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卷 第四章 白色王冠



「黃金宮殿嗎?」

看起來的確很像,形狀也正好像是『凸』這個字。

我用智慧型手機看著芭絲特它們帶回來的圖像,小小地咂了下嘴。果然演變成麻煩的情況了。

「邪神會在這里面嗎?」

由美娜看著畫像低語道。

「按照花戀姊姊他們的說法,恐怕就在那里。在那個流星雨之日,這東西落入艾辛格。為了不讓我們靠近,它便跟其他毒針一起在國境內灑下『神魔毒』。看這個狀態,似乎是還沒醒來……」

「這個黃金骸骨果然是遭到『噬魂』的人們吧……但跟以往的樣子不同呢。是變異種化了嗎?」

翎用手撐著下巴沉思。

變異種會吞噬擁有強烈負面情感的人類,並把精神能源送到邪神那里。被吞食靈魂的人類會化為水晶骸骨或者水晶僵尸,再去攻擊人們。

水晶骸骨變成黃金色,這代表它們果然是變異種化了吧。

留在艾辛堡的人們幾乎都被吞噬了靈魂──應該可以如此斷定了,想來芭絲特它們看到的尸體不久後也會化為水晶骸骨,並轉為變異種吧。

「這些家伙在做什麼啊?好像只是在到處徘徊而已唄。」

「黃金骸骨大概就類似軍隊……是在保護這座宮殿吧。雖說我們因為『神魔毒』而無法靠近,但對普通的人類卻無效。」

我一邊回答蘇的疑問,一邊覺得自己沒有雇用無關的冒險者──也就是傭兵部隊過去真是太好了。畢竟這真的太危險了。

「既然首都是這副模樣,從艾辛格逃出去的人感覺也會變多。」

正如由美娜所說,從艾辛格逃到鄰近的拉賽武王國、史特雷因王國及卡爾迪歐帝國的人也在逐漸增加。

艾辛格的首都·艾辛堡位處南方,北邊倒是還沒有那麼混亂。可是從南部逃過去的人們就會直接越過北部,橫渡大海。

在這當中,聽到南部情況的北部人也因為恐懼而逃往他國。

而逃走的人大多都是有錢人。

拉賽、史特雷因及卡爾迪歐也沒辦法隨隨便便就接收難民。

想活下去,就需要錢,城市跟村子應當也會接受有錢的貴族。窮人就無法這樣了。

即使前往他國,不是餓死,就是墮落成為盜賊之流。既然如此,不如繼續留在艾辛格還更好。

而這情況要是更惡化,在各方面都會很不妙……

「耕助伯父正在進行的神魔毒對策法進展如何了呢?」

「似乎是有一定程度的進展了……」

其實芭絲特它們有帶回遭到神魔毒汙染的石頭跟土,我已經把這些都交給了耕助伯父。他好像是想用這些東西進行測試,也不知道會不會有問題。

我如果拿起受到神魔毒汙染的石頭,就會有很嚴重的厭惡感和如同麻痹的感覺襲向全身。

即便不至于會倒下,可是若要打個比方的話,就類似手上拿著動物腐敗的內髒,或把手插進人類腦袋般的不悅感。總之就是很惡心。

連我都這樣了,對純正的神明──耕助伯父的損害應當會更嚴重吧。

因為有些擔心,我便前往最近在城堡東部蓋起、耕助伯父的研究設施。說是研究設施,但也只是用魔獸的薄皮膜制成的簡易塑膠溫室。

在塑膠溫室中種有幾棵樹苗,各自插有寫著什麼記號或數字的牌子。

耕助伯父就在深處的一棵樹苗前。

「喲,冬夜。」

『你好,國王陛下。』

耕助伯父腳邊有自艾辛格回來的黑犬(阿努比斯)身影。

「為什麼阿努比斯會在這里?」

『俺是來幫忙的。』

「只有我的話,要處理被神魔毒汙染的石頭有些困難。」

果然是這樣。

耕助伯父的腳邊有棵高約三十公分的樹苗,這就是為了淨化神魔毒才創造的那種植物嗎?

