩!這一定是聖誕節里才能發現的秘密!!』

雖然稍微有點在意旁人說的話,但當濱面轉過身時,聲音的主人已經混進了人群之中找不到了。

“可是接下來要怎麼辦……?”

“逃跑唄。”

穿著吉祥物圖案的和服少女斷然回答道,看來她說不定其實是個樂天派。

濱面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

“所以說具體是逃到哪?是叫‘學園都市最大的禁忌’吧。我們連那個東西具體是什麼都還不知道啊。”

他的口袋里還放著那個曾在“工廠否定(Perfect Film)”的帳篷里找到的卡片大小的硬盤,上面還貼著寫有“救生索”字樣的貼紙。但是關于能否讀取其中的數據或是解讀暗號,輔助AI安涅莉的意見是否定的。手機屏幕上顯示出了一個非常小眾的工具商店。

“特殊的螺絲刀???”

濱面再一次將硬盤翻了過來,發現側面確實有幾個很難看清的小小螺絲緊鎖著。既不是十字也不是一字,而是采用了一種非常特殊的設計,形狀很像扭曲的雪花。

而且還不能用手擰,似乎需要某種細微的超聲波震動才能把它弄松。

這種東西濱面實在是沒見過。

“……如果是市面上的手機那種程度的話,小巷子里還是有能夠將其打開的家伙的,但這個的檔次也太高了吧……”

解讀暗號似乎也需要先打開這個硬盤。基板上有特殊的物理開關,要是沒將其打開就開始解析的話,里面的數據似乎就會被徹底抹除,無法恢複。當然,工具也不



是市面上會賣的東西。既然無法輕松獲得,工具的持有者也一定會將其視若瑰寶,要是悄悄溜進去想要借用一下的話肯定是會引起事端的。

“去第二十三學區怎麼樣?”

銀色卷發的袴之少女一邊用勺子的邊緣挖著蘸滿楓糖漿的甜甜圈,一邊輕松地說道。

濱面難以置信地再次看向銀發少女的臉。

“剛才那個你沒看到嗎……?偽造工匠吃了那個叫什麼紅染的狗仔隊一發,頭都被打飛了啊?!我們已經弄不到護照了,現在只要一靠近客機就會被警備員(Anti-Skill)大軍羈押啊!!”

“又不是要找飛機。”

袴之少女聳了聳肩,頭上由劉海固定而成的兩只犄角隨之晃動。

“學園都市可是一個大量消費型的社區哦。雖然在廢品回收方面投入了不少力氣,但也不可能達到100%的效率。那麼,實在回收不了的部分要怎麼辦呢?總不能全埋在這片用牆壁圍著的有限土地里吧。”

“啊。”

“空路的第二十三學區和陸路的第十一學區,這兩個學區的玄關是彼此相鄰的。在中間的邊境上有一座巨大的臨時保管倉庫,換句話說就是垃圾山。好像人們都管它叫都市礦山來著?總之有很多人盯上了那座垃圾山。他們經常在那里進進出出,靠撿電子垃圾換錢。聽說其中有不少人能從廢棄的電腦里讀取出數據,他們應該對那些用來撬開硬件的特殊工具熟悉一點吧。”

“……”

“是的,沒錯。就像你想的那樣,十有八九會起爭執吧。從那些‘拾荒者’的角度來看,要是他們做這項生意的事情被別人知道,最後肯定不會帶來什麼好處。但他們也是商人,只要錢給夠應該就能穩妥搞定。就讓我們當一回貴客吧?”

6

這里有一座灰色的鋼鐵山丘。

那些和視線持平的窗戶,實際上已經處于三樓以上的高度。原本由施工鐵板制成的隔斷已經坍塌,就連柏油路上也堆滿了大量的廢屑。然而那些自動裝卸的卡車並沒有除掉這堆巨大的障礙物,反而一次又一次地來這里增加它的分量。

最後就變成了這副樣子。

來自學園都市的垃圾主要從第二十三學區的機場和第十一學區的卡車基地向外界流出,當然其中也會采取一些“措施”來避免技術外流。不過,有幾位賢者會為了扔掉無法使用的垃圾而投入巨大的費用呢?因此這個問題被保留下來,放在這里的垃圾也與日俱增。

也正因如此,某些人才會利用這一點。

“老師。”

在如同沙漠一樣波瀾起伏的垃圾山中,傳出了少女的聲音。

鮮紅的長發,配上色調如同某種害蟲一般的橙黑競技泳衣。雙肩處各放著一部手機,大腿的皮帶上分別插著卷起的矽膠鍵盤和裝有放電機油的瓶子。在遍布著粗鈍、尖銳……各種各樣金屬的垃圾山里,她仍然保持著裸足。

她是名為瓢蟲的仿生人。

在她的額頭上有個細微的傷口。雖然只有幾毫米,但和人類不同,無法自然治愈。

“走這邊的路線不會讓垃圾山崩塌。不過今天有雪,所以當心一點。”

“真是的,明明是自己的藏身處,怎麼來回都要這麼拼命啊?話說今天真是冷啊,我這老骨頭都快撐不住了。”

“冷卻效率已提升。”

少女拿出大腿上的瓶子塞進嘴里,面無表情地嘟囔著。

瓢蟲的衣物對于空氣阻力和防爆性能的要求是排第二的。反過來說,第二級別的性能就已經這麼出色了。而它最重要的功能則是幫助機體散熱。這種“為了冷卻而穿”的思考方式本身就與人類對于衣服的需求大相徑庭了。

如同火柴棒一樣瘦削的老人,敲著自己的後腰說道。

“你還是稍微學習一下什麼叫‘親切’比較好。”

“親切。”

啪嗒,瓢蟲那機械的瞳孔中跳出了星星。老人輕輕地歎了口氣說道。

“眼冒金星隨便你,但是不要從嘴角里流口水。”

“無法理解的評價。如果我不需要這個機能,那最初別給我裝上就好了。呃……”

或許是因為耳朵那里有些不對勁,作為機器人的瓢蟲罕見地發出了長音。她如同在泳池里玩耍的女孩子一樣把頭橫了過來,將手靠在耳朵上,然後單腿跳上跳下。

從她的耳朵里溢出了某種黑色的黏液。

“瓢蟲,維護工作可以等我們回到實驗室以後再進行。”

“了解。”

“人造幽靈嗎?出現了預料之外的相性問題啊……”

盡管明知己方受到了損傷,老人卻看起來一副非常開心的樣子。

瓢蟲望向遠處,發現了一些戴著防毒面具穿著雨衣的男人。不過那些人並不足以讓她拔出那把被橫向固定在小小臀部上方的山刀。

“那些‘拾荒者’又來了。”


事已至此,她並不會提及對方究竟是好普性還是厭普性。

那樣的分類本來就沒有意義。

木原只要用“木原”來稱呼就夠了。從那些連這種事情都不知道的表側人們所擅自決定的分類里面無法得到任何東西。

最近這種用語似乎也滲透到了暗部里,不過就跟“危險藥物”和“電信詐騙”那種追趕方逐漸改變名字,結果被追趕方也配合著改了名字的現象差不多吧。

“冰箱也好洗衣機也罷,只要能從垃圾山里找到必要的東西,他們就不會來加害我們。畢竟要是引起了什麼可疑的重大事件,今後的巡邏審查就會增強哦。為了保住自己的生意,他們還是會照顧一下自己的領域的。”

“……”

仿生人一臉困惑地環視著周圍。這些由廢屑組成的垃圾山只要有一座崩塌,就完全可以把一整個人吞沒。不過這里看上去並沒有被維護得很好。只有一個不知從哪弄來的標著“!”的黃色菱形道路標識被斜插在垃圾堆里,向他人告示著附近的危險。

但是這里也有相應的價值。就算一眼能看見縫隙,一般人也不會想要拼命擠進去,因此垃圾山同時也起到了迷彩的作用。瓢蟲拂去凝固的積雪,抓住旁邊的把手粗暴地將什麼東西打開。

那是一扇大門。

准確來說是金屬集裝箱的門。由于埋在家電垃圾山中,即使被看到也不會有人注意這個四方的箱子。門里邊是向下的樓梯,走下樓梯後便進入了一個錯綜複雜的秘密基地。

“瓢蟲,腳。”

“我不認為擦腳布能帶來有效的清潔效果。”

雖然嘴上抱怨,少女還是將裸足的足底踩在厚布上蹭了蹭。

接下來。

誰能想到有人會將大量的集裝箱如同金字塔一般堆起,然後將金屬的牆壁打通從而建造出一個巨大的實驗室呢?在他們不斷挖掘垃圾山並依次埋入集裝箱的過程中,不知不覺就建成了一座廣大的迷宮。整體上就像是一處由鋼鐵構築而成的蟻穴。

“瓢蟲。”

“這里。”

少女單手撩起了整齊的劉海,露出了額頭上的傷口。老人則捏著一個軟管將什麼東西擠到了指尖上,然後將其塗滿傷口,又貼了一個小小的紙質膠帶以防傷口開裂。

瓢蟲將山刀連同後腰的刀鞘一同取下,將粗大的刀刃插進了專用的台座,把喝剩下的放電機油瓶放在邊桌上,隨後臉朝下躺在了調整用的診察台上,大口呼吸著充滿了鐵鏽味的空氣。

雖然並不需要呼吸或是眨眼,但她還是閉上了眼睛。

“……這里很平靜。”

“因為這里能夠阻斷電波。從電視、廣播、手機、電磁爐到來源不明的竊聽器以及遙控玩具等等。街道上交錯著各種各樣的電波,對你來說一定很難受吧。”

老人隨便地說著,將手放在少女那身競技泳衣的背部。

在X形交叉的帶子中央有一個金屬的扣環。老人用一根皺巴巴的手指將扣子打開,露出了少女那纖細的後背,但瓢蟲始終一動不動。

“搞定。”

或許是因為進到了室內,老人摘下了工程師用的特殊手套,將幾個無線電極貼在少女閃耀的肌膚上,然後將他那如同枯枝一般的手從雙腋毫無顧慮地穿過泳衣一般的纖維,伸到了少女的腹部和她那貧瘠的胸部。臉不紅心不跳地持續著維護的同時,被稱為木原的老人輕輕地歎了口氣。

明明只是個肮髒的厭普性。

不,表側的人們從觀看者的角度決定的分類並沒有意義。

“木原”說道。

“……雖說有點算是自食其果,但我們果然還是應該雇一個女性職員吧。”

“沒有意義。”

瓢蟲迅速地回答道。

不想把話題引到那邊去。她的言語當中有種這樣的拒絕感。

“但我的手指必須要碰到各種地方,結果總是搞得有些平靜不下來……”

“不需要的零部件從一開始就不應該裝。”

他們已經不是第一次討論這種問題了。

“把我這個機械制品當成人類一樣對待,結果只會降低我的表現。我是從零組



裝起來的仿生人,所以我希望我的維護人員會是一個能把我當成機器的人才。而根據現狀我能夠判斷出,作為開發者的老師你就是最為適合的人才。”

“那好吧。”

“我們沒能拿到偽造護照,所以接下來估計就要繞遠路了。老師,為了以防萬一,請為我做一下保守檢查。”

老人將雙手從少女的泳衣里抽出,拿下裝在右肩皮帶上的手機操作著小小的屏幕,將畫面傳輸到室內的大型液晶顯示器上。之後他拿起插在少女大腿皮帶上的圓筒,將矽膠鍵盤展開,開始驗證各種數據。

老人采取了對于機械制品來說最為合適的處理方式,但與此同時他又說道。

“不過啊,瓢蟲。仿生人本來就是指利用工程學的方法制造出來的人造人類。”

“事到如今還想說什麼?”

“給你上一課。也就是說在我看來,制作完成的仿生人即使像人類一樣行動也是沒有問題的。因為不管是天然還是人造,驅動這副身體的毫無疑問都是‘普通的人類’呀。”

瓢蟲稍稍沉默了一下。

趴在診察台上的少女最終歪了歪頭說道。

“發現未知錯誤。”

“……是嗎。”

“我……不想被老師以外的人觸碰。”

因為拒絕這份信賴而遭報應了嗎,老人如此想道。

即使那樣做才是正確的答案。

“愛的表達。”

“瓢蟲,眼冒金星隨便你,但是不要從嘴角里流口水。”

被組裝而成的少女的結構確實精巧。

但也因為太過精明,導致少女生活在了一個過于狹隘的世界里。

7

幾輛大型拖車聚集在一起。不過它們並不是在緊急時刻用來搬運的工具,這些自動駕駛的大型車輛平時都是作為一個用來滿足日常生活的“小村莊”而存在的。

“啊,果然是阿育你把球拿走了。”

“我不知道!不是我干的!!”

這里是以貧民街著稱的第十學區內,一座毀壞的體育館。如今操場上到處鋪滿了由瓦楞紙或是廢材建成的小屋,變成了毫無落足之地的廢品街。意外的是體育館外圍的部分仍然保持著原樣。

比方說那些為了搬運樂器和訓練器材的業務用停車場。為了不讓演出結束後等待藝人出現的粉絲們進來,這樣的場所往往都會藏在很深的地方。

幾輛拖車剛一停下來,立馬就從集裝箱里傳出了吵鬧的聲音。

幾個十歲左右的孩子打開車門走了出來。

他們通常都被人們稱為“留精棄粗(Child Error)”,是因為某些緣由而被學園都市拋棄並撫養起來的孩子們。如果只是那樣的話倒也沒什麼特別,不過一旦牽涉到暗部的話往往就不會出現什麼好事。尤其是當涉及到那些不能公之于眾的研究機構的時候。

然而他們的心中沒有任何疑惑。不論是對于自己穿著半袖的體操服這件事,還是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被動作捕捉設備記錄下來這件事。

“好了好了,你們幾個。”

一位感覺不到輕重的女性在胸前拍了拍手。

她的動作並沒有發出聲音。

長長的金發被編成了雙馬尾發型,貼身的淡藍色禮裙之上罩著一條相當寬松的薄布長裙,她是一位人工制造的幽靈。弗里爾桑德#G輕聲招呼著孩子們,她的嗓音聽起來好像某種動聽的樂器。

就好像是發生在德國某地讓大量的孩童消失的,那個傳說中的吹笛人①的故事一樣。

①譯注:即哈默爾恩城的彩衣笛手。據說哈默爾恩城的130個孩子在聽了一段奇妙的笛音後,被一位身穿斑斕彩衣的笛手帶走,從此杳無音訊。

“難得的聖誕節,就不要因為這種瑣事吵架了吧。我去找球。你們幾個洗手了嗎?洗好了的話就開飯吧。”

“洗好了!!我已經餓壞了!!”

“啊,那果然是阿育你把藥用香皂給偷走了!”

