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卷 陣內忍的默示錄A面 OPcode "Personalapocalypse"



網譯版 轉自 輕之國度

譯者:Rainbow_喵姬 Edster792

校對:Rainbow_喵姬

掃圖:uiop031?(第三人稱 Day??/?? ??:??-??:??)

“行李、丟失?……哈?也就是說,那個、什麼啊,你是說搞丟了嗎!?那個‘行李’可是最高機密啊!!”

“沒了的東西就是沒了,你喊喊就能讓‘行李’跑回來嗎?”

“那麼重要的東西,為什麼沒有放到隨身行李里帶進機艙?對這點我可要正式地報告!!”

“因為是那麼不妙的東西,我才不想放在身邊啊!我可是知道有很多同事小瞧國內航班結果吃了苦頭!!”

“好了,我明白了。諸位,冷靜一點吧。運輸中的‘行李’由于現場判斷偷偷塞進民間人士的旅行包,結果那個旅行包變成丟失行李下落不明了。總結一下是這樣吧?”

“沒法追蹤那個旅行包嗎?”

“要是裝上發訊器的話會被竊聽的吧,簡直就和全世界說‘快來找麻煩吧’一樣。”

“也就是說。”

“沒有人知道‘行李’被運到哪個機場去了。”

“航空公司也不是白癡,估計馬上就會發現,和那個民間人士的學生取得聯絡吧,在那個學生領取旅行包之前無法出手。”

“找個人偽造身份,搶先回收旅行包呢?”

“你想鬧出動靜被盯上嗎?不介意會出現‘行李’暴露的風險?”

“……可惡。”

“就是這樣。很遺憾,變成這樣就只能向神祈禱了。”

2(Day10/03 20:30 - 21:20)

“唔喵……”

嘴角流下什麼的觸感讓我不由得睜開了眼。

五感稍許慢了一拍,接著嘈雜的喧囂從各個方向襲向雙耳。

這里我記得是……

“忍。”

在確認狀況之前,迷人座敷童子那熟悉的聲音傳來了。

“……把我當做抱枕是沒問題,不過拜托別把口水流到浴衣上,想被揍飛嗎?”

“哇啊啊!!!???”

我慌慌張張從椅子上跳起,右邊的小腿不自然地抽搐了。倒在堅硬的地板上,我伸直膝蓋用雙手把腳指往後掰,總算弄了點應急措施。

終于回想起狀況了。

沒錯,沒錯,這里是與名為「金礦島」的智慧村相接壤的國內水上機場的大廳。為了知道丟失的旅行包的下落,我正在等待工作人員的聯絡。順帶一提雙親早就去旅館了。……嘛,如同人間蒸發般不知道被運到哪個機場去的旅行包,我也不覺得當天就能找到就是了。

……旅行第一天就碰到麻煩,是遭到什麼報應了麼。

今天雖然是工作日,不過對于智慧村里需要繼承家業的孩子來說有著可以公然請假的理由。比起用教科書與黑板進行的填鴨式教育,跟著工作的父母一起學習家業在人們眼中更有意義。

也就是說,這次的旅行感覺上也是“雙親工作”的附帶品。

當然,與父母一起的話能做的事情會受到限制也是個扣分點,不過“大家都在學習卻只有我堂堂正正地請假”也的確讓人有種解放的心情。

“今天好像不行了呢,在這樣下去就要和廉價航班的機場過夜人群一起迎來黎明了哦。”

“……沒辦法,先把手機號碼告訴工作人員吧。”

“反正,旅行包里也沒有裝著不想被人看見的東西吧?”

“別開玩笑了,里面可是裝著我自豪的決勝內褲。”

我和奇妙地挺直背部、“雖然承認過錯不過Jue Dui不道歉哦!”這種有著美式風范的機場職員交換了聯絡手段,接著與座敷童子一起走出浮體式機場。

當——!!!!!!

如同要驅散夜晚的黑暗一般,壓倒性的光之洪水大量地襲向了視野。

霓虹燈、霓虹燈、霓虹燈、霓虹燈!!節能大國與全球變暖都被丟到九霄云外,到處都像“在聖誕節裝飾過頭的家”一樣閃閃發亮。撲克牌、輪盤賭、兔女郎,以及鈔票與金幣袋。不必一個個仔細確認彩燈看板上組成各種圖案的符號,誰都明白存在著某種特征。

也就是說。

“歡迎來到日本的維加斯,賭場特區「金礦島」!!”

走出機場以後沒幾步就被叫住了。

在如同臘腸犬一般有著過長車身的純白豪華轎車側面,有個駕駛員大叔正靠在那里。

“今天要到哪里?雖然看上去是個小鬼頭,不過帶著座敷童子就說明很有錢吧。要是苦惱著該去哪玩的話就讓我帶你兜一圈吧?因為賭場特區公開運營的賭博是沒有年齡限制的,讓我們為‘試驗制度’的漏洞干杯吧!”

“啊……我想去旅館,不過細長的車子有公交車就足夠了。”

“你覺得這里會有那種一股窮酸樣的交通工具嗎?這里可是日本的維加斯,上我的車就是最低價格,在這里直升機啊快艇啊都沒什麼稀奇的。咋了,就算是豪華轎車,只是接送的話就和普通出租車沒什麼兩樣哦。起步價800日元,每300米加120日元,很良心的價位吧?”

“我確認一下,你沒執照吧?”

“跑到後面確認號牌吧,是好好的綠色啦。沒關系,我可不是在島上繞來繞去讓人付幾萬日元車費的無良司機。怎麼,這種事是第一次麼?看上去很緊張啊。”

因為島本身並不大,所以只要不繞路數額應該就不會太大。從地圖上來看,2000日元就能到旅館了吧。

“好吧,算我輸了。不過現在我錢包里只有2000日元,在計價表沒有跳到更高價格之前把我送到旅館。”

“哈哈哈,這是小鬼你的零花錢嘛!!”

“雖然我不否認是跟父母來旅游的,不過首先我的行李丟了啊,幾乎大部分東西都飛到其他機場去了。”

我和座敷童子一起坐進純白豪華轎車的後座,雖然這里就像是電影里看到的夢幻空間,但我也沒想去打開小型冰箱,畢竟也不知道光是開下門就要付多少錢。

從很遠的駕駛席上,大叔的聲音傳來。

“客人要去哪?”

“嗯——到一個叫做‘金鶴亭’的旅館。”

“要親熱的話,關上這里的這個隔煙門就能變成密室了哦?”

“開著就好了別操多余的心。”

純白豪華轎車意外地以粗暴的方式開動,駛入夜晚的賭場之城。往窗外望去後,能夠看到如同要爆炸似的熒光燈照亮了佇立在各處的椰子樹。

“九州已經算熱帶了啊。”

“滿是泥土的金山也大變樣了啊,現在還是觀光占的比重更多,被稱為‘重巡島’那時候的廢墟堆好像也成為了人氣地點。”

“好像成為了什麼游戲的舞台來著?”

“僵尸類的啦,為什麼那種東西在國外那麼受歡迎呢。”

大概因為這里是賭場之城,到處都有穿著在一般城市絕對走不出去的服裝的人們在來往著。招攬客人的兔女郎,以及由此衍生出來的貓耳類?穿著禮服與禮裙的紳士淑女,還有……

“什、什麼?有好多感覺就像是美國那邊的模特雜志里會出現的、十分花哨的短裙女警啊。”

“那不是警官是武裝警備員哦。再怎麼說這里也是智慧村,現在可沒有人會給警察權力。而且所謂商品就是要符合顧客的需求,也就是說想被黑皮革的靴子踩在腳下的家伙比我們所想的還要多吧。”

……從剛才開始室內妖怪就變得很安靜,還以為是她那滿級的怕生技能發動了,不過好像不是這樣。

“……啊——……我不怎麼喜歡明晃晃的地方呢,整體上頭感覺很暈……”

“姑且,這座島也被認定為是智慧村啊。”

“哪里像……?”

“島的背面從以前開始好像就是金礦,到那邊去的話情況也會好點吧?”

妖怪討厭城市,這種習性對于身為人類的我來說很難想象,根本沒有實感。最多只能聯想到暈車或者不適應風力發電的螺旋槳產生的低頻波之類的事情。

這時,司機大叔沒回頭地說道。

“對了對了,客人、要注意哦。”

“注意什麼?”

“帶著漂亮的座敷童子到處走是沒關系,不過妖怪基本上是禁止出入賭場的。只是偷偷帶進去都會有出老千的嫌疑,畢竟有妖怪那種變幻莫測的力量就可以隨心所欲了。”

你看,司機用拇指示意窗外。

跟著望去之後,可以看到從賭場門口出來的黑西服保安把幾個像是玩偶一樣的東西砰砰地扔到了人行道上。

等下,不對。

“啥啊那是?狸貓、狐狸和……”

“最後一只是狗獾吧,被那樣趕出來還算是可愛的,糟糕的話搞不好會落個難以啟齒的可怕下場。”

“……為了實行‘大型犯罪組織’無法參與的制度,賭場特區不正是一個實驗地點嗎???”

“那又怎樣



?要提防的又不止是以前那種可怕的大哥哥。說到底日本的維加斯只是‘實驗制度’,不可能十全十美的。”

唔……旁邊的座敷童子發出了低沉的呻吟聲,似乎是“好吵啊腦子暈乎乎的給我稍微閉嘴”的信號。

在中型私人飛機都能降落的寬廣道路上飛馳著,純白豪華轎車駛出賭場之城,來到島的背面。

光線。

一下子,消失了。

簡直就像是整個視野被墨汁塗滿一樣,世界變得一片漆黑。說實話,雖然這里也有滿天星斗與螢火蟲光芒等看點,但因為習慣了那些炫目的燈光,我的眼睛已經無法捕捉這些細小光芒的美妙之處了。整體上不知該說是菠蘿還是什麼,感覺都能做成“樹葉泳衣”的熱帶樹木遍地都是,不時也混雜著楓樹與銀杏。不過,這一切都感覺像是一座山大小的黑影。

另一方面,剛才還像是宿醉一樣的座敷童子清醒過來了。

“舒服了好多。”

“啊——是麼,不過同一座島上的不同地方竟然氛圍這麼不同啊,連個路燈都沒有。那里一排的是什麼?廢墟???”

大概是工作的一環吧,大叔耐心地為我們解釋了。

看上去是破破爛爛的廢墟堆,實際上為了能夠安全地走訪,用合成樹脂還是什麼的進行了徹底的加固。同時,還投入了大量傳感器與人員,為了不讓白癡醉鬼挑戰牆壁塗鴉進行監視和巡邏。

“……就算說這是與賭場並稱的兩大巨頭也無法相信啊。”

“狂熱者肯定會變成複制者啊。那些人對喜歡的東西就是會一個勁地花錢,可不能小瞧他們哦?”

“完全想象不出……賭場區域里不能蓋賓館,留宿設施全都在島嶼背面,這種規矩不是為了消除不公平嗎?”

除去浮體式的機場與港灣區域的話,這座「金礦島」就只是一圈才五公里左右的小島。中央是金礦,外圍的沿岸部分則界限分明地分為賭場城市與本地居民所住的城市。機場在賭場那邊,港灣屬于礦山這邊,剛才提到的廢墟堆則胡亂地圍繞著山腳。

“到了哦客人,是「金鶴亭」對吧?”

“哇哦,感覺好大啊,這真的是職人手工做的?”

“只是下功夫的話,哪里的城堡都會嚇到你的。在「金礦島」上一等的是旅館,二等的是停泊中的豪華客船,三等則是出租快艇吶。感謝你父母吧,這可真是一輩子的回憶啊。”

3 (Day10/03 21:20-21:45)

總之先進入旅館。

並沒有擺放著複古式的游戲機或者桌球台。

到處都傳來啪嗒啪嗒的輕微腳步聲,還能依稀聽到孩子的笑聲,聲音的來源有些模糊。

肯定不是人類發出的。

負責接待的服務員對我身邊的室內妖怪也沒有絲毫驚訝的樣子。

“這些,全都是座敷童子吧,真是發大財啊……看這樣子搞不好有一打住在這里吧?”

“推磨童、倉庫小童、伏地小童,全都是座敷童子的亞種,不過和正宗的我相比‘地位’可是不同的呢。”

“啊?”

“因為座敷童子是有名的妖怪,所以近似、類似的妖怪就被全部混為一談了。就算產地與出身相同,從夭折嬰兒的集合體到河童或狸貓變化來的寄宿物種應有盡有呢。”

“……對我來說你看上去才像是變種或者異常的座敷童子。”

跟著領路的服務員穿過鋪著木地板的狹長走廊,到達目的地的房間。服務員出于莫名其妙的規矩以機械式的動作將手伸向移門,我伸手制止了以後,自己砰地大幅度拉開門。

地獄的景象出現在眼前。

“啊哈哈哈哈!!世——界——在,轉——來轉去……”

“……”

一直沉默寡言的老爸還是老樣子,被爛醉如泥的老媽用手捉弄著。不管是茶幾還是榻榻米上,到處都散落著堅果和魷魚干,到處都是已經空空如也的一升裝瓶子。啊啊,是“紅浴衣”和“黑發美人”,看起來是喝掉了自己帶過來的純米大吟釀。(注:大吟釀,日本酒中含精米度特別高的品種。)

用雙手抱著老爸的脖子,臉一片通紅的老媽晃悠著腦袋說道。

“嗯——哦——……忍?晚飯已經撤掉了好像沒得吃了哦?”

“誒!?”

“旅館和酒店不一樣,伙食是在規定時間才會來的呢,要是不記牢就會錯過了。啊咧?你要去哪兒???”

“光憑掉在地上的堅果和魷魚干填不了肚子啊,這樣就只能去別的地方找東西吃了。……這附近應該至少有便利店吧?”

“不知——道,我想入口附近應該有小賣部吧。一個飯團2500日元,沒有配菜就要這樣,加個梅干的話加個價格就要成倍增長,不愧是風景區呢。”

“……智慧村是不是發生了很嚴重的通貨膨脹啊?”

說完,我再次走出房間來到走廊。一瞬間,我感覺到沉默的老爸似乎向我投來了求助的眼神,但我也沒有不孝到插入他們之間的地步。

“話說,為啥跟來了啊你這懶蟲妖怪。”

“你要去賭場吧?”

驚!!!???

“……座、座敷童子小姐?為什麼會得出這個結論?”

“知道自己吃不上飯卻沒有失落,說明有著更在意的事情。正好有個夜晚外出也不會被懷疑的借口,所以興高采烈的。那麼,需要對父母保密才能去玩、又在外面的娛樂設施是什麼呢?”

“知道了啦,你不告狀我就沒意見。不過能使用超自然力量的妖怪是禁止進入賭場的啊,能夠招來幸運的座敷童子會首先被警戒的,在外面干等著對你來說有什麼好玩的?”

“說什麼呢,能夠看到你那身無分文、垂頭喪氣的臉就已經足夠開心了吧。”

“……我確認一下,你的種族真的是座敷童子吧?”

“座敷童子也不是繪本上那麼無害的種族哦?”

室內妖怪輕輕聳了聳肩。

“不過,你錢包里有多少啊,信用卡的限額也沒多少吧,連能不能玩一次老虎機都很危險吧?”

“關于這個我已經調查好了,有個新手輔助制度,第一次光臨的顧客好像會無償得到三萬日元的補助。不過,在出店之前用完這三萬日元好像是條件,但即使輸光也不追究,賺來的部分則可以放到自己錢包。”

“……這個策略是為了讓人品嘗賭博的味道,之後再徹底拉他們下水吧。”

“不管怎麼說,兩、三天後我們就離開這座島了,這可不是柏青哥或者賽馬那種哪里都有的東西,根本沒機會上癮。”

姑且瞧了下旅館的小賣部,但我馬上就皺起臉退避了。普通自動販賣機里的飲料一罐就要1000日元以上,看上去似乎也不是“因為材料很高級所以價格不菲”這種“現在的農村”特有的緣由,這里的商品並不物有所值。

“你的飯要怎麼辦?”

“贏了的話就會有附帶兔女郎的豪華伙食在等著我,要是輸掉的話就只能自吞淚水了,你也稍微有點想為我加油了吧?”

在旅館的正面大門附近有著木制的告示牌。上面寫著“VR賭場都市「重巡島」也同時開設,歡迎從電腦、手機、智能終端開始參與。——金礦島賭場振興會”。

“剛才的出租車司機好像也提到過「重巡島」吧?”

“就和江戶啊邪馬台國啊什麼的一樣,古老而美好的時代是一種憧憬的象征吧?”

“不過,這可是虛擬賭場誒。難得來到了賭場之島,搞成電子游戲一樣有意思嘛?”

“好像可以用島內使用的點數來代替現金呢,單位是‘Gear’。和在有名的藥店、錄像租借店、網購店可以使用,擁有4000萬人以上用戶的怪物積分卡也有合作的樣子,幾乎可以稱為虛擬通貨了。”

“喂懶蟲……”

“不過,這個app似乎會擅自把位置信息發送出去呢。估計是為了只能在賭場特區的島內玩才這麼設計的,不過還是很讓人火大呢。”

“為什麼你這麼了解?你這家伙該不會用我的手機去賭了吧!?”

不管怎麼追問,她都只是以一副臉不紅心不跳的樣子移開目光。可惡,果然總有一天必須要把夾在爆乳胸口里的智能手機奪回來!

總之先走出旅館。

如同潑了一層粘稠墨汁的黑暗覆蓋著農村的夜晚。環視一周後,我輕輕歎了口氣。

“……那麼有一個問題。”

“要到在島對面的賭場區域,好像只能走著去了呢。你自豪的新手輔助制度,對出租車也不管用吧?”

“……”

變得不安的我不由得望向手機的屏幕。

氣溫28度,這個數字讓全身冒出了不快的汗水。

4 (Day10/03 23:10-23:25)

花了不少時間。

剛到島上的時候還覺得意外的涼快,看來這似乎是濕度較低的涼爽晚風導致的。一看見28度的電子數字,我感到原本的熱帶夜晚立刻殺了個回



馬槍。

在這樣的環境里長途跋涉。

渾身是汗,身體被熱量籠罩到有點想死的地步。

無論怎麼想,這都和單手拿著雞尾酒、與金幣共舞的高富帥賭場之王扯不上關系。

“想耍帥的話搞不好就會遭報應呢。”

“咳、咳哈!!反、反正沒做壞事啊……!!”

感覺時針已經快要轉過一輪了,但對于賭場之城而言,估計現在開始才是正戲吧。高級轎車與身穿華麗禮裙的女性們馬不停蹄地來往于街頭,到處都能看到絢爛的煙花頻繁升空,看來在這個時間段並不會被判定為擾民。

當我拼命地調整著紊亂的呼吸時,感覺聽到某處傳來嘻嘻的壓抑笑聲。回過頭去,看到建築物的縫隙之間有個十二、三歲的女孩子正盯著我們。

“……那是啥啊?”

“妖怪吧。推磨童……和我一樣屬于座敷童子的一種。”

長發少女本就穿著尺寸短小的迷你浴衣,在肩膀處也像花魁一般大幅敞開著,感覺就像是穿著露肩風格的吊帶裙一樣。(注:花魁,代指名妓。)

“真是可悲啊,比起迷人的室內妖怪那看上還更像是座敷童子。”

“都說了那是推磨童吧,拜托你別小瞧正宗一詞啊。”

視線相接後,推磨童說著“呀——呀——”就鑽進了小巷里。與其說那是害怕不良少年的目光,倒更像是在戲弄我們的樣子。

嘛,和現在的我們也沒有關系吧。

“忍,你要去哪個店?”

“只要豎著‘歡迎嘗試新手制度’的看板的話哪里都行,好像有一半設施都是這樣的。”

就在我們談論著這些有的沒的時。

附近的賭場打開門,有個打扮得像是酒保的男人朝路上扔出了幾個類似玩偶的東西。砰咚砰咚,柔軟彈跳著的那些東西,好像真實身份是狸貓、狐狸和狗獾的樣子。並不是“像是什麼什麼的玩偶”,而是那些動物本身。

話說,這不就是剛才在出租車窗戶上看到的那些家伙嘛?

“混藏嘞!!要說多少遍才懂,這里禁止妖怪進入!吃個蕎麥就洗洗睡吧,腦袋少根筋的家伙!!”

“真啰嗦啊!都說了不會用超自然力量了,這是單純用卡片決定的比賽,別在快要輸的時候才找這種借口啊——!!”

雖然狐狸啪嗒啪嗒揮舞著手(……不對,前腳?)發出抗議的聲音,酒保男只是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就這樣回到了店內。

臉朝地趴著的狸貓如同呻吟般說道:

“嗚嗚嗚……果、果然對我這奶媽來說是不可能的,用卡片比賽來奪回被壞心腸欺詐師搶走的現金這種事情……”

狗獾以就像是頭上要冒出熱氣的勢頭爬了起來。啊啊,狗獾也就是獾。偶爾也會被錯認成狸貓,不過基本上是不同的動物。

“說什麼呢!!喂狸貓,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古珠亮,要在這里放棄嗎!?這樣的話婆婆和孫女要怎麼辦,那兩個人現在在住院,而且還有治療費要交,要是不能把丟掉的錢找回來可怎麼辦啊!!”

……啊——

我不由得移開視線。

“吶座敷童子,這種事、真是超不想扯上關系啊……”

“但是那三只都齊刷刷地看著你,吸引妖怪的體質也有利有弊呢。”

5 (Day10/03 23:30 - 23:50)

在路上接受了簡單的說明。

他們(?)三只好像是從四國來的妖怪。(注:四國,日本的地區。)

狐狸是園丁,狸貓是奶媽,狗獾是保安,服侍著代代人類的當家。

……無論哪個都是善惡差別十分極端的妖怪啊,甚至有獵奇的傳聞稱,要是他們變壞的話,甚至會殺掉獨居的老婆婆,把村里的人依次吃掉。

關于這種故事,城里的學者估計會聲稱這表現了位于人們心底的“對山中來的外來者”的警戒心。與現在不同,以前沒有調查指紋或DNA的方法,就連戶籍的管理也很隨意,想要和住在距離村落稍遠處的老人替換身份並不是難事。

不過。

因為眼前有這種雙足行走的動物啊……

“我們主人的家族有著悠久的曆史,可是卻沒有效仿智慧村制度的意思啊,結果成為了擁護地區都市化的一方。”

“……啊啊,這樣的話。”

“如您所想的,沒能乘上時代的潮流。沒落——甚至有人這麼說。現在住在農村過著和普通上班族沒什麼區別的生活。”

“我等的忠義是不變的!積蓄的多少可不是推斷一個人水平的依據啊!”

……就算你在賭場之城這麼對我說也沒說服力啊。

很明顯抱著與錢相關的煩惱吧。

座敷童子聳了聳肩。

“壞心腸的欺詐師指的是?我可想不到有什麼好心腸的欺詐師就是了。”

“古珠亮,是婆婆的可恨敵人!用各種方法,花言巧語地讓她相信有賺錢的機會……!!”

“具體是用什麼借口?”

“說是有著絕對不會賠錢的投資項目。”

一瞬,我感到了眩暈。

沒想到,竟然相信了這種電話里也能講完的簡陋謊言嗎……?

“想笑的話就笑吧。”

做奶媽的狸貓鼓著臉頰與肚子喃喃道。

“……不過,那個時候孫女突然病倒了,是日本國內無法治療的重病。為了遠渡重洋地動手術,光憑養老金是不夠的。在這種情況下,那個男人帶著笑臉接近了我們,溺水者想要抓住最後一根稻草又有什麼錯呢。”

唉,我不由得重重歎了口氣。

迷人的座敷童子用雙臂抱起自己的胸部,斜眼瞥了一下我的臉。

問道。

“怎麼辦?”

“誰知道啊,我只是一個高中生,又不是與錢相關的專家。”

的確,我是人類。與在場的狐狸、狸貓、狗獾、座敷童子……這些妖怪不同,能夠進入賭場,或許可以與古珠亮這名欺詐師正面交鋒。可那又怎樣?所以呢?一個菜鳥學生,要怎麼和專業的騙子對抗???

我一個人什麼也做不到。

就算想要賣人情,也只會落個一窮二白的下場。

“不過。”

這時,我話鋒一轉。

如同玩偶般的妖怪們齊刷刷地盯著這邊,我從口袋里取出手機。

“我認識一個擅長賺錢的同班同學,首先和那家伙商量一下吧。”

6 (Day10/04 00:00 - 00:20)

『小忍真是那個啊,在這種時間還公然打電話過來,差不多可以去領一張惑歌上癮症的診斷書了吧?』

“聽你的口氣好像也沒有困意啊?我們彼此都過著不健康的生活真是再好不過。”

『嗯?感覺好像有叮啷當啷的聲音,小忍你現在在哪?』

聽見古怪美少女小手蜜惑歌這麼說,我不由得環視四周。

與室外那種白癡一樣的光線洪水不同,進入賭場之後就會有柔和的照明與室內音樂恰當好處地充盈著整個空間。音量之所以有點大,或許是為了遮蓋輪盤賭和老虎機的轉動聲。紅色的地毯,加上別致的木柱與點綴在桌子上的綠色杯墊,總之色彩不少。

雖說是觀光地,穿著禮服與禮裙的男女也沒有像夏日海灘上一樣擠成堆,悠閑自在似乎是這里的基本。

我從二樓的座位往下俯視,望向位于一樓的撲克牌桌。

從高級西裝到皮帶和鞋子,看來那位欺詐師似乎很喜歡蛇皮的樣子,裝在玻璃杯里的該不會是蝮蛇酒吧。

“問下熟知金錢的惑歌醬,你知道古珠亮嗎?”

『啊啊——……』

“聽你這話是知道吧。”

『在投資的世界里是個麻煩的家伙啊,對那家伙來說股票買賣不是生意而是賭博的感覺。為了享受刺激甚至會一次性以億為單位買進賣出,因為沒法預測行動,被他牽連進去導致股票變成紙屑的人也不少見。』

“那家伙到底想干什麼?”

『所——以——說,是想品嘗刺激啊。你知道他的興趣嗎?是藝術品的拍賣啊。不過,那些花了重金買下的畫啊雕刻啊,都會在當天被他隨便送給美術館。就是那種享受追求過程的人,沒有比這更麻煩的事了。』

“那,他的資金來源是?這麼大手大腳地花錢,只是富二代那種程度的話肯定早就見底了吧。”

『特地來和我商量,你肯定已經知道了吧?那家伙以騙人為樂,得到的大筆錢財就拿來享受刺激。要是錢包又變得空空如也,就再去找下一個冤大頭。……剛才,我說了他會把得到的畫和雕塑送給美術館吧?拜此所賜,各國政府感覺都好像欠了人情,悠閑的官員們都把他當做必要之惡,沒法期待政府會進行正常的搜查。』

“算什麼享受刺激啊,這不是拼命地構建了安全地帶麼……”

『不過,手段卻單純到白癡也能明白的程度哦。雖然覺得不可能,該不會小忍家里和這個家伙扯上關系了吧?』

“只是



有點認識的熟人的事情,據說是四國的一個婆婆為了救患上重病的孫女,考慮動用資金的時候被騙了,你覺得這事有可能嗎?”