「冬夜,你知道光合作用嗎?」

「咦?知道。呃,是植物藉由光能吸取水與二氧化碳,產生有機物及氧氣……這樣吧?」

「嗯,簡單來說就是如此。這棵樹苗也具有與其類似的能力……也就是吸收大地的神魔毒、轉為無害的魔素吐出,這種類似過濾的能力。」

哦哦!這的確是淨化能力。這樣就能讓遭到汙染的土地複元了吧!

「然而還是有問題……阿努比斯,麻煩你再做一次。」

『瞭解~』

耕助伯父稍微退離原本的位置後,阿努比斯發動項圈的【儲藏】,叫出一顆跟拳頭差不多大的石頭。石頭滾落樹苗旁。

我在這里看也知道,那就是被神魔毒汙染的石頭。光是用眼睛看,就會有種惡心感。

「你用『神眼』仔細看看。」

我按照耕助伯父的吩咐,解放『神眼』觀察石頭和樹苗。

石頭那邊可以看到有像是靈氣般的混濁氣息,但它逐漸由上方開始慢慢轉淡。

相對地,旁邊的樹苗卻明顯漸漸從下方在內部累積混濁的氣息。它大概就是在吸收石頭的神魔毒吧。沒過多久,樹苗的葉子施放出閃閃發亮的物質進入大氣。那是……魔素嗎?神魔毒已經被轉換成無害的魔素了嗎?

「這很厲害啊!只要在艾辛格種這東西……!」

「不,你仔細看看那棵樹苗。」

「咦?啊……」

樹苗枯萎了,它的內部還留有神魔毒。過了一陣子,樹苗便完全枯死,而它所生長的地面再次升起混濁的氣息。

「不能把神魔毒完全轉換成魔素就沒有意義了。要是有個萬一,神魔毒也有可能會凝結,所以這尚未完成。」

阿努比斯挖掘遭到汙染的土,把土跟枯萎的樹苗一起再次收進項圈的【儲藏】。

我拿起最開始被神魔毒汙染的石頭,卻沒有任何感覺。看來這顆石頭的神魔毒已經完全去除了。

「這種樹有辦法完成嗎?」

「應該、是可以的。只要使用神的力量,瞬間就能做到,但這也並非無法用人力辦到之事,只是需要花些時間。」

倘若耕助伯父使用原本的力量,瞬間就能完成了吧。可是在他人化的現在,就只能反覆進行實驗了。

得活用元素精靈的力量及『煉金棟』的設備,想辦法制作出完全的樹苗、淨化艾辛格才行。

「這恐怕會很麻煩,但還是麻煩你了。」

「不會不會。雖然這麼說感覺很輕率,但做各種嘗試培育作物還真是愉快,畢竟在神界感受不到這種樂趣。我很樂意做這些,你就交給我吧。」

耕助伯父露出一如往常的溫柔笑容點頭。真是麻煩他了……這里原本對諸神來說只是眾多世界的其中一個,還是脫離世界神掌控的世界,理應可以順理成章地放著不管。實在太感謝了。

我跟耕助伯父聊淨化樹苗及農作物好一陣子後,懷中的手機傳出來電鈴聲,銀幕上顯示的文字是貝爾法斯特國王。哎呀?