孩子們接連舉起了手,不斷地大聲喧嘩。

他們並沒有對那位無法觸碰的幽靈女產生任何的違和感。

由一個沒有生命和肉體的幽靈來照顧小孩的狀況,讓弗里爾桑德#G自己也感到有些奇妙。但先不管現實上可不可能,這樣的想法在文化方面其實並不稀奇。

這個國家里也有泣石②和育嬰幽靈③之類的傳說。

②譯注:泣石源自日本神話,傳說是一種會哭泣的石頭。

③譯注:育嬰幽靈源自日本民間傳說,據說是一個幽靈抱著一個嬰兒每天到點心店給嬰兒買點心,店主遇到了幽靈原本的父親,將這件事告訴了他。那個父親找到了女兒的墳墓,將嬰兒帶走撫養。

大型拖車雖然有好幾台,但是其中一台在孩子們之間最有人氣,因為已經被完全改造成了廚車。

弗里爾桑德#G直接穿過不鏽鋼的牆壁一看,發現一個名為德倫徹·木原·倫巴第的青年正滿頭大汗地在一口圓筒鍋中來回攪拌,這里就像是桑拿房一樣。

西洋人偶一樣的幽靈女皺了皺眉。

“不衛生。”

“呼……哈……你、你以為我點了幾口鍋啊……照顧五十多人的飲食簡直就是戰爭。真想表彰一下那些學校里的食堂阿姨。”

“想要我幫你的話,就應該先讓我能抓住東西哦。”

但是弗里爾桑德#G並沒有離開這里的打算。

仿佛在說肌膚相觸並不是唯一的聯系方式。

果然是因為聖誕節嗎?菜單上的西餐特別多。面包和米飯被按照孩子們的喜好分開,圓筒鍋里是燉牛肉,烤箱里是火雞和烤牛肉,另外還准備了由熱蔬菜和通心粉組合而成的沙拉和炸薯條。

不過,弗里爾桑德#G從那些小孩子的角度給出了這樣的評價。

“果然沒有蛋糕的話還是不太行啊,之前應該留幾塊的。”

“小朋友講話很直白的。就算蛋糕有剩,要是我們直接拿出去的話他們也肯定會抱怨的。而且我已經為二十五號今天准備了秘密武器。”

“?”

“鏘!!是醬鵝肝,把這東西用煎鍋嫩煎一下吧。”

幽靈女欲言又止。

弗里爾桑德#G是淑女,當然知道醬鵝肝是什麼。

那是將預先准備好的鵝埋進土里固定住脖子以下的部分,然後讓鵝吃到吃不下為止使其肝髒變得肥壯之後制成的珍味。

聽到孩子們在外面喧鬧的聲音,弗里爾桑德#G輕輕地歎了口氣。

然後問向踏入了幽靈領域的研究者,德倫徹·木原·倫巴第。

“……干得不錯嘛。”

“只要有必要,讓我做什麼都行。”

因為被人阻撓而沒能得到偽造護照,偏離了“最完美”的路線,但是計劃的“核心”並沒有被全部擊潰。

笑到最後的會是他們這邊。

青年慢慢攪拌著鍋里准備提供給孩子們的美食,微笑著說道。

“……如果要說起好普性和厭普性的話,我們應該算哪一邊呢?”

8

“是的,沒錯。嫌疑人已經抓到了,雖然還活著但因為重傷失去意識,沒法聽取證詞。請派一輛救護車過來。”

白井黑子用指尖擺弄著長長的圍巾,將耳朵靠向手機,同時看向周圍。

(……話說回來,暗部還真是無處不在呢。呱太……是叫這個吧。要是這樣的游樂園里被弄得滿是鮮血的話,姐姐大人肯定會發飆的。)

“現場還有幾頂帳篷,雪上有多條潮濕的足跡,其中一個帳篷里還有一具被狙殺的尸體。封鎖現場就交給警備員(Anti-Skill)們了,請立刻派鑒定部門的人過來。十有八九是我抓到的嫌疑人用狙擊槍干的,但其中的過程還是個謎團。雖然我也想直接審問她,不過……”

就在這時,白井皺了皺眉頭停止了話語。

因為她聽到電話另一頭的人正在低聲嘀咕著關于嫌疑人的事情。

……要是死了該多好。

“……”

咻咻咻咻!!突然連續響起了劃開空氣的聲音。白井深吸一口氣重新集中精神,發現一架輸送用的大型直升機降落在了現場附近。

突然襲來的猛烈暴風仿佛要將地面上的積雪和帳篷一並吹飛。

白井雙手抱頭大聲喊道。

“鑒定部門還沒來調查啊!你們想把現場整個毀掉嗎?!”

“哎呀,好了好了。這也說明人家確實很信任你嘛。”

少女不知道自己是否已經習慣了別人的死亡,亦或是已經因為震驚過度而麻木了。

地上一片狼藉。滿是大型手槍、狙擊槍、霰彈槍開槍後殘留的硝煙味。當然就算無法對面部和齒形進行取證,搜查工作也不會就此停止。

“被害人與偽造工匠‘工廠否定(Perfect Film)’——硬俵總太的匹配度超過98%。不過話說回來,沒想到登記在‘殲滅通緝(Outrank)’上面的暗部罪犯會出現在這麼滿是童話風的游樂園里啊。”

“因為沒有固定的住



所,所以很難搜查得到。不過這里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白井還發現了另外一件事。不知是誰將一些應急用的傷藥和繃帶扔在了滿是鮮血的帳篷里,而她對這些東西有印象。

那些東西和白井黑子自己身上包著的繃帶一樣。

附近還有一個應該是屬于這里的“住戶”——腦袋碎掉的大叔——的急救箱。不過急救箱里的藥品和繃帶都是整套擺好的,沒有缺失,而且都是由某家廠商統一生產的,和散落在地上的藥品並不出自同一家公司。

也就是說,那些藥品並不是這個急救箱里的東西。

(……難道說,幫我處理過傷口的那個人也在這里出現過?)

白井陷入了沉思,但她不能總是待在這里。她和樂丘的任務是在空中待機,並在暗部確定出現後,立即作為戰斗要員前往現場。

黃泉川愛穗打開了側門,以不輸給主旋翼的音量大聲喊道。

“快上來!!已經出現新的狀況了!!”

目的地非常明確,這也證明了“下一起事件”已經發生。白井和樂丘剛一登機,大型直升機就迅速起飛了。

雙馬尾少女率先發問。

“地點是?!”

“位于第十八學區西部的警備員(Anti-Skill)化學分析中心。指紋、血跡、刀傷、火災現場的汽油痕跡……總之學園都市的科學搜查工作全部集中在那里。有人在那目擊到了之前的那對雙胞胎。”

“糟了,她們是厭普性。”

聽到了大叔的話,黃泉川沉默了一下。

大概是覺得這種話不應該對學生說吧。

“總之要是那里被毀掉的話,我們就無法繼續開展現代的搜查活動了。”

坐在身邊的大叔呻吟起來。

白井黑子也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事到如今,襲擊本身已經不可避免了吧。”

“沒錯。已經確認實驗室將會受到攻擊,我們也來不及搬走那些又重又精密的分析器材。光是疏散里面的人群就已經竭盡全力了。目前的情況可以說是不幸中的萬幸,所以我們至少要利用這一點。”

正是這件事讓人感到心情沉重。第十八學區與陸路的第十一學區和空路的第二十三學區接壤。也就是說讓罪犯們逃到“外面”的風險很高。暗部成員沒有成群結隊地湧入那里已經可以算是蠻幸運的了……

“真不想主動為犯罪創造契機啊……”白井說道。

“總比讓她們在市區里濫用那些科技要好得多。”

黃泉川愛穗一邊透過打開的側門俯瞰遼闊的夜景,一邊如此低語道。

即便是在這種狀況下,她也沒有拿出更為輕松的槍,而是規規矩矩地拿著由防彈塑料制成的透明盾牌。

“我們要發動總攻擊,最少也要在這里拿下其中一個。”

9

花露妖宴從一開始就戒備著,單手叉著醫用束腰的她甚是不悅。警備員(Anti-Skill)化學分析中心是雙塔式的構造。她們本想著襲擊一座重要據點讓大人們四散開來的,結果發現目標是分成了兩塊的結構。

“怎麼辦,過愛?”

“左——邊這座,就歸我啦☆”

話語之間,雙子中的“分解者”一跳一跳地搖著那與身高不相稱的偉岸胸部,空手前往了其中一座建築。雖然“媒介者”有點不情願,但花露妖宴最終還是走向了另一邊的建築。

(那麼。)

進入建築物的過愛悄悄呼了口氣。

不爽。

變得空無一人的大廳成排地擺放著像是車站檢票口一樣的安檢大門。這種東西跨過去就好了。事到如今就算那白癡的電子警報響了又能怎樣?

問題是里面的東西。這里不僅有像普通企業一樣的前台和旁邊的警備用監控室。整個空間就像是活的一樣,無數的殺氣刺向了她。警備員(Anti-Skill)這邊也被逼到無暇去顧及那些理想口號了吧。但是,正因如此“分解者”才發現自己的預測是對的。

對方利用雙子塔的構造將雙子分開之後,將戰力集中到一邊打算一口氣擊潰。只要猜到了這一點,“媒介者”去的另一邊的建築已經是金蟬之殼了吧。

所以花露過愛悄悄呼了口氣。

這樣就放心了。

然後,她從白衣的袖子里取出了好幾個裝著彩色液體的試管。

“那麼就盡情欣賞‘暗部’的怪誕吧!!”

首先,就像是要封鎖自己來時的出入口一樣,柱子的陰影處冒出了兩名全副武裝的警備員(Anti-Skill)。

接著一隊人馬從正面的前台後方排列開來,四足的無人機從環繞樓上的回廊接連湧現。

總數一百以上的槍口對著僅僅一人的少女。

那又怎麼了?

厭普性“暗部”不會考慮逃跑也不會考慮投降。而是視自己的自由為最優先。

“分解者”的手上有試管,但其本身並非是武器。她和警備員(Anti-Skill)不同,不是依著武器和防具來移動的。

因為沒那個必要。

她只要把試管的橡膠蓋子用大拇指彈開,把里面的東西撒在地板上就行了。

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吱!!

暗影蠕動。

是數以萬計的鼠群。

它們先是撞穿了強化玻璃制的外牆,堵住出入口的警備員(Anti-Skill)被掃翻在地後一下就沒入了老鼠的海洋之中。雖然他們用沖鋒槍亂射一通,但老鼠們一點也不在乎。

“噫!!”“哇?!”慘叫聲在大海中此起彼伏。

接著是一道猛烈的爆炸。不知是用細小的前腳拔掉了手榴彈保險的老鼠,還是忍受不住被老鼠們鑽進頭盔和防彈裝備里的恐懼,想要一發逆轉的警備員(Anti-Skill)自身呢?

“誘引物質。”

純粹的藥物。

她是這類的研究者。

前台的警備員(Anti-Skill)們也慌忙開槍,但花露過愛連縮起身的動作都沒有。她只是原地轉了個圈,大量的老鼠就擠在一起,仿佛是要保護她一樣組成了灰色的牆壁。雖然每一只都很小,但只要厚度超過一米就能用血肉和毛皮的牆壁來擋住子彈。

“‘它們’無處不在。構造單純且容易控制。這可是殺蟲劑廠商日夜在研究的東西,老鼠和蟑螂用的餌料可厲害了。”

當然,她“不單單”是把它們集中起來而已。

胸大的幼小少女又倒空了幾個試管,讓性質各異的藥液釋放到空氣中進行混合,乘風構築著無形的大理石紋路迷宮。就像是切換複雜的軌道,對各種原料進行高速分揀的果汁工廠一樣。無數的老鼠們遵循著人類無法看破的規則,將世界編織成了灰色。

眨眼之間。

前台的對面已經被毛皮海洋吞沒,順著其他路線從管道里如雪崩一般傾瀉出的老鼠群覆蓋了樓上的四足無人機。

她竊笑著。

抱著自己苗條的身體,擠壓著豐滿胸部的過愛正在笑。

“你們知道嗎?在很久很久以前發生過的冬季戰爭中,坦克曾遭遇過沒有被預料到的故障。因為尋求溫暖被窩的老鼠們,一哄而上把坦克的電熱線給咬斷了呢。”

當一樓的地面已經鋪滿了數萬單位的老鼠組成的毛絨毯後,過愛慢條斯理地將視線移向上方。在上面樓層的警備員(Anti-Skill)們可能就像是看到了硫酸的海洋吧。為了追擊失去了退路的殘存勢力,“分解者”少女正慢慢踱步尋找著樓梯。

老鼠就留在這里。

以防萬一,不讓可能注意到事態的“媒介者”花露妖宴進入這棟樓。

“分解者”並不是只有這一招。跳蚤、虱子、蒼蠅、蚊子、水蛭、蛞蝓、蜈蚣、蟑螂、烏鴉、野貓。只要有這些即使被不負責任的人們所忌諱厭惡卻也是食物鏈中不可或缺的生物,基本都能成為她的武器。

(那麼,做到什麼地步算結束呢?)

“分解者”在深處找到了一趟狹窄的樓梯。

(全殲還蠻累的。目標是所有人的話,還必須得每個角落一個個搜過去……)

砰砰砰!!頭上響起了短促的連射聲。但是子彈沒有打中她。軌道在途中就被不自然地歪曲了。大量的飛蟲聚集著。突破了這些的子彈就像是打在了水里一樣受到了不自然的阻力,彈道被歪曲了。

少女一邊笑著,一邊從胸口掏出了新的試管,用大拇指彈開了橡膠蓋子。然後她一灑。螨蟲的大軍立刻從所有的毛絨毯中湧出襲向獵物。那已經成了人形沙堆一樣了。

從中能聽到仿佛要撕裂喉嚨一般的慘叫。

“哼哼哼。就算盡力打掃,也會發現這些東西其實出奇的多對吧?不過這



也是你們這群自稱清潔精英不假思索地消耗資源,汙染世界的結果罷了。”

一塊黑色的東西從地獄般的樓梯上滾了下來,但過愛只是單手拂過即使綁著也能垂到腳跟的黑發,待在一旁看著它滾下去。然後她用食指抵住了纖細的下巴。

(對了……要不就留一手吧。對方似乎想把我關起來,不如就將計就計。將所有的牆壁、所有的地板、所有的天花板,全部弄壞,全部抽除,把這幢建築變成攀登架吧。不論是什麼樣的避難所都不能保證絕對安全,比起奪去所有人的性命,這麼做更能震撼有錢人的心的吧?)

目標設好了。具體來說就是比起這些將槍口對住自己的強壯男性,她要把目光放在整個建築的構造上。但是,也不是說她就不會奪人性命了。

用不同的手段來准確地殺死目標會更方便擴散恐懼。這樣做的好處更大。

但那只是支線任務的追加獎勵,並不是絕對要遵守的最低條件。對“分解者”來說,生命的價值也就那樣了。

恐懼是可以克服的。絕望是可以戰勝的。

但是,面對惡趣味卻只能束手無策。對方首先會感到“無法理解”,在心中甚至會無法處理這個情況。真要說的話,就像是強行讀取破損的電子文件一樣吧。花露過愛從經驗中學到了,這樣做是最有效率的。

“啊哈哈。”

她必須故意表現出自己就是破損的。

如果自己能被流暢地讀取的話,她的優勢就會當場消失。

“哈哈哈哈!!啊哈哈!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被大量的蜈蚣吞噬的手腳。被擬鱷龜連人帶牆壁一起咬爛的警備員(Anti-Skill)。分不清那曾經是不是人的汙漬就像加熱融化的乳酪一樣緩緩地散開。

(……嗯,感覺不錯。)

有手感了。

過愛彎下細腰,把雙手放在自己的膝蓋上從外側擠壓著豐滿的胸部,以前傾的姿勢繼續觀察著。如果自己的直覺是可以相信的話……

(連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干什麼了。不錯不錯。朝這個方向發展的話,這個地方應該馬上就能突破臨界點了。就是這樣才行。不把自己弄成誰都讀取不了的破損電子文件的話就沒有意義了。自己還能權衡利弊和理解的破壞才不能被稱為“暗部”呢!!)