『不知道,情報太少了。不過光是確認過的數量,古珠亮就已經在全國范圍內騙了2000人左右了,就算你說的事情本身是假的,也應該出現過類似的事情了吧?患了重病的孫女這種事情,感覺就是那家伙的手法。』

“啊?”

『明明說話技巧和猴子差不多,你覺得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上當?不知道為什麼,那家伙總是在別人的妻子遭遇交通事故、或者家里發生火災等時機碰巧出現,瞄准對方無法保持清醒判斷能力的時候出手。反正所謂的‘契機’肯定也是那家伙在暗地里造成的吧。……你說的那個重病,是不是能夠通過攝取含毒物質造成類似症狀的?』

…………………………………………………………………………………………………………………………………………………………………………………

不假思索地,我再一次從二樓的扶手望向一樓的撲克牌桌。

如今,全身被蛇皮裝扮的美男子依舊沉浸在高級酒中,擺弄著從莊家手里領到的撲克牌。

在光線之中露出笑容的男子一塵不染,一滴也沒有沾到自己所吸的血。

『那個,小忍。你真的需要錢的話,我也能想點辦法的哦?現在打給會計電話的話也能動用20億左右。』

“你打算讓同班同學欠你多少錢啊,真可怕。還有,用這種方法就無聊了,就算贏了也不爽。”

『?』

沒錯,就算在島內用手機或者智能終端能玩的VR賭場都市重巡島里,以電腦為對手一個勁地取得勝利也不可能放松心情。

“從那個混賬那里,”

我用空著的手,把拇指與食指豎起來做成手槍的姿勢,

向著被大量美女簇擁、看上去心滿意足的蛇男的臉,筆直對准。

“奪回被搶走的一切,而且還要加上利息。……不做到這種程度可沒法讓人接受吧。”

7 (Day10/04 00:35-01:15)

收到新手輔助制度的三萬日元補貼,總之先坐在了撲克牌的桌子旁。這里似乎是根據一次性下注的金額分為好幾張不同的桌子的,我能夠玩的只是最低的窮人桌。

不過,在那里我也輸了個精光。

被笑得假惺惺的女性莊家送客後,我離開桌子。

先離開賭場。

“你高興吧,我的三萬日元補貼變成了1500日元哦,因為賠了兩次雙倍啊。在島上走走找到一般的便利店就能吃個晚飯了。”

“……忍,我想那個雙倍恐怕是莊家為了坑你特意動手腳的。”

“我也知道為啥VR賭場的虛擬通貨要叫做‘Gear’了,因為補貼的設計是以齒輪為原型的,似乎有著互換性啊。”

一邊回想著探查敵情的內容,我不耐煩地說道。

“話說回來還真是厲害,估計是為了不讓人做上奇怪的標記用來作弊,每局結束都把牌全部扔掉了,不厭其煩地撕開包裝拿出新的牌。”

狐狸、狸貓與狗獾那三只以一副動物的樣子在店後面的垃圾箱里翻找著。

“你們看,有塊帶骨頭的肉被丟在這里哦!真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

“估計是誤以為扔掉食物就叫奢侈吧。”

“可惡,婆婆那重要的養老金就因為這種人變成了食物嗎……!!”

一邊七嘴八舌地說著,他們以家庭聚會的樣子咕咚咕咚地吃著東西,你們開心就好。

估計是已經不把他們當做戰斗力了吧,室內座敷童子看都沒看那里一眼。

“這種情況下要怎麼辦?為了從那個叫古珠亮的家伙那里賺回被搶走的錢,必須要用撲克牌決勝負吧,我想應該先需要資金才對。”

“嗯,不管怎樣都不行。只憑三萬的補貼,就連坐在那家伙的桌子旁邊都做不到。至少也要300萬,那里玩一局就能讓300萬打水漂,而且加注和叫牌的話還能翻好幾倍,再怎麼說也拿不到那麼多錢啊。”

隨著聲音,座敷童子稍許望向道路。

她瞥了一眼從塗著黑漆的豪華轎車上緩緩下來的男女的手邊說道。

“我不覺得賭場的顧客會拿著硬鋁的箱子哦?”

“能搶嗎白癡,而且都說了不能做在錢包里裝現金這種窮酸樣的事情,所有人都用卡付錢的啊。你知道黑卡吧,就是那種超額不受限的,在賭場里面有巨大的服務器,VIP們可以與信用卡公司時刻對賬的。到頭來,對那些家伙來說這只是數字的游戲而已。”

“順便問下忍你的卡呢?”

“你知道的吧,那只能用來簡略網上付款的步驟而已。手機、便攜電視、智能終端與電腦的游戲通訊對戰,光是結算這些就已經臨近限額了,根本沒有余裕啊。”

這時,從店後面抱來了一大堆薯條的狐狸,露出一副“這可不能當做沒聽到”的表情喊了起來。

“你說啥!?那要怎麼辦啊,比賽開始之前就已經走投無路了不是嘛!!”

“沒錯。不過聚集在智慧村賭場里的家伙,無論哪個都有著良好的家境。也就是說,有很多能分清事物價值的家伙……沒錢也沒關系,只要准備好比錢更能吸引那些人的東西就行。”

“忍,你的意思難道是……”

“「紅浴衣」和「黑發美人」。”

我說出這些名牌之後,對歪起腦袋的狸貓他們這麼解釋道。

“一杯要五萬日元的純米大吟釀,我知道一個滿地都是那種一升瓶的地方——要是這麼說的話怎麼辦?”

8(Day10/04 02:05-02:30)

賭場與旅館,僅僅來回就很累人。

我與座敷童子做的事情就是把散落在旅館房間里的空酒瓶收集起來,在里面裝上自來水而已。因為雙親都已經爛醉如泥,這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這種東西真的能騙到人嗎?”

當我們回來時,做奶媽的狸貓以一副惴惴不安的表情問道,不過這個基本上不用擔心。

“瓶子和標簽都毫無疑問是陣內酒廠的東西,而且我還是那里的長子,核實一下身份就知道了。”

“不過,里面只是水吧?”

“不會有人打開蓋子的。對于名牌的高級酒來說,稀少的價值就是性命。蓋子打開之後就會被人當成瑕疵品了,上等人們是不會允許進行瑣碎的鑒定工作的。就算是高級正餐的殘羹,也不會有人興高采烈地想去吃吧,就和這個一樣。……或者說,只要我不輸的話就不會有人去確認瓶子里的內容,只要有這些,眨眼間就能達到700萬吧。”

“不、不過,要是瓶口被仔細檢查的話,果然還是很危險吧。”

“沒關系,這是陣內酒廠的特征啦,不會在瓶蓋處貼上裝飾用的標簽的,因為覺得膠水會弄髒瓶口。開封、未開封是根據蓋子上的扣子來分辨的,不過這東西用一枚硬幣就能扭回來,只要別用寶石商人的放大鏡就不會暴露。”

在稍遠的地方,狐狸和狗獾在進行作戰會議。

“怎麼樣?”

“古珠亮也是欺詐師吧,我們沒必要跟他講公平。”

座敷童子用超大的酒瓶砰砰地敲了敲自己的肩膀。

“不過,就算這招能奏效,也只是和古珠亮坐在同一張桌子上而已哦。他可是在那種高賠率的桌子上巋然不動的對手,肯定有什麼不正經的作弊行為吧?”

“關、關于這點,我稍許有所耳聞。”

雙足行走的狸貓舉起單手發言道。

“慘敗給那家伙的一位紳士說了一句‘肯定是利用了推磨童吧,要是找到證據的話我就不會落到這個地步了’,不過那個人也喝了很多酒的樣子。”

“推磨童啊。”

我露出有些困擾的表情。

說起來,之前好像在建築物的縫隙里看到了笑嘻嘻的女孩子似的妖怪吧?

推磨童,是座敷童子的亞種,正如其名,他們主要出現在舊屋里的石磨附近,除此之外基本和座敷童子沒什麼區別。這種妖怪會為自己所住的那戶人家帶來富裕與繁榮,但從那戶人家離開時就會導致衰退。據記錄還有預言火災,甚至導致家族全員在一夜間全滅的事例。

還有,會不停做些沒有惡意的惡作劇也算是一種特征吧,短時間之內離開所住的屋宅或石磨周圍好像也不是什麼罕見的事。比如,要是屋子的庭院或者學校的操場上有小孩子在玩的話,不知何時就會發生多了一個人的奇怪現象。應該是推磨童混在了里面,但即使大人清點之後發現數量增加了,也沒有人能說出哪個人是推磨童。其他還有鑽進在睡覺的家人的被窩、把枕頭翻過來、把被子扯過去等等,這些關于床具的惡作劇也很有名。

所謂正宗的懶惰座敷童子歪起頭。

“不過,賭場里妖怪是禁止進入的吧?就算那個叫做古珠的欺詐師想拿我的亞種做壞事,也會一下子被檢舉出來的吧。”

“啊啊



,在賭場的黑衣警備員里有奇怪的家伙呢。”

原本,在不怎麼信任警察的智慧村里,武裝警備員就不是什麼稀奇事。用一些不適用于刀槍管制法的武器……比如說小型的十字弓啊在皮囊里裝著小鐵球的流星錘啊,就是用這種東西把野獸啊農作物小偷啊商業間諜啊什麼的給痛毆一頓的。

不過,這里不愧是賭場之城。

在這里的家伙,比起護衛在古怪美少女惑歌醬周圍的一般武裝警備員感覺還要講究裝備的火力,其中還有人佩戴著醫療、土木用的“能夠將人類手足的力量增強到五倍、十倍的支臂”一樣的東西。

無論怎麼想都不想和他們為敵,而且其中還有格外大放異彩的東西。

“在手套的手背上有個五芒星標志的家伙,那些人感覺有一種靈異系的通靈者與殺手合起來再除以二的氣質。”

“嗯?那該不會是叫做陰陽師的人吧!我可是知道的,五芒星的話就是投靠安倍那邊的!!就是那些討好達官顯貴、總是嘗甜頭的惡心知識分子吧!!”

狗獾啪嗒啪嗒揮動著短短的手腳這麼喊道,可是……

“吶我說,你覺得實際上怎樣?真的會有專門負責超自然的對妖怪部隊嗎???”

“誰知道呢,大概就和通靈少女一個水平吧。就算‘不知不覺’地察覺到違和感,也沒有能夠直接殺掉妖怪的力量吧。如果真的能這麼隨便准備的話,‘現行法律的漏洞’就能輕易填補了,更何況還有不希望讓真正擁有力量的人拋頭露面的組織在。”

也就是,以百鬼夜行為中心的、那個世界。

菱神舞、病魔使役者,看見這種人後就會不時忘記妖怪的不死屬性,但他們肯定都是相當稀少的人才,肯定不是那種收下現金以一副打工的樣子在店內干保安的人吧。

“不過,要抓他的老千是沒問題的吧。利用「靈封」的再怎麼說也是人,只要明白違和感之後就能靠數量與肌肉的暴力壓制住。”

“可、可是,現在古珠亮不是利用推磨童在出千嗎……”

聽見做奶媽的狸貓這麼說,我聳了聳肩答道。

“事情很簡單,估計、他們被古珠收買了。

啊啊……狐狸他們發出了呻吟聲。”……怪不得我們無論怎麼潛入都被輕易趕出來,估計是收到了命令,要優先排除妨礙古珠的存在吧。”

不……雖然不知道你們用了什麼方法,但這點只不過是你們的失誤而已吧……?

“不管怎麼說,對于利用推磨童的把戲,除了我們自己摧毀以外就沒有其他對策了,沒法期待賭場的規矩奏效了。”

“我、我們有方法嗎?我不覺得能夠在單純靠運氣的游戲里獲勝……”

“沒有的話就沒法和他比試了。”

我抱著裝著自來水的酒瓶。

“座敷童,借給你的智能手機給狐狸他們一下,這是必要的。”

“?”

“還有,你和他們三只要分開行動,有很多需要拜托你的事情。”

我麻利地下達指示。

告訴座敷童子“要做的事”後,估計是在確認使用方法吧,狐狸、狸貓和狗獾正用前腳的肉球操作起屏幕,我朝他們回過頭去。

“當然,也需要你們的幫助。”

“為了婆婆的話我什麼都會做的,說到底也進不了賭場啊。”

向著苦惱的狗獾,我如此說道。

“所謂的幫忙並不一定只有賭場里才能做哦。”

9 (Day10/04 02:41-03:00)

在牌堆里有鬼牌的情況下,玩家之中必須要有人進行宣言。宣言者在勝利的情況下,收益降為0.8倍(不過,沒有鬼牌就無法湊齊的Five card除外)。(注:Five card,指五張牌里四張為不同花色的同一數字,剩下一張為鬼牌的情況)

在棄掉鬼牌後就湊齊手牌的情況下,勝者的收益將會是通常的兩倍。

在發現作弊的情況下,罰金將會是賭注的兩倍。不過,單純的虛張聲勢不會被當做出千。

除了莊家會進行徹底管理,排除出千行為,對手也可以直接舉報。

但是敗者舉報勝者時,如果沒有確認出千,游戲作廢,作為傷害勝者名譽的懲罰,舉報者將支付賭注的100倍作為罰金。

在不變更一張卡牌就開始比賽的情況下,勝者的收益就會是正常情況的1.5倍。

一邊在腦中回想著“本地規則”,我將新手輔助制度的三萬日元補貼被全部擄走的賭場的門,再一次、用力打開了。雖然有很多“不知天高地厚的客人又來了”的輕蔑視線刺過來,我卻沒有必要在意。

目標只有一個。

古珠亮依舊堅守的、擁有最高賠率的撲克牌桌。

“喲!”

看見莊家向包含欺詐師在內的五位紳士淑女依次發牌,我發出聲音插嘴道。

不僅如此,我還推開坐在古珠亮旁邊的大叔,把牌給弄亂了。

“你,哈哈、就是你!……果然是古珠先生,古珠亮!不是有個日本四大賭場的頂點玩家一較高下的大會嗎,你為什麼沒出席啊。那種小孩子的游戲,你要是參加的話就會改變曆史的啊。”

喂!終于發怒的大叔喊道。

在樓層的牆角或者柱子旁邊,不阻礙客流但卻能掃視店內全境的位置上配置了很多黑衣人,他們與其說是察覺到危險倒更像是處理糾紛一樣,一起快速向我們走來。

雙手和後頸被抓住,我依然笑嘻嘻地繼續說道。

“我很崇拜你啊,想從不會落敗的你那里偷走一切啊,用我這雙眼睛!吶,我不會說什麼拜你為師這種沉重的事情的,一次就好了,拜托和我比一下啊,用來賭的錢我也好好帶來了!所以拜托了啊!!”

一身蛇皮的混賬欺詐師,緩緩地閉了下眼睛。

終于。

再次,微微睜開。

想到什麼了?把什麼放到天平上了?

“嘛。”

一身蛇皮的混賬欺詐師,似乎為了不產生如同唱片跳針般的錯誤而控制情緒地這麼說道。

僅僅如此,抓住我手腕的黑衣人的力氣就松弛了很多。

“在聽你的話之前,先讓我敬同桌的所有人一杯吧。一局游戲被毀了,我至少得表示一下。”

“嘿,也就是說、嘿,對不起!”

“大家覺得怎麼樣呢,這里就交給我,和有前途的年輕人干一杯吧。”

伴隨著與其說是勉強答應倒更像是混雜著嘲弄的苦笑,欺詐師的提議被接受了。

沒錯,沒錯。

這樣就好了。

我剛才毀掉了動輒影響數百萬金錢的游戲,而古珠亮是在這個桌子上立于不敗之地的頂點玩家。圍觀者會想,就讓這個沒禮貌的小鬼墜入債務地獄吧。而被催促的古珠亮會這麼想——大方地實現我的願望,被毀掉的收入也能通過壓榨我來回收。

如果沒有為了錢哪怕毀掉一個笨小鬼的人生也在所不惜的想法,他也不會成為欺詐師了。

不過,他注意到了嗎?

“局勢”已經完成了。這架過山車上沒有裝刹車,一旦啟動,再怎麼荒唐你都沒法下去了。

要是讓整個賭場俯首稱臣的頂點玩家拒絕了一副傻樣的高中生提出來的挑戰,那就是極致的弱雞了。

就算是你這混賬,也有就算騙人也想要得到的人情與信賴吧?

為了保證一份能從更多人手中卷走金錢的“金錢人脈”。

“那,你說的‘用來賭的錢我也好好帶來了’是什麼意思?像你這樣的年紀,想要坐在這個桌子上可是很難的吧。”

“嘿、嘿嘿,這點嘛,我不知道能不能用這個就是了。”

帶著獻媚的笑容,我把帶來的“賭金”依次擺在桌子上。

“「紅浴衣」與「黑發美人」,「迷人後頸」與「如玉之手」……雖然不怎麼了解,不過這些東西、都是爺爺的寶物啊。有這些的話,至少一次……應該夠吧?”

“……呵,陣內酒廠嗎。”

以唯獨對此稍許有些驚訝的語氣,蛇皮男喃喃道。

估計是因為聲名遠播吧,圍觀的紳士淑女也有些騷動起來。

“嘛、嘛,雖然是很稀有,但就這些的話還有些勉強吧。”

騙子。

有這些的話(而且如果里面不是自來水是真品的話)隨便就能玩兩、三局,這家伙還真是想從不識好歹的小鬼手里搶劫啊。

“那麼,這樣如何。就這次特殊一下,不要讓莊家和業主插手,就我和你兩個人來玩一局吧?你的目的是偷走我的技術,這樣的話,其他玩家的策略會成為干擾吧。”

“肯、肯為我著想到這個地步!?”

這樣他就不用擔心自己的收益會被其他顧客和莊家搶走了吧?

“可以可以。你對撲克有多少了解呢。”

“基、基本吧,和班上的損友也有在玩……你看,就是那種洗了牌以後分給每個人五張,然後再交換……”

“哈哈,那跟你說德克薩斯撲克也不懂吧。



那就用日本的玩法,五張對五張來玩吧,牌的交換就——”

召喚師啪嘰地打了下手指,從其他桌子上飛來了骰子,古珠亮輕輕一擲後。

“嗯,那就交換兩次,這樣好麼?”

“可是,這樣就沒法體驗賭場的臨場感了,難得來到金礦島……對了,對了,賠率和規則不能用賭場的嗎?”

“那就這樣吧,同數字四張與鬼牌的Five card要怎麼辦。”

“都可以。”

“那就允許吧,也就是混入鬼牌的五十三張。今天的幸運色是……”

古珠揮了揮手,莊家在桌子上攤開牌堆,就這樣抽了一張後。

“嗯,黑桃七嗎。就這樣,這局游戲里,五張如果不全都是特殊牌組、也就是黑桃的皇家同花順就不能贏。”

“還有,我想看你的玩牌技術,所以……能不能不要加注和叫牌呢。一開始就下賭注然後‘咚!’地結束,就算看見你投降的方法對我也沒什麼幫助啊。”

“可以啊,這次就依你吧,畢竟是寶貴的人生學習會呢。”

估計是想要展示寬廣的度量,或者是想要先震懾住圍觀者們吧,古珠亮毫不遲疑地接受了我的提議。

“我呢,真的是很高興的。走到今天也經曆了很多,我也有師傅和敬仰的人。總覺得,看著你就會這麼想。終于,我也能站在和他一樣的位置了。”

所以,古珠亮輕輕地笑著打了個響指。

這時,如同配合般正面的兩葉推門打開,幾名黑衣人啪嗒啪嗒地走了進來。

被他們束縛著雙手的是——

“這只座敷童子,是你養著的妖怪吧?”

我感到脖頸後方冒出了冷汗。

穿著鮮紅浴衣的座敷童子被一種如同白色塑膠繩的東西綁著。並不只有四肢,連身體、脖子,總之身體各個地方都像是惡趣味的拷問一般被束縛著。

欺詐師笑著說道。

“嗯,與財富和金錢有關的妖怪,賭場方面也有相應的對策呢。”

聲音,很遙遠。

用刀刃和子彈都無法傷到毫毛的妖怪,僅僅用目光向我訴說著什麼。

“據說座敷童子會出現在家里的門檻,或者地板和石磨的下面,這些地方就是夭折的幼子經常被埋葬的場所。這東西就是利用了這種傳說呢,把舊石磨碾碎到粉末的程度,放進爐子里做成玻璃纖維制的繩子。這樣一來,即便是以蠻力自居的妖怪也無法掙脫。”

“……”

“也就是說,就是這樣啊少年!”

如同要震懾對方一般。

以不容許異議的勢頭壓制住場面,古珠亮大聲說道。

“如果真心想要來一場刺激的賭博,有些做法就是必須要避免的。第一,別讓財產留有余裕。第二,別在暗地里做些偷偷摸摸的把戲。……能請你也賭上‘那個’嗎,不做到這種地步的話,就無法接近賭博的本質哦?”

“………………………………………………………………………………………………………………………………………………………………”

“來吧,就按你說的一開始就‘咚!’地結束。無論加注還是叫牌,連投降也不行。當然不介意吧,畢竟是你主動提出來的啊。”

一瞬。

真的有一瞬,我的額頭內側變得一場冰冷,感覺一切都要忘記了。明明心知肚明,視野卻仍然要被蒼白的光線覆蓋。

沒錯,明明心知肚明。

也就是說——

(啊啊、啊啊!就等這個了……!!)

說到底,說到底。

這場比試最初的問題,在電話里聽說的惑歌那家伙都能知道。

『可是小忍,你覺得出千的專業欺詐師啊,肯參加這種奇怪的比試嗎?他們雖然很大膽也很警惕哦,如果不這樣就會被抓到了呢。而且比起高中生,騙人的手段肯定還是專家要強,就算小忍你堆出文藝會一樣的笑臉,也會一下子被懷疑吧?』

『那麼,露馬腳了也沒關系,調整成露馬腳也能順利進行的方法就好了。』

我想起了這樣的作戰會議。

必須得注意著別在臉上暴露出來。

古珠亮知道座敷童子的處理法或控制法,而且就算看穿酒瓶是用來虛張聲勢的,他也想要繼續比試來贏到座敷童子。因此,撲克牌的規則本身才從賭場里廣泛采用的德克薩斯撲克轉為了其他類型,換牌的次數也沒有被重視。

或者說,“只要別贏得太出風頭看上去像出千一樣”就可以。一般的撲克是交換一次,但要是連續皇家同花順或者Five card的話再怎麼說人品也太好了。所以,除了最低的一次以外,交換次數是三次還是六次都沒有關系,他只考慮了這件事。

這樣就確定了。

果然這家伙對推磨童——也就是座敷童子的亞種——抱有執著。並不是追求神跡一般的騙術結果找到妖怪、開始利用推磨童,而是去掉這個以後就什麼都不剩的家伙。

周圍的黑衣人們也被用石磨做成的玻璃纖維繩嚇了一跳,但肯定“僅僅如此”吧。他們並不像百鬼夜行的那些怪物一樣,能夠平等殲滅所有作對的妖怪,而是依賴著作為平台的推磨童,只能應用它來發揮超自然力量。

所以,沒必要考慮其他方法。

只要毀掉推磨童的手段,就能讓這些家伙墜入地獄深淵!!

這時。

『你、沒、和、我、說!!』

仔細一看就連胸部和大腿根部附近都被隨便綁起來,全身散發出了妖豔的氛圍,這樣的座敷童子僅僅用口型試圖發出抗議。

我是沒說啦。

『贏、了、就、好、了!!』

『這、麼、狡、辯、的、人、都、會、輸!!』

哼哼?話——說,平時和那個懶蟲漂亮妖怪也有仇吧?剛才還擅自用我的智能手機,為了登錄VR賭場都市「重巡島」下載了管理虛擬形象的app。干這種事情,搞不好我真的會破產誒!?這樣的話就擅自追加本地規則,甚至讓她落到粉紅色的危險關頭里也不錯啊,這是一場Chicken race!!(注:Chicken race,兩輛車正面相撞,誰先停下誰就是膽小鬼的游戲。)

“話說完了嗎?”

一邊發出低沉的笑聲,古珠亮如此向我問道。

當然。

雖然在店鋪附近布下了一定程度的網,但你疏忽了,以為只有座敷童子。與推磨童一樣能夠立刻成為出千戰力、而且還是處于更高地位的座敷童子,在能夠得到她的機會面前,你沒有留意到那些家伙的存在。

沒錯,狐狸、狸貓、狗獾那三只。

“我知道了!知道了啦!!……即便如此我也會達到目的的。這下絕對、絕對要,偷到古珠亮的技術!!”

『你、給、我、記、住!!』

10(Day10/04 03:00-03:09)

一對一的比賽。

話雖如此,賭場方面也撕開了新的撲克牌包裝,發牌的也是莊家。雖然是古珠亮提議“來點賭場氣氛吧”,但這家伙當然是對利用推磨童——也就是座敷童子的亞種——的出千有自信,不想隨便碰到牌堆,被人施加其他的罪名吧。

有五張牌已經被發給了我。

莊家同樣把相同數量的牌滑給古珠亮。

已經是第二次來這個賭場了。

在第一次視察敵情的時候,我在二樓確認了古珠亮百戰百勝的情況。

『厲害啊,贏了贏了,不過牌全都是莊家發的啊,好像也不是在袖子里藏牌然後替換的簡陋手法,我也不覺得古珠有時間動手腳。』

『是不是收買了莊家啊?』

『沒這回事。』

『為什麼?』

『電話里看不見莊家的臉吧,已經一片鐵青,都快哭出來了。因為古珠贏得越多莊家就越會被懷疑,當然會變成這樣。』

『那是怎麼回事呢?』

『在利用妖怪相關的超自然力量的前提下,估計就不是看到對方手牌這種單純的程度吧。那家伙不是見好就收的贏家,而是在享受自己創造的強大方法。』

『這樣的話,就像是狐狸或狸貓能把樹葉變成金幣一樣,能夠即興‘創造’出有利的卡牌混入手牌里嗎。』

『或者說,是能夠自由自在地替換所有卡牌。』

而且,狐狸、狸貓和狗獾這麼說過。

古珠亮利用身份財富象征的推磨童的性質在出千。

推磨童並沒有能夠把樹葉變成金幣這種“偽造”的傳說。

而是漠然為居住的家庭帶來富貴與繁榮的妖怪,不過,僅僅這樣太模糊了。

估計,利用的不是這一點。

推磨童——以及正宗的座敷童子——的“惡作劇”中,有這樣一種。如果孩子們在院子里玩,不知何時就會多一個人。就算大人對孩子點名,知道數量增加了,也無法分清哪一個是混在里面的妖怪。

(混入新的牌卻不會有人察覺到的「靈封」……?)