他該不會又是來炫耀亞瑪多王子的吧……像是他第一次在睡覺時翻身,或爬行之類的,我是可以理解他很高興,但老實說我最近真的開始覺得有點煩了,偏偏又不能不接。

「喂,您好。」

『哦,是冬夜大人嗎?不好意思,能請你立刻過來貝爾法斯特城嗎?朕發現了有些奇怪的東西。』

「奇怪的東西?」

『你看了就會知道,這恐怕是……總之希望你趕快過來。』

怎麼了?感覺不像是有危險逼近的樣子……

盡管不太清楚狀況,但總之還是趕快前往貝爾法斯特城吧。

我打開【傳送門】,傳送到眾人應當已瞭解情況的貝爾法斯特城中庭。

國王陛下的弟弟,蘇的父親──歐爾托林德公爵已帶著幾名騎士在此迎接我。

「到底出了什麼事?」

「呃,與其說是出了什麼事,不如說是『為何那種東西會在這里?』的問題。」

歐爾托林德公爵邊走邊跟我說明。

貝爾法斯特城所在的王都阿勒飛斯在東、西和南方都有寬廣的城下町,北邊則有帕雷德湖。

這個帕雷德湖是王都的水源,禁止他人進入,因為這片在王城後方的巨大湖泊是王家的所有物。

前幾天,有一種名為『一角鮫』的鮫魔獸誤入那個湖。這似乎是幾年就會發生一次的情況。

為了避免湖被搞亂,騎士團坐船討伐了它。而一角鮫貴重的角就在那個時候折斷,沉進了水底。

于是,覺得很可惜又擅長潛水的其中一位騎士便潛入湖中……

「然後就發現了『那東西』。我們都沒想到,竟然會有那種東西沉在帕雷德湖中。





「您們究竟找到了什麼東西?」

「你看了就會知道。」

說完,歐爾托林德公爵打開城堡深處的門扉。

那是通往城堡北方的門,來到外頭就能將水面閃閃發光、美麗的帕雷德湖一覽無遺。

可以看到有幾個人聚集在湖畔,國王陛下也在耶。

「哦哦,冬夜大人!在這邊!」

國王陛下對我招了招手。

隨著我靠人群愈近,就愈能看清倒在地面上的『那東西』,不禁加快腳步。喂喂,那是……!

「沒想到……竟然會在這種地方找到……」

我張開變得乾巴巴的嘴,擠出聲音。

躺在我腳邊的『那東西』,大小跟小孩差不多,外觀是人類的外形,卻不是人的物品──也就是戈侖。

它的樣子會令我想起以往遇見的戈侖們的特徵。

我蹲下身,抬起那台戈侖的下巴,確認它頸部有那個記號。沒錯,是『王冠』的標記。

「不會錯的,這是……白色『王冠』。」

外表也跟諾倫的『諾瓦爾』和妮雅的『魯格』很相似,我想不會錯。只是它的外觀有點髒,呈現出很難說是白色的顏色。

「果然如此啊。可是為什麼這種東西會在我國,還沉在城堡後方的湖中……?」

「這就不清楚了。不過,千年前攻擊貝爾法斯特的弗雷茲,擊退它們的很有可能就是『黑色』及『白色』王冠。說不定它就是在那個時候停止機能的。」

貝爾法斯特舊王都的地下遺跡中,留有亞爾卡納族的圖畫文字,那上頭所畫的『白與黑的騎士』很有可能就是它跟諾瓦爾。

總之,就先確認看看能不能啟動吧?

我把手放到戈侖的胸口,輸入魔力。

「『啟動』。」

現場響起漏氣的咻咻聲,令周遭的人們齊齊退開一步。干嘛這麼害怕啊。

在開啟的胸部處,果然有個跟壘球差不多大、像是玻璃的容器(正確來說是凝膠的塊狀物),而散發綠色磷光的戈侖心髒·G立方就在那當中,正緩緩轉動。

為了取出G立方,我輕輕把手指插入如同玻璃的膠狀物中。在碰到G立方的那一瞬間,引發了那個現象。

『不適合者的接觸。開啟休眠模式之R程序。啟動自我防衛系統。』

「啊──」

在那道機械音響起的同時,純白光芒瞬間奪去了我們的視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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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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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咦?」

『怎麼啦?為什麼兩人突然都陷入沉默了?』

一回過神,眼前就是耕助伯父跟阿努比斯。

我環顧四周,看出自己身在耕助伯父的塑膠溫室中,而我手里握著一顆跟拳頭差不多大的石頭。這是被神魔毒汙染的石頭……嗎?

怎麼了?出了什麼問題?我是被……強制傳送了嗎?

「嗯,是『改變』啊。沒事沒事,冬夜,冷靜下來。」


「咦?好、好的。」

『改變』?怎麼回事?耕助伯父知道出了什麼事情嗎?