就在此時。沙沙,一道小小的雜音響了起來。這種汙穢的濁流被部分切開的感覺,令“分解者”皺了皺眉。

直到剛才,那里仍空無一人。但現在一名少女正站在通道的正中央。將栗色的頭發紮成雙馬尾的風紀委員(Judgment)確實地說道。

“你這張臉,我之前也見過……”

“我不記得你了呢。”

因為過愛覺得這是最崩壞的回答,所以她就這麼說了。

在作出選擇後,過愛的動作霎時間停下了。

這種思考後進行選擇的行動哪里像“暗部”了?那就跟精心炮制的怪談一樣,在循規蹈矩的步驟中通往一個能夠讓人接受的結局,反而不像真的。

無法理解的恐怖哪有什麼步驟?挫敗內心的絕望哪有什麼結局?所謂惡趣味,就必須是粗暴地將人大卸八塊。

“你,做了什麼?”

自己的格調下降了。就像是為了避免突然沸騰而將沒有上釉的瓷器放進鍋里一樣。那麼被放進這個汙濁不堪的世界中的這個雙馬尾到底是什麼?

面對疑問,風紀委員(Judgment)笑著回答道。

“天知道。我不記得了呢。”

然後兩名少女的激烈對決開始了。

10

喧鬧聲甚至傳到了大型拖車的外面。現在已經是吃完晚飯大家一起洗澡的時間了。

在這之中。

“一定是阿育把球偷了……”

殘留著尚未凝固的雪花的體育館停車場中傳來了這樣的嘟囔。

和其他的孩子穿著一樣的體操服的女孩,叫梨沙子。雖然是洗澡的時間了,她卻偷偷溜出了拖車。紅發紮得像糖果一樣的少女正在偷看車底。洗完澡後就更難跑出來了。因為熱水澡過後身子再碰上涼氣,她就不會有心思來冒險了。

雖然梨沙子對現在沒什麼不滿的,但也不是看到想要的東西後拜托一下就買得到的生活。半夜里起床上廁所的時候,她偶爾能聽到大哥哥和幽靈姐姐在竊竊私語。總感覺,能夠想象到是錢那方面的事情。既然是不想讓梨沙子他們聽到,看來他們也是囊中羞澀。所以各種東西都必須要節儉。

但是一起生活的阿育卻好像什麼都不去思考,他有偷東西的習慣。如果他事後把東西還回來那也沒什麼問題,問題是他會忘記藏在秘密基地里的東西。拖車的隊列經常移動,因此東西經常會稀里糊塗地就沒了。

她會窺探車底,也是梨沙子一派的經驗法則。

只要相信自己的直覺。

(……阿育應該是把戰利品藏在秘密基地里的。)

啪嘰,她打開了LED的燈光。並不是奶油色的電燈,純白到刺眼的光芒撕開了黑暗。雖然沒有富裕到給孩子們每個人都配備手機。不過大哥哥給每個人都准備了報警器。這個就是附帶著的照明功能。雖然只不過是一個豆子一樣大的LED燈,有和沒有的區別還是很大的。

雖然是大人們進不來的地方。但是家里有幽靈姐姐,不管是什麼牆壁和天花板都能隨意穿過。也就是說,秘密基地的首要條件,並不是厚厚的牆壁和帶鎖的門。而是讓大人們產生“再怎麼說也不至于是這里吧”的想法,一定要把廢品和紙板收集在他們想都想不到的地方才行。

那樣的話。

梨沙子嗅出了什麼。

“男孩子的基地的話就是在地下吧,一定是這樣。”

這些特大的拖車非常高。梨沙子這樣的女孩子甚至不需要在車底匍匐前進,只要彎下腰來甚至能直接鑽進去。要是這樣做被發現的話就會被幽靈姐姐臭罵一頓,所以才要反其道行之。單靠著報警器的燈光,她以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的精神向里面突入。

收獲是有的。梨沙子找到了一個金屬材質的圓形下水井蓋。

她坐在一排像是立起來的洋蔥圈一樣的輪胎旁,開始確認。

“唔……”

雖然有個小小的洞,但好像不是用來給手指拉開的。蓋子像杠鈴一樣紋絲不動。看來必須要用什麼專門的工具。

這麼想著。

一般來說,事情到這里就結束了吧。穿著體操服的女孩子自己一個人將下水井蓋掀開再爬進去,怎麼想都是不可能的。梨沙子在沉重的蓋子面前舉起白旗,垂頭喪氣地回到大家身邊才是正道。

但是。

“工具……”

嘟囔著,她似乎想到了什麼。

那個女孩突然向體操服中伸出小手,掏出了某個硬硬的圓圓的東西。

它散發著金色的光芒。

“對了,聖誕老人的禮物!!只要有這個的話。”

就能切換路線。

就能連接上,絕對不可能的道路。

“求你了尼古拉斯金幣,把那邊的蓋子打開吧!!”

噌,金屬摩擦的低音響起。那塊像杠鈴一樣沉重的下水井蓋,就像是被釣魚線拉著一樣慢慢地向旁邊滑去。被聲音嚇到的女孩將燈照向那邊,但她並沒有看到拉動蓋子的東西。

圓圓的洞穴在她面前敞開了。

用LED的白光照射,梨沙子窺視著內部。

“這就是秘密基地的入口……”

她喃喃了一句。弧形的混凝土壁上沒有梯子,而是等間隔地排列著鋼鐵的橫杆。不斷地通往深處。她小心翼翼地伸出小手碰了下橫杆,然後握緊拉了幾下,鐵杆一動不動。看來並不會因為過度生鏽而將它整根掰斷。

她確實感到害怕。

但是。

“啊!”

梨沙子的手中滑落了什麼東西。是她十分依賴的光源。LED燈掉進了下水井深處,在某個地方彈了一下後就沒動了。看來那里就是黑暗的底部。

是的,這個黑暗是有底的。並不是連接著什麼地獄之類的。

找出阿育的秘密基地,找出他藏起來的球和藥用香皂。必須要在這個拖車移動之前找出來。

而且……

由于沒錢,大哥哥好不容易才分給大家的那個報警器。她絕對不想說自己弄丟了。梨沙子已經用了尼古拉斯金幣,因此她也不能許願把報警器撿回來。

已經,只能在小小的胸膛里鼓起那僅有的勇氣了。

“這前面就是阿育藏起來的球了!”

梨沙子恐怕並不知道。

為什麼幽靈姐姐會對爬進拖車底下的孩子大動肝火。因為如果沒人發現有孩子跑到那下面去了的話,就可能會引發可怕的慘劇。

11

吱呀。

當身著殘留著好幾處熒光塗料一般的汙漬的白衣少女緩緩展開雙手,白井黑子就產生了仿佛警備員(Anti-Skill)化學分析中心連著空間整體都搖了起來的錯覺





這和空氣有點微妙的不同。

似乎是個整潔的辦公室的走廊的風景崩塌了。具體來說是急劇地風化了,地面脫落,四壁崩塌,彎曲的天花板墜下。這里好歹在分類上也算是個實驗室的。那麼應該有安裝了會對過剩的氣體和藥物產生反應的傳感器才對,但已經全部失去反應了。它們早就被破壞到停止運作了。

“嘻嘻。”

“嘖!!”

(這個人是無能力者(Level 0)?!該不會是篡改了“書庫(Bank)”的數據,套用了別人的個人信息吧!)

這不是能力,而是科技的威脅。

白井黑子不假思索地咂了咂嘴,使出空間移動(Teleport)進行折躍。她的能力可以無視三維空間的制約進行瞬間移動,根據用法不同甚至能奪得足以顛覆槍械時代的戰果,但也不是說沒有規則。

基本上,她一次瞄准只能移動到一個地點。

也就是說她無法在自己的身體折躍回避期間同時用金屬箭進行攻擊。換言之,如果她不是出于自身意願使用能力而是因為被對手壓制,不得不去使用的話,情況會很不妙。對于已經陷入這個境地的她來說並不是好兆頭。

白井為了不被崩塌卷進去而向後移動了五十米左右,然後再重新從大腿上拔出金屬箭朝著“分解者”花露過愛的肩膀傳去。由于是以回避為優先,她慢了一拍。僅僅是這一拍。

“呼嗯。”

“?!”

對方采取了莫名流暢的動作。和她兩只腳的動作無關,過愛的身體向右邊滑動了一下。她的速度並沒有超越子彈,其實根本就沒多快。但是這人類不可能做出的動作,讓白井的目測出了差錯。

打個比方,就是當將棋里只能前後左右移動的飛車突然斜著走一樣的違和感。

只要是遠距離攻擊的話,即使白井沒打中也不會受到致命傷。因此哪怕多打空幾次也沒關系,她要優先探究其原因。白井黑子連續進行著“有意義的彈藥浪費”。

那神秘的蜿蜒動作連續著。

明明已經打出了五根以上的金屬箭了,卻毫無打中的手感。“分解者”宛若水中漂浮的樹葉一般全部躲了過去,僅僅是憑空出現的金屬箭掉在地上。

但是白井在此抓住了異變的端倪。

金屬箭掉在地上的聲音被柔和地吸收了。

“那是……”

“老鼠哦。不分散重量的話就要被我壓死了,所以我還叫了不少呢。不過只要有三萬只左右的話,差不多看著就像毛絨毯一樣了吧?”

(這下子,越來越不能讓姐姐大人看到了吧……?!!)

花露過愛與白井黑子不同,沒有必要一次次揮舞武器。

破壞伴隨著鈍音變廣了。

現代建築的地板就像獅蟻穴一樣沉陷,將下面樓層破損的牆壁與天花板一並吞沒。已經到極限了。雙馬尾的少女使用空間移動(Teleport)折躍到上面的樓層。

折躍後她注意到了。

自己和仰視著的“分解者”少女對上了視線。

上面的樓層的地板早已被破壞。牆壁和天花板也都被風化,墜向了致死的地面。殘留著的,只有那些十字交叉的粗壯鋼筋。整個地方看著就像一個巨大的攀登架。

“你還是快點比較好哦。”

過愛從大胸的谷間掏出了像是致勝的一個試管,用小小的拇指彈開了橡皮塞子後說道。

頓時響起了拍打空氣的聲音。

白衣少女的背後,長出了一對全黑的翅膀。

漆黑的羽毛飄舞著。

“如果你還想賣弄博愛主義去救警備員(Anti-Skill)的話。你以為腐爛崩塌了的只有無機物嗎?‘暗部’的惡黨又怎麼會分類垃圾呢?”

“你這家伙!!”

“啊哈哈!!”

戰場的規則再次變換了。就像流沙或巨大的獅蟻穴一樣,建築物的內裝接連墜落。聲音解析儀、細胞培養皿、電子顯微鏡。一個一個從千萬到億為單位的精密儀器飛流直下。偶爾能聽到的尖銳聲音,估計不止是玻璃破碎吧。那是更加鮮活,殘存于鼓膜之中的慘叫。

就算想要伸出援手,然而過于巨量的瓦礫就像雪崩一樣,無法掌握人所在的位置。在她思考的期間,瓦礫仍在實時地靠重力落下。

在鋼鐵的骨架間跳躍,一次次細致的跳躍後來到了上層的白井黑子看到了並駕齊驅的黑影。很難相信那是花露過愛。比起蝙蝠更像是烏鴉,她揮舞著宛如巨鳥一樣的翅膀掙脫了重力的束縛。白井一邊咂嘴一邊放出金屬箭,卻也和之前一樣被流暢的動作躲開了。

這時白井黑子也注意到了。

對方背上的翅膀不止是像烏鴉那麼簡單。“分解者”少女的背後,貼著什麼巨大的生物。

“這回是烏鴉嗎?!”

“哈哈哈,雖然我叫它寄生膨脹就是了。某種蟲子會在寄主體內的一部分進行膨脹。我只是利用了這點。”

過愛將雙腳落在垂直的鋼筋的側面,扇動著仿佛是自己身體一部分的黑翼,一口氣往上飛去的過愛笑著。

“而僅看動物的本能,老鼠也好烏鴉也罷,都遠比我們人類要敏銳。不管你怎麼計算也是打不到我的。因文明而中毒退化了的你的思考,是追不上它們的本能的。”

終于,追上了。

只要連續重複空間移動(Teleport)就能凌駕于跑車速度的白井黑子,也無法在純粹的航空領域跟上對方。警備員(Anti-Skill)化學分析中心,雙子塔的塔頂整個都腐爛了。背對月光的“分解者”,將烏鴉黑色的羽毛像扭曲的雪花一樣撒開。

“暗部在不同的人眼中也是有著不一樣的顏色的。”

靜止在空中,俯視著的犯罪者講述著。

“有認為是理想的研究環境的人。有認為是無底的黑暗社會的人。有認為是傷者的庇護場所的人。就連完全浸沒在暗部之中的我,也難以視其全貌。同屬暗部的人在同一地點也不代表相交,同為暗部即使互相對立也不會抱有疑問。這種無法預測的支離破碎才是‘暗部’。”

“……”

“它僅僅是存在著,僅僅如此就必須要去守護。哼哼哼,從你沒頭沒腦地想將這個玩具箱用善惡二字切分開來的時刻起,你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喀噠,白井突然膝蓋一軟。空間移動(Teleport)的坐標稍稍偏移了。她和過愛不同,無法克服重力。承載體重的右腳僅僅是偏離了旁邊建築的鋼筋十厘米就讓心髒驟縮了一下。她慌忙揮舞雙手抱住了另一條鋼筋。

這時候,她才注意到異變。

“……這,是……”

“烏鴉的羽毛。”

完全入迷的“分解者”用纖細的雙手抱住正不規則地顫動著的身子,如此說道。

“且外還有老鼠身上的毛、虱子和跳蚤的尸骸。想知道還有什麼嗎?空氣中可是漂浮著好多更加惡心的東西呢。我是‘分解者’,但也不是什麼擅長動物的馴獸師。無論是酶、濕度、黴菌、藥物還是細菌,總之只要能夠准確傳達這些分解因素,傳輸線路那是越多越好。”

畢竟,哪怕她聚集起再多的老鼠和蟑螂,要說僅憑它們就瞬間咬破鋼化玻璃和鋼筋混凝土的厚實牆壁那也太奇怪了。也就是說,花露過愛的本領,不是小小的尖牙利爪。而是寄宿在那些爪牙中的,目不能視的某種東西。

“但是,這個。”

驅動著搖晃的身姿,拼命將腳踩到細細的鋼筋上站好的白井說道。

她的額頭上冒出了幾粒汗珠。

“這本來不該是另一個人的……那個叫‘媒介者’的女孩子的工作嗎?”

“分解者”少女淡淡地笑了。

她似乎沒有解答一切的意思。

“你會死。你的死已經開始了。”

“……可能吧。”

(姐姐大人……)

“也許就和咬爆一整粒葡萄的感覺差不多吧。能聽到細胞炸開的聲音了嗎?急性的殺人細菌正一刻不停地從內側吞食著你的細胞膜哦。你已經沒救了。”

將雙眼睜到最大,過愛如是說道。

“我們並不是在干掉礙事的家伙。對我們‘暗部’的研究者來說,高牆只是用來跨越的,制約只是用來提供刺激的。啊啊,在這層意義上,你還是個蠻有趣的刺激呢,能讓我享受到骨子里呢。”

“就算是那樣,也是我先打倒你。”

嘎叮!!響起了異質的聲音。

白井黑子用空間移動(Teleport)將金屬箭傳送了,但目標並非“分解者”少女。被貫穿的是地板天花板都脫落了的現今變成一個筒的建築中,玻璃窗的部分。

“你並不是通過言語來和動物和昆蟲們進行交流。你對它們也沒有貓貓狗狗那樣的信賴。選擇暗而不是光,選擇濕而不是干,選擇糖而不是鹽。你只不過是像這樣使用著化學藥品從外部操縱著‘喜厭’、‘是非’的二擇而已。”

是的,將建築的內部變得松松垮垮使其崩塌的



攻擊確實很強烈,但她為什麼非這麼做不可?單純是為了解決白井黑子一人的話,集中攻擊某個特定點就行了。

如果,這是絕對必須要做的呢?