我閃過這個念



頭,接著否定了。

這只是短時間的錯覺。比如說,就算座敷童子能夠在休息時間混入在學校操場上玩耍的孩子之中,也不可能就這樣融入班級。……“總有一刻會暴露”“總有一刻會消失”……在出千=當場死亡的賭場,我實在不覺得這種特性會被直接拿來利用。

這樣的話。

(沒有那麼強力,是不改變數量的混入方式。)

其他惡作劇……這樣的話,就是鑽入正在睡覺的家人的被窩,把枕頭翻過來、把被子扯過去這種和床具相關的嗎。

這種情況下,就算枕頭和被子被移動,也不會被藏起來。也沒有入睡的家人失蹤,或者被奪走性命的事例。

不改變“數量”本身,在這種條件下,而且讓身為擁有者的家人也無法回避“床具移動”的妖怪。

換句話說。

(沒有增加或減少數量,而是把能夠贏得賭博的牌無視物理法則抽取、混入自己的手牌,是替換卡牌的「靈封」嗎。)

這種情況下,就算古珠亮能夠隨時替換五十三張牌,在作為對手的我或者主持公道的莊家確認牌面的時候應該也無法直接干涉卡牌,要是在我們盯著的時候發生變化一下子就會產生騷動。

如果古珠亮能看見的牌只有自己的那五張,這種行為就會隱藏著很大的風險。因為他並不知道自己想要的牌在哪里,替換手頭的卡牌時,有可能會被對手看見。

所以,肯定有保險。

那家伙不知道卡牌的點數,但只要一張牌處于其他人的盯梢之下,他即使想要也沒法替換到自己手中。

不過,除此之外都在古珠亮的掌控之中。

那家伙擁有的五張牌,以及莊家背面朝上放著的牌堆。他能夠操縱這一切,進行替換,自由地湊到手牌。無論皇家同花順還是Five card都是信手拈來,這樣子根本不可能有公平的比試。

但是。

“方塊3,紅桃9,梅花3,紅桃J,紅桃Q。”

一瞬,場內的空氣凍結了。

如同扇子般拿著五張牌的我所說的,只是毫無起伏的話語而已。

就連想要舔舐名為“他人的不幸”的蜂蜜的圍觀者們也都沉默了。

古珠亮不停眨著眼睛。

“……?”

“就是所謂幸運的征兆啦。……我說過這是當真的戰斗吧?我是動真格地想要逼迫自己,想要見證超越界限之後可以做到什麼。所以我這麼做了,不知道能否稍微接近古珠先生的領域呢?”

“不,那個、不是說這種事……聽好了,剛才用骰子決定了吧。這個游戲是允許交換兩次牌的,可是你卻……”

“哈哈!這樣太無聊了吧!!”

看上去是仰視著,但是誰看了都知道我是以俯視的態度吐出話語。

“吶,我可是全部說出來了哦,古珠先生的牌如何呢。”

“你覺得我有必要說嗎?就讓我照規矩來……”

“啊啊,打退堂鼓嗎?”

我打斷他的話。

以一副要是對學校的前輩這麼說的話即使被揍也沒法抱怨的蔑視語氣。

“不,不,沒關系的。的確是這樣呢,是我擅自這麼做的,古珠先生請以古珠先生自己的方法努力吧,我是想要學習罷了。請縮起您的背,保護好自己的手牌,偷偷摸摸地取得勝利吧。”

“啊?”

“說了沒關系的。古珠先生,你應該也明白這是動真格的比試。所以勝負還沒有分出,以菜鳥小鬼為對手一下就完全輸掉嚎啕大哭的可能性也是有的。要是被拍到奇怪的照片流傳在世界上的話,絕對還是蜷起背來更好。做出這種判斷的話,那這就是你的人生,用自己的節奏來玩就好了,前輩。”

細小的笑聲如同漣漪般摩擦著我的耳畔。

惑歌之前這麼說過。

『欺詐師會很自然地用各種方式逃脫不利的狀況,不過,要讓他們坐上無法推脫的軌道或許意外地簡單。』

『誒?為啥?怎麼回事???』

『你想想,就算說店里面都是古珠的同伙,里面又有多少發自內心支持他的人?絕對,那幫人都在笑臉背後藏著希望看見古珠捶地懊惱的樣子的願望啊。……一直贏的冠軍可是很單調的,他們想看見的不是穩定的勝利,而是波瀾萬丈的比賽啊。這就是泡在賭場里、想要窺視別人的天堂與地獄的所謂人類的心理啊。』

不由得,回想起了這種事。

放下眼前的勝負,所謂能夠沉浸于過去的夢境。

古珠緩緩地轉動眼珠,悄悄觀察起熱衷于嘲諷的觀客們。

接著發出詢問。

“……什麼時候,拉攏的?”

“說的是什麼啊。我現在,看的可只有你。”

率直地回答後,不知為何不是欺詐師而是被胡亂綁起來的室內妖怪用口型開始強烈抗議起來。啊——不管看哪里都是一副壯觀的景象!實在是、實在是太爽了!!

的確,這場比試是以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被頂點玩家擊潰的形式開始的,觀眾們應該也是想要看我吃苦頭的。

但是,人心是善變的。

他們立刻注意到了。真正有刺激的、真正有意思的,究竟是哪一方被擊潰的瞬間。

嘰……古珠亮稍許咬緊了臼齒。

接著,他把五張牌拍在了撲克桌上,讓我看到了所有的牌面。

“方塊Q,方塊K,梅花K,黑桃6,紅桃K。”

“嘿,就這樣都有三張同色。換掉一張的話就是四張同色或者兩三張同色,換掉兩張的話甚至有Five card的機會。不愧是古珠先生,根本沒有藏起來的必要嘛——”

……不過,這樣古珠亮就沒有替換“手頭五張”的機會了。

而且,推磨童的「靈封」能夠自由干涉的,只有莊家手邊的牌堆而已。

最大的機會是——

“那麼,開始第一輪交換吧。”

如同挑釁一般,如同要把即將吞噬自己的氛圍一口氣顛覆似的,古珠亮以多少有些做作的口氣說道。

在近距離下。

用近似于悄悄話的低聲說道。

“決出勝負後,我會奪走一切。無論是你的錢,還是那個妖怪。……別忘了哦,雖然會給你上一堂課,但這也是賭場上進行的真正比賽。”

……嘖。

別被他騙了,別被他騙了,我。

別去窺視懸崖下面,就算想起風險也沒有意義。

聳聳肩膀笑起來!笑起來往前走!!

“哈、哈哈,像是五張牌全部交換結果偶爾湊齊了皇家同花順這種露骨的事情是不會做的吧。……要是真做出這種事,說不定會被莊家捅一刀哦?”

先打好預防針。

雖然古珠依舊維持著笑臉,但如果到這一步還五張全部替換的話,就只是單純的自尋死路,毫無疑問會被質疑出千,產生暴動。

這樣的話。


(如果那個欺詐師擁有正常的常識,就應該丟掉方塊Q和黑桃6,拿到黑桃K和鬼牌,用四張K與鬼牌湊成Five card。唯一能對抗的只有同樣是特殊牌組的黑桃皇家同花順,但只要留著必要的黑桃K就能事先除掉這個可能性……與其他牌組不同,也沒有必要擔心‘會被更強數字的Five card’打敗。為什麼的話,因為湊齊Five card需要鬼牌,而鬼牌是只有一張的。)

就算是事前與惑歌進行的作戰會議,也沒法預測對手會抽什麼牌。

也就是說,從現在開始就是完全的即興發揮。

金錢的女神小手蜜惑歌醬的加護也差不多要失效了。

……雖然揭露古珠亮的出千也行,但僅僅這樣是不夠的。不管構建怎樣的策略,再怎麼進行准備,到頭來還是要我親手在與古珠亮的比試中獲勝才行。

無論是小手蜜惑歌的作戰也好。

還是座敷童與在外面待命的狐狸、狸貓、狗獾那些妖怪的幫忙也好。

如果不突破這里就都沒有用。

落敗的話,就會墜入地獄,迎來末路。

緩緩地。

深呼吸後,我說道。

“那,兩張。方塊3與梅花3。”

“哈哈!!”

之後,蛇皮混賬特地鼓掌大笑道。

“喂喂,我這邊可是有三張K哦。在這種情況下,竟然把你唯一的對子毀掉是打算干什麼?牌不是更加亂了麼,還是說你這是在讓我?這是你擅長的挑釁方式嗎?”

“這樣就好。一對三?這太無聊了吧。”

“剩下的牌是,哦哦、紅桃9,紅桃J,紅桃Q嗎。這樣的話,哈哈——!!這樣的話,難道說你是打算拿到紅桃10與紅桃K湊成紅桃的皇家同花順,還是說拿到8和10想要湊成同花順嗎!?異想天開也要有個度吧!!”

……嘛,我也沒覺得能湊到。

不管怎麼說,那個背面朝上的牌堆被這家伙自由操縱著。

當然,莊家分給我的牌是……

“怎麼了這次不肯大搖大擺地給我看了嗎?哈哈,根本



不可能的!!你拿到了完美的雜牌,舍棄了有希望的對子啊。話說?基本上?就是因為沒那麼簡單湊齊才會成為最強級別的牌組吧?”

“別挖苦了,趕緊繼續啊。”

“好吧。我也是兩張。方塊Q與黑桃6,嗯、很正常啊。”

……看來這家伙果然是打算湊成四張Q加鬼牌的特殊牌組,Five card。就算湊到紅桃的皇家同花順,也是贏不了的。

我感受到。

心跳的速度上升了一個台階。

這樣真的好麼。

應該還有其他方法吧。

雖然這樣的躊躇不斷湧上心頭,但手推車已經在坡道上向下滾了。現在已經無法奪回托付出去的性命了,只能賭在這里了,只能就這樣跑下去了!!

手推車的分歧有兩個。

如果在這場“第一輪交換”後,那家伙就完成Five card的話,我就當場完蛋。

不過,要是他老實留到“第二輪交換”,一次湊齊一張牌的話,我就還有生路。

往哪邊。

會往哪邊走……!?

“嘿嘿。”

傳來了笑聲。

那是如同摩擦上下牙齒所發出來的刺耳聲音。

“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嘿。”

“……”

低著頭,那個蛇皮混賬。

在笑。

在笑。

在笑。

在笑!!

“……真是一場開心的比試啊。”

再好不過的,宣言。

我感到身體里的內髒,都分別被冰冷的手給依次握緊了。

圍觀者們的耳語,變得很遙遠。

望著齜牙咧嘴的、如同融化蠟油般的那個男人的臉,我如此想道。

狐狸、狸貓和狗獾那些家伙。

肯定也。

在自己最為看重的恩人被推入地獄深淵的瞬間,在近距離目睹過這副表情吧。

“讓我和你說一次吧——聽牌。我有黑桃K,之後只要拿到鬼牌就能完成K的Five card,就算你湊到想要的紅桃皇家同花順也贏不了。就算現在開始想要強行湊到黑桃的皇家同花順,在黑桃K在我手里的情況下,你連Five card里唯一能贏的牌組都湊不了咯!!”

可是。

可是。

可是!!!!!!

“……噗……”

中了。

抽中了。

古珠亮這個大白癡沒有在“第一輪交換”中一口氣贏下,而是讓比賽拖到了“第二輪交換”!!恐怕是因為一下子湊齊手牌會有出千的嫌疑,所以才把必要的兩張牌分兩次拿齊……但這種顧慮是多余的,拜此所賜我有了逆轉的機會!!

“噗、呼,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怎麼了,到底有什麼那麼好……”

“……你是覺得奇怪嗎?那當然很奇怪了。”

已經,夠了吧。

沒必要再笑嘻嘻地用著不習慣的敬語了。

一下子改變語氣吧。

因為一直都和超脫常識的東西打交道,所以至少也想要一點“穩定”了嗎?

或者說,因為能夠控制所有從牌堆發給我的牌,就以為我無論如何都無法湊齊牌組了嗎?要是在原本只有一次的交換下就獲勝會太出風頭,為了不被人懷疑才“保險”地用骰子決定手牌的交換次數吧。

不管怎樣,現在開始。

就輪到我插手了!!

“畢竟,黑桃K可是在我這兒啊。因為先換牌的是我,你的牌里混入了黑桃K難道不奇怪嗎。”

“……什……?”

“喂喂,有那麼吃驚嗎?你的表情就像是一開始就知道會拿到什麼牌一樣啊。”

古珠亮。

比起我的語氣,比起我的態度,似乎更在意話語的內容。

他的意思就像是在說“我早就看穿你的把戲,沒人會擔心這種事”。

“別開玩笑了,這是胡說八道!!黑桃K只有一張,既然在我手里,怎麼可能又會在你的牌里,這種道理誰都知道吧!”

“OK——讓我們一起把牌攤開吧?”

輕飄飄地,我把手里的五張牌如同扇子般揮動著,我用怎麼看都像是高高在上的目光如此提議道。

“不過這種情況要怎麼辦呢。”

“什麼。”

“比賽啊,要是我和你、兩方的手牌里都有黑桃K的話。順便問下你還記得我的手牌吧?目標是紅桃的皇家同花順或者作為下策的一般同花順,所以就算有黑桃K也沒什麼好處,我沒道理特地出千弄來黑桃K。”

“……”

“而你呢?哦喲,都不需要說出來啊。想要湊齊四張K加上鬼牌的Five card,無論怎麼想需要黑桃K的都是你吧。”

砰!!

我把手拍在撲克牌上,試著恐嚇道。

……沒錯,把手上的五張牌背面朝上地摔在桌子上。

“那麼,要怎麼辦?在這里毀掉游戲,開始出千驗證會麼。”

“……!!!!!!”

恐怕。

現在,古珠亮的腦海里有各種東西在轉來轉去吧。

是不是自己設下的,推磨童的換牌「靈封」出現錯誤了呢。

是不是菜鳥高中生把藏在袖子里的一張牌混進去了呢。

是不是黑桃K其實只有一張,而是用虛張聲勢在逼迫自己呢。

而且。

事實上,能夠悄悄確認事情真相的方法,對這家伙來說只有一種。

沒錯。

我把牌背面朝上地按在桌子上。

誰都沒有盯著的牌,就能用推磨童的「靈封」進行替換。說得簡單點,只要替換我與古珠亮的牌,就能立刻明白我是不是在扯謊。

但是。

這家伙。

真的會上鉤嗎。

我拿到的兩張牌的位置,這個蛇皮混賬應該也是記得的。只要把這兩張牌偷偷替換到自己手上,就能明白黑桃K的去向。

不過,這也就意味著。

還差一張牌就能完成的,K的Five card這一最強的牌組就要被自己親手舍棄了。這家伙無法增加牌或者減少牌,只能“替換”,所以不破壞自己的打算就無法發揮超常的力量。

古珠亮的五張牌中有一張不需要的牌,但為了進行萬無一失的確認,他有必要替換兩張。不管怎麼說,他都會失去必要的一張牌。

怎麼辦。

怎麼辦。

身為欺詐師的蛇皮混賬,現在究竟會采取什麼行動……!?

“……不,我服了。”

然後。

古珠亮輕輕聳了聳肩表示放棄。

“敗給你了,我為了試探一下而撒了個謊,沒想到真的在你手里。”

“……!?”

該不會!!

我慌忙確認卡面朝下放著桌子上的五張牌。

……被替換了。

五張里有一張,變成了我沒印象的黑桃K!!

“所以,黑桃K就是你的,繼續游戲吧。”

這家伙……親手舍棄了K的Five card?

目標轉為包括鬼牌的Four card了!!

而我為了湊到紅桃的同花順系列前兩位,黑桃K只會成為累贅,就像我剛才說明過的一樣。

完美地躲過我的刁難,還保證了自己能夠湊到強力牌組的機會,摧毀我所有的可能性。

而且,在我說過自己有黑桃K的情況下,就不得不收下這個麻煩的禮物……!!

“好了,玩夠了的話就開始‘第二輪交換’吧。”

笑嘻嘻地。

就像是已經想象到雜牌與Four card對峙的場面一樣,古珠亮宣言道。

下一次就結束了。

這場比賽不允許投降,在“第二輪交換”結束的那一刻,一切都將無法挽回。

“按順序,從你開始。”

11(Day10/04 03:09-03:20)

利用推磨童的「靈封」,能夠自由替換在場五十三張牌。

但是,如果在對方或者第三者觀察牌面的時候進行替換,就會被人察覺到異樣。因此,換牌的目標只能是背面朝上的牌,或者自己擁有的五張牌。

桌子上的牌分別是什麼,用「靈封」也無法知道。

使用者只要在腦海中浮現想要的牌,就能自動將“存在于某處的牌”送到手邊。而且,也能把對手不需要的牌塞給對方。

那張“存在于某處的牌”位于選手或者第三者注視的情況下,安全裝置就會啟動,中斷卡牌的替換。

……從至今為止的走向來看,恐怕古珠亮擁有的「靈封」的具體情況就是這樣吧。可能細節上會有差錯,但大體上應該就是這樣。

“兩張。”

“呵、呵呵!!”

對我的發言,蛇皮混賬立刻發出了大笑。

“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哎呀!!雖然有點不了解



情況,到底大致是怎樣了呢?記得,你的目標好像是紅桃的皇家同花順或者一般的同花順吧。其中有三張應該已經在手頭了,這樣的話,哎呀?就這樣直接扔掉‘第一輪交換’得到的兩張,想要再拿新的兩張牌?這是沒有任何積累、怎麼想都沒有勝算的局面啊,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

沒必要回答。

我把牌面朝下的其中兩張牌扔到莊家那里。

反之分給我的牌,古珠亮似乎一點也不在意。

“那我就是一張,一張牌就好了。雖然實際上多余的牌有兩張,但就算交換也沒意義呢。”

冷笑著,欺詐師宣告道。

“啊啊,就算事後再找麻煩也沒法改變勝負了。先說好,我肯定會抽中鬼牌,然後完成K的Four card。這樣,就是The end了。不管怎麼說,在‘第二輪交換’結束之後勝負就不會改變了,想想再也聽不到你擅長的挑釁我就很傷心啊。好了,一張,就用這張鬼牌殺掉你。”

一張牌滑到莊家那邊,另一張牌交錯著滑向古珠亮。

如果那是鬼牌的話,由三張K與任意牌(Wild card)組成的變種Four card就完成了。

正如那家伙所說。

無論是被奪走養老金的婆婆,還是被人為的疾病折磨的孫女,還有更重要的是我的人生,都會在這里結束。

但是。

“………………………………什、麼…………………………?”

能聽到。

聲音。

全身被蛇皮的西裝與靴子牢牢固定,經常浮現出冷笑的欺詐師男子。他的指尖正以不仔細觀察就看不出來的程度微弱地顫抖著,這份顫抖通過手臂傳至全身,終于清晰到連椅子也發出噶噠噶噠聲音的地步。

“為、為什,為什麼……?”

“看到不可思議的東西了麼。”

“為什麼,為什麼鬼牌沒有來!!!???”

喊著,古珠亮忽然察覺到自己的失言。他戰戰兢兢地望向觀客們。

不過已經無所謂了。

事情在你進行第二輪交換時就已經結束了。

“鬼牌不來也是無可奈何的吧?”

我隨口說道。

就像是在說你的人生就只有這種水平的重量而已。

“因為,這張牌在我手上。你是不會讓對手或者第三者目視的牌面被替換的吧。”

“……啊?”

“而且,如果鬼牌不來的話,你的手牌就只是K的Three card。”

說著,我把展開成扇狀的五張牌扔到桌子上公開。

排列在那里的是……

“我這邊是方塊A,鬼牌,紅桃A,黑桃K,黑桃8,是加入鬼牌的A的Three card。”

“啊啊!!!???”

吃驚的好像不只是欺詐師。

喧嘩在周圍的觀客之中也逐漸擴散。

“我記得,在撲克里從2到K是依次變大的。不過,K好像比A小吧?那麼,這個Three card就是我的更大。勝負已分,少爺。”

“不、不是這樣的!!什麼啊,你那亂七八糟的牌是什麼!!”

“喂,我一開始就有鬼牌哦。而且一對A也不是那麼少見的巧合吧,我搞不懂你干嘛質疑。”

“因、因為,你,因為!目標應該是紅桃的皇家同花順,或者是在其之下的一般同花順才對。經過‘第一輪交換’和‘第二輪交換’,你是不可能變成這種牌的吧!?”

“誰知道,究竟是怎麼回事呢?”

沒必要回答。

我只是出示了結果。

“你看,勝負已分了。拿出你這混賬的黑卡吧,就是那種超額不受限的,要請你付我的獎金呢。我這邊可是智慧村納骨村、陣內酒廠的純米大吟釀還加上座敷童子啊,給我一大筆錢吧。”

“…………………………………………………………………………………………………………………………………………………………………………”

茫然地。

聽到我的話,蛇皮混賬終于像是回過神來一樣喊道。

“這太奇怪了。”

“和你一直贏到現在比起來根本不算啥。”

“因為、這種事,因為!!在這里全員都看到了吧?一開始,你自己,公開了手頭的五張牌……!!那是不可動搖的證據,肯定是出千了!!要不然不可能會是這種牌……”

“……你說了啊?”

輕輕一笑。

估計,這次我是真的在這個男人前露出笑容了吧。

沒錯,就是這個,就是這個台詞!!

我不假思索地打了個響指,刻意向周圍的觀客與莊家等人確認。

“那邊的人,聽清楚這家伙說什麼了吧?”

“誒、啊?”

“莊家!!這家伙說了哦,好好確認規則,這可是完全符合條件的!!”

這時,古珠亮的顫抖增強了一個幅度。

他露出的表情,就像是在驚訝自己可以顫抖到這個地步一樣。

“什、什麼啊,是說什麼!!到底設了什麼陷阱!?”

“你踩地雷了,自己親眼瞧瞧吧!!”

沒錯。

這個賭場有如下規則。

在牌堆里有鬼牌的情況下,玩家之中必須要有人進行宣言。宣言者在勝利的情況下,收益降為0.8倍(不過,沒有鬼牌就無法湊齊的Five card除外)。(注:Five card,指五張牌里四張為不同花色的同一數字,剩下一張為鬼牌的情況)

在棄掉鬼牌後就湊齊手牌的情況下,勝者的收益將會是通常的兩倍。

在發現作弊的情況下,罰金將會是賭注的兩倍。不過,單純的虛張聲勢不會被當做出千。

除了莊家會進行徹底管理,排除出千行為,對手也可以直接舉報。

但是敗者舉報勝者時,如果沒有確認出千,游戲作廢,作為傷害勝者名譽的懲罰,舉報者將支付賭注的100倍作為罰金。

在不變更一張卡牌就開始比賽的情況下,勝者的收益就會是正常情況的1.5倍。

“哈啊啊啊啊——!!!???”

“這樣就要支付100倍了。因為,無論誰看都是一目了然吧。我贏了,你輸了,但是在此之後,你為了翻盤而質疑我出千。真丟臉啊,混賬騙子,明明輸了卻無法舍棄俯視的目光,所以越過雷池一步了。”

“不對,這個、不對!!現在已經證明你的手牌發生了奇怪的變化!敗者揭露勝者的出千就不可能要付100倍……警備員!!把這家伙剝個精光調查一下!!快點!!”

在已經就像個拿著銅鐃的大猩猩玩具一樣胡鬧的古珠亮的眼前,我緩緩舉起雙手。

在這期間,大猩猩也注意到情況很奇怪了吧。

向著被警備員檢查身體的我,他這麼說道。

“你、你、你為什麼能這麼冷靜……”

“那肯定啊,因為和你不一樣我沒有出千。”

笑嘻嘻地。

“想起來吧,你搞混了自己的記憶嗎?一開始分牌的時候,我的確是公開了自己的五張牌。但是,那時候,我只是用嘴巴說出來而已。是個人申明啊,所有的都是。實際上,並沒有把牌給你看啊。”

“……啊……!!”

“估計是打算做出更強烈的舉動來奪回場內的主導權,你擅自攤開牌給我看了啊。這樣的話,事情就簡單了。實際上,我的牌並不是自己主張的那樣,這就是真相。”

……一對3,一張A,鬼牌,沒用的其他牌,這才是我手頭真正的牌。實際上在這個時候就已經有Three card,甚至還能湊成滿堂紅(注:同色三張加一對的牌組)了。話雖如此,對上能夠自由操縱隱藏卡牌的蛇皮混賬也沒有勝算。在那種情況下舍棄3的對子,可是很需要勇氣的行動。

比這還要可怕的是黑桃K的移動吧,推磨童的「靈封」是能夠替換雙方卡牌的。如果那張沒用的K換掉的是鬼牌或者A的話,我現在想想都要冒冷汗。

而且那個時候,我應該是有一張很明顯和“自己聲稱的五張”不同的牌被換到古珠亮那里去了,如果不是那家伙認為“我在第一輪交換得到的卡片被換給他了”,那個時候可能就已經被識破了。

不管哪里都是命懸一線。

即便如此我也拼了過來,取得了勝利。

終于。

手背上有著五芒星符號的戴手套的男子,緩緩搖了搖頭。

“沒有。”

“……你這、混賬!!給我好好檢查!!絕對、絕對,有什麼東西……!!”

“什麼都沒有。而且,單純的虛張聲勢是不會被當做出千的,在本地規則里應該是這麼白紙黑字記著的。”

大聲地,為了確認再一次說道。

這家伙暗地里應該也知道推磨童的事情,難道欺詐師為了讓他不說漏嘴而施壓了嗎?

砰砰!!我隨便



拍了拍手。

宣布死刑。

“那——麼,這樣就是說好的付100倍了。拿出黑卡來,讓我收下這家伙所有的財產。”

接著。

喲——!!這下,就像是足球比賽分出勝負一般,圍觀的人們一下子爆發出了歡呼聲。

這是一個人笑到最後,另一個人墜入地獄的瞬間。

12(第三人稱 Day 10/04 03:20-03:33)

那個時候,狐狸、狸貓、狗獾這三只在賭場後面待命。

(忍擅自)把座敷童子作為誘餌,讓對方放心地以為“除此之外沒什麼了”。

他們望向從座敷童子那里借來的智能手機的屏幕。

“上面寫著‘實行吧’。”

“真、真的能這麼順利嗎……?”