為什麼我會在這里?白色『王冠』怎麼了?

腦中充滿疑問,讓我無法好好整理思緒。總之先按照耕助伯父說的,暫且冷靜下來吧。

「剛剛『事實』不知被什麼人改寫了,你有頭緒嗎?」

「呃、嗯,雖然不太清楚,但大概有……」

我把直到剛才發生的事都告訴了耕助伯父。可能是因為有點慌張的關系,我沒辦法清楚地說明,卻還是設法把一切都說出來,請耕助伯父解釋。

「原來如此。那麼,把它看作是『白色』王冠的行徑,應當是不會有錯了。」

「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啊?」

「這個嘛……簡單來說,就是變成『沒發生過的事』吧。」

「『沒發生過的事』?」

莫名其妙,變成『沒發生過的事』是什麼意思啊!?

「事情會發生都有某些原因。而那就是事象的分歧點,沒有它,就不會發生後面的事情。」

「哦……」

「比方說,你要是沒有透過蘇和歐爾托林德公爵相遇,就不會遇見由美娜了。是這樣沒錯吧?」

「嗯、對。」

因為歐爾托林德公爵是國王的弟弟,我才能認識由美娜。

「而蘇也是,你要是沒有踏上從里佛雷特城前往王都的旅途,就不會遇見她。要更進一步舉例的話,八重也是。只要其中有一個齒輪偏移,就不會有如今在這里的你。」

呃,如果要提到這個,就會變成假如神明沒有出錯、我就還會是日本平凡高中生的問題耶?咦,難道說……

「意思是……能夠、改變曆史嗎?」

「這個嘛,很接近。不過,這個『能力』跟倒回時間又有些不同。是把有關這個事象的一部分變成『從未發生過的事』,然後替換掉。雖然還是有點不同,但這次的現象用『重置』來稱呼,你會比較容易理解吧。當然它還無法影響到神族的認知。」

耕助伯父瞥了阿努比斯一眼。阿努比斯就跟平常一樣,它應該完全沒有感受到半點有出事的跡象吧。

與其說是時間被倒回,不如說是有時間被重新更動了吧……?

比方說,就跟游戲的重置鈕一樣。如果遇到不妙的情況就重置,一直一直重置。那就是白色『王冠』阿爾卑斯的能力嗎?

「不,假若只是要去不同分歧點的平行世界,只要白色『王冠』或它的主人傳送到平行世界即可,跟我們沒有關系。然而,剛剛的現象並非如此,而是把平行世界中『沒有發生過的可能性』拉過來『貼上』,取代『這個世界』『所發生的事』。就像會替破洞的褲子縫上墊布,替折斷的樹枝嫁接。而褲子破掉的布和折斷的樹枝,都會變成『從未發生過的事』。當然,在這之後的情況也會隨之變化。」

黑色『王冠』諾瓦爾的能力是從平行世界吸引所求之物前來的能力。

白色『王冠』阿爾卑斯則是剪下那些平行世界的事象,進行改寫……替換嗎?

────這麼說來,南瓜短褲王子那邊的藍色『王冠』布朗曾經說過。

『白色王冠「阿爾卑斯」是特殊的王冠。也是黑色王冠「諾瓦爾」的另一半、終點,是使一切歸無的愚者。』

就是這樣。

這的確是將一切歸無……改為『從未發生過的事』的力量。

『白色』與『黑色』的力量的確很相似,卻是不同的。可以引來各種『可能性』的『黑色』,以及將『可能性』歸無的『白色』。

「這只是推測,那個白色『王冠』是抗拒被冬夜拿掉G立方,才會進行『重置』的不是嗎?或許是在休眠狀態沒有那樣強大的力量,才最小限度的……大概是回溯到自己沒被發現的時間點『重置』吧。只是對諸神(我們)來說並沒有意義。」