而且如果這個理由是絕對不可以暴露的呢?

“通風。”

呼!!隨著裂空的聲音。

雙馬尾少女單手按著自己的頭發,如此宣告。


“雖然你布置的這個大理石紋路一樣的隱形迷宮讓人一頭霧水,但只要理解了就好說了。只要把迷宮毀掉,安全地帶就會消失。你現在,也不過是一個獵物!!”

景色搖晃了。

又有什麼東西崩塌,化為了一股從上而下的灰色飛瀑。

不,從花露過愛的右肩到半邊臉上覆蓋著的東西,是大量的老鼠。

“噫。”

她試圖尖叫,但為時已晚。

就連本來要靠它才能支撐起“分解者”的身體的巨大烏鴉,也逐漸脫離了她的控制。內外皆是。老鼠們淹沒了她的身體,無情地潛入少女的袖口和前胸。

“咕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與少女不相稱的渾厚咆哮炸裂開來。

紅色散落。

但與警備員(Anti-Skill)不同,過愛並沒有立刻停下動作。可能是想使用控制小動物的藥物吧,幾根裝滿七彩液體的試管如同最後掙紮一般飛過空中。

在老鼠們的毛皮深處,什麼東西向白井猛地一瞪。

在宛如洪水的吱吱聲之中,那細小的聲音敲打著雙馬尾少女的鼓膜。“分解者”花露過愛確確實實地這麼說道。

還·沒·有·結·束。

“!!”

竭盡最後的力量,白井黑子一次性放出了三根金屬箭。

鮮紅的血液散落,雙馬尾少女皺了皺眉。

成千上萬的老鼠們像是散碎的沙塊一樣喪失了形體。被插中的似乎只有老鼠們,那里已經見不到白衣少女了。

是已經被啃得看不出原形了嗎?

不,

“……不鏽鋼,水槽……”

在像巨大的攀爬架一樣十字交叉著的鋼筋之間,有什麼發著銀色的光芒。本來似乎是個茶水間,不鏽鋼制的洗滌台下方連著的金屬管垂直延伸著。管道很長很長,一路連接到地面。

當然,排水口的寬度是比白井的手臂要細的。即便如此,雙馬尾少女也無法排除這難以置信的可能性。尤其是水槽里還掉了好幾根拔掉了橡膠塞子的試管。白井想起了骨子里都浸沒在暗部中的那名少女的通稱。

“分解者”。

如果是暗部,甚至還屬于厭普性的過愛的話,也不是做不出像是溶解掉自己兩百多根骨頭的事情。

“咕……”

到極限了。

白井黑子的身體晃了一下,這回是真的從鋼筋上踩空了。

12

粗略估計少說也有十層樓的高度。

所以失去平衡的白井黑子已經沒救了。就算正下方的大人們抱著足夠厚的墊子等著也夠嗆吧。

即便如此,她的身體仍被一股濕噠噠的聲音裹住了。

是那堆被“分解者”徹底破壞了的腐爛建材。如果說這座像是棉花和灰塵的山原本是鋼筋混凝土和鋼化玻璃的話,到底有幾個人會信呢?

“白井!!”

在少女的身體深深地沉進去之前,有人喊了出來。

條形碼發型加眼鏡的警備員(Anti-Skill)樂丘豐富伸出了手。阻力很強,白井仿佛要被無數的小手拖拽進去一樣,這時大叔的手不自然地膨脹了。他用肌肉的力量強行把少女扯了出來。

仿佛是得了熱病。本應得救了的白井黑子,別說站立,似乎就連用手去撩一下沾滿汗水的劉海的力氣都不剩了。

即便如此,她還是張開了顫抖的嘴唇說道。

“……還……”

“?”

“‘分解者’還在逍遙自在……快點,調查一下下水道!!”

“但,但是白井同學,你要馬上接受治療才行。我現在就聯絡醫院。真有必要話我就算用警備員(Anti-Skill)的直升機也——”

白井黑子精疲力竭地抓著樂丘的胸口。

如果要把自己的性命托付給別人的話只要禦坂美琴就行了。今晚明明努力到現在,卻連她的尾巴都抓不到,這算什麼事啊?但是,現在不成為他人的助力是不行的。如果選擇了安全、合理、消極的道路,這個大叔會連禮物箱都不打開,就這麼頹廢下去。這點是肯定的。

她一副要吐出血塊的樣子喊著。

“你不是想成為家里的榮耀,為此當上了學校的老師,甚至還志願當上了工作危險的警備員(Anti-Skill)嗎……!”

“……”

“那就,不能在這里放她逃走啊……阻止下一次犧牲,挺起胸來。所以快點!!”

大叔的視線左顧右盼,咬著嘴唇,低下了頭。

然後他輕輕放下了白井黑子的身體,像彈簧一樣猛地跑了出去。

誰也不會尊敬他。

即便如此,他也要作為守護治安之人,作為一個教師,貫徹自己的義務。

13

學園都市最大的禁忌。

濱面一行,只能依靠這句話。

偽造工匠帳篷里那塊卡片大小的硬盤。如果答案就藏在這個被加密了的儲存器之中就好了……

“從地下走嗎,濱面?”

瀧壺用手指擺弄著劉海說著。

似乎是在意額頭上的汗把頭發粘住了。雖然用艾灸一定程度上緩和了痛苦,但那也逐漸到達極限了。總之,不是長久之計。

濱面不敢說出口。

他擔心一說出口,一切就會從那里開始瓦解。

“嗯,嗯嗯。雖然好像到處都有監控,但這樣至少沒有被衛星看到的風險。”

雖然他們正在走地鐵站,但在這過于密集的學園都市里,順著過道一直走的話即使逛到另一個車站也不是什麼稀奇事。第十一學區和第二十三學區之間,前往機場的終點站應該就在附近。在地下走的話應該是能走到目的地的。

『……原本在少年院里的那些孩子們,就算是警備員(Anti-Skill)也不能設計成搜查時出了意外的樣子。』

他們和某個似乎在嘟囔些什麼的女性擦肩而過。

是在通過自言自語來整理腦海中的思維吧。那個長長的頭發綁在兩邊,露出肚臍的女高中生把似乎是軍用的手電筒當成指揮棒一樣旋轉著。

『也就是說,只要我沒被殺就還有救出他們的可能。那個〇童理事長,搞這麼大陣仗是打算回饋以前的相識嗎?真是燈下黑。那我就借用一下警備員(Anti-Skill)的法醫所使用的停尸房里的空房間吧……』

無論是走陸路還是空路,那座垃圾山肯定是要運到城市外邊的。

那些從家電垃圾里提取個人信息這類數據的家伙,如果從他們手上借到特殊的螺絲刀,也許就可以窺見這用膠帶貼著“救生索”幾個字的硬盤的內容了。

(……雖然得先確認那些家伙是不是還活著。)

警備員(Anti-Skill)在招搖過市這件事就連濱面都知道。往常的規則不再適用。先不管暗部深處的人員打成什麼樣了,總之先假定末端人員都被擊垮了比較好。無論是早早就被擊敗,還是在慌忙逃竄,總之他們平常的生計是做不成了。

說起來……

“誒?那個穿著袴的家伙跑哪去了?”

“不知道。”

回頭一看,只剩人群了。

濱面對此很在意。畢竟雖然只是症狀療法,但要是沒了那個袴之少女的話就沒法治療瀧壺了。濱面沒法做專業的艾灸。真要說,這要有專業牌照的吧。但是另一方面,對方也沒有陪濱面他們到最後的義務。

病人和沒用的無能力者(Level 0)。

終究只是一時興起背負的責任,果然還是太重了嗎?

“……別找了。默不作聲消失也可能是她自己的關心方式。”

“嗯……”

這樣的話,就不能期待額外的治療了。

必須要在瀧壺的高燒複發之前離開城市。

“馬上就到第二十三學區了,濱面。”

“果然從地下走是對的……現在就算學區之間全是哨卡也不奇怪。”

他們尋找著通往地上的樓梯。

平時雖然沒意識到,但垃圾山還是挺惡心的。從遠處就能看到灰色的峰巒。家電垃圾和廢車等金屬制品還挺多的,堆起來能有旁邊建築的三層樓高。那麼多的量連道路都能埋沒。

但是,實際靠近了看後。

“……‘拾荒者’呢?”

“可能聖誕節休息去



了。”

看不見手電筒之類的照明光。也不知道山會從哪里崩塌。雖然他很不想爬上去,但地面的視野有限。一邊注意著突出的金屬和玻璃碎片,濱面走在前面為確保瀧壺的安全而探路。

一片靜寂。

立于山頂望去,仿佛是一片銀色的沙漠。

雖然濱面肯定是不想突然和“拾荒者”槍戰的,但一個人都沒有的話還是有點不安。也許他們也算是暗部的人,已經被警備員(Anti-Skill)全部鎮壓了,然後警備員(Anti-Skill)全都拿著槍在那埋伏我們?類似的想象不斷在腦海中打轉。

“怎麼辦……?”

“也不能干站著。總之試著找點什麼吧。”

越是這種時候,瀧壺的冷靜沉著越是令人放心。但她明明才是最理解現在每一秒都有多寶貴的人。因為雖然艾灸讓她稍微安心一點,但高燒的痛楚不知何時會從體內破殼而出,死灰複燃。

“‘拾荒者’如果會進出這個地方,絕對不會空手來的。他們有車。如果能找到停泊的車,從車牌應該就能知道車主。如果不行,只要有輪胎印什麼的就……”

可是,雖然指示很明確,但具體該怎麼做卻完全不知道。什麼也找不到的不良少年打開了附近埋著的冰箱的門。

“……”

他皺了皺眉。

關上了滿是褐色汙漬的冰箱以後,慢慢地深呼吸。

(原來是這樣找值錢的東西去換的嗎……)

計劃落空了。這樣的話就是四面楚歌了。真就什麼也沒有嗎?這麼大的垃圾山,至少會有一樣能用的東西吧。

濱面握住了口袋中硬硬的那個感觸,取了出來。

“告訴我特殊螺絲刀的所在之處,尼古拉斯金幣。”

咚。

響起了金屬板被踹飛一樣的聲音。

“哇!”

戀人瀧壺理後叫了一聲。二人戰戰兢兢地望去,有什麼斜斜地插在那里。是一個畫著“!”的黃色菱形道路標志。意思是有其他危險請注意。然而,如果邊上沒有輔助標志注釋具體是什麼的話……在傳言中,也可能是非科學的存在造成的危害。

(……單純是恐怖事件,該不會實際有幽靈什麼的在那徘徊吧。)

剛才的金屬聲似乎是這個標志發出來的。問題在其根部,有什麼埋在垃圾之中。是一塊鐵板,不對,是門。一扇雙開的鐵門。

“濱面,這不就是……”

“金屬集裝箱?”

但不是普通集裝箱那麼簡單。

插在垃圾山里的集裝箱就像隧道一樣形成了一個自由的空間。四方的地板甚至是拆掉的,露出了向下的樓梯入口。

14

樂丘豐富單手將一個附近的井蓋抬起,隨後跳入了漆黑的地下。

刺鼻的惡臭撲面而來。

他從隨身攜帶的裝備中拿出一個結實得可以當成警棍使用的手電筒照向周圍,發現這里意外地寬敞。下水道也有各種各樣的形式,而這里的構造則是中間一條汙水溝外加左右兩側各一條狹窄的混凝土通道的形式。

除了水流的聲音,樂丘還能聽到一種類似機械的聲音混在其中。

這道低沉的嗡嗡聲,很像是深夜里冰箱運轉時發出的聲音。

“?”

同時手電筒發出的光被什麼東西反射了回來。

有什麼透明的東西附著在牆壁與通道的地面上。那是某種粘液拖拽後留下的痕跡。條形碼眼鏡大叔拿著手電筒,沿著留下的痕跡前進。

在黑暗之中,有什麼東西在蠕動。

最開始,樂丘還以為那是一個矮小的人在頭上披著一層毛毯。

“是、是誰!?”

大叔叫道,將手電筒的光朝向那邊。

其實他一半以上的行動都是受恐懼所驅使,不過這麼做似乎是一個錯誤。因為即便看向黑暗深處也未必能抹去心中的不安。

『咦……?』

眼前的身影呈現出肌膚的顏色,不過實際上應該用“一堆”來形容比較合適。纖細的腰部和大得不成比例的胸部都已不複存在,只剩下一團如同融化的冰淇淋一般的肉塊。整體上像是一座1、2米高的小山。不過,在其表面上有一張扭曲的人臉,連左右兩眼的高度都不一致。如果只有肉的話或許還可以當作怪物或是廚余垃圾,不過滿地脫落的長長黑發看起來卻意外地嬌豔。

『咦……怎麼回事?不對勁呀,我怎麼變不回去了……』

“咿!”從大叔的喉嚨中傳出這樣的聲音。

他本來打算尖叫,但或許是因為喉嚨不斷顫抖的緣故,他無法發出正常的聲音。

肉塊朝著光源轉了過來。盡管這黏糊糊的一團讓人根本分不清那邊才是正面,不過這個動作卻意外地有點人類的感覺。

咯吱、嘎吱,傳來某些堅硬的物體互相碰撞的聲音。

樂丘豐富還以為是牙齒或是骨頭之類讓人毛骨悚然的東西。不過仔細一看,反射了手電筒光亮的東西要更加無機質一些。奶油色的肉塊正在不斷吞噬的,是一些裝有彩色液體的試管。與其他的試管不同,上面塞著的是藍色的橡膠帽。

看來她從剛才開始就將那些液體倒在了自己身上,但即便如此也依然“變不回去”。

(難道說這些是什麼治療藥嗎?只要把那個東西弄到手我就能把白井同學救回來……!!)