做奶媽的狸貓提心吊膽地問道。

狐狸歪著頭:

“唔——嗯,雖然事先接受了說明,但果然天主教徒的洋文看不懂啊。誒誒,弗萊明的……”

“是右手啊,左手的話就是電磁炮的理論啦。”

在明明也不了解就不懂裝懂的狗獾被狐狸輕輕抓住時,狸貓在他們開始動真格打架之前制止了。

“理論先放一邊,該做的事已經知道了吧?那樣不就好了嗎。”

“哼,有道理。可是……”

“還有什麼事?”

“這種小孩子的玩具,真的能讓那個可恨的古珠亮開口嗎?”

這時。

傳來了小女孩笑嘻嘻的聲音。

“什麼人!?”

狐狸慌忙回過頭去,只有啪嗒啪嗒地的腳步聲逐漸遠去。

十二、三歲左右的少女,尺寸短小的迷你浴衣,而且因為肩膀處還像花魁一般大幅敞開的原因,她那奇怪的和服看上去就像是吊帶緊身裙一樣。

“……那個是,推磨童嗎?糟了,那個亞種,該不會是要去報告我們的行動吧!?”

“不、不對。”

做奶媽的狸貓在否定了狗獾的話後。

“正好相反吧。推磨童……那個座敷童子的亞種……那個掌管繁榮的妖怪,是從賭場、從家人的身邊離開了。也就是說,古珠亮的末路將會是……”

13(第三人稱 Day 10/04 03:33-03:45)

“你在磨蹭什麼,顧客的卡是歸你保管的吧。”

“不,現在、還在進行彙款前的確認工作。”

古珠亮久久佇立在沒有聲音的世界中。

不對,嚴格來說從剛才開始就被四周一片拍手喝彩的聲音洪水所吞沒,但對他來說卻很遙遠。他的精神狀態沒有把聲音作為聲音來認識,而是作為一種單純的動靜來忽視。

一下子幾億。

這個計算讓占他現在總資產十分之一的錢被拿走了。

雖然這一點也很心疼,但最恥辱的是,自己被一個菜鳥高中生給算計了。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

“那、那個,請等下啊座敷童子小姐,好好說就行了,人和妖怪是能互相理解的!因為這可是為了贏過那個混賬欺詐師的必經之路噗姑哇!?”

“吶忍,你知道Cobra Twist嗎?Frankensteiner呢。”(注:兩個都是摔跤招式的名稱)

“笨、你、這可不是穿著浴衣可以放的大招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在解開繩子之後就立刻施展嚴厲摔跤技的紅浴衣座敷童子,以及一個勁被玩弄的高中生。沒錯,那家伙只是個小鬼。本來的話,專業(欺詐師)的古珠亮是不可能被耍的。

就像是舞台戲劇般刻意的顯眼動作、口氣。

應該冷靜下來的。那個是,通過說大謊來掩蓋小謊的手段。是為了干擾警犬的嗅覺,而在道路上潑灑香料的方法。

就算本身是極為稚嫩的方法,古珠亮也小看了他的言行。

對方在某種程度上連被看穿的事情都計算進去、籌建了計劃,而對此他沒有深究。

其結果就是……

(不對)

想到這里,如同能面般的古珠的表情,忽然扭曲了。

(總覺得咽不下氣。那家伙總是一副要讓我滅亡的口氣,那些大話真的只是為了干擾我的嗅覺而在虛張聲勢嗎?如果說,還有其他意義……)

古珠亮是以享受刺激為樂趣的生物。

擁有資產的時候就有很多,沒有的時候就完全沒有。無論欺詐也好,賭博也好,藝術品的拍賣也好,無論什麼事都是或沉或浮。而現在,很明顯就是“浮”的。

就算要付100倍的錢,也沒法從古珠那里奪走一切。

最多,也只是贓款的一成消失了而已。

(有什麼。)

冷汗在臉上流淌著。

(那家伙,不可能就這樣、就在這種程度收手!!絕對有什麼……!!)

就在這時。

古珠亮聽見了人的聲音。

“好像不是電腦的問題。看來,那個、從剛才開始線路里就有噪音。”

“彙款遲了的話就成我們的信用問題了,趕緊找出問題的根源解決掉。”

黑卡。

超額不受限的特殊信用卡。

確認工作中的故障。

原因不明的線路噪音。

“啊、啊啊。”

注意到了。

一切都說得通了。

沒錯,和勝負無關,要奪走古珠亮的一切有一個方法!!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拼盡全力地喊叫後,在場全員都望向了他。不僅如此,他還跑到愚蠢的賭場店員前面毆打對方的臉,拼命搶回黑卡,拿了回來。

聽到騷動的黑衣警備員們趕來了。

金發的高中生被從玻璃纖維制的繩子的咒縛中解脫的座敷童子揍得一臉狼狽樣,古珠亮用手指著他喊道。

“盜號!!那家伙、那家伙,等的就是從超額不受限的黑卡動用存款的瞬間啊,為了偷到信用卡的賬號和密碼!!”

“……”

“這樣的話就和游戲結果無關,能夠從我這里搶走所有的財產!!詢問工作里出現奇怪的噪音就是證據!看、看吧,趕緊,把那家伙、把那家伙抓起來!!這樣就能保住我的財……!!!”

滔滔不絕地說到這里,然後古珠亮的話突然中斷了。

圍觀者也好、莊家也好、警備員也好……無論是誰,都沒有聽古珠亮說話。明明傳到耳朵里了,卻沒有聽進去。有人聳了聳肩,有人歎了口氣。

然後。

頭部被迷人的座敷童子夾在腋下,雙眼含淚地被埋在胸部一側里的金發高中生,單手做出了手槍的姿勢。

一只手抱著美女,勝者以蔑視的目光向古珠亮對准手勢的槍口。

放話道。

“……你說了啊?”

“啊。”

“勝負分出後,敗者指控勝者出千。……喂喂,如果沒有證據的話就又要付100倍咯。在這種情況下可不是100倍加100倍變成200倍,而是100倍乘100倍變成1萬倍。你懂嗎,這種情況。”

總資產一成的損失。

乘上100倍,也就是說……?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為了掩蓋小謊而說大謊。

這點本身沒有猜錯。

但是,金發的高中生所盯上的東西,規模或許還要更大一點。

14(第三人稱 Day 10/04 03:45-04:01)

順帶一提。

在賭場背面偷偷摸摸的那些妖怪們干的事情,其實很簡單。

事前,從身為人類的陣內忍那里得到了這樣的建議。

『你們瞧,就是這里。這里有線路鑲板,看來電纜用的不是光纖而是金屬線啊。這東西可是連著的,熟知金錢的惑歌這麼說就肯定沒錯。』

『知道了,把這東西撕碎的話賭場的那幫人就不好受了吧!這樣的話就用我自豪的爪子來……!!』

『你這白癡狐狸,要在不弄壞的情況下動手腳才有意義啊。』

說著,他取出的是“孩子的玩具”。

『你們知道弗萊明這個人嗎?右手定則與左手定則呢?』

『天主教的名人嗎?我不認得!!』

『別老是挺著胸脯說話,所謂的右手定則就是,像這樣……線圈里面會有導線通過吧。這個定則就是,讓電通過這條導線後,導線周圍就會產生磁力,是以這條導線為軸心的。』

『?』

『這個電力的流向與周圍的磁場是互相影響的。讓電通過的話就會產生磁場,反之也能通過在導線周圍放置磁場,來使電力產生。』

『換句話說要做什麼?』



『就算不切斷金屬線,用強力的吸鐵石摩擦就能擾亂其中的信號。我會偷偷給你們發短信的,那個時候就動手吧。在勝負分出後,我要用一個大大的驚喜給那個混賬欺詐師補上一刀。』

“上吧——!!”

“好、好的!!交給我這做奶媽的狸貓!!”

“喂狐狸,這樣真的沒關系吧!?”

就這樣,狐狸、狸貓、狗獾這三只一點都沒有在電纜上留下痕跡地妨礙著高速通訊,介入古珠亮擁有的信用卡的詢問工作,使其懷疑自己的卡號和密碼正在被竊取。

但是如前所述,因為這是使用吸鐵石的非破壞性妨礙,所以不會留下什麼顯眼的痕跡。當然,黑衣警備員來檢查的時候,妖怪們早就離開這里了。

接著,沒找到證據的話,懷疑的矛頭又會對准誰呢。

恐怖的一萬倍賠償說明了一切。

15(Day10/04 04:01-06:30)

“耶——————————————!!!”

總之要奢侈一番!!

說起來明明一點都沒有吃晚飯,回過神來時都已經到早上四點鍾了!所以總之要奢侈一下啊!大、吃、一、頓、啊——!!

于是我們(話說,除了我以外都是妖怪)包下了一間一直營業到早上的俱樂部的二樓,用小瓶的汽水互相干杯。面前的玻璃桌上擺滿了炸雞啊薯條啊辣椒意大利面啊,這些對于早上四點來說根本想不到的油炸食物。

……嘛、嘛,說到底我也覺得這很不合時宜,但驚愕的是這就是「金礦島」上對一餐來說最便宜的計劃。從很小的飯店都會有超高價格這點上,可以窺見到賭場之島的扭曲物價,就沒有普通的家庭餐廳或者卡拉OK嗎。

做奶媽的狸貓戰戰兢兢地說:

“那、那個,這樣做真的沒關系嗎?那個,從古珠亮那里搶來的錢,原本應該是屬于全國各地被騙的人的……”

“啊啊,沒關系沒關系。黑卡是可以無限刷的,本來這就是賭上4到500萬的高賠率游戲再加上稀有的座敷童子,然後還要乘上恐怖的一萬倍哦?早就超過那家伙至今為止騙的錢了,拜此所賜欺詐師混賬也墜入欠債地獄里去了,稍微拿點打工費也能把錢還給大家的啦。”

“啊啦,竟然還有剩的話,分多一點給他們有什麼不好。比如說,讓那個被莫名其妙的疾病纏身的孫女,能夠到國外接受手術。”

狐狸。

狸貓。

狗獾。

一時間,陷入了沉默。他們思索著這句話的意義,接著靜靜地彎下了腰。

“不用啦,要不是你們給了推磨童這個妖怪的情報我早就落敗了。就連利用吸鐵石的最後一步也是你們幫忙的,所以沒什麼借不借的!我和座敷童得到了今天的晚飯……啊啊,晚飯還是早飯?總之吃上飯了,你們失去的東西也能物歸原主了,所以大吃一頓吧!!”

就像是顧慮被吹散了一樣,之後大鬧了一番。狐火飛來飛去,狸貓在桌子上打肚皮鼓,狗獾撲通一聲跳進眾多配菜里,專心制造一種名為狗獾烏冬的新商品。整體上毫無統一感。

“不過還真是了不起的年輕人啊,搞不好在糊弄人這一點上比我們還要擅長呢。”

“呼呵呵,說到底原本的起因,是好不容易到了十五的夜晚卻可恨地下起雨來,為了沮喪至極的夫人,我爬上院子里的楓樹化為月亮大人……”

“我們三只也成為了古裝劇的模特哦。只不過,叫做導演的莫名其妙的人竟然說什麼狗獾不好認所以當成狗吧這種話!!”

在說長也長不過五分鍾的時間里就已經變得沒法收拾了,在這時候我總之舉起小瓶的汽水喊道。

“嘛嘛雖然整體上不是很了解總之先干——杯——!!”

這種情景重複了二、三十遍。

沒有任何問題。

從欺詐師古珠亮那里奪回了所有錢。無論是咽不下一口氣而病倒的老婆婆,還是被重病纏身的孫女都有了恢複健康的途徑。對全國的被害者們來說也等于是定下了全額退款的約定,他們的身份就交給惑歌熟識的會計師去查。因為不知道贈與稅的規定所以只能交給專家,比起完全的陌生人還是求助于熟人的門路更可靠吧。

所以,真的是。

到這里為止的話,就是以再好不過的Happy end落幕了。

沒錯。

到這里為止的話。

16 (Day10/04 06:30 - 06:58)

“……………………………………………………………………啊——”

“忍。”

迷人的座敷童子開口,我才察覺到自己趴在了玻璃桌上。

看來似乎是有點打瞌睡了。

雖然大鬧了一番,但並沒有喝酒。仔細想想,昨天在飛機里也一直沒睡。在與古珠亮的撲克比賽中一直處于極度的緊張下所以忘記了,或許在緊張感消失之後疲勞隨即湧了上來吧。

狐狸他們也在沙發或地板上各自睡得正香。

座敷童子取出夾在浴衣胸口里的智能手機,用那小小的畫面確認時間。

“差不多要回旅館了,有可能錯過早飯呢。”

“……要是兩頓飯都不去吃的話老爸大概要發火了。不過,哇啊……就算現在回去,還吃得下早飯嗎……?”

或許是因為睡了一會讓身體有所恢複,胃袋里傳來了粘稠的感覺,湧上一種被胃酸腐蝕的感覺,吃了一大堆油炸東西的報應……

“喂,狐狸、狸貓、狗獾……差不多起來了。這個服務是到早上為止的,要是再待下去就要加錢咯。”

“唔?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與揉著眼睛起身的狐狸他們一起,我與座敷童子離開俱樂部的VIP房間。一般的舞蹈樓層里還留著不少客人,雖然是一群看上去與電子游戲無緣的人,但他們對手機上的虛擬形象也興趣頗深。加好友、服裝交易、虛擬的土地買賣,到處都有人在交談VR賭場都市「重巡島」的事情。

雖然這座島沿著寬闊的道路種植椰子樹,但唯獨這種時間卻被涼颼颼的冷氣所支配著。

隨著猛烈的朝陽來臨而關掉了彩燈的賭場之城,終于有種被睡眠的氣氛緩緩充盈的感覺。雖然不時可以看到锃然發亮的高級跑車一駛而過,但駕駛員的衣服卻配不上車,估計是代駕服務吧。或許本來的主人正和爛醉如泥的年輕女人一起,乘著豪華轎車什麼的往旅館駛去吧。

“還以為賭場之島上會全是意大利車或者德國車,意外地有很多日本車啊。”

“因為在混合動力和電力車的領域里,日本也有幾個名牌。如果是Teihinn的完全碳結構車,好像就算標價兩三億也會有一大堆訂單蜂擁而至呢。”

“……為什麼你這麼清楚?該不會又以我的名義擅自下載了超貴的賽車游戲吧。”

狐狸他們三只似乎打算就這樣離開「金礦島」回到四國去,本身他們就不是來旅游的。既然已經教訓過欺詐師古珠亮,他們也就盡早想要與主人重逢了。

與揮著短手(前腳?)的三只妖怪告別,我與座敷童子向隔著「金礦島」的山、位于島另一面的旅館出發。

“忍,現在開始走著回去的話,不是趕不上早飯了嗎?”

“我讓狐狸他們分了出租車的錢給我,隨便找個地方搭輛豪華轎車吧。”

雖然覺得在大路旁邊等著就行了,但來往的豪華轎車上都載著乘客,看來是碰上了返回旅館的高峰期。

左顧右盼的室內妖怪發出失望的歎息,這時我忽然發現褲子口袋里的手機響了起來。

拿出來看了下屏幕,是個不認識的號碼。

『早上打擾您真是不好意思,我是國內飛翔航空失物管理中心的負責人岡崎,請問您是陣內忍先生嗎?』

“哈,嘛、沒錯。”

『向您報告昨日在航班號5511上發生的丟失行李的情況,這次意外真的是十分抱歉。客人您的旅行包已經平安找到,若您有空的話請來弊社的機場櫃台領取。』

“誒、啊,旅行包?找到我的包了嗎!?”

『已經運至機場,現在就可以隨時領取。以防萬一,在櫃台需要確認是本人領取,請攜帶能夠證明身份的證件前來。』

……身份、證明?

這個要什麼才好啊,我沒帶摩托車的駕照,因為是國內旅行也沒帶護照什麼的……

“誒那個,用學生證可以嗎……?”

『啊哈哈,那個、需要更加正式一點的,比如駕照或者保險證之類的……』

保險證嗎。

不知道老媽有沒有帶著?就在我這麼想的時候,目光注意到一輛電力驅動的車在車道上緩緩行駛。

我漫不經心地在人行道上望著緩慢行駛的黑色國產跑車。

就在這時,我稍許挑了下眉。

沒有人坐在駕駛席上。

之後。

在我仔細考慮這件事代表的意義之前。

轟——!!!

在近距離下,國產跑車突然從內



側膨脹爆炸了。

17(Day10/04 06:58-07:10)

意識中的確出現了少許的空白。

在我察覺到這數秒是我自己的滯空時間時,身體已經在人行道上被凌空拋到了兩、三米外。

“咳、咳!?啊咳……!!”

面向道路的店鋪的櫥窗玻璃碎裂的尖銳聲音,慢了一拍才傳入耳中。

雖然想要確認情況,但視野只是模糊地搖晃了一下。手腳只是一個勁地顫抖,連好好地站起來都做不到。

什麼、啊。

到底,發生了什麼啊……!

在搖晃的意識中,只有縹緲而上的塵煙與奇妙的臭味統治著五感,與汽油不同,可以感覺到遠處傳來尖叫聲與照相機的閃光燈。

在這之中,穿著紅浴衣的座敷童子還是一如既往地站在原地。

“從馬上就把我當盾牌這點來看,真是只能說不愧是你了,忍。”

“就算眼前發生爆炸也巋然不動,把你當盾牌不是正確答案嗎?”

就算過了十秒,我還是沒能站起來。

好不容易,才以自己的意志轉過頭,讓視線回複了焦點。

能夠看到黑煙的對面有人正在接近這里。

“消防、員……?”

“你以為過了多長時間?”

她的口氣很隨便。

“至少連一分鍾都還沒到,不管是多小的島,這也太快了。而且,還遮著臉一副要把被害者帶走的服裝和架勢呢,那些人。”

“等、等,你是說——”

“好像沒時間回答問題了哦。”

說著,座敷童子以一副打心底里感到麻煩的樣子抱著我的肩膀開始拖拽起來。“自稱”消防員的那些人立刻一驚,開始更快地朝我們跑來。

座敷童子總算把我的身體如同米袋般扛在肩頭,逃進建築物與建築物的縫隙般的小巷里了。

轉過數個轉角,在大型金屬垃圾箱後面藏起身子。

啪嗒啪嗒的腳步聲朝著錯誤的方向離去了。

在沒法活動的情況下,我勉強張開嘴。

“怎、怎麼回事。”

“不知道,你有被襲擊的頭緒麼?”

“欺詐師古珠亮嗎?我有自信那家伙會想把我大卸八塊。”

“那個落魄武者還會有殘存兵力麼。”

“賭場呢?我記得,好像有好幾個黑衣警備員被收買了,就是那些能夠看破超自然系出千的通靈少女一樣的人。”

“……就是那些把我胡亂綁起來的變態吧,我記得很清楚就是了。”

“咳咳!”

“不過,賭場特區不歡迎‘大型犯罪組織’之類的東西吧。”

“壞人可不一定是從外面來的,賭場里集中著大量的金錢、以及保護這些的武力。只要發言權高到一定程度,就能在某個時刻搖身一變成為犯罪組織。”

“就算賭場有危險的一面,他們也沒有損失。因為比賽是和古珠亮單獨進行的,所以店家沒道理把錢要回來。”

“或許吧。”

我緩緩歎了口氣。

“那就改變下思路吧,我們在與古珠亮的一對一比賽中贏了,得到了輕松超過100億的誇張數值。如果有人目睹了這一切,打算從菜鳥手里搶劫的話?”

說到底,在那種近距離下被汽車炸彈襲擊還能活下來已經算是奇跡了。如果那並非是以“殺害”為目的,而是為了問出賬號密碼所進行的“綁架”呢?比起偶然或奇跡,感覺惡意更能說得通。

“……這樣的話嫌疑人的數量就太多了呢,直接在那個賭場里的工作人員或觀眾當然不用說,而且在這幾個小時里消息都不知道傳到多廣的范圍里了。”

“最差的情況下,或許對「金礦島」上的所有人抱有懷疑才比較保險。”

其實。

雖然不怎麼想考慮這種可能性……

但狐狸、狸貓、狗獾那些家伙也不是完全沒有嫌疑的。有可能三只里面有人背叛,說到底我都沒有方法證明“主人的老婆婆與生重病的孫女”這件事是真的。

萬幸,數據上的大筆金錢都交給惑歌熟識的會計了,就算神秘的襲擊者們把我綁起來,現在誰也沒法奪走那些錢了……

不過這並不意味著我的性命得到了保障。

完全是孤立無援。

“忍,接下來怎麼辦?”

“用手機應該沒關系吧。總之,得和我父母聯系會合才行,現在這樣子甚至可能會給他們添麻煩。”

“無論是「金礦島」正面的賭場還是背面的金礦鎮都沒法信任吧。就算找到豪華出租車也不知道會被帶到哪個深山野林里,步行回旅館的話也會在途中經過不少‘沒人的地方’,不管怎麼說都很危險啊。”

“……只有一條路。”

到底要到什麼時候我的身體才能重新動?

雖然拼命地揮動手腳,但也只是小幅度地顫抖了一下而已。

“「金礦島」分為中央的大山與外圍的沿岸地區,沿岸地區分為賭場之城與滿是旅館的金礦鎮。因為環山而行的路線是有限的,所以很容易埋伏。不管是乘車還是步行,用什麼方法都有被襲擊的可能性吧。”

“所以?”

“……突破中央就行了,那座大山是金礦。里面的結構可是能讓人迷路的,穿過隧道走捷徑的話,或許就能躲過埋伏回到旅館了。”

奇怪的腳步聲在格外近的地方來往著。

雖然很可怕,但留在原地也只會被追得走投無路,對方肯定已經確定了大致的范圍。

“喂座敷童子,能這樣扛著我到金礦區嗎?”

“我已經想丟下忍自己逃了。”

“你這混賬真的會遭報應的哦……”

趁著腳步聲遠去的時候,扛著我的座敷童子試圖從金屬垃圾桶後面再次出發。但是,立刻放棄了。

“不行啊,絕對會被發現的。”

“……必須要想點辦法,一直在這里也不安全。”

“等下。”

說完,不知為何她開始把手伸向當做盾牌的垃圾箱的蓋子。

好像抓住了什麼……?當我這麼想的時候——

唰啦——!

突然松開帶子的迷人妖怪,開始脫起了衣服。

“笨、等、你干什!?”

炫目的白色肌膚映入眼簾,就像是要為了塞住不假思索要叫出聲來的我的嘴巴,座敷童子突然踩了人家的臉!!

“……在這種賭場的城市里,紅浴衣與學生服是很顯眼的。不過,對方也一定被這種強烈的印象影響了。只要變個發型再換下衣服就能堂堂正正走出去了,從正面看或許比較危險,但光看背影應該是不會暴露的哦。”

“嗚啊,咳咳!換、換衣服是指什麼啊……”

聽到這話,全裸的座敷童子輕飄飄地揮著小布片。

“昨晚估計是有男女野戰了,這里有個被扔掉的比基尼。”

“哇哦!你竟然還敢撿、咳!?”

估計是沒得選擇吧,平常都只穿浴衣的座敷童子開始穿起面積狹小的比基尼。

座敷童子把腰邊的繩子打好蝴蝶結,我努力開口說道。

“喂,你還好說,我要怎麼辦啊。”

“啊啦,沒關系哦。”

說著,不知為何她浮現出不懷好意的笑容。

“我說過的吧,‘估計是有男女野戰了’。男性用的也成套落在這里了。”

“……喂。”

“很遺憾,已經別無選擇了呢。”

“等下稍微給我等、咕唔!?別用腳踩我臉白癡!說到底別人落在這里的泳衣很可怕啊不衛生!很不衛生啊!!話說不要,別脫我衣服!!”

“好——啦忍,和大姐姐一起換衣服吧。”

……經過屈辱的五分鍾之後做好了戰斗准備。

不是座敷童子扛著我,而是以用肩膀搭著醉鬼的架勢從金屬制的垃圾桶後面緩緩站了起來。

能夠感到數個視線。

盯住了我們的後背。

“親愛的,你喝太多了啦。”

“……好想全都忘掉,酒在哪里——!”

“別喊了會從嘴里流出來的,好了我們回旅館吧。”

即便如此也不能停在原地,跑起來逃走也沒有意義,總之搖搖晃晃地向前走吧!

萬幸,對方並沒有直接叫住我們。

座敷童子從賭場後面繞到了山林里。

看上去是富麗堂皇的城市,但卻是配合賭場特區急速建設起來的區域,城區並沒有那麼大。從穿越中央的大道稍微偏離一點,就會來到草木茂盛的森林。整體上該說是菠蘿樹還是什麼呢,總之都是仿佛可以做成“樹葉泳裝”的熱帶樹木,在那之中也能零星看到楓樹和銀杏,偶爾出現在綠叢中的紅黃不容忽視地進入視野。

我搭著肩膀,抬起總算能動的手指操縱著手機。

“……不行啊,爸媽都沒接。”

雖然很不安,但一味的煩惱也無法讓事態好轉。

重新振作起來,我向另一個人聯絡。



“惑歌!”

“又有什麼需要問我的?”

不管早上還是夜晚,古怪美少女都很可靠。

……雖然我這麼想……

『小忍,在這之前先讓我問一下,你、到底和什麼扯上關系了?』

“誒、啊?就是,和之前說過的一樣與叫做古珠亮的欺詐師起了沖突……”

『不是說這個。』

惑歌打斷我的話。

以十分、十分冷漠的語氣。

『雖然很抱歉,可是小忍,趕緊收手吧。小忍你現在扯上關系的東西,在我的領域里也有很深的影響,就算是我也沒法隔岸觀火。如果說,如果說啊,小忍接下來還要搗亂的話——』

……和我打電話的人,真的是那個惑歌嗎?

有沒有不知何時,被某人偽裝的可能性?

她的語氣就是足以讓我疑惑起這種事。

她,說道。

『那我,就會動用手頭的金錢與兵團毀掉小忍哦?』

通話。

掛斷了。

即使明白不是做這種事的時候,我仍然一時間呆然地望著手機。發生……什麼?到底要什麼理由,才能讓惑歌那家伙不知何時就變成了“敵人”?

“忍。”

“啊、啊啊,看來沒法期待惑歌會給建議了,好像只能靠我們自己撐過去了。”

“……哈,難道惑歌也盯上那一大筆錢成為敵人了?”

“說到底我都不知道那家伙住在怎樣的世界里啊。”

雖然膽小的班主任讓我照看她,但如果要問我在這幾個月里有沒有打開她的心房,答案就是No。原本,她就是旁人看不懂思路的家伙,或許她也有屬于自己的“逆鱗”,但現在才找也沒有意義了。

“接下來要怎麼辦?”

“總之,先穿過金礦的隧道往旅館走吧,要先和我爸媽集合。”

“之後呢?”