聽了耕助伯父的話,我急忙打電話給貝爾法斯特國王。

『哦,冬夜大人。怎麼了嗎?』

貝爾法斯特帕雷德湖內的一角鮫已經遭到討伐,而耕助伯父說得沒錯,他們什麼都沒發現。

我問清楚詳情,發現這跟我從歐爾托林德公爵口中聽到的事情僅有一點不同。

一角鮫的角沒有折斷。正是因為那支角折斷、掉入湖中,其中一位騎士才會潛入湖中發現阿爾卑斯。也就是說,這就是白色『王冠』置換掉的事象。

「潛入湖中去看看吧,應該能找到白色『王冠』。只要別取出G立方,應該就不會引起『重置』。不過我想它也沒有足以『重置』的力量了。」

我按照耕助伯父說的,打開【傳送門】前往帕雷德湖。

貝爾法斯特的人們好像已經把一角鮫拉上岸,這一帶沒有半個人。

我用搜尋魔法調查湖內,卻沒有反應。這是為什麼呢?

可是白色『王冠』的確就沉眠于此。

「【監牢】。」

我在自己周遭制造出立方體狀的青白色半透明屏障,理所當然也設定成不會進水、氧氣卻能進去的條件。

我就這麼進入湖中。

真不愧是被稱作『湖之都』的王都阿勒飛斯,帕雷德湖是個湖水透明度很高的湖泊,可以看到很遠的地方。

「雖然看得見……可是好大啊……是掉在哪里呢?要是有在重置之前跟國王陛下問到一角鮫的角掉在哪個位置就好了。啊,對了。」

我使用召喚魔法,把珊瑚跟黑曜從布倫希爾德叫過來。龜與蛇的神獸仍輕飄飄地飄浮在半空中。

「能麻煩你們拜托這個



湖中的魚尋找沉在湖底的白色戈侖……或是跟這個類似的物品嗎?」

『遵命。』

『小事一樁~』

珊瑚它們咻地前往【監牢】外,大叫了幾句,立刻就有無數的魚集結過來。嗚哦,真不愧是鱗族之王,真能干。

珊瑚及黑曜又叫了一聲後,魚群便一齊散去。我想絕對不是因為我在心里想著『看起來真好吃……』的關系。

等了一段時間,有幾只魚游了過來,停在珊瑚它們面前。

『好像已經找到類似的東西了,說在這邊。』

還真快。在湖底下,我靠著幾只魚的帶領,暫且前往黑曜所指的方向。

沒過多久,我就看到前方的湖底有什麼東西自地面突了出來。

只看到這樣,還無法斷定。看起來也像是長藻的岩石,而且是顆形狀怪異的岩石。

可是用手一碰,藻類跟泥土便紛紛剝落,白色身體自其中現身在水底。

我快速地把藻跟土都拍開,沒有錯,這個突出湖底的東西就是白色『王冠』阿爾卑斯。

處于這種狀態,難怪搜尋魔法也起不了作用。重置前找到它的騎士也是偶然間碰到它,才會發現的吧。

但是,雖說它被放置了這麼長的時間,感覺狀態卻相當良好。是因為帕雷德湖的湖水很乾淨的關系嗎?

帕雷德湖就像是北海道的摩周湖,並非沒有河川的閉鎖湖。然而湖水卻這麼地清澈,或許是多虧了元素精靈。

總之,我用【飄浮】拉起阿爾卑斯,帶著珊瑚與黑曜打開【傳送門】回到布倫希爾德。

◇ ◇ ◇

「的確是白色『王冠』……沒想到它竟會流落到這邊的世界……」

看著被帶進巴比倫『研究所』的阿爾卑斯,愛爾卡技師邊垂涎地吞了口口水邊咕噥道。

「嗯,這台戈侖的確跟諾倫的諾瓦爾一模一樣。嗯,總之先打開看看吧。」

就在巴比倫博士彷佛得到新玩具,興高采烈地想要朝阿爾卑斯伸出手時,我抓住了她的後頸。

「嗚惡!」

「等一下,要是又被『重置』可就麻煩了。先聽完我的話再動手。」

「『重置』?」

博士和愛爾卡技師都露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等我說完剛才的經曆後,又雙雙發出沉吟聲,陷入沉思。