『算了,無所謂了。』

即使變成了這樣一副慘狀,肉塊還是隨口說道,並將幾根試管扔到了旁邊。

樂丘拼命克制住自己想要往那邊看過去的欲望。

盡管變成這樣,但她依然毫無疑問屬于暗部。

一旦展示出絲毫的破綻,就會立刻被她干掉。這樣的預感如同厚重的牆壁一般壓向樂丘。

『嘻、嘻,澆上自己開發的細菌讓自己的身體崩壞,是不是覺得我真可憐呀?真是汙穢不堪,我已經被汙染得如此不堪啦。甚至都能聽到細胞破裂的聲音了,噗嘰噗嘰。嘻嘻,嘻嘻嘻嘻,這麼可憐的女孩子除我之外再沒有別人了吧!』

肉塊扭動著身體。

很快便連這樣的動作有什麼意義都忘記了吧,少女繼續說道。

『喂,快說我好可憐呀。皺緊眉頭嘴上說著真慘然後在暗中偷偷竊笑吧。如此一來,我就一定會作為暗部的傳說之一永遠存在于世間……沒關系,生命不過是一種超自然的東西罷了,就算失去了也沒關系。我會與暗部融為一體……』

“啊啊……”條形碼眼鏡大叔呼出一口氣。

然後再次面向少女,坦率地說道。

“不必在乎時間的流逝,將世界上的問題全都推出去,然後永遠地四處飄蕩。這是多麼無憂無慮又令人羨慕的人生啊。”

『咿!』帶有肌膚顏色的肉塊往回縮了一圈。

『咿咿咿咿!!等一下,別這樣啊。我已經無法從這里脫身了,人生也完蛋了!已經無藥可救了,要是你不能好歹鄙視我一下的話,我不就會永遠變成一個半吊子了嗎?我可不想變成一個沒有留在任何人記憶中的平均點,那樣的話我還不如被盡情玷汙要好呀!!』

隨後傳來一道黏糊糊的水聲。不知是因為踩空了,還是主動跳了進去,帶有肌膚顏色如同小山一樣的肉塊落入了汙水中,隨後便消失不見了。與其單純地說是沉入水底,不如說是溶解掉了更加貼切。

樂丘豐富輕輕地呼出一口氣。

少女曾說自己已經無藥可救,然而大叔不知為何總感覺她會永遠保持那樣的狀態。從一切束縛中得到解放的少女身上,說不定連名為壽命的枷鎖都已不複存在。

至于這是否可以稱得上是幸福就另當別論了。

樂丘將幾根掉落在通道的地面,上面還留有透明粘液絲線的試管撿了起來。雖然他並不知道哪種顏色的液體才是解毒劑,但是對方已經特意用藍色的橡膠帽將試管區分了出來。安全的藍色,也是那名少女最後所依賴的藍色。去拜托別人分析一下成分也肯定沒有壞處。

然而。

就在這時。

『嘻嘻。』

汙水發出了聲音。

嚇了一跳的樂丘將手電筒照了過去,然而並沒有什麼東西從渾濁的河流中探出頭的樣子。盡管如此少女的聲音仍在繼續,就好像那位希望自己被城市中的汙穢所塗滿的少女已經徹底擴散到了整片汙水之中。

『說起來有件事我之前好像忘了問,你是屬于好普性還是厭普性?位于暗部的哪個階層?』

“……啊?”

大叔完全沒有聽懂這句話的含義,而此時汙水輕輕地泛起了漣漪。

『咦?難道你以為已經落入這般田地的我還會在這時候跟你搞一些奇怪的把戲嗎?我現在已經從一切事物中解放了出來,滿足得不得了呢。是的,沒錯。和你說的一樣,我已經成為了從世間的一切解放出來的存在。……雙胞胎這種存在,要是一直待在一起的話可是會意外地感到拘束呢。其實我一個人就什麼都可以做到。雖然將一部分機能分給了妖宴,但其實我一個人就可以分解掉城市中的汙穢。





嘩啦嘩啦的水聲越來越大。

本來就已經刺鼻的惡臭,如今變得像是一道透明而厚重的牆壁一樣了。

『我想要分解掉所有的東西。所謂“雙胞胎的羈絆”那樣的幻想也是,我自己也是。我想要從這些當中解放出來。』

大叔呼吸錯亂,汗珠從前額以及頭頂噴湧而出。

然而少女並不在意。

『現在的我是不會說謊的,畢竟我也沒什麼說謊的理由呀。所以我在問你,你在暗部當中到底處在什麼位置。既然直到現在我們都沒碰過面,那你應該跟我們處在不同的階層才對。』

“等、一下……”

少女的話語中有股不可思議的說服力。

就好像是等待死刑的犯人所擁有的一種純真。既然再沒有什麼是可以失去的,就沒有為了保護什麼而去撒謊的必要。

這樣一來?

“我是個警備員(Anti-Skill),就是這麼簡單。雖然我確實也干著假想敵(Aggressor)的工作,為了訓練他們而扮演成凶惡的罪犯進行戰斗。不過也就到此為止了,我跟你們不一樣,是不同的人。”

『沒用的,那種借口根本講不通。你不知道這里是什麼地方嗎?聽,難道你聽不到機器的運作聲嗎?那道嗡嗡聲到底是用來干什麼的?告訴你正確答案吧,這里是用來消除足跡的場所。在各個攝像頭之間延伸而讓人無法追蹤。先在犯罪之前潛入地下消除足跡,變得無法被追蹤後再前往現場。機器的聲音是為了制造磁場,以便除掉那些高科技。』

“……”

『所以說,這片被惡意制造出來的下水道迷宮不是隨便亂走就能到達的。只有暗部的人知道這里。你一定是使用過這里的設備。』

“…………………………………………………………………………………………………………………………………………………………………………………………………………………………………………………………………………………………………………”

不對!雖然樂丘的嘴唇做出了這樣的動作,然而並沒有發出聲音。

伴隨著惡心的濕氣的錯覺,他的視野慢慢地變白。樂丘豐富拼命地維持著意識。他搞不懂對方在說什麼。這不是當然的嗎?他的人生極其平淡,沒有什麼起伏,有的只是越來越大的年紀。即便如此,他還是想要成為一位能讓一同生活在家中的母親和妹妹能夠挺起胸膛感到驕傲的人,帶著這份想法他成為了學校的老師,後來又成為了警備員(Anti-Skill)。所以他跟少女那樣的人無緣,根本扯不上關系。對于暗部這個詞完全沒有頭緒……

『啊啊。』

黏糊糊的笑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映照在手電筒光亮下的只有漆黑的汙水。

然而他確實聽到了。

『你真的很善良呢。不過,正因如此你才絕對無法撒手不管。』

某個已然成為了永恒的人為了打發無聊的時光,正在摧毀他的精神。

『因為你之前曾經來過這里抹消足跡,隨後出發去拋尸了吧?地點在山上,還是說在那個地鐵站下面?為了讓某人的罪業不會曝光于世,小小的世界免于崩壞。』

母親黏糊糊

妹妹

重要的家人 紅色跟蹤

惡心的笑容 沒有臉走投無路 該死

意識到的時候已經變成這樣了

不是任何人的錯呆呆佇立的身影



大家顫抖著緊緊相擁,互相確認著孰善孰惡,然後思考怎麼處理這件事,思考,思考,塞進棉被壓縮袋re吸塵器的kagu連上後往行李箱hieub按ebhn進去meb但是異臭刺nhrn蛆蟲he不得不做出選ggu拖進浴室ofbn揮起砍刀tu小塊hrnp袋子里tu裝nhepgnansdipjgnmd,jnpigvnp。sdf

“啊,啊啊。嗚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這片沒有出口、死氣沉沉的地下,樂丘豐富如同野獸一般仰天咆哮。他想要踢散那片一直嘩啦嘩啦煩得要死的汙水,結果自己卻反倒落入了下水道的溝渠中。

大叔將臉部浮出了水面,黏糊糊的惡臭之源如同面膜一般貼在了他的臉上。不過自己並沒有感到不快這一點,反而讓他覺得毛骨悚然。一種類似人類肌膚的溫暖刺進了他的大腦。雖然從未真正體驗過,但他感覺自己的全身仿佛正被包裹在一個巨人的胸口中。

少女的吐息如同耳邊的低語一般,或者說是直接從耳中傳了過來。

『啊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啊哈哈哈哈啊哈啊哈哈!!』

“呃,給我閉嘴!”

『我就覺得你的舉止挺奇怪的。該說是你那小孩子般的味覺呢還是沒有大人范兒呢……總感覺大叔你生活在一個很狹小的世界里,現在我終于明白原來是這麼回事呀。就是因為害怕面對‘社會’的責任,所以才無法離開‘學校’……呵呵呵,看來你也是個出色的厭普性人物呢。』

“閉嘴!!!!!!!!”

“咿!”突然傳來一聲小小的尖叫。

樂丘豐富半身沉在汙水中,將充滿血絲的眼睛朝向聲源的方向。手電筒的光亮映照出了一個十歲左右的小女孩的身影。髒亂不堪的下水道與乾淨的體操服極為不搭,讓這一幕看上去就像是一張合成的照片。

蜷縮著身體的女孩,看起來就像是一只受驚的小動物。

然而黏在大叔臉上的存在低聲說道。

『你忘了嗎?』

聽到了。

他聽到了那陣笑聲。

『普通人是不可能僅靠偶然來到這里的。』

“……”

唰唰的水花聲響起。

那是條形碼眼鏡大叔從汙水溝中爬上通道的聲音。

“我……”

他的身體傾斜著,左右兩側肩膀的高度並不一致。

“我是警備員(Anti-Skill),是一個讓家人感到自豪的人。”

單就這一點來說,這或許確實是他心中迫切的願望。實際上,他的母親和妹妹說不定真的很感謝他。

但是,如果承認了這份感謝確實存在……

“……!!”

動搖。

崩潰。

真相為何如此沉重?即使將人一遍又一遍地壓垮也不會滿足,始終在上方緊緊地壓著他。

但是,他曾經立下過約定。

氣若游絲的白井黑子曾跟他說過要去追捕暗部。只要手中的試管還在,她就說不定還有救。

因此,哪怕他已經沒救了。

但是只要身體還有力量,他就會打垮暗部,無論如何也要將解藥送到她的手中。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小女孩解開了僵直的束縛,轉身跑開。

從警備員(Anti-Skill)的身邊逃走,說明她一定是做了什麼虧心事。樂丘如此判斷道。

准備追捕獵物的身影瞬間發生了崩壞。警備員(Anti-Skill)的制服被從內側撕裂,露出了一個肌肉發達的巨大身軀。

選擇了戰斗的某人,揮動著四肢追了上去。

15

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跑到這里的了。

盡管身處漆黑的下水道,身穿體操服的女孩——梨沙子的視野卻有一半以上都掩蓋在白色之中。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胸口也很難受,兩眼的眼角處不斷湧出淚水。每當報警器上攜帶著的小小LED燈光照射到牆壁或是天花板上時,反射回來的光總是讓她的眼睛刺痛得不行。要不是因為這是大哥哥交給她的東西,她估計早就忘記這是目前唯一的光源而將其扔掉了吧。

她跑著。

她一個勁兒地跑著。

誤闖到了不該來到的地方。或許在她無論怎麼走也走不到阿育的秘密基地時就應該想到這一點。然而不幸的是,她並沒有決定好自己准備什麼時候放棄並折返。再走一段,再往前一點。就在她不斷走向深處的時候,不知不覺間誤闖進了一處感覺光是踏入就讓她身心俱裂的地方。

某件事成為了契機,導致了這一切的發生。

一條軌道將她搭向了原本絕對不會到達的地方。

(那到底是什麼啊……?)

因為太過恐懼,梨沙子不敢回頭看。她跑過狹窄的通道,從粗壯管道中間的間隙擠了過去,想盡一切辦法逃離。某個恐怖的東西正從她的後方追來。

要是被抓住的話就完了,到時一定會發生很可怕的事情。

(那個大叔,居然在空無一人



的地方自言自語!!)

“啊!”

盡管地面上沒有什麼大的凸起,然而梨沙子還是華麗地摔倒了,膝蓋的疼痛讓她甚至忘記了哭泣。

忽然。

僅存的光亮熄滅了,周圍的一切陷入了黑暗之中。

(小燈!不能沒有照明……)

雞蛋形報警器的手感從掌中消失,看來是在她摔倒的時候滑落到地上了。不知道是因為磕到了開關,還是因為裝備發生了故障,四周只剩下如同電影院般的黑暗。沒有光亮就無法前進,嘩啦嘩啦的下水道汙水聲如今也能聽見,要是摸黑亂走的話搞不好就會掉進溝里。

梨沙子趴在地上,用小小的手掌到處摸索,然而並沒有摸到目標的感觸。

那是從大哥哥那里得到的非常重要的報警器。梨沙子偶爾看見過大哥哥為錢發愁的樣子,因此實在是不想告訴他自己把報警器弄丟了。

可是過了好久她也沒有發現報警器,明明已經這麼努力了,卻還是找不到。

這時,難聞的惡臭忽然變得更加刺鼻,是從後方傳來的。

那個“怪物”之前應該是拿著手電筒的,是後來又把它關掉了麼?難道說在這片黑暗之中那家伙依然能看到梨沙子的身影?但又是怎麼辦到的?

實際上,現在立刻逃跑或許才是正確的選項。或許就算會讓身體到處磕磕碰碰,在黑暗之中奔跑也總比待在原地強。但是,梨沙子無論如何也不能撇下報警器不管。她咬緊了自己的嘴唇,眼角浮現著淚光,小小的手掌扒在肮髒的地面上繼續尋找。

(不要……)

找不到。

找不到。

怎麼也找不到大哥哥給的報警器。

(不要啊,到底掉到哪里去了呀?)

強烈的壓迫感讓她感覺天花板仿佛都在下沉。

好像有什麼東西將趴在地上尋找報警器的少女從上方覆蓋住了。

在這片本就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梨沙子緊緊閉上了雙眼。

就在這時,傳來了什麼東西被壓扁的聲音。

而那片如同厚實牆壁般的重壓,卻好像害怕著什麼一樣退了下去。

梨沙子驚訝地睜開雙眼,不過在這片黑暗中她自然什麼都看不到。

應該是這樣才對。

什麼東西摩擦的聲音傳來,隨後亮起了一束比生日蛋糕上的蠟燭稍大一些的光。看樣子並不是鬼火。就在梨沙子意識到這其實是大哥哥放煙花時用到的打火機所發出的火光時,一股從未聞過的動物的氣味撲鼻而來。

“哎呀,在小孩子面前可不太好。”

一個拿出了什麼東西正打算將其叼在嘴里的身影,在看到梨沙子後停下了動作。

她感到難以置信。

因為那個用人類的聲音跟她搭話的存在,怎麼看都是一只大狗。

“人面犬①……?”

①譯注:據說是一種長著人類的臉會說人話的狗,在日本各學校之間算是相當有名的都市傳說。

“唉……我好歹也堅信自己應該算是一種更加充滿浪漫的存在呀。不過在大家的眼中我可能確實是類似這樣的東西吧。總比被人說‘反正肯定是某種高科技吧’要好得多。”

一般情況下,要是一只大狗靠近她的身邊,梨沙子一定會感到害怕,尤其是當飼主沒有牽著的情況下。然而這只大型金毛獵犬卻輕輕地從坐在地上的梨沙子身邊走過,仿佛是為了前去擋住那個從她身後不斷逼近的“怪物”。

帶來光亮的大狗說道。

“快走吧,小姐。雖然前方會有一些岔路或是生鏽的鐵門之類各種讓你感到在意的東西,但是請將其全部無視掉,沿著通道筆直前進。只要不被自己心中的迷惑吸引而回頭查看,你就能在長長的道路盡頭找到上行的樓梯。機會已經給你了,但是要將其利用還是抹殺就全靠你自己來決定了。”

“但是,大哥哥的報警器……”

對方並沒有給她說到最後的時間。

一個小小的東西被扔了過來。梨沙子張開她那小小的雙手將其接住,發現正是她之前一直苦尋不到的那個雞蛋形裝置。

那只狗到底是怎麼扔過來的?還有那個打火機也是……

在她感到疑惑之前,金毛獵犬再次說道。

這次的語氣要更加強硬。

“快點。”

身穿體操服的女孩子慌忙跑了起來,然而立刻又停了下來。

明明已經跟她說了這樣做很危險,但她還是下意識地回了頭。

“大狗狗你……?”