再次被問到,依舊靠在座敷童子肩上的我,沉默了一下。

接著老實地回答。

“你覺得我知道嗎。”

18(Day10/04 07:20-07:25)

踏進金礦隧道的時候,我四肢的感覺已經回來了。當然,我肯定是想要趕緊脫掉都不知道是誰的泳衣,穿回自己的學生服——

“拜托你轉過去啊座敷童子!”

“反正忍的裸體我看都不會看一眼,根本無所謂吧。”

“還有你別面不改色地在我眼前開始脫!以為自己是年齡大很多的姐姐,把我當小孩嗎!?”

“……就是姐姐吧,你以為都一起洗過幾次澡了。”

“……嘖,我還是覺得你應該照規矩躲在石頭後面!!”

結束換衣服把泳衣扔掉後,總算朝金礦深處走去。通過這里,從山的另一側出去就好了……

在充滿著土壤氣息的人工挖掘山洞里前進。

能夠用來照明的只有手機背面的手電筒,雖然隧道的天花板附近有包著外殼的電燈泡排列著,但我也不知道開關在哪里。而且還有個顧慮是,隨便用電的話可能會暴露我們的行蹤。

“真糟啊……電量只剩不到一小時了,沒電之後就要面對一片漆黑了。”


“智能手機也快沒電了。”

“要是能撿到手電筒、或者能做成火把的材料就好了……”

真是的,在金碧輝煌的賭場里用撲克牌一決勝負的事情感覺就像是夢一樣。

或許是有為了方便曠工們聯絡的天線,在這樣的洞窟里也處于勉強能通訊的狀態。想玩的話甚至能在VR賭場都市「重巡島」玩老虎機,自己開店賣掉虛擬形象的舊衣服等等。

人工挖掘的隧道非常狹窄,水平伸展雙手的話就能碰到兩邊的牆壁,就連頭也好像要撞到天花板。腳邊有著類似礦車的東西,還有細小的兩根鐵軌延伸著。狹窄的水平洞穴只是敷衍地用圓木頭加固了一下,一般來說是絕對不會想進到這種地方的吧。

“有很多岔路口呢。”

“估計是隨便亂挖的吧。總之沿著路走下去吧,至少可以避免‘在同一個地方兜圈’的情況。”

智慧村是通過讓農村高度品牌化從而創造巨大收益的制度。

因為純金的價值是國際統一的,所以產地的高品牌化看上去並沒有意義……但其實也有例外。

除開一部分、重量與含有率的因素,“用某處產的黃金制作的戒指”似乎也衍生了附加價值。關于這點不僅是日本,了解世界各地的傳說就能明白,原本“特別的黃金”這種概念就不是那麼罕見的(不過,大多數情況都是“對擁有者有害的被詛咒的黃金”就是了)。所以與其說這是全新的想法,倒更像是在懷舊似的。只要有某種契機,轉眼間在世界上風靡起來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說是純金,嚴格來說也是99.99……99%之類的,實際上並不存在100%的黃金。不過好像也有相關研究在進行,驗證“仔細調查其余成分的話不就能檢查產地了嗎?”這一想法。

如果金子的價格出現差異,金融市場就會出現無法敷衍的混亂——我記得惑歌曾經帶著罕見的不安表情這麼說過。

……惑歌、嗎。

“忍,怎麼了?”

“沒事,沒什麼啦。總之穿過這里,和在旅館等我們的爸媽會合吧。老爸老媽好像都有工作的事情,但首先還是要保障性命。既然整個「金礦島」無法信任,還是趕緊逃出去比較好了。”

一邊說著這樣的事,我們向著里面再里面走去。

手機的手電筒只能微弱照亮身前,就連自己腳下都無法看清。我自然地變成了用手扶著牆壁前進的姿勢,但濕潤的岩石或泥土的觸感並不是什麼舒服的東西。不時還傳來類似橡膠或塑料的觸感,我心想這是什麼東西接著望去後,看到粗壯的電纜沿著粗糙的岩石表面延伸著。

一開始我沒去在意,接著再次看了一下。

“……什麼啊,這是?是什麼的電纜啊???”

我剛才說過,照明只有手機的手電筒。這好像和類似電燈泡或熒光燈的照明工具不同,看上去也不是為了讓這沉悶的坑道流通新鮮空氣的鼓風機。

那麼,這到底是為了給什麼輸送電力而架設的電纜?

如同腐爛的沼澤逐漸沸騰一般,我大腦的內側逐漸浮現出疑問。粘稠的氣泡逐漸增加,連接起來,開始覆蓋我的整個大腦。

感覺不能放過這個問題。

感覺這會與致命的結果息息相關。

對了。

沒錯。

在賭場的勝利之後,我們被卷入的襲擊是怎樣的?是裝了炸彈的無人車。……可是,說到在這個賭場的城鎮上,能夠把這種危險物品輕松自然帶進來的人……?

“糟了,座敷童子。”

“?”

“糟了!!炸彈的來源是這座金礦!!這樣的話,我們就不是靠自己的意志逃進這里的。那輛明顯圖謀不軌的汽車炸彈,悠閑朝我們走來的消防員,故意引誘我們到沒有目擊者的金礦,在自己的領土干掉我們才是真正的目的……那樣的話,這個電纜的真實目的是……!!”

我沒有時間解釋道最後。

之後,大量的沙土隨著劇烈的爆炸聲覆蓋了視野。

19(Day10/04 07:29-07:50)

“……唔……”

我睜開眼睛後,周圍被一片漆黑覆蓋了。

單純是閉著眼睛,還是昏迷了很久,我無法判斷。

與剛才的汽車炸彈不同,來曆不明的壓迫感從四面八方襲來。

總之用雙手觸碰自己的上半身,活動手腳,呼吸空氣。在逐漸積累新情報的期間,我感覺那種產生不安的壓迫感也逐漸緩和了下來。至少,我好像不是被活埋在土里了。但是,土壤的味道比之前還要濃厚,有種呼吸困難的感覺。我不清楚這是氧氣量的問題,還是心理作用。

照明。

照明在哪里?我的手機呢???

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中,總之匍匐起來伸出手。我立刻撞到了牆壁,空間狹小得讓我都想哭出來了。一邊呵斥著快要絕望的內心,我繼續尋找,接著指尖終于傳來了塑料的觸感。

“找到了。”

用顫抖的手,用指腹尋找著細小的凸起,按下按鈕。

手電筒的淡淡光芒,感覺十分晃眼。

“……糟糕透了。”

接著,我脫口而出地喃喃道。

在僅僅幾米之外,隧道大面積倒塌了。覆蓋前面的只有土壤與岩石的牆壁,一眼就能看出徒手挖掘前進是不可能的。

話雖如此,就算往反方向望去,果然去路也還是被沙土掩埋著。這份壓倒性的質量讓我的膝蓋發顫,剩下的自由空間只有不到十米左右,既無法前進也無法後退,也不覺得中間的牆壁里會有通道。

除了頭頂沒蓋上土,就像是被巨大的棺材封閉住了一夜。

就連還能呼吸多久都無法計算。

該怎麼辦才好啊……?

走投無路,我毫無意義地把手電筒的



光朝到處掃。但就算環視了360度,能看見的也只有濕潤的沙土、沙土、沙土、沙土、沙土、沙土、沙土,以及身著浴衣的人偶。

“……!!!???”

在進入視野的那一刻,我以為自己的意識爆炸了。

背靠在牆壁上坐著,長發蓋住面龐的,那名女性。

瞬間,還以為是什麼詛咒的人偶,但其身份是迷人的座敷童子。

可是……

在如此密封的狹小空間之中,呼吸的聲音卻只有一個。明明令人不快的土壤玷汙了頭發、浴衣和指尖,但她卻一動不動。

沒有活著的感覺。

如同照片角落里的詭異影子一般,沒有現實感。

這樣子。

這樣子簡直就像……

“喂。”

依舊趴在地上,我不假思索地開口了。

“別這樣,求你了……喂,只有‘這件事’千萬不要。”

只有我的聲音,沒有回應。

果然,這里感覺只有我。現在看見的東西真的是現實的物質嗎,我甚至開始懷疑起這件事,眼前的女性就是存在感稀薄到如此地步。

終于,靠牆坐著的浴衣女性的白皙指尖,動了起來。

在土壤地面上寫著什麼。

『不想 浪費 空氣』

啊啊,原來如此嗎。

嚴格來說這家伙都沒必要喝水吃飯,怪不得才會感覺這麼沒有生命力嗎。

我不由得撓了撓頭,注意到自己的手滿是泥土,咋了咋舌。

“不用啦,不管怎樣都沒用。不管是在這里掛掉,還是有人來救我們,我們都輸了。話說,這個情況估計也在‘他們’的預料之中。”

咕,穿浴衣的女性輕輕動了下脖子。

是歪著吧,表示疑問的姿勢。

“……就算有人來救援?首先的可能性是?消防員或者急救員吧,而‘那些家伙’的打扮就是這樣。在活埋我們的前提下,‘那幫家伙’再親手挖出來,真是自導自演的極致啊,也就是說在人口眾多的環境中堂堂正正地創造出了能夠綁架的環境。所以走投無路了。即使我們知道,也沒法從他們的手下逃掉。”

恐怕,在這個金礦里等間距布置了炸藥。無論我們走到哪里,都能從前後爆破,使我們被關在沙土的牢籠之中。

“我們已經輸了。不過反過來說,總之他們應該是會把我們挖出來的。所以座敷童子,別擔心空氣的事了,比起這些,還是談談接下來的事比較好。”

我說完,黑暗中倏地發生了明確的變化。

呼,傳來了吐氣的聲音。

如同按下了開關一般,沒有生命力的女性恢複成了懶惰的室內妖怪。血液流通,呼吸重返,與這種形容如出一轍。而座敷童子“回來”後,冰冷的沙土牢籠變為了學校教室一般富有活力與熟悉感的空間。

“真是的,為什麼我非得被卷進這種事啊。”

“我也不知道啊。”

“……確認一下,把忍交給那幫人的話,我就能回去了吧?”

“搞不好會變成生離死別啊,要在這里來一發告別炮嗎?”

不過實際上而言,我們在這里有什麼能做的嗎?

不管是汽車炸彈,還是裝在隧道里的炸藥,恐怕凶器的出處都是這座金礦。這樣的話,最可疑的犯人就是礦工們。

目前知道的只有這些。

“那些家伙”在挖出我們之後,會怎麼行動?雖然想要我們從欺詐師古珠亮那里奪來的100億單位的金錢是很正常的線索,但數據上的錢已經交給惑歌的會計,憑我的意思已經連一日元都無法動用。不過,那些家伙會就這樣罷手麼。……如果沒能得手,我們會怎麼樣?

不管被帶到哪里,恐怕都不會有行動的自由。有逆轉的勝算嗎,真的有能夠逃跑或報警的方法嗎。

“忍。”

這時,當我這麼說的時候,座敷童子插嘴道。

“我想了想,這事不是有點奇怪嗎?”

“啊?具體來說是哪里啊。”

“我是說,有人聽說忍在賭場贏了大錢,想要搶錢所以襲擊我們。……這個首要前提啊。”

你在……說什麼啊?

不過,可是,除此之外我們沒有被盯上的理由啊。

“這個理由對于被襲擊來說或許鈍器不同,炸藥的安全處理需要時間。車子是從哪里來的?消防員的特殊耐火服呢?就連在這個隧道里等間距布置的炸藥,也不可能在短短數小時之內准備好吧。”

“……”

“說到底,從賭場的勝利到現在為止,也只過了幾個小時吧。在這麼短的時間,想要找到意圖一致、守口如瓶的同伴應該也是很辛苦的事情,不可能有時間籌措具體的計劃。”

……也有這種思路嗎?

的確,如果說這次是突發性的沖動襲擊,感覺也太周密了。因為,從現實上來說都不知道我們會逃到哪里。為了在我們沒逃進這座金礦的情況下也能確實得手,對方應該封鎖了我們所有的去路才對。

為了滿足這個條件,需要多少的准備、人才與時間?

如果是聞到錢的味道才鬼迷心竅,那蒙個面拿著鐵棍沖過來應該也可以。

“等等,那襲擊我們的是誰啊。”

“你覺得我知道麼?”

“那些家伙,至少是希望活捉我們下一些命令。不過,除了在賭場贏的錢以外,我對為什麼碰到這些事情可沒半點頭緒啊!?”

“要是不查清這點,對策也根本無從談起不是麼。如果在錯誤的方向上架起盾牌,到頭來也只會被長槍在側腹上捅一刀哦。”

轟!!沉重的聲音響起。

我立刻往那里望去後,看到厚重的沙土牆壁的表面上,掉下了細碎的粉末。如同巨大齒輪咬合般的巨大聲音,從牆壁的另一面傳來,而且還在逐漸增強。

“……可惡。”

我不假思索地望向座敷童子。

如果說,只是如果說,“那些家伙”襲擊我們的理由,和賭場的事情沒有關系的話,如果說這個首要條件搞錯了的話——

襲擊者的目標,就不一定是我。

還有一個人。

盯上座敷童子的可能性,也不完全是0……!!

嗞!!!

發出沉重的聲音,裝著大量尖刺的金屬樁似的東西刺了進來。

沙土的牆壁被毀掉了。

但是,得救了或者或者能夠出去了之類的幸福感,我連一毫米都沒有。

伸出來的是,手、手、手、手。

我肯定喊了什麼,但是穿著反光耐火服的那幫人的動作完全沒有變化,因為護著臉的面罩也完全看不見表情。將一米以上的回旋式刀片就這樣伸過來,以此冷酷地威嚇我。

所以,他們伸出手並不是為了抓住我。

我看到穿著紅浴衣的座敷童子被一大堆手抓著強行站了起來。妖怪比起人類來說手臂的力量要強得多,雖然看上去很華麗,但她或許是可以不必考慮人數差距、如字面所述將他們全部推倒的吧。

但是,座敷童子卻服從于他們的理由是顯而易見。

是因為抵在我胸前的,挖掘用的旋轉刀片……!!

那家伙朝我這里瞥了一眼。

但是什麼都沒說,就這樣把視線移回前方,完全被拉到外面去了。

被帶走了。

消失了。

“可惡……”

帶走座敷童子後,一個、又一個打扮成消防員的人離開了隧道。最後留下來,將凶器抵在我胸口的家伙,把一張類似便條的紙丟在地上。

上面寫著的是11位的數字。

是手機號碼。

終于,一個人都不在了。我在渾身是泥的情況下,走起回頭路。就算走到充斥著光線的出口,在途中也沒有碰到人。大概那些家伙已經帶著座敷童子走出這里了,也可能是繞到如同蜘蛛網般延伸著的其他隧道,朝島的對面前進了。

線索斷絕了。

座敷童子的下落也完全不明了。

“混賬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天氣晴朗,向著萬里晴空,我拼盡全力喊道。

當然,不可能有人回應我。

20(Day10/04 08:00 - 08:15)

我一直以為她只是個游手好閑的妖怪。

我一直以為她根本沒有盡到座敷童子的本分。

但是。

那家伙之所以被抓,毫無疑問是為了救我的性命。她自己應該是逃得掉的,卻為了讓我逃走而服從了那些人。

“……”

啪!!我用雙手拍了拍自己的臉。

重振旗鼓。

就算猶豫不決也不會有任何轉機,現在、知道“這個事實”的只有我。如果能夠行動的人不行動起來,就沒有人能夠救出那個座敷童子了。

那些家伙在離開之前,把寫著手機號碼的紙條給我了





不可能毫無意義地作者在事。

我動起沾滿泥土的手指,操作著手機。

『意外的快啊。』

是……男人的聲音麼。

因為對方的聲音很明顯用機械調過,所以沒辦法判斷。

『我還以為你會慌亂得更久一些,或者找父母和警察哭訴呢。』

咔哩……咔哩……刺耳的聲音摻雜在話語里。

這是,指甲?

好像不是摩擦牙齒的聲音,這家伙,難道有在打電話的時候用手指刮擦塑料表面的癖好嗎……?

“……妖怪沒有人權,他們殺了人也不會被問罪。同時,也不會受到任何服務的恩惠。就算在大庭廣眾之下遇害,警察也不會當做被害者,因為不管怎麼說‘都不是人類。’”

而且,警察都束手無策的事情,就算找父母商量也沒用。

父母雖然可靠但也不是萬能的,這種事情只要上了初中以後誰都會明白。

『你很聰明呢,但不會給人冷漠的印象是你這家伙的優點麼。』

“……你不是來寒暄的吧。想讓我做什麼。”

『你這麼懂事真是幫大忙了。我們有能夠殺掉妖怪的方法……看來不用解釋和證明這一點了。』

我的胸口一緊。

如果在我面前這麼說的話,搞不好已經把這家伙的聲帶千刀萬剮了。

古珠亮與賭場的那幫家伙用特殊的繩子綁住了座敷童子。把石磨碾成粉碎之後,再放進爐中加工成玻璃纖維制成的特殊繩子。……估計原本是為了控制“亞種”的推磨童的,但用那個東西的話——

如果用那個石磨制玻璃纖維,做成刀刃或者子彈的話……

『命令很簡單,只要你聽話就放掉座敷童子。而且雖然很簡單,但只有你才能做,能夠拜托你麼?』

……如果真正的目的是這個,那“這些家伙”的目標就不是座敷童子……?

不對,還是先認為在我不知道的地方有其他計劃進行的可能性比較好。

“目的是?”

『之前丟失的你的旅行包。把那個從機場櫃台回收,帶到我們這里來。』

“……你說什麼?”

一瞬間,我沒能理解聽到的內容。

並不是在賭場賺到的那一大筆錢,也不是一直支撐著智慧村大宅的座敷童子,只不過是一個學生的行李,為什麼執著到這個地步?炸藥和消防員的耐火服,連這種無法輕易入手的東西都准備了。

『我不會說第二遍了。』

“等下、等下啊!你們要那種手提箱有什麼用啊,里面沒裝什麼好東西,箱子本身就是最值錢的了,為什麼……!!”

『不接受提問,拿到旅行包從機場出來後再和你聯絡。』

“我可是渾身沾滿了泥!!要是這副樣子到提取行李的櫃台去會被人懷疑的,想讓我做事的話,你們也要一定程度地讓個步吧!!”

『回到住宿的地方總能換衣服的吧。』

“那我這副髒兮兮的樣子被父母看到,被他們纏住的話怎麼辦?而且座敷童子不見了要怎麼解釋。”

『你的錢呢?』

“這個賭場的城鎮里會有衣服賣嗎,還是說你覺得穿著兔女郎裝到機場去也不會被懷疑麼。”

切,我聽到了咂舌聲。

咔哩……咔哩……如同用指甲摩擦手機表面的聲音持續著。

在短時間的思索之後,電話對面的聲音如此回複道。

『在機場的A棟里有投幣式儲存櫃,打開那里的934號箱取出里面的東西。』

“投幣式儲存櫃,那鑰匙呢?”

『10934號沒有上鎖,里面放著其他儲存櫃的鑰匙,用那個打開櫃子,里面放著可以換的衣服。』

“我知道了。”

『……聽好了,接下來不會再讓步了。如果我們沒拿到旅行包,座敷童子就再也回不來了。』

“我知道了啊!!”

電話掛斷了。

接著要做的事也確定了。

第一。

不必說當然是回收自己的手提箱。當然,對方不可能只是為了偷小鬼的衣服和游戲機就做這麼誇張的事情,肯定有什麼“秘密”。如果不搞清他們的目的,就無法找到籌碼。就把這個作為盾牌,無論如何也要找回座敷童子。

接著第二個。

……國內機場的投幣式儲存櫃,接下來肯定有人把要換的衣服裝進去。要把那個人逮住,把對方不想透露的事情全部問出來,破壞所有計劃的軌道吧。

無論,要采取什麼手段。

21(Day10/04 08:23 - 08:37)

身上沾滿了泥土,手頭也只有零錢。

這樣子也沒法叫出租車,我沒有閑暇去在意他人的目光,只是一個勁地用兩條腿朝著與島接壤的浮體式機場全力奔跑著。所幸「金礦島」本身只是座小島,所有設施都緊密地挨在一起,只要不介意體力,就沒有靠步行去不了的地方。

本應如此。

本應是如此的。

“……啊、呼……”

但是,我卻頭重腳輕的。

沒法好好地奔跑……

昨天開始就基本上沒睡過,還不計後果地暴飲暴食,最後還被雖然控制過卻依舊是炸藥的沖擊波震撼了頭部,被活埋著,心理上還受到了一直形影不離的座敷童子在眼前被奪走的沖擊。

各種事情都堆在了一起。

可是,這些都沒法當做理由。就算是現在,情況也在逐漸發生變化。必須要在有人把東西放進儲存櫃的時候抓住他,找到從他們手中逃脫的方法。只是言聽計從,照著他們的計劃行動,可能是沒法找回座敷童子的……!!

“唔唔……”

視野天旋地轉。

都產生眩暈了。我把手扶在旁邊的路燈上試圖調整呼吸,額頭上流下的汗水傳來一樣的冰冷感。

陷入貧血般的不良身體情況中,脆弱的自己正在逐漸崩潰。

……就算到機場去,具體來說又能做到什麼?說到底我只是個外行的高中生,而且還是孤身一人,能在魚龍混雜的人群之中找到嫌疑犯嗎?儲存櫃有多少人在用?敵人有很多,或許我的行蹤都被完全掌握了。我有什麼能做的,除了服從以外,我到底有什麼能做的啊。

這不是講道理,而是單純的軟弱。

我搖了搖頭,再次擠出向前走的力氣。

這時,就要向前倒去的我的頭,忽然被某種柔軟的東西撐住了。

是年輕女性的胸部。

“那、那個,請問您在做什麼?臉好像一片鐵青啊。”

“唔啊!?”

慌忙離開的我差一點向後倒去,但對方好像一臉疑惑。

仔細觀察之後,我看到對方是穿著迷你裙女仆裝、短發中混雜著黑色和棕色的女性,前我的臉埋進去的是不容小視的巨乳。當然,我在「金礦島」上沒有熟人,估計是看見我臉色很差所以前來搭話的好人吧,雖然打扮很奇特,但在兔女郎也隨處可見的賭場之城里一切皆有可能吧。

雖然我是這麼想的,但那名女性卻帶著困擾的表情這麼對我說。

“啊啦啊啦,是我哦。”

“?”

“我是做奶媽的狸貓。”

22(Day10/04 08:45 - 08:55)

聽說,狐狸、狸貓、狗獾那三只是混在豪華客船上來到「金礦島」的。雖然回去的時候也想這麼做,但上午並沒有出港的船所以無事可做了。

“以小動物的形態混進貨物里面,在船內再變成人是最好的方法。貨物那邊也不是永遠不會檢查的,但人只要上船時出示船票後,所有人就會毫無警戒地被當做客人對待,因為他們沒有考慮到有人無票上船的可能性。”

雖然不同個體的條件五花八門,但對這三只來說,在“變化”之後要長時間緩慢地融入人類社會,以此來填充自己的細節,現在似乎就是他們的這個准備期間。

“……不管怎麼說,得救了,這下說不定是真的走運了。”

“啊。那個、意思是?”

“其他的那幾個,和狐狸、狗獾能聯系上嗎?……總之現在需要人手,幫幫我吧,拜托了。”

三只立刻集合了。

順帶一提狐狸是給人一種“被選為世界杯代表選手了!”感覺的健康型好青年,狗獾則是恰到好處地穿著黑色西裝、有著華麗金發的八頭身冷酷系王子殿下。

……那、那個,因為妖怪變身是可以自由設計出理想容貌的,所以恰好全員都變成帥哥美女也沒什麼奇怪的。但是你們能不能別創造出一種我在煞風景的感覺啊!拜托!!

接著聽了具體經過的足球選手、女仆與王子殿下,開始用一如既往的聲音浪費起這副帥哥美女的氣場。

“何、何等卑鄙小人……!!只不過是為了一個包,竟然把柔弱的座敷童子擄走了,我這狐狸定會幫你做主的!!”

“好的,請交給我這做奶媽的狸貓。您也有救了我家主人的恩情,我會不遺余力



地幫您。”

“不用介意哦少年,對我們來說也是心存遺憾,不想在沒還人情的情況下離開這座島啊。”

啊啊真是夠了!!明明台詞本身就像是人偶劇一樣裝腔作勢,但我竟然被帥哥們的光芒打敗了!?作為比起外表還是把“用對話來逗妹子開心的搞笑藝人受歡迎法”作為目標的人來說還真是有點想揍這幫家伙!!

“那麼,我們到底要做什麼才好?像這種無恥之徒,就用我自豪的爪子來大卸八塊吧!”

“不對不對,從以前開始把無恥之徒當做食材就是老規矩了,今天就看我這做奶媽的狸貓的本事——”

“呼呼呼,回想起被婆婆大人禁止的鮮血的味道吧……”

“等下等下白癡們,喂聽我說三個笨蛋!!用那副八頭身的樣子討論食物可真是會有種獵奇感的!不是說這個,不能優先考慮救出座敷童子嗎?”

那要做什麼才好?向著朝我露出這種目光的白癡們,我再次提議了即興的“作戰”。

“比如說,這樣子如何……”

沒錯。

不是一個人,而是四個人的話,能做的事情就增加許多了。

23(第三人稱 Day 10/04 09:00 - 09:10)

「金礦島」的國內浮體式機場中,有多名男女混在人群中走了進來。

這些人的衣服袖口中都戴著無線的麥克風,身上都藏著電擊槍、刀刃與手槍等物品。

“……確認目標,和‘通話’里說的一樣,那身泥太過顯眼了。”

確認到穿著沾滿了泥土的衣服的金發少年從正門進入了機場的建築物,靠在柱子上的男人嘟噥道。

“沒有其他人在的樣子,似乎和計劃一樣是一個人。”

確認到少年消失在通往A棟的走廊上,男人也離開柱子。

外牆采用了由玻璃構成、能夠讓大量陽光進入室內的設計,但卻有令人不安的空氣漂浮著。

“途中沒有繞路,好像也沒有用手機和別人聯絡。”

金發少年的目的地是位于A棟的投幣式儲存櫃。

計劃應該是在那里入手新衣服,接著朝失物管理處的櫃台前進。

從對方沒有動什麼手腳的樣子來看,似乎是因為疲勞和緊張都沒有耍什麼花招的余裕了。這是好兆頭,男人這麼想道。

“目標到達A棟的投幣式儲存櫃,得到衣服了。為了換衣服正往哪里走去,預計是洗手間,那里就只能從外面監視出入口了。”

在口中喃喃著,男人再次起身跟在少年身後。

就在這時。

“喲。”

突然,男人的正後方傳來了聲音。

是處在視線前方的監視對象,那名金發少年,是他的聲音。

“什、麼……!?”