這並不是想問他要不要跟上來的意思。意識到對方是在問自己的名字,金毛獵犬輕輕地吐出一口氣。

如果狗能夠露出笑容的話,那他估計就會笑出來吧。

“我是暗部喲。名字叫木原腦干……我就是為了處理這樣的家伙而存在的。”

轟!!從黑暗深處傳來了震動。

這一次,在確認小小的身影沿著長長的通道跑遠後,染上黑暗之色的金毛獵犬慢慢地轉向正面。

然後用他那細小的機械手臂擺弄著上等的雪茄,並將燃油打火機的火焰靠近雪茄的前端。

“已經無所謂了吧。”

他的語調翻然轉變。

“面對即將死去的人,沒必要在意對其健康的影響。”

黑色的牆壁蠕動起來。曾因意料之外的疼痛而退縮的黑暗,帶來了更大的壓力。

這股壓力發出了人類的聲音。

“……你也是暗部嗎?”

“正是。只要殺死暗部的人,自己的問題就可以擱置不管。如果你打算遵循這種奇怪理論采取行動的話,就沒必要非得拘泥于那個孩子吧?”

金毛獵犬悠然地吐著香煙說道。

“從這層意義上來說,我可是上等的獵物喲?畢竟我在木原之中也算是秘密中的秘密。”

“閉嘴。”

巨大的身軀無情地向前踏了一步,顯露在燃油打火機那微不足道的光亮下。

“如果剛剛那下就是你的全力的話,那你是打不贏我的。我可是連血都沒有出。”

“……是啊,畢竟A.A.A.包括原型機已經被那些小姑娘們當成玩具使了,僅存的備件也在這次的手銬行動中也全被毀掉了。”

如今的金毛獵犬所能做到的,也就只能是將那些原本用于搬運他那最強裝備的貨櫃或是箱子發射出去。因為里面空空如也所以威力也不大。不,就算讓其裝滿火藥並進行引爆,那個怪物應該也能靠自身的肌肉抗住吧。

“接下來只會是一場虐殺。無論是以什麼樣的形式,我都絕不允許暗部存在。”

怪物的形象很是奇怪。其身體被如鋼鐵般厚實的肌肉所包圍,然而臉部卻還是一如往常。條形碼發型配上眼鏡的警備員(Anti-Skill),一邊看向背著背包的金毛獵犬,一邊對著除他之外的某人低聲嘀咕著。

“而看你的樣子,我想你也應該知道這一點。那我就對于那個你甯願舍身也要讓其逃跑的少女更加在意了。她一定是更大的暗部,絕對不能讓她跑掉。只要追在她的後面,應該就能順藤摸瓜拔起一大片的黑暗。如果不是這樣的話不就太奇怪了嗎?不屬于暗部的普通小孩怎麼可能溜進那樣的地方……”

“喂,我說。”

金毛獵犬的語氣聽起來煩躁至極。

即使他那中意的品牌香煙填進了他的肺,也依然無法除去這份煩躁。木原腦干惱怒地打斷了他。

“告訴你個遺憾的消息,從剛才開始你這家伙到底在跟誰說話?分解者?啊啊,花露過愛現在確實還在這一帶游蕩著,某種意義上來說或許已經變成了永遠無法死去的存在。就跟之前的藥味久子一樣。但是你覺得以她現在的狀態,能夠讓空氣震動發出人類的聲音嗎?就憑她那具已經稀釋到汙水中的身體要怎麼做到?”

“……”

“這樣的通道任何人都能走到,跟是不是暗部沒有關系。這就是無聊的真相。那個孩子之所以會感到害怕,是因為她看到一個禿頂油膩戴著眼鏡、泡在齊肩深的惡臭汙水中的老頭正一臉恍惚地自言自語的緣故。那個所謂你聽到的聲音,根本不存在。你這家伙好像在這里憶起了什麼壞事,但又不願承認是自己擅自踩上了地雷。你甯願相信自己的毀滅不是單純的事故,一定是落入了某個龐大的計劃中特意設置的狡猾圈套。所以你就想象出了那道惡意的笑聲,將其與黏糊糊的汙水激起波浪時發出的嘩啦嘩啦的水聲重疊在一起。”

“…………………………………………………………………………………………………………………………………………………………………………………………………………………………………………………………………………”

樂丘豐富停下了動作。

連木原腦干都不知道他在心中如何處理這些,不過他也不感興趣。

“……越是向前看,我就越感到可悲。在想到這些的時候我應該也已經被染上了吧。”

“染上什麼?”

“但是這依然解釋不



了那個孩子出現在這里的理由。她的衣服也有點奇怪。手腳上還戴著類似傳感器的東西,那可是相當高級的技術。果然她是暗部的人才對。”

“變成這樣了嗎……順便一提,我可沒有說謊的打算。”

樂丘抓起了一支附近的鋼管,然後僅用一只胳膊就將那個比普通人的身體還要粗壯的管道扯了下來。

只要觀察一個人的體重以及肌肉纖維就可以計算出綜合的肌肉力量。在他的手中,那根鋼管與其說是鈍器,不如說可以像糖人或是鞭子一樣揮舞吧。只要想像一下將一根細細的樹枝普通地揮下和利用手腕的力量用力一甩的區別就能明白,眼下應該做好面對五倍至十倍于通常威力的覺悟。

然而大狗並沒有退後,只是眯起了眼睛,仿佛在說那種事還不如享受雪茄的味道重要。

“……殺掉了木原並且將礙事的尸體完美處理掉的家人嗎。如果情況不同,說不定我還能和你並肩作戰。”

大狗輕輕吐了口氣,然後低聲說出了擁有重大意義的話語。

“木原平均。雖說是作為心理學研究上的一環,但是那家伙有一個將公私完全混為一談的壞毛病。即使是同樣的技術,在工作中使用可以被稱為暗中監視,而作為興趣使用就會被稱為跟蹤了,我都已經如此嚴厲地警告過那家伙了。”

腦干仿佛想起了什麼,又仿佛在為了什麼而深感遺憾的樣子。

“如果只是保護家人,那麼我對你表示尊重。你那充滿勇氣的行為雖然或許無法被稱為是正確,但是我仍然能在其中感受到某種強烈的浪漫的光輝。就算從善的道路中被驅逐,但是由我所占據的暗部還是會歡迎你的到來。”

然而。

金毛獵犬強硬地繼續說道。

“但如今,毫無緣由地追趕著小孩子的你,因為自身的原因擅自將一個對你來說方便合適的弱者定義為惡並打算盡情享用的你的身上已經毫無閃光之處。由我所占據的暗部對你表示拒絕。很抱歉,這起案件需要我來出馬解決了。”

氣氛發生了變化。語言的硬度仿佛影響到了空氣的密度和粘度。

即便如此樂丘豐富仍沒有被吞噬,看樣子就算他已經腐朽墮落,身上依然保留著木原殺手的一鱗半甲。

……經曆扭曲之後無法複原的善人,比單純的惡人還要糟糕。木原腦干做出了直率的評價,盡管是往不好的方向。

是的,暗部原本就是無處不在的。它在公寓的隔壁房間里,也在附近的超市中,它在電視上的娛樂圈里,也在守護和平的警備員(Anti-Skill)中。不知道當今的統括理事長(Rookie)是否理解,所謂肅清,是一種為了美化而拿起菜刀將那些討厭的汙漬和褶皺連同皮膚一並剝下的行為。

“你並沒有回答我的問題。”

“嗯?”

“如果剛剛那下就是你的全力的話,那你就連萬分之一的勝率都沒有。所以你打算怎麼做?”

“嗯。”木原腦干停頓了一下。雖然他裝作一副沒有想好的樣子側耳傾聽,不過那小小的腳步聲已經聽不到了。看來身穿體操服的少女確實聽從了他的指示沒有左顧右盼,沿著長長的直線通道往外跑了出去。估計她馬上就要跑到地面上了。

“浪漫是什麼呢?不過就算向現在的你發問應該也得不到什麼正經的回答吧。”

他沒有武器。

而另一方面,就算再怎麼處于暴走狀態——不對,某種意義上可以說正因為暴走才會變成這樣——樂丘豐富的實力也是貨真價實的,而且已經提升到了能讓他的體型發生改變的地步。暗部的戰斗中沒有規則可言,要是失敗了會變成怎樣,這種事情還是不要想象為好。

即便如此,大狗還是一臉享受地抽著雪茄說道。

“既不是效率也不是合理性的問題,而是享受徒勞無功的心,正是這個定義將我和流浪狗區分了開來。”

16

“為什麼會這樣……?”

已經差不多快要哭出來了。

長長的銀發與袴的組合充滿了違和感,在暗部當中算是好普性中的好普性。維瓦娜·鬼熊完全迷失在了不怎麼習慣的地鐵站里。

在她的眼中,地球上的人類總共可以分為兩種。一種是第一次進入地鐵站就能毫不猶豫地找到出口的人,另一種則是走著走著就發現自己跑到了另一個地鐵站的人。

雖然並非出自本心,但她也是屬于暗部那邊的人。要是被警備員(Anti-Skill)發現就麻煩了。如果想要生存下去享受人生的美好就只能離開學園都市,為此她必須要去尋找學園都市最大的禁忌這個秘密。

那個叫濱面的和那個叫瀧壺的,他們倆到底跑到哪里去了?

難道說他們是串通好主動甩開她的嗎?她的腦海中甚至盤旋著如此不妙的猜忌。總之現在是要去第二十三學區。如果可以的話,跑到地上確認一下現在的位置也好。雖然上面也挺危險的,但或許總比一直迷路下去要好得多。

維瓦娜如此思考著。

如果她能夠提前10秒作出決定的話,就一定不會發生這次的相遇吧。

“唔!!”


旁邊的門突然打開。從這個明顯是員工專用的鐵門中,某個人沖了出來和維瓦娜撞到了一起。或許是因為對方的身材過于矮小的原因,沖擊主要產生在她的腰部附近。

那是一位穿著體操服的女孩子。

不過維瓦娜並沒有詢問事情緣由的余裕。

牆壁從內側大大地鼓出,然後和鐵門一起如同氣球一樣爆開,大量的碎片從她的側面襲來。維瓦娜迅速將黑色與桃色的兩個包袱放到地上打開,從日式的拷問工具中拿出叉頭竹刀在空中揮舞起來。

分裂的竹刀尖端如同一只長著多個腦袋的蛇。

“呼。”

在將飛來的散彈全部輕松擊落後,她發現粉塵的對面有什麼東西正在蠢蠢欲動。

那是一個由膨脹得變形的肌肉巨體以及看上去好像弱小的上班族一般的腦袋組合而成的奇特身影。從他身上僅剩的幾塊破布可以看出,對方並不是公司職員而是一名警備員(Anti-Skill)。

他渾身是血。

扒在維瓦娜腰際的女孩子正不斷顫抖著。

“哇!!”“咿!?”騷動在周圍的人群擴散開來。

“不……”

女孩睜大了她的雙眼。

不過似乎不是因為單純的恐懼,而是因為看到了濺在那個家伙身上的鮮紅之血才顫抖的。

“大狗狗呢?不、不、怎麼會……那只救了我的金毛獵犬到底怎麼樣了!?”

咚!傳來沉重的聲音。到底是施加了多少負荷才會發生這種事呢?一個比火車軌道還要粗大的鐵塊如同糖人一樣被拉長了。正因為維瓦娜專門研究拷問與處刑的曆史,所以她才明白,如果那個鐵塊不是作為鈍器而是作為“鞭子”使用,那麼只要用力一揮就能將一輛中型卡車切成兩半。

“終于,找到了。我找到你了……”

他的聲音極其低沉,就好像某種詛咒一般。

難道說這家伙是從下水道里爬出來的嗎?光是張開嘴巴,惡臭就如同牆壁一般席卷而來。肌肉大塊頭正准備上前一步,而維瓦娜則舉起了手中的叉頭竹刀。

好普性的拷問迷與厭普性的肌肉大塊頭正面對峙。

“如果那是鞭子的話。”

“?”

“雖然實在是不想這麼說,但如果放著你不管的話,就一定不會發生什麼好事。我可是非常喜歡又很認真地在研究拷問與處刑的文化。要是像你這樣的假粉隨隨便便拿著道具出去引發奇怪的事件,我會很困擾的。超級麻煩。”

真是抽到了意想不到的壞簽。

維瓦娜本以為那個身穿體操服的少女會趁她上前對峙的時候逃掉,不過似乎並不是這樣。她感覺到腰邊傳來了壓力,低頭一看,那個女孩子正用兩只小小的手緊緊抱著她。

“不要……”

看來女孩並不是因為害怕而動彈不得。

她緊緊地閉著雙眼,口中低聲說道。

“不要,你們別再拋下我了!”

維瓦娜輕輕吐出一口氣,用空出的那只手拍了拍女孩的小腦袋。

就在這時,一副寒酸模樣的大叔的臉龐抽動了一下。

“你……”

“?”

“也是……暗部,嗎?”

轟!!!!!!

即使作為單純的鈍器,其重量也足以打破金屬卷簾門,在此之上又加入了鞭子的靈活性的一擊縱向襲來。

小女孩更加用力地抱緊了維瓦娜的腰部。

不過她應該會感到困惑吧,因為劇痛和沖擊過了好久都沒有襲來。

身穿體操服的小小少女戰戰兢兢地睜開了雙眼。

“無論在東方還是西方,大庭廣眾之下的處刑都是一場表演秀。”

將劉海處弄成兩只角的拷問迷有足夠的反應時間單手帶著那位抱在她腰部的女孩一同閃到旁邊。

“其中記載最多的要數魔女狩獵相關。沸騰的



民眾渴望罪人能被處死,要是劊子手失敗了的話,他們甚至可能會引發暴動。所以絕對不能讓刑場上的罪人有反擊或是逃跑的機會……從這層意義上講,為了確保安全而用堅固的圍護將刑場與外界隔開就具有非常重大的意義。”

咚咚!!低沉的聲音連續傳來。

那是維瓦娜將幾個木樁刺進堅硬的地面時發出的聲音。它們被繩子綁在一起,組成了類似剪刀或是三腳架一樣的造型,從上方架住了那條被猛烈砸到地上的鋼管之鞭。

“這個東西叫做矢來。原本是由圓木或是竹子制成用來將刑場四周圍住的柵欄,最小組成單位好像是兩根還是三根來著?話說這個國家的人在使用樹木方面真的相當巧妙呢。”

接下來又響起了摩擦聲。

聽起來好像衣服互相刮蹭的聲音,但實際上是維瓦娜將一根粗繩子纏在那個被釘在地面的鋼管上時發出的聲音。

“捆綁、鞭打、施壓。所有拷問的基本都是‘負荷的分布’。”

“……”

“畢竟在問出必要的情報前可不能一不小心把對方弄死了。所以無論是用繩子將其綁起來吊在天花板上,還是讓其坐在長滿細針或尖刺的椅子上,都必須時常記得要讓負荷平均分布,千萬不要讓重量集中在一點上。人類其實意外地結實,可以不斷提升對于疼痛的忍耐能力,據說記錄上曾經有人在身上被放置了超過200公斤的重物卻依然挺了過去。”

當然,她的對手並不會一直待在那里禮貌地傾聽她的發言。

或許是因為無法忍受長篇大論,對方打算用蠻力解決問題。矢來與粗繩,肌肉大塊頭為了將這份半吊子般的束縛撕碎,將力量如同波浪般一次次地注入那根如同糖果一般彎曲的鋼管。

但是對于那位晃動著頭上帶有香甜氣息的兩只角的少女來說,這一切都在計劃之內。

“不過,反過來就是說。”

身穿袴的銀發少女低聲說道,紅色的塑料膠帶在她那身敞開的和服里面若隱若現。

“只要稍微弄錯分配的比例,負荷就會集中到一點上,引發悲慘的事故。雖然因為喜劇表演方面的原因,龜甲縛會給人一種傻乎乎的印象,但其實它跟職業摔跤技術一樣,不是小白看著就能模仿的東西。繩縛師這個詞原本就是用來形容武術達人的,可見繩子就是如此危險的物品。要是在一知半解的情況下隨便嘗試,就會變成這樣!!”