男人慌忙回頭。

但在他做出具體的動作之前,有一只手抓住了他的領口。另一只手伸向了皮帶附近,傳來了什麼東西被拿走的感覺,接著他的背部被用力敲在了排列著的儲存櫃上。

呼吸受阻的男人的眼睛與鼻子前方,是有印象的金發少年。

露出猙獰的笑容,他說道。

“吃驚了嗎?”

他的手上拿著刀刃,原本是男人的所有物。

用尖銳的前端輕輕觸碰男人的肚臍周邊。

“……怎麼、回事……?”

被逼入絕境的男人,交替望向眼前的少年與抱著衣服徑直離開、有著相同相貌的少年。

對此,抓住領口的某人這麼說道。

“那是做奶媽的狸貓啊。”

24(第三人稱 Day 10/04 09:15 - 09:33)

陣內忍搭著穿著廉價西裝的男人的肩,在機場的走廊上走著。前進了一會兒後,眼前出現了一扇鐵門,估計是裝著清潔用具的小房間吧。陣內忍輕輕敲了一下,門從里面打開了。露面的不死人類,是雙足行走的狐狸。

“進來。”

忍隨口說道,男人被推了進去。摔倒的男人撞亂了業務用洗滌劑的箱子,接著躺在了地上,他警惕著少年手中的刀。

“我不會說的。”

雖然男人這麼說,但陣內忍與狐狸無視了。他們翻弄著倒下的男人的西裝,依次檢查口袋。

無視人質的他們這麼討論道。

“有保險證哦,名字是江村良一,好像是本地人啊。”

“錢包里好像沒多少啊,要檢查一下手提箱里面嗎。”

名字暴露也是一種恐怖。

問題不僅限于當下,無論一年後還是十年後,都會產生複仇的可能性。

“我什麼都不會說的!!你忘了我們有人質嗎!?”

兩人還是無視他繼續說道。

“聲音有錄音,趕緊確認一下,只要記住說話習慣就不會暴露了吧。”

“如果可以的話還是有視頻更好啊。嘛,雖然看下骨骼就能大致判斷走路時是如何分配體重的了。”

聽著他們的對話,江村良一終于察覺到了違和感。

帶到沒有人的地方,既不是為了實行陰險的複仇,也不是讓他吐出所有知道的事情。

他們要做的事情是……

“狐狸,那就立刻‘變身’吧。”

“我變成敵人假裝逮到你,這樣就能潛入他們內部了。……當然,之後作為組織的背叛者被追殺的並不是我。”

25(第三人稱 Day 10/04 09:33 - 09:40)

當然,其他成員也注意到動靜了。

說到底江村良一通過無線電在與他們仔細聯絡,他們的對話也通過器材泄露到了其他成員那里。

“佐藤、鈴木!地點是A棟的工具保存室。在機場保安注意到之前了結!!”

他們之所以這麼焦慮,並不是因為擔心同伴。

如果被人知道有人真的占據了保存室,就無法再得到丟失的行李箱了。陣內忍會被逮捕,他的行李估計也會被警察沒收吧。混在手提箱中的“行李”,就會再次逃到他們無法觸及的地方。

“拿了衣服的那個人要怎麼辦?做奶媽的狸貓來著……”

“別管,為了確認是本人,除了身份證以外應該還要詢問個人信息。因為詢問是隨機的,只是變身成本人的狸貓是不可能回答的。”

在鬧出大動靜之前解決。

來到鐵門之前,三名男女確認道。

“限制搶與刀刃。目標正在關注那邊,我用電擊槍來干掉。知道了嗎,絕對別讓他們流血,要不然櫃台的領取就有麻煩了。”

他們不覺得這是困難的作戰。

擔心的只有干過頭不小心把對方殺了這一點。

三名男女各自取出武器後,一口氣踢破了鐵門。

之後。

在他們眼前,難以置信的光景出現了。

金發的少年有兩個。

“嘖。”

哪邊是真的,無法立刻區分。

他們迅速做出判斷。

“兩個都干掉!!”

喊著,女人朝右邊的陣內忍撲去。把手上的電擊槍按在大腿邊上,用拇指扣下大大的按鈕。

叭嘰!!爆炸聲響徹房間。

但是沒有反應。

之後冒出了白色的煙霧。砰,在冒出了某種滑稽的聲音時,眼前的少年變為了玩偶般的狐狸。一邊逃離電擊槍的電擊,不時滾動著的妖怪從敞開的出口逃掉了。

女人喊道。

“別介意!!抓住真正的目……!!”

話音未落。

另一邊,她看到從抓住左邊的陣內忍的男人的手臂縫隙中,也是圓滾滾的狸貓逃向了出口。

無論右邊還是左邊都錯了。

那麼,真正的陣內忍在……

“可惡!!一開始拿衣服的那個才是真的嗎!!”

26(Day10/04 09:40 - 09:52)

“那麼容我確認一下,您的血型是?”

“AB型。好的謝謝。”

結束規定的對話後,我與長時間分離的手提箱再次重逢了。因為貼著各種各樣的貼紙,所以肯定不會搞錯。

雖然也很擔心身份證的事情,但這個好像只要打開手機的屏幕,展示一下每個月的明細就有辦法了。……平常肯定沒有這麼輕松的,因為行李丟失是機場方面的過失,估計多少也通融了一下吧。

“……那麼。”

這下子,至少就能避開“拿到手提箱後就立刻被殺掉玩完”的結局了。

找到下一步了,救出座敷童子的機會還有。但是,現在還沒有保障安全。

雖然在一定程度上打算甩掉跟蹤的人,但我也不知道機場里有多少個他們的同伙。總之拽著手提箱,我離開機場的建築物。

在出口的圓盤旁邊,我看見了認識的人。

是開著純白豪華轎車的那名中年駕駛員。

“怎麼了怎麼了?和昨天不一樣臉上輕松多了啊,在賭場大賺了一筆嗎?那今天就去滿是妹子的沙灘如何?”

“這里



又不是夏威夷,十月份的大海再怎麼說也沒法游泳吧。”

“嘛,估計是因為海平面上升吧,據說最近這里的沙灘面積也變小了。不過賭場之城里有完全密封型的人工沙灘哦,就像沙漠里的滑雪場一樣全年營業。”

“……啊啊說起來是有人把泳裝扔掉了……”

說著,總之先坐進超大的高級車。

“等下啊——我馬上登出賬號。”

說著,麻利地操縱著手機的司機這麼說道。

我皺起眉。

“啊啊,是那個VR賭場來著,你有空的時候就玩老虎機?”

“怎麼可能,會輸個傾家蕩產的哦。在VR賭場都市的「重巡島」里能夠自由創造虛擬形象買家買店,我只是把虛擬形象的舊衣服隨便賣幾件而已,系統會自動幫我換成虛擬通貨的。”

總算把手機放進口袋,司機笑著回答道。

嘛,反正我這里有能夠把手提箱里的東西攤開來的空間,只要別找我麻煩就沒關系。

“今天要去哪里?”

“隨便開吧。”

“哇哦,土豪的台詞呢,真的賺了一大筆?”

一邊粗暴地開著豪華轎車,司機以輕浮的語氣這麼說道。

“不過要小心哦,在賭場之城里贏太多也不一定會開心,畢竟也會吸到不少仇恨呢。”

“你是說會被敗犬偷襲?”

隨口回應著,我從錢包里取出一把小鑰匙,這是用來打開手提箱的。

司機不時透過後視鏡看看我。

“不只是這樣,也會被本地人厭惡。”

“?”

“喂喂喂,你沒注意到嗎?比如說本大爺也不是本地人,為了找工作才從鄰近的地區來到這里的。”

司機露出嘻嘻的低沉笑聲。

“就算說是賭場之城,蓋起滿是彩燈的房子,到頭來也都是外國企業,我聽說本地人真的吃了很多虧啊。”

“可是,島另一邊的旅館啊礦山啊也有賺錢吧?廢墟旅游也很受歡迎……”

“你這話當真?雖然礦山的所有權在本地居民手里,但外來的大公司說什麼‘你們都是讓老爺爺老奶奶在干活吧,我們借你們年輕勞動力啦’什麼的,到頭來挖掘權還是被奪走了。把偏僻的島嶼整個改造成智慧村的過程中,這個村子一開始就沒能握住缰繩,在「金礦島」出生長大的人都只是得到了一點小恩小惠而已。”

“……”

“以前就住在這座島上的人有時還會說‘金子都挖不到了’,不知道有多少是認真的。”

“嗯?”

“畢竟港灣里經常停泊著工作船啊,不知道是從哪挖來的,有人說看見裝著大量的沙土。好像有人懷疑島上的礦工們是不是在違法挖掘,或者賭場的那些人連最低限度的報告都不做就擅自在島上挖來挖去。”

“可是在工作的地方並沒有找到新的隧道吧?就算真的有在其他地方挖,鄰近地區的采掘量我想也不會有變化。”

“就是恨屋及烏啦,剛才我說過因為海面上升導致沙灘變小的事情吧。”

“怎麼了?”

“本地的島民們把這也當成賭場的錯,說是因為那些家伙亂用電才讓二氧化碳增加導致全球變暖。”

這個嘛……

“……其實也沒錯吧……”

“雖說積少成多,不過光憑這座小島是不可能讓沙灘消失的。但是,對島民們來說邏輯什麼的無所謂。無論是經營賭場的家伙,還是在這里賺錢的顧客全——都無法原諒。如果不想被牽連進什麼古怪的糾紛里,就算贏了還是別太高調為好。”

外部企業與本地居民的沖突、嗎。

雖然和我手頭的問題或許並不直接相關,但了解一點權力的游戲也沒什麼損失吧。

一邊這麼想著,我把小鑰匙插入手提箱的鎖孔里,打開它。

裝在信封里的旅行用資金,這幾天的換洗衣服,游戲機與幾張游戲卡,電動剃須刀,手機充電器加上自豪的決勝內褲……檢查了一下,果然沒有讓人哪怕犯罪也想得到的東西。話雖如此,也沒有不認識的“行李”多出來的樣子。

“……?”

我把東西裝回箱子。

……就算要把可疑的“行李”裝進外行人的手提箱,不管怎麼說都不會特地開鎖放進去吧?無論放進去還是拿出來都太費功夫了……

可是,我的箱子外面也沒有口袋啊。

我再次上鎖,用指尖撫摸箱子外側的表面。

“……等等啊。”

喃喃著,我再次用指尖確認手提箱的表面。嚴格來說,是那些亂七八糟貼在上面的無數貼紙,我用指甲把它們一張一張撕下來。

雖然基本上都裂開了,但只有一張、如同從底紙上撕下新的貼紙一般,很順利地拿下來了。

在那張貼紙的背後藏著什麼東西。

原本,為了吸收沖擊,手提箱上就有計算好的溝壑般的東西,有一個比100日元打火機還小的器材,藏在一道溝里。

“是這個嗎。”

有一張如同代替標簽般被裁得很小的和紙貼在表面,在那之上寫著蛇一樣彎曲的文字。因為太過潦草,我看不清寫的是什麼,不過確實有人不惜准備炸藥、脅迫他人也要得到這個東西。

肯定很值錢吧。

雖然舉著USB記憶卡盯了一會,但簡便的手機是無法讀取里面的數據的,總之把這放進口袋里。

在這時手機響了起來。

接通不認識的號碼之後,一開口就是這樣。

『你忘了我們這里有人質嗎?』

“我記得很清楚哦,所以耍了花招。不過拜此所賜得到了你們想要的東西。”

『那我們怎麼做才好呢,為了證明的確有殺掉妖怪的方法,要先試著把人質的手臂砍下來嗎。』

“用火燒掉電子機器的方法要簡單得多哦。”

我刻意用低沉的聲音說道。

“我不知道這是啥,但肯定是對你們來說很重要的東西吧。要是變成一灘爛泥,可不是在冰箱里凍下就能恢複的了,如果不想被毀掉的話,給我立刻放下這高高在上的語氣。”

電話那邊一時間陷入了沉默。

咔哩、咔哩,唯獨如同摩擦指甲般的聲音還在持續著。

幾秒,或者十幾秒。

終于,某人這麼說道。

『……隨你便。』

就這樣,通話被單方面地切斷了。

望向手機屏幕後,駕駛席上傳來了聲音。

“喲,進到賭場的區域里了,接下來要怎麼辦?就這樣朝島對面開去好麼。”

“不,我在這里下車。”

我這麼說了之後。

“我會多付你錢的,拜托把手提箱運到「金鶴亭」。”

我付了一張紙幣作為車費,接著從豪華轎車上下來了。……這個賭場之城,是我剛才被汽車炸彈襲擊的地方,要說危險也很危險……不過在這個小島上,不管哪里都沒區別吧。

我將注意力集中在口袋里和紙的粗糙觸感上。

USB記憶卡,這就是一切的關鍵。

根據處理方法的不同,將會決定至今為止的努力是否會得到結果、還是付諸東流。

“那麼。”

轉換心情,我朝著某個賭場的背面走去。和狐狸、狸貓、狗獾那三只已經事先說好了集合地點,是打敗了欺詐師古珠亮的那個賭場背面。

實際抵達之後,狐狸與狸貓這兩只已經在等著了。

“狗獾怎麼了?”

“應該不是被抓吧,只要進到山里我們的腳力是不可能會輸給人類的。”

因為之前一直戰戰兢兢的狸貓都這麼有信心,估計不是說謊吧。現在也沒空呆站著了,只能就這樣前進了。

狐狸這樣問道。

“……接下來要怎麼辦?”

“我找到這東西了。”

說著,我取出口袋里的東西。看上比100日元的打火機還要小上一圈,有著半透明紅色外殼的USB記憶卡。表面的標簽是和紙做的,上面寫著蛇一樣扭來扭去的文字。

“這就是藏在我的手提箱上,企圖安全運輸過來的‘行李’。因為這個我連性命都差點丟掉,座敷童子還被當成人質了。對那些家伙來說,這肯定很重要的東西吧。”

“上面寫著‘推磨童’呢。”

“你說什麼?”

聽見狸貓的話,我皺起眉。

這件事里也出現了推磨童?那難道不是欺詐師古珠亮單純為了換牌所利用的嗎???

狐狸搖晃著尾巴說道。

“這到底是什麼啊?”

“不知道啊,只知道有人哪怕要殺人殺妖怪也想要得到。這個100%、肯定可以用來交換座敷童子,不過主導權在他們手里的話肯定會失敗的。”

說到底只是一個小小的USB記憶卡。要是被命令“裝進塑料袋扔到河里”或者“裝進信封投到郵筒里”的話就完蛋了。拒絕的話座敷童子就會被殺掉,就算服從座敷童子也肯定回不來。

作為首要前提,必須要在同一



時間、同一地點,面對面進行“交換的儀式”。

“確認一下。”

我緩緩說道。

“你們雖然能變成任意的人,但是卻無法變成物品,是這樣吧。”

“嗯,沒法把樹葉變成硬幣。就算你要求我們把這個優艾斯比記憶卡變成其他東西,或者准備1000個假的也沒辦法。”

……如果能做到這種事的話,在撲克游戲的時候估計就能更順風順水了吧。能變成人類雖然已經是很有用的力量,但果然也不是萬能的。

“那、那該怎麼辦?”

“狐狸與狸貓,有兩只能夠變成他人的妖怪就足夠了。”

“要增加‘陣內忍’的數量干擾他們嗎?”

“這也是一種方法。”

我點頭之後,接著說道。

“不過,也有變成座敷童子這個方法哦。如果對方有在監視我們的話,也能反過來利用,讓他們懷疑自己手頭的人質到底是不是真的……”

話音未落。

我的手機響起了鈴聲。

“……”

狐狸和狸貓都沉默了。我按下手機的通話按鈕,接著傳來了已經該被稱為“有印象”的聲音。

『冷靜下來了嗎。』

“想問下如何交換,具體的方法是?”

『叫你綁在氣球上放飛估計也不肯吧。』

“那樣的話我就准備個假的,便宜的USB記憶卡在便利店也有賣,我會在表面貼上那張標簽然後放飛。”

『到島中央、舊礦山時期的廢墟堆來,不指定時間。到地方了以後,我們就會在能夠找到你的位置上。』

“不許丟三落四,如果我沒看到座敷童子,就當場把‘行李’折成兩半。”

『隨便,但你要對之後的結果做好覺悟。』

……在豪華轎車上的時候也注意到的些許違和感再次浮現在心頭。

就算我說要弄壞這個USB記憶卡,這些家伙也完全沒有怒罵我。果然即使弄壞一次,修理一下就能恢複功能嗎……?

一瞬,我望向半透明的紅色USB記憶卡。

或者說,我應該先在哪里找個電腦,把數據複制一些嗎?不過,里面要是會保存“登錄記錄”,或者設計了隨便閱覽的話就會自動刪除的程序,就有可能會變成麻煩至極的情況了……

到底要不要動手腳呢。

我難以做出決定。

在這時。

傳來了呀啊呀啊的小女孩的聲音,比起緊迫的尖叫聲,或許更像是嘲弄對方的嬉笑聲。

我以驚訝的目光望向小巷前方後,看到一個十二、三歲、穿著和服的女孩子朝我們跑來。這個穿著尺寸短小的浴衣,如同花魁般大面積露出肩部、就像是穿著迷你吊帶裙的少女是……

“推磨童?”

對方並沒有搭理。

就這樣說著呀啊呀啊,她穿過我的身旁,消失在道路的另一邊。

接著。

“……為、為什麼……你、會在這里……”

傳來了如同從地底響起的男人的聲音,伴隨著細碎的聲音,那個人出現了。

那是已經虎落平陽的男人,自豪的蛇皮西裝到處都沾著汙漬,頭發也亂糟糟的。欺詐師的身上留著各種被毆打的痕跡,那副樣子就像是被丟在了垃圾場里一樣。臉上也到處腫起來看不出以前的相貌,即便如此,那雙眼睛還是暴露了身份。

“古珠……亮……?”

“那家伙去哪了?我的、我的妖怪!那家伙給我帶來了無限的財富!!”

看著混亂喊叫著的男人,我的胸口如同被什麼沉重的東西壓住了。

這就是,“被拋棄者”的末路。

被座敷童子、或者身為其亞種的推磨童拋棄的人,將要背負衰退與滅亡的命運。

“我啊。”

晃晃悠悠地,那個男人靠近了。

不可思議地,我既無法向左右避開,也無法退後,如同被蛇的眼睛盯住了一般。就這樣,那家伙來到握著手機與USB記憶卡的我的眼前。

“我啊!不可能會輸的,在這個「金礦島」上,我是不可能會輸的!!絕對不可能!!至少,在這座島上是不可能輸的!!”

“你……你在說什麼啊?”

我任憑疑問脫口而出,古珠亮沒有回答。

就這樣,用沾滿了汙垢的手抓住我的肩膀,粗魯地搖晃著。

“喂,我被拋棄了嗎?你也是‘那些家伙’的同伙吧,如果不是的話,推磨童的……座敷童子的亞種的……那個系統是不可能被毀的!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那個計劃啊!沒有在各界都有門路的我的話,是不可能有成功的機會的!!你們啊,自己親手選擇了滅亡。真遺憾,這樣子你們也會一個不留地……!!”

他的話並沒有說到最後。

咕嚕!!

突然,古珠亮的雙眼向上翻起,露出了白眼。

沒有說任何話的時間。

抓著雙肩的力量消失了,古珠亮的身體無力地朝我倒來。估計是露出白眼的原因吧,被蛇盯住的那種僵硬感自然地消失了。接著,我實在沒有接住欺詐師身體的動力了。

向後,退了一步。

失去支撐物的蛇皮男人的身體,如同一根木棍般倒向肮髒的地面。

狸貓發出了女孩子般的尖叫聲,但我連這種余裕都沒有。

只是茫然地望著。

倒地的古珠亮甚至沒有痙攣四肢,在那里的已經不是人,只是單純的物體了。

吱啦吱啦。

不省人事的男人的口中飄散出如同橙色火花般的東西,在我眼前飄向藍天,在途中如同溶解般逐漸消失。

“那是‘靈火’……”

同樣仰望天空的狐狸這麼說道。

“那是‘靈火’的逆流……”

這意味著什麼,我無法理解。

不管怎麼說,還是電話對面傳來的、既無變化也無起伏的聲音揪住了我的心髒。

『雖然我們會等你,但盡量快點。』

單方面地、完美地,揮揮指尖就將擋路的東西全部消滅,那冰冷的聲音中隱含著這樣的意思。

咔哩、咔哩……如同摩擦指甲的聲音讓我的心髒跳得更快。

『要是外行人的失誤讓一切付諸東流,我們可就頭疼了。』

27(Day10/04 10:00 - 10:05)

雖然給警察和急救中心打了電話,但我也沒時間悠閑地做筆錄了。我們丟下欺詐師的尸體,就這樣立刻離開了。

“也就是說,那家伙使用的妖怪不只是‘推磨童’這個座敷童子的亞種嗎?”

一邊走著,我詢問道。

狐狸在古珠亮死的時候,喃喃了一句。說那是靈火的逆流。

“靈火是很複雜的妖怪。”

狐狸這麼說道。

“和我們不一樣沒有實體,在目擊傳說里看上去是……對了,就是人魂啊、生靈啊,和這種東西類似的吧。”

“生靈?……就是說,像是靈魂脫殼一樣的麼。”

“這個理解是正確的。與死靈相對的就是生靈,是從生者的強烈憎恨與渴望中誕生的,據說這種怪異現象多數發生在人們就寢時,只有靈魂脫出、傷害他人。不過,原本如果不是積累了相當程度的修煉或者突然變異,是不可能發生這種事情的。”

“也就是說,有一個工具。或許該說,有一個能從人類體內提取生靈、將其拽出來的‘看不見的妖怪’。”

我明白他們想說的了。

的確,和我家的座敷童子與他們比起來,這種妖怪該說是自成一派,還是沒有生命的感覺呢。

不過。

“為什麼會與殺人方法扯上關系啊?”

“有一個傳說,把靈火用刀斬斷後,作為其根源的人類就會渾身浴血而死,更近似于逆流。這種事情在普通的生靈上也能看到,估計和‘提取’的方法沒有關系吧。恐怕,是利用了‘提取方法(sheng ling)’的性質。”

狐狸斷言道,做奶媽的狸貓也戰戰兢兢地開口。

“也、也有傳言說,摩擦草鞋的鞋底呼喊名字,靈火就會現身。利用妖怪呼喚人的生靈,將其斬斷殺害。……如果能把這個過程巧妙連起來的話。”

“就能隨意殺掉選中的人類了,換言之,能夠制造出暗殺生靈的「靈封」麼。”

就像是詛咒的稻草人一樣。

而且都沒必要去撿頭發,在效果出來前也不需要等上七天七夜。

如果真的能自由掌控這東西,我們就基本沒有勝算。或許對狐狸和狸貓這些妖怪沒用,但對身為人類的我來說是致命的吧。

不過。

“……可是,這樣不是很奇怪嗎?”

“怎麼。”

“那些家伙把座敷童子當做人質來脅迫我。可是,如果他們有利用靈火來暗殺生靈的「靈封」,就沒必要做這種事了吧。直接拿我的性命來要挾就好了,就算有殺掉妖怪的方法,也沒必要抓一只放在手頭吧,一般來說。這不就像是拿著獵槍和老虎獅子住在



同一個籠子里麼,一旦疏忽大意,就有可能被反咬一口啊。”

是有無法二十四小時隨意使用的“限制條件”嗎?

比如說,不滿足複雜的條件就無法發動之類的。就像廉價的手機一樣、稍微進入室內就無法使用了之類的,或者用一次要付出很大代價之類的。

雖然想了很多,但情報太少了。

現在是無法找到答案的,但被威脅的是我的性命。

“說起來,古珠亮那家伙也說了奇怪的事情啊。”

至少在這座島上是不可能輸的。

推磨童的……座敷童子的亞種的……那個系統是不可能被毀的。

你也是“那些家伙”的同伙吧。

沒有我的話,是不可能有成功的機會的。

“……那家伙原本情況就很奇怪,說不定是糊塗了才說些莫名其妙的事情而已。”

“有可能,不過很讓人在意。”

但是,現在也的確也沒有悠閑解答的時間了。

古珠亮的死法很離奇,雖然不可能有殺人嫌疑,但我從現場逃走了的確是事實,如果現在被捕的話就要受到長時間的詢問。這下子除了利用推磨童和靈火的犯罪者集團以外,還被警察追捕著。在這狹小的島上,剩下的時間也不多了吧。

做奶媽的狸貓這麼問道。

“要、要怎麼辦,接下來……”

“的確要做的事情有很多,不過一個個來吧。”

有人死在眼前。


如果把這件事牢記在心的話,高中生的雙腳肯定會輕易地顫抖停住的吧。所以我努力不去回想,而是快速地開口說下去。

“首先是座敷童子。”

28(Day10/04 10:22 - 10:35)

在廣袤的叢林中刷刷地步行前進後,逐漸能夠看到一堆四邊形混凝土的建築物,從這里來看大概有二、三十棟吧。無論哪一幢都變成了黑色,許多蛞蝓爬行過的痕跡留在上面。所有窗戶上的玻璃都不見了,無法判斷到底是被拆掉了還是被徹底敲碎了。

沒有意義地伏下身,在不知道自己的身體有沒有被樹林遮住的情況下,我四處張望著。

“……在肉眼輕易可見的地方沒有看守的樣子,也看不到攝像頭和傳感器。”

不過,原本警報裝置也不可能設置在看得到的地方吧。

不知是不是野性的直覺,還是妖怪很喜歡大自然的原因,自從進入森林以後狸貓看上去活力滿滿的樣子。

“座敷童子在哪個房子里呢。”

“沒法從聲音或氣味上找出來啊。”

搖晃著耳朵、抽動著鼻子,狐狸這麼說道。

伏著身的我徹底趴下來,和他們保持水平視線。

“很好。……接下來就我一個人去,你們藏在樹林里觀察情況。應該很擅長這種事情吧,絕對別被那些人發現了。”

“喂,年輕人。”

“如果情況不妙的話,總之先帶著座敷童子逃走,不用管我。現在還不明白借助靈火來暗殺生靈的「靈封」的發動條件,實際上估計我用雙腳是逃不掉的。就算丟下座敷童子逃走,到頭來肯定還是會被靈火的遠距離攻擊殺掉的,所以——”

“你是主人與孫輩的恩人,你覺得我們會對你見死不救嗎。”

“……拜托了。”

我直視著他們說道。

狐狸只是一個勁地嘟噥,沒有回答我。

狸貓戰戰兢兢地開口。

“那、那個,我們妖怪基本上是不會死的存在。要不我們來代替你,拿著USB記憶卡去和他們交涉怎麼樣?”