嘎吱!!傳來低沉的聲音。雖說她利用了對手的勢能,但還是搞不清楚她在那條被繩索束縛住的鋼鞭上施加了怎樣的力量。那根比人類的身體還要粗壯的鐵塊突然從中間斷成了兩截。

面對因為用力過猛而失去了平衡的肌肉大塊頭,維瓦娜舔了舔自己的嘴唇。

她的手里始終握著一把叉頭竹刀。這是將原本安全的練習道具進行改造後加入了危險性,既能用來打擊也能用來切斷目標的自由自在的拷問工具。

目標是右臂,肘部的外側。

連小孩子都知道的要害部位。

一陣與其說是切斷,更像是用巨大的銼刀把什麼東西削下來的異響傳了開來。

“人類啊……”

時間停滯,維瓦娜微笑著說道。

“是一種一次性只能承受一定限度以內的疼痛的生物。拷問就是在達到目的前故意延長疼痛和苦難,而關鍵就在于如何讓目標受到剛好維持在離上限一步之遙的痛苦。要是超過上限的話會發生什麼?在這一點上,無論你怎麼鍛煉身體都無法改變。”

肌肉大塊頭向一旁搖晃。

在那髒兮兮的眼鏡里,兩只眼球往後翻去。

沒有傳來尖叫,大塊頭就這樣倒了下去。

“……不過也有一種怪論說,自古以來不論東西的處刑之所以會給予受刑者‘過火’的劇痛,也是為了能在沒有麻醉的時代使對方盡快失去意識呢。”

面對著雙膝跪地,向前倒下的怪物,維瓦娜輕松地說道。

“走你。”

隨著輕快的一聲,她從側面揮起那根比鞭子還要結實的木杖,伴隨著巨大的響聲擊中了大塊頭,將其打回了之前被他破開的牆壁大洞里。

維瓦娜轉了轉那根因為過大的破壞力而斷成兩半的棍棒。

“好、好厲害……”

小女孩咽了口口水,隨即當場蹦跶了起來。

“那麼結實的肌肉大塊頭竟然都被你輕松打敗了!”

“好啦好啦,不要看著如此壯烈的拷問場景兩眼放光了。姐姐我對你的未來很是擔心。話說你知道這里是哪兒嗎?”

“哦,對了。我得趕緊回去!”

“這里是哪兒呀???”

維瓦娜笑著整理好敞開的上衣,不斷揮手直到那個穿著體操服的女孩的身影完全消失。

隨後她就彎下了腰,吐出了大量的鮮血。

(也是……)

周圍的人群再度陷入恐慌,銀發雙角的少女用手帕擦拭著嘴角。

(畢竟就算將負荷分散,也不可能讓其完全消失掉。如果負荷大到即使讓其平均分布也依然能置人于死地,那就是防不住的。在最初彈回混凝土散彈時沒有被打成肉餡已經很走運了。)

不過,她的體內已經被傷得相當慘烈了。

正因為少女是一個拷問迷,所以她才會非常了解自己的傷勢。現在麻煩了。如果不能盡快離開學園都市的話就難逃警備員(Anti-Skill)的追捕,但是這樣的傷勢,以“外面”的醫療水平是否能夠完美治愈還不清楚。

“不過,感覺倒不壞。”

維瓦娜搖搖晃晃地再度邁出了步伐。

她已經很久沒有感覺到自己幫上別人的忙了。

之所以開始研究拷問與處刑這種應時的研究,也是源于類似的動機。只要在這個國家收集那些被人們嗤之以鼻的研究資料,將那些放任不管就會消失掉的曆史與文化傳承到下一個世代或許就會得到某人的感謝,這就是她的想法。

無論是什麼人,她都希望通過自己的行動能夠讓對方露出笑容。

要是能聽到別人對她說聲謝謝那就太棒了。

“……”

不管怎樣,她都需要到達第二十三學區。

但是,維瓦娜·鬼熊真正應該去的地方,究竟是哪里呢?

17

“沒辦法叫救護車了!雖然我有在聯絡,但是它們都在到處運送患者根本派不出往這邊送的人手……”

“今天發生的事件實在是太多了,可惡!!”

聽到同僚警備員(Anti-Skill)的話,黃泉川愛穗嘖了嘖舌。

呼吸微弱的白井黑子正躺在一處只是將雪清了清之後騰出的地面上。盡管暴露在12月末那寒冷刺骨的夜里,她的全身卻不自然地湧出了汗水。

而異變未必只會停留于表面。

黃泉川取出了車鑰匙說道。

“我知道了,去確認一下醫院病床的情況吧。只要還有空位我就把她塞進去!!”

就在這時。

在第十八學區西部,名為警備員(Anti-Skill)化學分析中心的雙塔之一中也發生了變化。

“啊。”

傳出了聲音。

那撼動著世界的震源,從正面的大門搖搖晃晃地走出。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斜戴著的防毒面具點綴著長及腳腕的黑發,如同浴衣一樣在身前圍上的白大褂,大得不成比例的胸部搭在一件醫療用的束腰上。整體上是一位10歲左右的少女。

“是另一個雙胞胎!?”

黃泉川叫道。原本的作戰方針就是活用雙塔的構造將這對雙胞胎拆散,然後集中攻擊其中一邊從而削減戰力。雖然那個分解者如今生死未卜,但是剩下的媒介者會如何采取行動也是個未知數。

她會認定目前局勢不妙並迅速逃跑嗎?還是會在憤怒之下襲擊過來?

咔嚓咔嚓!警備員(Anti-Skill)們紛紛躲進車輛後方架起槍支。但那恐怕不是出于職業的意識,而是受到了恐懼的驅使。他們所有人應該都知道第七學區南部的慘狀。

只有一名警備員(Anti-Skill)盡管下意識地摸到了腰間的手槍上,卻依然竭盡全力抑制住自己。

是黃泉川愛穗。

“等一下!!放下槍!”

不過他們根本沒必要制止那個女孩。只見花露妖宴當場跪在地上,兩手抱頭。看樣子她至少現在並不打算直接攻擊過來。

應該說,她好像根本沒看見他們?

雖然妖宴在大叫,但看上去並不是沖著那些將她包圍起來的警備員(Anti-Skill)們。

“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報警器會被弄掉?那可是我交給過愛以便隨時可以利用GPS知道她的位置從而24小時監護著她,為了不讓她弄丟還特意埋



到她的身體里然後把肚子縫住的啊!!”

她應該不是在跟他們說話。

然而,黃泉川卻感到全身刺痛,強烈的隔絕感仿佛一道目不可見的厚重牆壁慢慢地將她壓垮。

“……她溶解了。”

少女說出了一個原本不可能用來描述某人狀態的詞語,但是在這對雙胞胎的口中情況就不同了。

妖宴從口中說出了自己最先想到的可能性,這個少女就是生活在那樣的世界中。

“過愛連自己的身體都溶解掉了!!啊啊,啊啊,她要被沖走了。分解……要是不抓緊的話,分解者,我的寶貝過愛就要被沖走了啊!?”

咕嘟!傳來了比碳酸還要可怕的聲音。某人似乎因為害怕而突然扣動了扳機,然而沒有人看向槍聲的源頭。

子彈的軌道在空中發生偏轉,打碎了旁邊的一扇玻璃窗。

某種只要釋放到空氣中就可以腐蝕鉛彈影響空氣阻力的東西,飄蕩在媒介者的周圍。

“唔啊啊啊!!”

有什麼東西破開了地面,然而那並不是數量龐大的蚯蚓或是蠼螋。

妖宴的手中正緊緊握著某種堅硬的東西。

從她的指間溢出了金色的光輝。

“給我趕快把這片地面掀開,尼古拉斯金幣!!”

軌道被切換到了某條原本應該不可能存在的路線上。

咚!!一只巨大無比的人類的拳頭突破了地面,垂直伸了出來。

“暗……部。”

這個充滿肌肉的大塊頭,是一名警備員(Anti-Skill)的末路。

樂丘豐富。從那身髒兮兮的衣服殘片以及戴在臉上的眼鏡,勉強可以識別出他的身份。

“啊啊啊啊啊!!”

“滾開!!”

一把撞開。

面對這位雖然變得虛弱但依然身為警備員·假想敵(Anti-Skill·Aggressor)的對手,10歲左右的少女根本不放在眼里。在單手將那個肌肉大塊頭推到一邊後,花露妖宴看向了漆黑的汙水。

常識早就蒸發了。

漆黑的粘液如同間歇泉一般從柏油的裂縫中噴湧而出。那是下水道里特有的,釋放著無比刺鼻的惡臭的液體。

跪在地上的媒介者張開了雙臂。

抬頭看向上方,並大大地張開了嘴。

難以置信的事情發生了。

“咕嘟、咕嘟、咕嘟、咕嘟!!”

“她竟然在喝……?”

黃泉川愛穗甚至無法出手阻止。

而面對她那提出之後希望被人否定的疑問,妖宴卻以恍惚的表情回應著。

她把嘴巴張開到不可能的幅度不斷地迎接著汙水,溢出的部分便用那對大得不成比例的胸部接住。

“生物濃縮……就算過愛被稀釋得再淡再廣,只要能再次收集到我的體內……全部……收集進來的話,其中的成分就一定……能夠在我的肝髒或是腎髒,總之是在肚子里凝縮起來,過愛也一定會對我露出原本的笑容——唔呃!!”

意義不明的謎之理論中斷了。

取而代之的是飛散的紅色。

不知道汙水中含有什麼成分,從彎下腰咳嗽不止的妖宴口中吐出了大量的鮮血。即便如此少女還是不打算放棄,她倒在地上活動起不斷顫抖的雙臂,拼命地將自己吐出的紅與黑收集起來。

不過她沒能將其再次送入嘴里,她已經失去了那樣做的力氣。如同一只被殺蟲劑噴個不停的害蟲,唯有媒介者的指尖還在不斷地顫抖著。

“尼古……”

然而她還在說話。

如同一個不斷空轉著的玩具,在同一個地方重複著同樣的事。

“……尼古拉斯,快,讓過愛,在我的體內,濃縮,快,金幣……”

(尼古拉斯金幣……)

在這個如同噩夢一般的聖誕節里,黃泉川愛穗在作為警備員(Anti-Skill)追捕犯人的過程中也偶爾目擊過某些不可思議的現象。明明已經盯著地圖將所有的道路全部封鎖了,但不知為何對方卻突破了包圍網。她本以為那是源于某種不明真相的能力或是高科技,但僅憑那些並不能解釋眼前發生的事。

不過她並不為此而感到羨慕。這張王牌也是把雙刃劍。

“尼古……尼古……拉……尼古拉……斯,快給我力量……能量不夠嗎?用到了錯誤的地方啊……我已經不行了。失敗了嗎???”

如果沒有這個金幣,媒介者就不會進行這種魯莽的挑戰了。

就算是挑戰失敗了,她應該也會選擇立即逃掉。

但是在她用錯了尼古拉斯金幣後,就沒有其他的退路了。她就像現在這樣,自己把自己的可能性屏蔽掉了。

究竟是人類在使用道具,還是道具在擺弄人類?

這已經是一種詛咒了。

(說起來……)

某種討厭的感覺爬上了黃泉川的背脊。

(那個金幣,白井好像也有一個來著。難道說尼古拉斯金幣不只出現在罪犯手上,連我們的人也得到了?之所以出現了很多不自然地違反常理的死亡事故,是因為我們當中有些人在偷偷地進行祈禱???)

懷疑畢竟只是懷疑。

當然也有可能只是我方的搜查失誤。在調查開始之前就去尋求其他的原因,或許也是因為想要逃避責任的心理在作祟。她必須要保持謹慎。

而且……

黃泉川愛穗小心翼翼地靠近了以一副不自然的姿勢跪坐在地上沉默不語的妖宴。她抓住了妖宴那單薄的肩膀,將她仰面朝天地翻了過來,以防止她因自己的嘔吐物而窒息。

妖宴的牙齒已經溶化了。

四周的積雪發出嘶嘶的聲音,但似乎不是因為溫度的關系。她的頭發與皮膚都不可思議地完好無損,這反而超出了黃泉川的常識。看樣子那並不只是某種強酸那麼簡單。

“成功逮捕一名嫌疑犯,她還有呼吸,來個人幫忙把她送走。”

“嗚……”

呻吟的聲音傳來,那是倒在半凍結路面上的樂丘豐富。具體受到的傷害不明,畢竟他可是浸在能夠腐蝕掉人類牙齒的汙水中一路漂到這里的。

肌肉大塊頭如同氣球一般快速地干癟了下去,即便如此,他還是向黃泉川伸出了那只寒酸的手。

他的手中握著一根能夠引起當場任何人警覺的試管。

由藍色橡膠帽塞住的試管雖然沾滿了汙漬,但是其密封性似乎被保護得很完美。

“交給……白井同學。”

就在黃泉川接過了試管之後,那只巨大的手掌就落到了地上。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藥,不過很有可能是解毒劑。白井說不定還有救,來人把這個送到分子生物學或是超微量化學實驗室……”

磅!!黃泉川的話語被一道冰冷的聲音打斷。

她下意識地低下身子回頭看去,發現並不是有警備員(Anti-Skill)因為恐懼而朝毫無抵抗的嫌疑犯開了槍。

一名警備員(Anti-Skill)手里握著一把冒煙的手槍無力地倒下,頭部靠到了車子的引擎蓋上。頭盔碎裂,流出了紅黑色的液體,顯然是拿槍打穿了自己的腦袋。

“不要……”

而且還不止一人。

“我受不了了!!這種,這種……警備員(Anti-Skill),唔呃,我們警備員(Anti-Skill)不是為了做這種事情而存在的組織。原諒我,請原諒我吧,原諒我……”

繼那個人之後又有一名警備員(Anti-Skill)將手槍抵住了自己的下顎。一個成年人將頭盔摔在了地上,轉身跑進了黑暗之中。一名教師跪在地上兩手相靠,擺出一副想要戴上手銬的姿勢。

大家都是老師。

無論齒輪如何錯位,不自然的事故頻繁發生,他們都不可能意識不到內心的罪惡。看著身陷暗部的孩子們一個一個在眼前崩潰,他們的心中也慢慢累積起了某種黑暗的東西。

想要保護孩子們。

想要成為一名可靠的老師,身邊充滿了笑容。

想要維護這座城市的和平,將其打造成大家都能安心生活的地方。

破碎了。

某種看不見的東西破碎了。

這一幕就是壓倒他們的最後一根稻草,累積起來的汙泥終于從杯子的邊緣溢了出來。

而這通過集團心理這種看不見的聯系,便瞬間從個人波及到了整個組織。就像是突然爆紅的消息一般,而這件事的影響並不局限于黃泉川所在的現場。不知是從哪里如何傳染過去的,無線電的另一頭也響起了意義不明的叫喊聲和冰冷的槍聲。

“等一下,冷靜下來!!已經結束了,你們深呼吸!!”

黃泉川的吶喊沒有傳達到任何人。

甚至有人如同祈禱一般雙手緊握著尼古拉斯金幣,倒在地上口吐白沫。

想要逃避,不想背負如此沉重的責任,想要回到那個時候,想要一切永遠恢複平靜,這樣的心理從人們的後方噴湧而出。



……當然,黃泉川愛穗並沒有足夠的情報來意識到這一點。

這是一種回歸,或者說是一種倒退。

在沉入下水道的樂丘豐富身上就可以看到這種心理的征兆。

嘎吱嘎吱!!機械的噪音貫穿了黃泉川的鼓膜。她皺起眉頭將手伸向聲源,發現聲音是來自于自己的智能手機。

顯示屏中出現了故障。無論她怎麼用手指進行點擊,也無法調出想要的資料。

“‘殲滅通緝(Outrank)’發生什麼事了?”

即便沖著無線電大叫,也無人應答。

“如果沒有那個東西的話就無法追捕暗部了!!有沒有人……有沒有人能夠回答一下!?”

突然傳來的爆炸聲讓黃泉川縮緊了身體。她看過去後發現,在現場的一個角落,有什麼東西燃燒了起來。那是一輛有著大型觀光巴士般大小,所有的窗戶都被裝甲板封住的作戰指揮車。因為比起普通的護送車和裝甲車,上面的天線相當地多,所以黃泉川一眼就能認出來。

隨著纖細的數據鏈被切斷,最後的希望破滅了,估計也是源于自己人的暴走。

媒介者。

來自厭普性的最後一擊。她將媒介這個詞的意義貫徹到了最後。她通過自身肉體的破壞,將暗部所特有的那五顏六色的毀滅無秩序地擴散開來。

他們徹底失去了事先准備好的‘殲滅通緝(Outrank)’。由于科學搜查的實驗室已經被毀,鑒定部門也無法徹查他們搜集到的證據。最重要的是,大人們已經達到了他們的極限。如同自身的免疫系統出現了反應過激的狀況開始破壞身體一樣,他們紛紛被自己的良心壓垮。

(組織明顯已經崩塌,警備員(Anti-Skill)已經完了。手銬行動也已經無法繼續下去了……)

黃泉川愛穗感覺到自己的心中有什麼東西正在折斷。

她慢慢地跪在地上,思考著。

一定是有人按下了切換的開關。

(我們已經和最終結果無關了。)

18

他們來到了一處不可思議的空間。

這座由積雪所裝飾的垃圾山里就像是一個巨大的蟻巢。在埋入若干個金屬集裝箱確保足夠的自由空間後,在相鄰的集裝箱之間開洞打通。雖然看不到區域的全貌,但這里就像是一座由金屬制成的迷宮。

如果尼古拉斯金幣的指示正確,這里就藏著一把能夠打開硬盤的特殊螺絲刀。不過由金幣所引發的異變只會發生一次,類似“每五分鍾給我一億日元,直到永遠”那樣的請求是無法實現的。

即便如此,在到處察看之余也能發現一些事情。

濱面仕上低聲說道。

“這里有種實驗室的感覺啊……”

“應該是機械工學或者與其相關的吧。”

雖然他們並沒有發現那些拾荒者的身影,但卻得到了意外的收獲。通過繼續深入調查,他們發現了一個角落,那里並排擺著一些比冰箱還要大的電腦。

雖然不知道這是什麼實驗室讓他們感到有些不安,但這都不重要。因為有一套專業工具被相當隨意地放在了桌子上。

“安涅莉!”

“嗡——!”輔助AI發出了長長的震動聲,聽起來跟表示否定的“嗡嗡!”聲並不一樣。

濱面用指尖碰了碰鐵門,消除靜電之後握住了螺絲刀。不過這個東西看起來就像是加油站里面的加油機。改錐的部分比修理眼鏡用的還要小,本體卻比大型手槍還要結實笨重,而且還連著一根不知道是送電還是送氣的粗管。即便濱面嘗試著扣了扣扳機,錐頭也沒有旋轉,如果不是因為他正握著握把,甚至會連那細微的震動都無法察覺到。不過要是把它放在水缸里估計就會產生很多氣泡吧。

濱面小心翼翼地將其與硬盤上的螺絲對上,然後再次扣下了扳機。

隨後。

“轉起來了。這東西能打開!”

不知是因為螺絲太小所以如果按正常方式去擰就會把螺絲頭弄壞,又或者是像某種暗號一般,是不通過特定的振幅模式就無法打開的設計。

總之,卡片大小的塑料蓋滑開了。

里面是一塊看起來相當精密的電路板,要是這里面裝有的數據被破壞的話就完了。雖然濱面不敢拿指尖去碰,但在電路板的角落處有一個小小的開關。

他很害怕。

雖然很害怕,但他還是背著臉將食指伸了過去。

傳出了一道小小的咔噠聲。

除此之外並沒有發生什麼事。濱面用一根電線將手機連到硬盤上,然後倒退了兩步。即使是呼氣的時候,他也下意識地將臉背向裸露的電路板。

“手機的屏幕上有什麼東西在滾動。好像是開始了,濱面。”

運動衫少女如此說道。雖然上面顯示著任務完成的估計時間,但是因為數字一直變來變去所以根本靠不住。

兩人輕輕地坐在長椅上等待數據解析完畢。

“嘻嘻。”

坐在旁邊小聲笑著的運動衫少女,輕輕地靠在了濱面的身上。

“怎麼啦?”

“總感覺好久沒有像這樣悠閑地打發時間了。”

今天是聖誕夜。無論是和大家一起喧鬧,還是兩個人悠閑地度過,待在這個埋在山中的實驗室里等待暗號破解絕對是不對勁的。

不過,濱面還是讓肩膀放松了下來。

時間在不斷流逝。

將腦袋靠在他肩膀上的瀧壺,靜靜地閉著雙眼。她之所以渾身無力當然不是因為放松的緣故,而是因為她的身體狀況不佳。濱面無法想象她的身體目前已經受到了多大的傷害。不過瀧壺還是打算利用這段平靜的時光平複一下繃緊的神經。

仿佛在說比起那些不明真相的藥物,這樣的方式要更加有效。

濱面小心著不讓肩膀晃動,將手伸向了褲子的口袋。

取出的金幣閃耀著美麗的光輝,並沒有如同披薩一樣的缺角。

看來充能已經完成了。

“我說濱面,解讀完成之後應該就能知道了吧,那個叫做學園都市最大的禁忌的東西……?”

“希望如此吧……”

他們當然沒有確鑿的依據,而且就算知道了,答案也可能並不像濱面他們所期待的那樣。畢竟這是暗部的情報,還是應該作好看到自己那天真的期望輕而易舉地在眼前破滅的覺悟。

就在這時。

從他們所在的“房間”外面傳來了什麼東西活動的聲音。

運動衫少女將身體靠了過來。

“……濱面。”

“看來還要花上一點時間啊。”

聽著硬盤嘎啦嘎啦如同抓撓一般的運作聲,濱面咽了口唾沫說道。

“雖然不知道是誰進到了這里,總之要想辦法將那個人的注意力從這個房間轉移。硬盤上的燈還在閃爍,現在還不能把線拔下來。”

雖然手機和硬盤體積都不大,但是濱面不能將它們塞進口袋。硬盤的塑料蓋已經被取出,電路板裸露在外。要是放在口袋或是包包里跟布料發生刮蹭引起靜電的話,里面的數據就會被破壞。

這個房間里面雖然東西不少,但是武器卻意外地稀缺。那套工具也跟眼鏡的保養用品一樣精密。

濱面用兩手抓起一把折疊椅,慢慢地走向房間的出口。

他探出腦袋想要查看一下外面通道的情況。

唰的一下。

如同切掉蘿蔔上的葉子一樣,濱面的腦袋被輕而易舉地砍掉了。

不對。

如果某人沒有采取行動的話就會變成這樣。

“濱面!!”

瀧壺突然拉住了不良少年的手,依靠全身的重量將他拽回了房間。因此那把材質不明極為厚重的山刀砍空了。

緊接著,一位長著鮮紅頭發的少女從門口露出了她那無機質的臉。

橙與黑,衣服上的紋路看起來像一只帶毒的害蟲,而穿著這件競技泳衣的女孩,其真實的身份是……

“仿生人(Android)!?也就是說,這里是那位厭普性中的厭普性,連那個紅染都感到害怕的‘木原’那家伙的實驗室嗎!!”

“明明是小偷,怎麼說得好像自己才是世界的中心一樣?難道你以為自己是在玩廢墟探險還是什麼嗎?”

金屬咯吱嘎吱的聲音傳來。

她的武器究竟有多沉啊?隨著那雙小小的赤腳一步步前進,金屬集裝箱仿佛都在扭曲變形。而且對方的位置非常不妙,這個並排著大型電腦的房間只有一個出入口。一旦那個仿生人踏進來,濱面他們就無法逃脫。雖然這也是其中一個問題,但更要命的是如今精密的暗號解析工作還在進行中。要是讓那個仿生人在這里大鬧一番弄壞了手機或是那個裸露著電路板的硬盤,連接到學園都市最大的禁忌的線索很有可能就會中斷。

這時。

正准備踏入房間的仿生人的眼球突然轉向了旁邊。

唰!!

輕松揮起的超重山刀,將叉頭竹刀一分為二。

突然闖入者並沒有在意。



“噢噢噢噢噢!!”

飄動著違和感極強的銀發,和服的寬袖蓄積著空氣。手里切換成另一種拷問工具的維瓦娜·鬼熊就這樣沖進了仿生人的懷中。

她用自己的整個手掌用力地抓住了仿生人的臉龐。

不對。

“日本的拷問有著獨特的發展方向。”

毫不顧及自己的手會被燙傷,她將某種東西強行塞進了仿生人的嘴里。

“利用點燃香料或是松葉產生的煙來熏人的眼睛或鼻子的粘膜,能做到這一點的也就只有這個國家了。不過因為這是用來懲罰逃走妓女的方法,所以這麼做也是為了不會在那些被當成交易品的人們身上留下傷痕。但是對于你這樣的精密機器來說,應該是致命傷吧?”

但也到此為止了。

轟!!

仿生人釋放出了一團大到連自身都有可能被卷進去的火球,襲向了袴裝少女。如同被一道厚重的高溫之牆拍中,維瓦娜的身體飛到了空中。

“啊——!?”

濱面毫無意義地叫了一聲。

是火焰噴射器嗎?不,或許是使用了某種發火能力。

不過。

“……?”

嘰嘰嘰!!飄動著鮮紅頭發的仿生人看上去有點不對勁。她的頭部發出了響亮的嘎吱聲,而且明明已經排除了眼前的障礙,她卻無法轉頭看向待在房間里的濱面他們那邊。

或許是因為那些被打入機器內部的特殊的煙發揮了效果。

某種烏黑的黏濁液體從她的眼角和鼻子里流了下來,身穿橙黑雙色競技泳衣的少女歪著頭,不知道這個動作是不是出自她的本意。

她用顫抖的手指伸向大腿旁的瓶子,然而卻無法將瓶口送到嘴唇上,在那之前透明的瓶子就從她的手中滑落了下來。

少女歪著頭,星星在雙眼中躍動,這是她的一種表達方式。

“老、師。”

咚!!傳來一道低沉的聲音。

比起解決濱面他們,仿生人似乎打算優先處理自己身上的異變。也許是為了避免發生進退不得的情況,她向著某個地方跑了出去。

濱面和瀧壺一時間僵在了原地,不過……

“唔……”

從房間外面傳來的小小呻吟聲讓他們恢複了行動能力。如果不是她中途插手,濱面他們肯定已經沒救了。

“你沒事吧,喂!!”

濱面慌忙跑向通道,發現袴之少女倒在了地上。現在已經無法區分她的身上哪里是衣服,哪里是皮膚了,由劉海弄成的兩角之一也已經消失不見,濱面仕上只能盡力不去皺起自己的眉頭。

“哈,哈哈。畢竟這就是暗部,你也不用為我感到擔心。”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反正我在到達這里之前就已經搞砸了,即使不來插手這件事也挺不了多久了。唉,我真不應該在小孩子面前耍帥呀……”

維瓦娜的呼吸非常微弱,她也應該意識到自己身體的狀況了吧。

“不過嘛……”

即便如此她還是笑了出來。

“是叫做學園都市最大的禁忌來著?我也確實挺想知道那東西到底是什麼呀。”

少女應該是抬頭看著他們,但她或許已經無法看清濱面和瀧壺的臉。那聲音聽起來就像是在說給她自己聽一樣。

“不,並不是這樣。”

“……”

“既然人生就要到此為止了,我真正想要聽到的還是那句話。‘謝謝你’,只需要那一句……”

“煩死了。”

濱面搖了搖頭,隨後從褲子的口袋里拿出了一枚金幣。

“給我把嘴閉上,我會想辦法救你的。我一定會想到辦法救你的!喂,該死的金幣!!現在馬上把這家伙的傷全都給我治好,尼古拉斯金幣!!”

金幣外圍的光輝消散了。

然而什麼都沒有發生。金幣也不是萬能的,就算能打開保險箱,如果里面空無一物的話就什麼也得不到。做不到的事情是無法實現的。

“我已經,試過了……真抱歉讓你白費了一次機會,啊哈哈。”

沒錯,維瓦娜應該也有一枚金幣。她應該是用過自己的金幣,然後知道了那個事實吧。那個自己所受的傷已經無藥可救的事實。

即便如此,她還是來到了這里,為了保護除她之外的某人。

“這些,給你。”

袴之少女指向放在地上的兩個包袱。

“里面是……呃,主要都是普通人看到後會感到羞恥的拷問工具以及大量的春畫本子……不過也放著之前用過的艾灸。實際上灸療確實需要相應的資曆,但是暗部就不用計較那麼多了。只要看看那些專業和裝書籍上的圖表,任何人都能做到……”

就是為了把這些東西交給他們。在如何利用生命中最後的時光這個問題上,她做出了這樣的選擇。

濱面仕上低著頭咬緊了牙關。

“謝——”

話剛說出口。

然而當少年抬起頭時,他就發現了一個事實。維瓦娜·鬼熊已經閉上了雙眼,停止了呼吸。

想要聽到別人對她說聲謝謝?

不,在將包袱安全送達後就感到滿足的少女,並不尋求所謂的回報。她就是一位在確認到自己的行動讓他人得到了幸福之後就能獲得滿足的女孩子。

她真的是暗部的人嗎?

究竟是出了什麼問題才會讓她走上這樣的下坡路?為什麼這座城市沒有給她重新來過的機會?

為什麼?

逃跑真的是一個正確的選擇嗎?

嗶——!嗶——!放在桌子上的手機傳來了輕輕的電子音。

“濱面……”

“啊啊,我知道。”

聲音是從房間里傳來的。

“我知道了,該死的!!”

在這樣的局勢下依然不去逃跑而是選擇留在了藏身處的工廠否定(Perfect Film)藏在帳篷里的那個卡片大小的硬盤。解析工作聽起來已經完成。至少請讓我得到一些收獲吧,濱面在心中做著毫無意義的祈禱。

是時候了。

少年少女終于要去接觸學園都市最大的禁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