“那些家伙有能夠殺掉座敷童子的具體手段……恐怕是石磨制玻璃纖維造的刀刃和子彈。這里的關鍵並不是‘對狐狸和狸貓不是沒用嗎’這一點,你們知道的吧,和只是被收買的賭場保安不同,那些人會仔細分析妖怪,擁有准備對策的技術。就算狐狸和狸貓出場,有可能也會被面色不改地處決啊。”

換句話說,那些家伙可能近似于百鬼夜行。

這種情況下,妖怪的不死特性靠不住,根本派不上用場。

……但是另一方面,“殺掉妖怪的方法”比起借助靈火來暗殺生靈的「靈封」應該有諸多不便。必須要把座敷童子抓走,把她放在身邊才能殺掉。並不像詛咒稻草人偶一樣,能夠把地球背面的人隨心所欲地干掉。

換言之,

如果狐狸和狸貓一開始就被殺掉,我不管逃掉哪里都只會喪命。

但是,如果只是我被殺了,狐狸和狸貓就還有能夠選擇行動的余地。

耐心地解釋著,我這麼說道。

“……開始吧。”

“可是啊……!!”

“已經得出結論了。不管怎麼說,我都已經被那些人鎖定了。就算現在逃跑,我也會在他們想殺的時候被殺掉。……只要交易成功就行,中途你們來搗亂的話或許就能得救。現在,在這個情況下,100%保證我會死的選擇,只有從這里逃掉。哪怕只有1%,想要勝利的可能性的話就只能往前走。”

作出結論,我再次伏下身邁開腳步。

每走一步,在面前翻白眼的欺詐師的面孔就在腦海中閃現。踏入埋伏著狙擊手的森林,或許就是這種心情吧。但是瞄准我的並不是只會直飛的子彈,而是更為便利凶惡的東西。

就算吸氣也改變不了什麼,可我的呼吸還是加快了。

就算想要調整,想要冷靜,情況卻每次都越變越糟。

在這個森林,在這堆廢墟的某處,肯定有人正圖謀奪走我的性命。

就在我這樣想時。

“唔啊噗!?”

突然右腳被什麼東西絆倒了,接著摔了個狗啃泥。狐狸與狸貓大概已經完全與自然化為一體,他們並沒有隨便跑出來。嘛,只不過是被樹根絆倒了就鬧出動靜也會讓我很傷腦筋就是了……

這麼想著,就在我望向絆倒自己的“東西”之後。

瞬間,我的喉嚨堵住了。

那並不是什麼樹根。

而是翻起白眼口吐泡沫的、年輕女性的尸體。

29(Day10/04 10:35 - 11:03)

只有刺耳的寂靜回應我。

沒有狐狸與狸貓的尖叫聲,估計他們正專心在與森林同化的事情上吧,或者單純只是他們還沒有注意到。

不管怎麼說,如今、只有我與尸體獨處。

這個事實,讓我有種無盡的嘔吐感。

“……什麼啊,這是?”

我不假思索地,維持著屁股著地的姿勢往後移動了。沙啦沙啦,我總算再次聽見樹葉被風吹動的聲音,接著傳來詭異的笑聲。在極端寂靜之中,外行的高中生根本無法找到巡邏者的位置,這個森林是屬于狙擊手的。我感覺到,這份安靜的意義悄然變化了。

站起身彎下腰,總之先逃進附近的廢墟。

在進入所有家具都消失、只是單純如同四邊形箱子的空間時,我已經有一種強烈的違和感。

又有兩個人,穿著清潔工服裝的男女倒在房間中央附近。他們一滴血也沒有流,我沒有確認脈搏和心跳,但是我知道。就算不願意承認也知道,這的確該被自動分類在與活人不同的領域里。

“什麼啊這是。”

我再次跑出廢墟,往其他建築前進。在途中,已經有好幾具尸體倒在地上。雖然不知道原本有多少人,但緩緩地、逐漸地,我的腦海中開始出現不妙的猜想。

……沒有一個人活著。

雖然檢查了數個廢墟,但在我依次找到試圖跑上樓梯、精疲力盡的西裝男,以及似乎拼命想要從窗戶逃出去、穿著連衣裙的女人這些一個個都斷了氣的人時,寂靜的沉重感便不停翻倍。

“什麼啊這是!可惡!!”

終于,這份沉重到達了無法忍耐的程度,我喊了出來。

這些人是誰?是誰殺死的?座敷童子怎麼樣了!?劇情不應該是推磨童和靈火都是幕後黑手在掌控著,我解開謎題然後救出座敷童子嗎!?

當前最大的敵人已經被消滅了。

但是,我卻無法老老實實地感到喜悅。總覺得,就像是終于察覺到有更嚴重的事情在發展一樣……

咔嘰,就在這時傳來了腳步聲。

“——!?”

不是從外面。這是從室內,從樓梯上下來的聲音。這樣的話,是狐狸或狸貓的可能性就很低,是這些人的殘黨的可能性就更低了,除此之外的話……

“座敷、童子……?”

我脫口而出地喃喃道。

雖然幾乎只是模糊的猜測,但說出口卻突然湧上了現實感。

這既不是疏忽,也不是天真。

大量的尸體,唯一存活的妖怪,用尋常手段無法殺死的東西。就算被分類為無害的妖怪,子彈與刀刃都無法奏效,一旦開始暴力就無法用一般的方法來制止……

咔嗞,砰嗞,腳步聲在持續著。

有什麼在確實地接近我。

……有可能,是“她”干的嗎?或許殺掉妖怪的方法只是虛張



聲勢,或者因為發動條件太苛刻而無法輕易使用,在這種情況下,妖怪的反擊又會到何種程度?在有人聲稱存在“殺掉自己的方法”的情況下,妖怪一方應該也無法心平氣和地認為“無論做什麼自己都不會死”。為了確保安全,只能戰斗到底。

這樣、的話……?

“……”

我的臉上冒出冷汗。

視線被緊緊鎖定在樓梯上,身體一動也動不了。

腳步聲的意義。

與重逢這個詞語一同,在我的心中悄然改變了。

咔嗞。

咔嗞,砰嗞。

咔嗞,砰嗞,咔嗞。

咔嗞,砰嗞,咔嗞,砰嗞,咔嗞,砰嗞,咔嗞,砰嗞,咔嗞,砰嗞,咔嗞,砰嗞,咔嗞,砰嗞,咔嗞,砰嗞,咔嗞,砰嗞,咔嗞,砰嗞。

然後。

終于。

熟悉的某個“聲音”,從台階上明確地傳來。

“忍?”

估計。

那個時候,我應該發出了不是日語的胡亂尖叫。

說實話,腦海內部爆炸成一片空白,什麼都記不清了。只是被固定著視線,總之就是想著先從樓梯上逃走吧。狼狽地向後退了一步時,腳跟絆到了什麼東西,狠狠地摔了一跤。觸感並不是堅硬的混凝土,而是更加柔軟的東西。察覺到那是倒在地上的尸體之一,我再次尖叫起來。

就像是被拋在地上的魚拼命逃進水槽里之後,結果發現全部是硫酸一樣。我也不知道該怎麼運用肌肉,總之當場拼命起身好歹離開了尸體。

另一方面,黑發從鮮紅浴衣上垂瀉而下的座敷童子,微微歪了下頭,輕輕地晃了晃頭發說道。

“……你在那里干什麼?該不會是想要上演和尸體接吻的超級獵奇情景吧。”

“誒、啊?”

這時,新的空白產生了。

來到眼前的並不是徹底瘋狂的殺人魔……而是一如既往的,那個游手好閑的妖怪。

“你、為什麼,怎麼會……”

“啊啊,當然被綁住了,但是我自己掙脫了哦。那個只是座敷童子無法撕碎而已,並不是用咒術什麼的固定住身體了。”

她一邊揉搓著稍許殘留著繩索痕跡的手腕說道。

“你知道嗎?逃脫繩索束縛的關鍵就是要制造縫隙,比如說重疊手掌之後,在手掌保持八字形的情況下被綁住手腕後,只要把手掌伸直就能讓手與繩子產生空隙。雖然只是半信半疑的小知識,試了一下後發現意外地有用呢。”

接著,我看到了。

從絆住我腳的尸體口中,緩緩飄散出如同橙色火花似的東西。

“……這個,是利用靈火來暗殺生靈的「靈封」嗎……?”

“不知道啊,周圍的人突然啪嗒啪嗒地都倒下了。畢竟妖怪用一般的方法是殺不掉的,我還以為肯定是礦山那邊有瓦斯泄露呢。”

“……”

整體上,到底是什麼情況啊……?

無論推磨童還是靈火,應該都是敵方的同伴。這樣的話,難道是綁走座敷童子的幕後黑手之間起了內訌?或者,是在使用「靈封」的時候出了差錯?

“喂室內妖怪。”

“你這招呼真是跳過了感動的重逢呢。什麼事?”

“你知道這里有幾個人嗎。”

“不知道,大概二十個人吧。”

……接下來便是沉重的工作。

首先我判斷已經沒有威脅,便在周圍的森林里大聲呼喊,狐狸與狸貓立刻來了。當然他們看見尸體以後也慌張了一番,但說實話也沒時間慢慢解釋了。之後,就是分工進行了,我們一個個把倒在地上的尸體集中到一個廢墟里。

結果比報告的還要多,二十四人。而且,也不保證所有人都找到了。有可能,現在森林里還有犧牲者倒在地上。

到了這一步,感覺已經開始麻痹了。

我搜索他們衣服的口袋,檢查錢包與手機。

“……從保險證來看,是本地人麼。不過,前提是這不是偽造的。”

“嗯?稍微等下。說起來,機場的那個匪徒也是本地的呢。”

“忍,這里也是哦。照這樣子來看,恐怕所有人都是吧。”

豪華轎車的司機說過,把「金礦島」變成賭場之城的外部企業與本地居民之間有沖突……看這樣子搞不好是真的啊。

“有靈火暗殺生靈的「靈封」相關的線索嗎?忽視那個的話就太糟糕了,有人幸存……的可能性雖然基本上沒有,但要是被其他人撿走就麻煩了。如果可以的話我想盡早毀掉。”

“沒有找到類似的東西哦。”

正如狐狸所說。

尸體的隨身物品都是錢包和手機,其他就全是危險的刀刃和電擊槍,找不到類似「靈封」零件或控制器的東西。……當然,也有可能偽裝到了外行人看不出來的完美地步……

“忍。”

從狸貓那里得到了情況說明的座敷童子插嘴道。

“……不是也有首要前提從根本上出錯的可能性嗎?也就是說。”

“用靈火來暗殺生靈的「靈封」另有出處,這些家伙只是單純的被害者嗎?”

我的眼前幾乎要一片漆黑。

這樣的話,我們到底被卷進什麼事了?這和把座敷童子當成人質,企圖回收藏在行李箱上的半透明USB記憶卡的假設完全不同。欺詐師古珠亮之所以在眼前被殺,也和之前所想的理由完全不同了。這東西究竟會對我露出獠牙還是饒我一命,現在完全沒有可以判斷的依據,完全束手無策。

依舊不死心的我一個個檢查收集起來的手機,雖然大部分都有密碼就連手機界面都打不開,但其中也有粗心的家伙。我檢查著仍舊維持著初始設定的手機。

……接著。

“怎麼了,忍。”

“不……等下。狐狸,靈火就是類似生靈的東西,是從活人身上飛出來的靈魂一樣的東西吧?然後,把那東西用刀斬斷後,就能以同樣的方式傷害分離很遠的當事人的身體,有時還能致人死亡。”

“嗯,怎麼了?”

“狸貓,但是你也說過,摩擦草鞋呼喊名字,也能在一定程度上精確地呼喊出來對吧?”

“嗯、嗯嗯。所以說,利用靈火從指定人類身上提取生靈,將其呼喚、斬斷、殺害,應該是有著把這個過程巧妙連起來的暗殺生靈的「靈封」吧?”

“……或許抓到尾巴了哦。”

聽見我的話,所有人都探頭望向(被害者的)手機,雖說狐狸和狸貓就算踮起腳尖也沒用。

“草鞋恐怕是‘足跡’的暗喻。沿著足跡就能找到本人,將其殺害。……這樣的話識別目標就需要‘足跡’,但這也不一定僅限于地面上的痕跡。”

第一個靈光乍現的好像是座敷童子。

“忍,難道你是想說,網上的履曆也能當做草鞋的足跡來看麼?”

“雖然不對也差不多。”

我輕輕揮著別人的手機。

“估計,答案是Big data。”

“比古、德——塔?我不懂西方的語言!!”

“我記得,好像是以不記錄身份的形式收集眾多情報的東西吧。比如說在車站的自動販賣機買了什麼,能夠自動調查這種傾向,我好像聽說過這種新聞……”

“這個手機也開著GPS功能。話說,應該說是在簽合同時沒有仔細確認條款,沒辦法關掉才對吧?我記得,在旅館的門口有個牌子。除了這座島上的普通賭場以外,在網上也准備了叫做「重巡島」的VR賭場。但是,因為賭博app只能在島內玩,所以必須要同意自動發送位置信息的條款。”

“可是。”

座敷童子聳了聳肩。

“如果Big data,沒有在不記錄身份的情況下處理信息的話?要是作為信息來源的人都被標記上了號碼,那所有人都會感到忌諱,不再靠近「金礦島」了。”

“前提是只有一種數據。”

我丟掉尸體的手機,這次拿出自己的手機。

“那就收集多種好了。比如說,只是出租車把乘客從哪里送到哪里這種情報的話,就不知道搭乘的是誰。但是,有攝像頭的自動販賣機,店里積分卡的使用履曆,把不同的情報對照起來的話,就能查出哪個人在某時某地坐了出租車,把本應加密過的數據恢複原樣。”

“也、就是說……”

“實際上,還不知道組合多少種Big data才能確定身份。但是,估計‘敵人’在超大服務器或者基站局之類的地方動了手腳,把數據完全偷了出來。……喂座敷童子,趕緊關掉智能手機的電源。雖然不知道‘敵人’用多少個數據才能特定身份,但手機是個人信息最集中的地方,關掉就能爭取時間。”

“不是這樣啊。”

對急忙想要關掉手機的我,座敷童子發出異議。

我露出驚訝的表情。

“怎麼了?”

“這樣的話,利用靈火暗殺生靈的「靈封」不是有很多漏洞,或者作為殺人裝置來說欠缺穩定性不是麼。”



“?”

我不懂她的意思。

對方可是僅僅組合多個自動收集的數據,就能從全國一億五千萬人之中隨意選擇目標進行殺害。從Big data這個情報的海洋之中,只要把一個人的個人身份提取出來就已經完成准備了。就算逃到地球背面,就算藏在核避難所里都沒有用,還有比這更穩定的方法嗎?

對這個疑問,座敷童子回以簡單易懂的一言。

“因為這個,對不用手機的怪胎來說不是沒有效果了麼。”

猛地。

還沒等到我的背上竄起涼意。

唐突地,從側面。

砰砰!!砰砰砰砰!!廢墟中響起無數次干澀的槍聲。

30(Day10/04 11:03 - 11:17)

還有幸存者。

伴隨著連續的槍聲,我得知了這個單純的事實。

“……啊……”

死了。

我立刻這麼想道。隨著刺破耳膜的爆炸聲,視野變為一片純白。在世界遠離至極限的過程中,唯獨束縛心髒顯得格外真實。

但是。

右肩被唐突地抓住了。

我被如同起重機般的巨大力量向後拽去,純白的世界破裂了。代替出現在我面前的是,穿著紅浴衣的座敷童子。

穿透皮膚的細小炸藥發出無數爆炸的聲音。

但是座敷童子沒有發出一聲慘叫。

就算浴衣到處都出現了破洞,她也沒有流一滴血。

這就是妖怪。

一邊擁有著與人類相同的身體,卻從根本上構造迥異的生物。

在無力的身體被如同玩偶似的狸貓支撐著的我的面前,座敷童子向著槍聲的來源走去。無論防禦還是退避都不考慮,只是從正面前進。

“咦!?”

傳來了痙攣似的聲音,雖然被座敷童子的身體擋著看不見,但那就像是之前電話里的聲音。

座敷童子一語不發。

也沒有跑,只是走著接近對方,用雙手揪住舉著手槍的那個人的領口,接著扔了出去。雖然那就像是一只手扔出垃圾袋一樣的舉動,但眨眼間一個成年人就在半空中飛出了五米遠。就這樣砸在肮髒的混凝土牆壁上,接著掉到地板上。炸響了劇烈的聲音,或者說,已經到了比槍聲還要更為響亮、凶猛的程度。

“……啊、啊唔,咕誒……啊、啊……哈……!你、你這家伙……你這家伙!!”

那是一個年輕的男人。

即使因為呼吸困難而喘息著,倒在地上的他依舊向水泥地板伸出手。

……這家伙,難道說?

你這家伙,這種稱呼。

而且,明明沒有見過面卻依然感覺聲音似曾相識……?

但是,我沒有仔細思索的余裕。男人再次把掉落的手槍抓住,換上用熒光顏料標記的彈匣。

砰砰!隨著干澀的聲音,鮮紅的液體濺開了。

鮮血。

能夠坦然面對炸彈在眼前爆炸的妖怪,也受到了傷害。

恐怕,這是把與座敷童子的傳說有很深淵源的石磨碾成粉末,放入爐中重新加工成玻璃纖維……制成的的子彈吧。從座敷童子的右大腿到腹部,如同劃出一條巨大的虛線一般出現了數個紅黑色的洞口。

可是。

但是。

“……”

面不改色。

只是走著接近對方的座敷童子彎下身,抓住倒地的男人的雙肩。

接著如同劃出圓形一般水平旋轉,松開手扔出去。

這次從樓層的一頭飛到了另一頭,慘叫聲似乎都產生了多普勒效應。隨著柔軟的東西被擠扁的詭異聲音,年輕男人再次滾到了地上。手槍被甩出了很遠,已經連慘叫聲都沒有了。即便如此,那雙手仍然在悄悄地活動著,放棄了手槍,轉而從褲子口袋中取出美容店大型剃發刀一般的刀刃。

所以。

穿著紅浴衣的座敷童子也依舊沒有停手。

扔出去。

扔出去。

扔出去。

“……喂,狐狸。狸貓也行。”

回過神來,我脫口而出地喃喃道。

“總之把那個男的摁住,把他壓制住!否則懶蟲妖怪會把那家伙殺了的!!快點!!”

當狐狸與狸貓反應過來我的聲音幾乎近似尖叫之後,他們終于行動了。在這期間雖然被牽連進座敷童子的暴行之中被甩飛到四面八方,但這兩只總算想辦法跳到倒地的男人背上,把他的動作封住了。

我努力喊道。

“結束了!座敷童子,已經結束了!!所以住手!!”

“……”

以如同生鏽人偶般的動作,“那個”朝我回過頭。

那冷漠至極的瞳孔,仿佛十年以上的陪伴都在一瞬間消失了一般。

“啊唔……啊……”

隨著口吐白沫般的聲音,在地板上匍匐著的男人開口道。

嘴角染上了一片鮮紅,牙齒好像也斷了好幾顆。

但是比起訴說痛苦,那家伙首先這麼說道。

“交、出來。”

一開始,我難以理解他的意思。

但是,如同逐漸揭曉謎底一般,話語的含義進入了腦海。

“交出來。你拿著的,最後的零件!!交出來!啊唔!?那不是,你這家伙可以拿著的東西……!!”

“……為什麼啊?”

不假思索地,我從口袋里取出了半透明的紅色USB記憶卡。

一邊凝視著,我再次開口問道。

“為什麼對這東西執著到這個地步!?甚至可以為此殺人,不惜陷入自己喪命的危險,這東西值得讓你做到這種地步嗎!?”

“你這家伙……唔,什麼都、什麼都,不明白……”

在這種搞不好連脊背都折斷的情況下,渾身是血的男人在看見USB記憶卡的瞬間就變了臉色。一邊匍匐著,仍舊把指甲破裂的手往這邊伸出。不僅如此,明明狐狸和狸貓壓在他身上,卻依舊開始緩慢地拖動身體。

面對這種瘋狂,我不由得後退了。

我知道這個USB記憶卡很重要,但是,那又怎麼了?雖然不知道會給「靈封」帶來什麼影響,但做到這種地步……不僅是同伙和部下的性命,甚至把自己置于險境,為什麼會想要這東西?到這個地步?

雖然我這麼想,但答案卻出乎意料。

男人繼續說道。

“……不趕緊用的話,會牽連無關的人們……!!”

…………………………………………………………………………………………………………………………………………………………………………………

前提,破碎了。

我再次,望向手上的“東西”。

“你這家伙、你這家伙無意中帶到這座島上的那個東西,能夠把以現在進行時發展著的滅亡給阻止住,這是最後的楔子啊……!!我知道、我們知道這個秘密,所以才必須要阻止!!但是!!”

綁走座敷童子的“幕後黑手”命令我把行李箱拿過去。

在這期間,即使我威脅他們要把找到的USB記憶卡弄碎,也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

但是。

不只是他們嗎?除此之外,還有什麼更為龐大的計劃,他們正處于阻止那個計劃的立場上,所以……?

就在剛才,我不是自己的得出結論了麼。

在這座「金礦島」上有兩個黑幕,第一群是以推磨童——也就是座敷童子的亞種——為中心,企圖擄走我家懶蟲座敷童子的人。另一群,則是使用以靈火暗殺生靈的「靈封」的其他集團。

那麼。

對我的行李箱動手腳,把奇怪的USB記憶卡帶到這座島上的,是哪邊的人呢。

“什、什麼啊。”

我不假思索地問道。

“我到底把什麼帶到這座島上了?這東西到底是什麼!?”

“趕緊、用啊……”

倒在地上的男人依舊朝我伸出手,在口中喃喃著。

“那是,國家的自殺。我們在偶然間發現了系統,想要巧妙地利用,但是有誰人插手了。趕緊、趕緊!如果不馬上把楔子打入滅亡的齒輪中,使其停止運轉的話,日本這個國家就要從地圖上消失了……!!”

男人自己好像很是混亂,斷斷續續的話語中找不到連貫性。

而且,我也沒有時間思考其中的含義。

隨後。

壓倒性的肆虐,突然來襲了。

31(Day10/04 11:17 - 11:40)

發生了什麼。

我花了好長時間才理解。

“……”

視野變成垂直的了,我的身體側躺在地上。而且附近的混凝土牆壁如同被自動卸貨卡車沖撞似的出現了大面積坍塌。沾濕頭發的黏稠觸感,讓我知道自己被籃球還大的碎片直接擊中了。

沒有任何辦法。

無論是狐狸、狸貓,還是之前如此耀武揚威的座敷童子。

突然,只是從被破壞的牆



壁對面走來的“某人”揮了揮手臂,就全被擊倒了。用一般的方法無法傷害到妖怪,這個規矩消失了。只是單純的毆打、踢飛、扔出,僅僅如此,原始的暴力便鎮壓了世界。

“呼唔,就這樣嗎。”

看見延伸的血泊就要碰到USB記憶卡,那個“某人”靜靜地彎下腰撿起來。

那個人是五十歲左右的白發男子。

不是日本人,很明顯是白人,估計原本是漂亮的金發吧。他在這個亞熱帶的島嶼上依舊穿著格外合身的軍人般的厚大衣,而且,雙手也帶著皮手套。

“……誰、誰啊……你……”

“那麼,要從哪里開始解釋呢。靈火,這麼說的話你能理解我和他們是不一樣的嗎?”

向著趴在地上喃喃的我,白發男人就像是守規矩似的想要回答。

在這時。

傳來了咆哮,全身倒在血泊里的(推磨童那邊的)年輕男子抓住手槍站了起來。毫不遲疑地扣動扳機,尖銳的槍聲響徹了整個空間。

白發男子甚至沒有去留意。

就像是小孩子開玩笑做出套鎖式踢擊般的隨意舉動,但僅僅如此,支撐廢墟的其中一根粗壯的柱子便粉碎了。轟!!灰色的洪水以驚人的速度把子彈、血泊以及一切都席卷而去,一口氣沖出了廢墟外面。

完全不像是血肉之軀的人類。

白發男人的身影搖晃了,影子上的手臂增加到四個。

“法師之力,嗎。感覺和老舊的傳說重複了呢,不過入鄉隨俗也是一種道理吧。”

……開玩笑的、吧……?

那是與名叫產女的妖怪相關的事情。

原本在傳說中產女是站在道路旁邊的妖怪,據說是個抱著嬰兒的年輕女人。這個年輕女人會拜托路過的旅人抱一下孩子,而這個嬰兒的體重卻會逐漸增加,把答應這個要求的人壓死,就是有這種傳說的致命誘發體。

但是也有傳說,能夠把這個嬰兒抱到最後的人就會被授予超脫人類的怪力。這就是法師之力,據說在旁人看來就像是手臂增加到四根的幻影一樣,該不會……?

人類殺不掉妖怪。

但是,如果說這家伙的超常力量是從妖怪那里得來的話,把之前如此胡鬧的座敷童子擊倒也並非不可能麼!?

“你的恐懼是正確的。人類這種生物經常努力掙紮著去克服恐懼,把對此麻痹當做美德,這是一種壞習慣。恐懼本來就是生物為了回避危機所產生的信號,應該率直地臣服于恐懼才對。”

一邊說著,白發男子舉起半透明的紅色USB記憶卡,確認上面有沒有沾上血跡。

糟了。

有什麼,決定性的糟糕了。

“根本的起因發生在這個國家的轉換期,在精密機械工業宣告‘決定性的敗北’,由此開始轉移到超高精度第一產業……也就是智慧村政策之前的,混亂時期的事情。”

“……”

“當時,日本這個國家處于恐懼之中。失去了一切經濟上的優越地位,諸多外國逐漸將經濟的基盤轉移到中國、韓國、東南亞等地。不再信任日元的投資家們轉移資金,害怕被國家破產拖下水的外資企業開始從東京市場撤離。這樣下去會被拋棄,這對于糧食自給率不到30%的國家來說是致命的。所以當時,真正有實力的人們開始了逆向思考。……創造出無論如何都無法舍棄的制度,就能延續自己的繁榮,他們是這麼想的。”

因為太過突然,說實話我跟不上。

但是這說明,原因不在于白發男人。問題的規模大到這種地步,沒能察覺到的我們反而成了小丑……!!

“什麼,制度很簡單哦。推磨童本身的性質和座敷童子沒什麼區別,都是帶給居住的家庭富裕和繁榮……那麼問題來了,少年。在推磨童與座敷童子被廣泛傳播的江戶時代,通貨是什麼?”

“等下……等等……”

“大金幣與小金幣……換句話說金子就是象征吧。而且,金子除了裝飾與資產運用之外不是還有其他用途麼。”

“你是說集成電路與電纜端口麼……?”

“推磨童能夠操縱純金。僅僅把比頭發還細的‘金子’移動半毫米,就能讓所有硬件發生接觸不良、消滅數據。不對,如果含銅的話效果范圍就會更廣吧。不管怎麼說,硬盤、閃存、就連最近因為與Big data有關所以被重新啟用的磁性膠卷都可以,之後就與彈道導彈防衛一樣啦。只要對世界上用日元守護財產的投資家這麼宣稱就行了——‘到日本再次崛起的數年間,一旦感應到資金的大量移動,就在東京市場的股票交易數據中連同硬件一起確定個人身份,僅僅把最小群集毀掉。我們可以人為使在一秒的一萬分之一時間內進行的交易延緩,讓任何人背上以億為單位的美元債務,所以協助我們吧。’……嘛,該說是一種新式的威嚇外交吧?”

這是原本的舊系統。

但是,在現在的這個國家,應該沒必要模仿這種以前的事。憑借智慧村與超高級名牌蔬菜,這個國家再一次崛起了。

“襲擊你的島上居民,估計用某種方法挖出了舊系統吧。之後他們考慮了使用方法,‘能自動感應到資金的大量移動’……估計是覺得這個部分有用吧。光是跟著有名的投資家進行股票交易就能賺一大筆錢,或者也能夠把在賭場玩樂的VIP們的交易數據連同硬件炸掉。說實話,他們的目的是‘利益’還是‘複仇’會成為影響問題的關鍵呢。”

“……那……”

倒在地上,如同呻吟一般,我拼命張開嘴。

如果不這麼做的話,如果不把注意力集中在外界的話,感覺馬上就要昏過去了。

“把那些人全殺了的你,到底是想要做什麼……?”

“很簡單啊!!我只是想要稍微擴大一下規模呢。”

白發男人攤開雙手。

“曾經是那副慘樣的日本,也在你們的努力下平安恢複了。雖然很多人認為是以智慧村為中心的農業起了作用,但作為根基的果然還是優秀的工業技術。再次取得信賴的日本的電腦技術,被許多國家的金融交易系統采用了。這樣一來的話?”

“……”

我的思考產生了空白。

並不是思路沒能跟上,而是在腦海中浮現的結果太過荒唐了。

但是,如同噩夢一般的對答案還在繼續。

“限定于日本國內的、推磨童對硬件施加極小破壞的「靈封」,將會通過高速線路在全世界范圍內展開。在這個每一萬分之一秒里就有一億美元變動的世界中,估計股票交易會停止將近七天吧。這對于世界來說是致命的,曾經的泡沫經濟崩壞根本算不上什麼。”

創造混亂並不是目的。

並不是打算給誰帶來損失。

“……你這混賬,難不成,要把這個國家……”

“自然發生的事故還好說,如果日本的機器被日本的系統弄壞的話,這份責任自然就要承擔。與數據或軟件不同,物理性硬件的損傷是很容易算出被害總額的。那麼,做到這一步的話日本會怎麼樣?在我的預想里應該會變成一次大甩賣呢。”

變賣日本。

占領國家。

“這個呢,東西本身是很簡單的。”

白發男人輕飄飄地揮著半透明的紅色USB記憶卡,以像是感到有趣的語氣說道。

一切的關鍵,萬事的元凶。

“硬件鑰匙,作為高中生的你能懂嗎?不用依靠密碼,通過與保存在閃存中的複雜公式進行比對,這就可以成為防止違法進程的‘鑰匙’呢。只要有使用網上銀行或者股票交易之類的,這也不是什麼稀奇的東西。”

“那個……是什麼?是為了啟動什麼的硬件鑰匙啊,和現在在說的事情有什麼關系啊!!”

“哈哈,很簡單哦。在這座「金礦島」上,以VR賭場為主題構建了巨大的虛擬都市。虛擬形象自由來往著,買賣土地與建築,為了販賣虛擬形象的舊衣服,還能自己開店。雖然是玩樂的極致,但這東西就是其中一角的啟動鑰匙啦。……在其他地方都沒有公開過,里面是只有玩具與點心的兒童房間。這個鑰匙就是為了能夠在這種房間里自由進出的。”

虛擬都市的虛擬形象用店鋪。

只放著點心與玩具的虛擬兒童房間。

難道說……

“你好像想到什麼了呢。”

白發男子開心地說道。

“推磨童與座敷童子一樣,是因為糧食短缺等原因而被殺掉的孩子們的靈魂聚集體。而據說在東北的山村里,為了讓它們保護家庭,會刻意做出一個孩子的房間,好讓它們常年居住下來。……這東西就是把這個在虛擬數據上進行再現,把房間的布局、玩具與點心的數量以0與1的組合自由變化,以此控制推磨童。可以說,這個就是擁有管理者權限的控制鑰匙吧。只是單純享受網絡游戲的話,是不需要這個‘鑰匙’的。但是,如果要修正某些漏洞,追加新功能的話就是必須的了。這下你能理解他們所用的「靈封」、推磨童與這個USB 硬件鑰匙的關系了嗎?”



當然要是下令刪除的話,以推磨童為軸心的整個系統就有可能會一下子破裂、崩潰了。白發男子如此補充道。

“所以說啊,簡單來說呢,這個USB 硬件鑰匙就是能夠自如操縱推磨童的‘鑰匙’。由于推磨童與以前‘國家的自殺’也有密切關聯,所以能夠做到各種事情。如果真的能把日本這個國家毀滅的話,按下開關也就能讓‘國家自殺’這整個系統化為粉碎。”

“你的意思是說,這也能成為自爆按鈕,毀掉那個危險至極的「靈封」嗎……?”

“哈哈,真是愉快的假設!這次就讓我也來用一下吧。以扮成秘密組織的心情挖出舊系統的‘島上居民’們,似乎唯獨把這個硬件鑰匙分開管理了。估計是怕推磨童被自己人里出現的背叛者搶走吧,但他們同時也察覺到了。……要是像我們這樣的外部勢力奪走硬件鑰匙的話要怎麼辦呢。”

“……”

“所以,他們把這東西偷偷帶進島上,以求確保安全。為了不會被人撿走,而且要將作為‘國家自殺’的核心、即將暴走的推磨童重新穩定控制住呢。當然,實際上對于想要促使‘自殺’的我來說,這東西只不過是小小的眼中釘罷了,在使用之前得以回收真是僥幸。……我要破壞‘鑰匙’,讓任何人都無法阻止暴走,對我來說,這就是將軍的情況了。”

“…………………………………………………………………………………………………………………………………………………………………騙人、的吧。”

“我有必要說謊麼。我的目的,就是這個啊。”

一邊說著。

白發男人用雙手把USB記憶卡擰成了兩半。接著把其扔掉腳下,還用打火機點燃了。

錯了。

已經死掉的那些人之所以綁走座敷童子、硬件鑰匙如此執拗,理由肯定不是像白發男人說的那樣。

一開始,可能的確是從欲望或複仇心中誕生的行動。

但是他們在途中注意到了,有某種更為龐大的邪惡。所以,他們努力想要阻止,即便要破壞自己組裝的「靈封」,也要得到關鍵的USB記憶卡。

但是,這件事。

……被我……毀掉了……?

“不對,不可能是這樣。”

我以顫抖的聲音否定白發男人的發言。

不對,是我想要否定!想否認這一切!!

“和那些家伙打威脅電話的時候,我無數次說了要毀掉硬件鑰匙,但他們卻完全不為所動!如果那個USB記憶卡真的是安全裝置,如果那些家伙真的想要阻止‘國家自殺’的話,絕對會……”

“哈哈哈!!那副樣子,肯定是不想被你知道目的才刻意裝出來的吧。估計,每當你這麼喊的時候,電話對面都在流冷汗吧。”

已經,不行了。

如此無力的話語,是否定不了什麼的。

白發男人宣告道。

“那麼,這樣一來就沒有東西能夠阻止我了,也沒有能夠代替的密碼,估計‘國家自殺’這件事會很快完成吧。”

說完,白發男人調轉腳跟。

向著室外。

從自己破壞出來的大洞里,逃到外面去了……!!

“等、下!!你、到底是誰啊!?”

“馬上就會知道了,你是學校的學生吧?那麼,看下學校里升起的國旗就知道了。不久之後,飄揚著的估計就不是一輪紅日了。”

“你……”

總之,我努力想要留住他。

或許沒有意義了。控制推磨童的虛擬兒童房間,用來登陸那里的硬件鑰匙已經消失了。就算把那個白發男人的喉嚨千刀萬剮,“國家的自殺”也已經無法阻止。

但是,不知為何我拼命想要叫住白發男人。

對了,沒錯。

我並不是腦子里有什麼明確的反擊計劃。

只是……害怕被丟下。

“你,為什麼放過我了……?”

“哈哈!!”

白發男人高聲笑了。

但是他沒有停下腳步,甚至沒有回頭。

那家伙背對著我,忍著笑聲如此回答道。

“不可能殺你的吧,奴隸的數量總是越多越好啊。”

一切到此為止。

我什麼都沒能做到。



望著白發男人從廢墟中消失,我能做的一切就只是匍匐在地而已。

32(Day10/04 12:00 - 12:30)

在我所不知道的地方,結局已經分曉。

33(Day10/04 12:30 - 13:09)

『現在變更節目,為您播報及時新聞。今日正午,北九州、廣島、福井、神戶、四日市、川崎、千葉臨海地區、鹿島、仙台、函館的聯合工廠同時發生了爆炸事故。有情報指出,警察方面除了單純的事故之外,也考慮到大規模服務器攻擊的可能性展開調查。目前,雖然各地消防部門正努力實施滅火行動,但情況不容樂觀,請居住在鄰近地區的各位不要隨意出門圍觀,吸入化學性煙霧是十分危險的。另外,事故地區以外的居民們也請盡可能減少外出,如今已有許多有害的化學物質泄露,氣象局聲稱順風飄散的物質將會擴散到全國。……啊,又有後續消息。僅從確認的數量來看,國內已有192處化學工廠與保存庫發生了同樣的爆炸或泄露事故。死傷數量未知,之後將根據確認名單發表。政府召開臨時內閣會議決定建立解決問題的對策小組。執政的仲上干事長對于這次的事件,發表了“強烈要求國民等待切實的發表,不要聽從危險揣測”的評語……抱歉,又有臨時消息。現在,有情報表示航行于日本近海的重型油輪依次爆炸冒火,准確的數量未知,如有具體情報將立刻為您播報。先前,環境局有消息發表,將對全國各地的水質進行緊急調查,對已經確保安全的地方再次收集樣本。除了自來水之外,使用井水的各位也請盡可能減少飲用水的汲取。海外網站上似乎已經有少許評論在質疑日本農產品的名牌形象,農林水產局表示不久後將會正式澄清這些“臆測”。重複一遍,在准確的情報發表之前請不要擅自采取行動。已經確認北九州高速公路、阪神高速公路、東名高速公路、首都高速公路、關越公路、常盤公路、東北公路等地發生超過50公里的大規模交通堵塞,以逃離汙染地區為目標的外出反而可能會導致您吸入大氣中的化學物質,請盡量控制外出。還有臨時消息?這次是確認到北九州、瀨戶內海、青森等地的石油儲備基地發生大規模爆炸,死傷數量未知,具體情況稍後說明。現在,氣象局發表了衛星照片,日本列島幾乎全境都被黑色云層般的物質覆蓋著,這都是某種汙染……』

34(Day10/04 13:09 - 13:30)

我啞口無言。

旅館電視上播放的新聞內容無論哪個都太過荒唐,根本沒有絲毫現實感。

日本列島幾乎全境都被如同塗鴉般的汙染物質逐漸覆蓋。

在我身後,從剛才開始不斷響起沉重的腳步聲,老爸老媽都分秒必爭地試圖與外界取得聯絡,但電話卻好像因為線路過忙完全打不通,這份無聲的焦躁顯示了事態的嚴重。

……被智慧村支撐著、由于超高級農作物而取得一席之地的這個國家,將要結束了。

我根本無法正確認識,這到底意味著什麼。

『在“國家的自殺”被使用的情況下,不久後日本這個國家就會被變賣給其他國家吧。對我們來說,阻止的方法就只有一個。』

耳邊響起年幼少女的聲音。

不知為何,我把手機放在耳邊。

……真奇怪,明明電話應該打不通的啊……?

『日本這個國家的價值為0了,利用價值已經徹底消失。如果得到我們,就會背負龐大的債金,只能通過暗示這一點讓買家撤退,除此之外別無他法。』

我對這個聲音有印象。

是位于名為百鬼夜行的巨大組織頂點的少女。

『根據推斷,今後日本全境,不、在包含近海的整個國家里,需要花上將近五十年來去除汙染。隨著技術發展時間估計也會縮短,但至少目前誰也無法踏進這片土地吧,因為這里會變成不穿著宇航服就無法生存的環境。包括這五十年的去汙費用,估計也沒有人會想買價值暴跌的島國吧。在這期間,我們必須重振旗鼓。獲得足夠的力量,將這個曾經失去的國家、再次買回來。』

終于,自己的感受與現實重合了。

對了,沒錯。

現在在說的,已經是“被將軍”以後的事情了……

『陣內忍,也請你趕緊離開這個國家。哪個國家都沒有關系。請你作為終有一日將會贖回這個國家的一員,度過這段蟄伏的時期



吧。』

電話明明就在耳朵旁邊,但是、聲音卻無法進入腦海。

只是。

茫然地,轉過頭。

與穿著紅浴衣的座敷童子對視了。在那個家庭繁榮時居住在同一屋簷下,僅僅靜謐地注視其興隆,離家之時便是衰退的信號,就是這樣的妖怪。她也只是停留在原地,與往常一樣。僅僅只是,注視著這毀滅的時刻。

于是,我得知這里就是終點。

我們將會離開這里。不對,最差的情況下,可能連離開都來不及就死掉。為了活下去,就不得不努力離開這個國家。

但是,妖怪並不是這樣。無論在怎樣的環境之中,也能一如既往地活下去。而且從常識上考慮,身為適應日本環境的日本妖怪,座敷童子應該是無法跨越國境的。

“……我一定會回來。”

因此,這里就是結局。

所以,這里就要離別。

“我不會拋棄你的!!無論要花幾年、幾十年也好,我都一定會回到這里的!!所以!!”

我什麼都沒能做到。

那一天,我們的故事完全中斷了。

35(第三人稱 Day ??/?? ??:?? - ??:??)

自那以後時光恍若白駒過隙——小手蜜惑歌回想道。

紐約,聯合國本部。只在新聞里看到過的這個大會議室,身為一介百姓的自己竟然混雜其間,實在是一副不可思議的光景,但她也並未感到懼怕。

她知道。

“真正有實力的人們”是不會在這種電視里家喻戶曉的地方聚集的。而她自己也已經脫胎換骨,成為了“真正有實力的人”之一。

現在是深夜兩點,本來的話完全不是開會的時間。

盡管如此,所有的席位卻已經被加盟國填滿了。因為他們理解到,如果不到場的話,將會損失多少利益。

在呈圓形布陣的會場中央,惑歌佇立著。

宣告。

“差不多來做個了結吧。”

單手拿著話筒,如同向全世界挑釁一般。

“我轉告的是‘他’的話,是‘他’這麼說的。那麼,不覺得世界應該發生巨大的變化嗎?……說真的,大家應該已經察覺到了吧。即使繼續停止思考,等在面前的也只有枯竭一途而已。”

雖然說話方式甚是不敬,但聽眾卻瞬間擺出洗耳恭聽的姿勢。這十年還真是磨練了自己的演說技巧啊,惑歌想道。

“從石油、稀土到水資源、糧食……這個星球的資源被輕易用光了。沒錯,就連一直以為還有不少的石油,也真的見底了。而且遺憾的是,我們知道了月球上並沒有埋藏著更多的資源,距離實現火星上的載人挖掘也還很遠。那麼大家,要怎麼辦呢?”

她環視四周。

簇擁著惑歌的聽眾們,無論哪個人的臉上都被苦澀填滿了。這才正是,在電視台攝像機面前,為了“不會煽動社會不安”絕對不能露出的現實的面孔。

“現在,在宇宙開發技術的基礎中有無人航天機技術,這是我們建立起來的。而‘他’就是第一人,可以說幾乎所有理論的背後都有‘他’的存在。就是‘他’得出了答案,這個方法是不會錯的。”

聽眾之所以沒有松懈注意力,有一半是因為惑歌的說話技巧吧。

而另一半,是因為“他”的名字。

“月球是不夠的,在有重力的火星上進行載人挖掘還不現實,于是我們矚目于火星和木星間的小行星帶,那是無數冰與礦物構成的小行星連結而成的群落。首先是這里,要在大家的協助下發射導彈,接著與朝地球飛來的大量小行星保持相對速度,用無人航天機進行需要的挖掘。簡單來說這就是‘他’的計劃。”

有人懷疑這是不是白日做夢。

當然,這也在預料之內。

“只要組合‘能夠長時間低消耗’噴射的離子引擎以及各位手頭多余的戰略兵器,這就並非天方夜譚。最重要的是,這不是拖延時間的計劃。‘他’說過了,如果能夠靈活利用小行星群,得到合適的資源周轉,‘在火星上進行載人挖掘還不現實’這個問題就有可能在實際上得到解決。”

她感到被苦澀的緊張充斥的空氣,似乎稍許松弛了下來。被現實之壁折磨至今的他們,已經沒有自己思考的能力了。無論誰都可以拜托給出正確答案,這就是他們的真心話吧。

但事實上,肯定也有人感到不快吧。

有個國家關押、獨占了“他”,雖然官方是絕對不會承認的。

所以小手蜜惑歌如此宣告道。

“我說過了,這是‘他’說的。”

36(第三人稱 Day ??/?? ??:?? - ??:??)

俄羅斯,西伯利亞極東。

這里是一切都被猛烈的暴風雪覆蓋的純白地獄。在絕對不會被記錄在地圖上的軍事設施中心,有一個研究設施。

工作人員稱之為機器人工廠。

這是“他”……陣內忍被長時間關押的地方。

雖說是無人航天器的開發機關,占據設施的卻基本是高性能的電腦。一堆並列演算機器覆蓋了幾乎一個足球場大小的地方,理論在這之中得以成形,接著在時差相隔八小時以上的其他工廠內進行組裝工作。

十年的歲月蹉跎,讓“他”結束了自己的少年時期。

便宜的襯衫上套著白大褂,臉上帶著薄薄的眼鏡。唯獨頭發和當初一樣染著金色,但隨著年齡的增長看上去也顯得越來越古怪了。

懶散地把腳放在足以買下五六個巨大游樂園的超級計算器控制台上,“他”吮吸著馬克杯中的清咖啡,靠在椅子上抬頭望向天花板。

原本應該二十四小時都有令人不快的監視,但那道注視的目光卻忽然消失了。

理由顯而易見。

砰咚!!這時,原本應該上了好幾層鎖的厚重門扉受到劇烈的外力倒向了室內。接著,渾身沾著血的幾名士兵進來了。最後,一個他有印象的漂亮女人踏進了房間。

“他”說道。

“菱神舞麼,你還真是沒變啊。……啊說真的,為什麼你沒有變老?”

“我的身體可以交換啊。”

“在極寒的西伯利亞還穿著坦克背心和熱褲什麼的……”

“我可是穿著像熱水瓶一樣的完全保溫大衣哦,雖然被濺出來的血弄得黏黏糊糊的就在半路扔掉了。”

雖然和老熟人重逢,“他”卻面不改色。

只是,把視線從天花板落向馬克杯而已。

“來做什麼?”

“你以為‘我們’察覺不到你要做的事情?”

“那麼,你應該沒有組止的理由才對。”

“要改變狀況還太早了,日本人自那天以後都分散到世界各地,在蟄伏的時間之內也有不少人真的定居下來。只是有所顧慮,你會不會把這些人的生活連根奪走。”

“呼。”

陣內忍抿了一口馬克杯里的咖啡。

“那麼,把我殺掉嗎?”

“這也有問題,情況變化得太大了。不管怎麼說,宇宙開發的起點都是源自你一人,嚴格來說,是你和小手蜜惑歌設計成這樣的。買通敵對的研究設施,或者駭入研究數據將其改寫呢。”

“那麼要怎麼辦。”

“總之,試著昏睡三年吧?這樣就能既不讓你活,也不讓你死。……說——實話,很難控制力度呢。所以才沒有派出病魔那家伙,而是選了我。”

“原來如此。”

“他”甚至沒有轉頭。

就這樣,宣告道。

“但是,你是贏不了我的。”

轟——!!!響起了爆炸聲。

附近的牆壁突然被一股怪力破壞,如同八只腳的螃蟹似的兵器沖了進來。這台銀色的怪物,擋在陣內忍的前面保護著他。

菱神舞吹了下口哨。

“是叫做宇宙開發技術的軍事運用麼?簡直像是美漫的反派呢。”

“原本,我對宇宙什麼的就沒興趣啊。為了讓那個國家有效率地去除汙染,而且抵擋諸多外國的干涉,必須要有能夠立即成為戰斗力的技術,研究的結果就是機器人了。”

“但這種破爛是殺不了我的。”

“所以讓我加大籌碼吧。”

宣言之後。

一陣風吹過,那是圍繞陣內忍揚起的小型龍卷風。而在風止息之後,出現了一名用纖細的雙手抱著他的脖頸、把身體靠在他背上的女性。那不是人類,頭上長著角,背上長著翅膀,腰上長著尾巴。

舞笑了,猙獰地笑了。

“魅魔、嗎。”

“嗯嗯大家好,雖然日本產的妖怪沒法出國,但我們惡魔卻是覆蓋全球的呢。主人一直都很寵愛我啊—☆”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哈、哈!!怪不得在這十年,小手蜜惑歌重複著一目了然的行動,是你用惡魔的力量耍滑頭了吧!?”

“不只是她。雖然在測試中我對小手蜜惑歌也直接下手了,但讓人產生相愛錯覺的話通過網絡也可以。只要不是像你這樣擁有



耐性的女性,對誰都能發揮效果。如果你知道我為了目的而得手的數量,肯定會大吃一驚。”

“呼嗯。那麼,那台破爛里也封入了魅魔的力量,組建成了一台能夠使用超越物理現象的異能的無人兵器喵?”

啪啪!!舞隨意地拍了拍手。

“……那就是反效果了。我的專攻就是‘那種東西’啊,特意配合我的專業真是感謝。那麼,能請你趕緊掛了麼。”

“要用的不是這家伙,魅魔只是開關而已。”

“?”

“你還記得嗎,澳大利亞的魔女襲來的時候。以一張明信片為中心,利用魅魔之名擊退魔女的事情。”(注:見第二卷第四章。)

“……該不會。”

“那個時候,為了欺騙魔女我們利用了兩個惡魔的名字。一個是魅魔,另外一個是差點就被排在七大罪里的大人物。”

“難道說!!”

“潔莉卡·馮·阿爾法·切里迪亞·魯米迪莉耶,沒能坐在七席之上、徒留一片空虛的王座之女帝啊,回應主之呼喚,現你尊容——”

世界被擠壓了。

僅僅這份顯現,也能把徹底改造過的菱神舞的主要部分逐漸破壞。

叭嘰、叭嘰、砰嘰、叭嘰、啪嘰、叭嘰。

比時鍾的秒針還要精確,並且比碾碎全身骨骼還要詭異的聲音連續響起。如同螃蟹般的銀色無人兵器上,出現了新的氣息。

“那麼。”

終于,陣內忍把腳從控制台上移開,從椅子上站起來。

他看也沒看倒在地上的菱神舞。

任憑魅魔緊貼在背上,把封入最強惡魔的無人兵器放在旁邊,他輕輕搖晃著馬克杯如此喃喃道。

“差不多該出去了,到外面的世界去吧。”

37(第三人稱 Day ??/?? ??:?? - ??:??)

悄悄得知這個消息,常任理事國的一角戰栗了。

小手蜜惑歌無視他們繼續說道。

“如果事情照計劃進行,‘他’已經恢複自由之身,在世界之中隨心所欲地闊步了吧。”

緩緩地。

巧妙地。

“反過來說,今後的宇宙開發將由哪個國家主導,原本的定局也再次成為白紙一張。接受他的是哪個國家,這個問題的答案將會徹底決定今後100年的曆史吧。”

這種東西,擺明了誰都想要。

別提照正式程序進行的戰爭,哪怕現在這個會場里都有可能發生斗毆了。

“有一個代價。”

惑歌說道。

“我們所失去的、那個國家的去汙許可。還有,直轄管理‘開拓地’的權限。只有這些,只要你們同意協力,就能成為時代的勝者。”

有一個已經沒有希望的國家。

如今也有人想要那個島國。

……但是,在這里提出異議的人將會一個不留地淪落為時代的敗者。被踢出宇宙開發的競爭,只能在這個資源枯竭的星球上苟延殘喘。

選擇只有一個。

只能在彼此牽制的情況下,干笑著支援“那個國家”的複活。

“那麼,就這樣。”

小手蜜惑歌將沉默當做回答。

有人對慢步離開的她提出風馬牛不相及的詢問。

那個計劃需要龐大的資金。而當然,這將由她從全世界籌集的龐大財產中出資。“為什麼你願意做到這個地步?”,對方問道。

她緩緩地轉過身。

接著,雙唇中溢出溫柔的話語。

38(第三人稱 Day ??/?? ??:?? - ??:??)

就這樣,利用了一切、與所有人為敵,“他”回到了那個地方。

令人懷念的田園風光,如同舊繪本上刊載著的茅草屋頂的日本住宅。雖然因為全身都套著宇航服沒法呼吸空氣,也完全沒有腳踩土地的觸感,即便如此“他”也回來了。

田野意外地沒有荒廢,家里的房子也平安無事。恐怕是所有人類撤退之後,住在這里的妖怪們繼續看管著吧。

『喲。』

用模糊的聲音,“他”說道。

在外露的走廊上,穿著紅浴衣的座敷童子一如既往在納涼。

估計這十年,一直一直都是這樣的吧。她一邊用團扇給自己扇風,抬起臉,輕輕地笑了。

“啊啦,是乖乖遵守了約定的人呢。”

『還要花很長時間呢。即便如此,比當初還是縮短了很多,花上十年就能恢複原來的環境了哦。』

“哈,雖然我以前就不覺得你笨。”

『原本是讓人類在月球或火星上生活的技術……我就是模仿了這個。嘛,比起在宇宙生活還是要方便一點吧。』

“不過,還真是繞了一大圈的大白癡呢。再怎麼說,也沒必要對我們妖怪如此念念不忘啊。”

依舊穿著宇航服的“他”坐在座敷童子的旁邊。

就這樣,“他”說道。

『等一切結束之後,再重新開始吧……緣。』

說出口的是一個名字。

既不是室內妖怪也不是懶蟲妖怪,是唯一屬于她的名字。

並不只是找回失去的時光。他們,已經前進在未來的道路上。

“是呢。”

座敷童子輕輕搖著團扇,喃喃道。

“如果通往這種風格的未來,或許那個結局也不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