「改寫事象的能力……跟諾瓦爾的能力的確很像。這邊的若是搞錯使用方式,感覺會造成很嚴重的後果。」

「嚴重的後果?」

「聽好喔?實際使用時說不定還有幾樣條件,但能把『已經發生的事』變成『從未發生過的事』……也就是說,這能力不僅能取消任何攻擊,更進一步來說,甚至能使戰斗變成從未發生過。而要是把這能力針對個人或國家發動……」

「或許就能造成那個人物『從未誕生』,國家則是『從未建國』的現象……」

聽到愛爾卡技師的低語,我感到毛骨悚然。這就是在時間機器一類的作品中很常有、「要是父母沒有結婚」的問題。

比方說,倘若把父母與母親的相遇變成『從未發生過的事』,那個孩子便不會誕生。

「話雖這麼說,但既然是這麼厲害的能力,我想應該無法改寫距離那麼久以前的事情啦。」

「我也是這麼想的。而且這個阿爾卑斯也是『王冠』,要使用這麼強大的能力就應當需要『代價』。既然它的主人不在,『重置』的能力大概也會就此打住────話說回來,『白色』的代價會是什麼呢?諾瓦爾的話就是主人『活過的時間』……」

『白色』王冠的代價恐怕也不是什麼像樣的事物。會不會是只要使用一次就會喪命的東西啊?既然是諾瓦爾的另一半,那就是『活下去的時間』……像是『壽命』?

「是說,為什麼發生了那個『重置』,冬夜卻還記得那些事情呢?」

呃,竟然給我注意到這種多余的事情。

畢竟與神之間的關系,我沒有告知由美娜等未婚妻以外的其他人。這該怎麼蒙混過關啊?

「偶、偶然……?」

「哼────」

博士眯起眼看向我。這絕對是懷疑到不行了吧!

「嗯,算了。不過既然如此,該怎麼處理『白色』啊?」

嗯──是也可以在出什麼麻煩事前就先破壞它,但我想盡可能避免走到這一步。

這只是我的推測,在五千年前及千年以前,修複世界結界裂縫的都是這台白色『王冠』阿爾卑斯。

它肯定是把結界『裂開破掉的事』轉為『從未發生過的事』了。

倘若能夠再次使用那種力量,我希望能將這個世界破掉的結界複元。

這個世界現在毫無防備,像弗雷茲這種來自異世界的侵略者,或許哪一天會再次到來。

「有沒有可能在不碰觸G立方的前提下讓它再次啟動?」

「我想它應該有加上保護,避免之前主人的檔案遭到刪除。所以只要不登錄新的主人,應該也不會不能再次啟動,可是這代表沒有可以控制戈侖的主人。要是它失控,就沒有主人可以發出強制命令了……」

「意思是得憑力量去阻止它……最糟的情況是只能破壞它是嗎?」

這個場合的『失控』指的不是重置能力的失控,而是很純粹的『失控』吧。

假如它因為什麼原因認定我們是『敵人』,就有可能發動攻擊。到時候沒有主人可以阻止它。

「最壞的情況就是封印在我的【監牢】內吧。」

「嗯,那是最安全的。不過它也不一定會失控啦。」

博士微微頷首。

「那就讓它再次啟動吧。」

「不,在那之前要先連絡諾爾,讓她帶諾瓦爾來吧。諾瓦爾對阿爾卑斯也許會有抑制力。」

原來如此。那就來進行『白色』和『黑色』睽違千年的再會吧。

因為不能把諾倫他們叫到巴比倫來,而又怕有個什麼萬一,因此地點改到城堡北部的大訓練場。

我們一邊向被叫過來的諾論說明情況,一邊進行阿爾卑斯的再啟動准備作業。

「真是的,到底要怎麼樣才會撿到新的『王冠』啊,簡直莫名其妙。」

『……「白」。』

諾論傻眼地不斷在嘀咕著些什麼,而沒有記憶卻仍有某些頭緒的諾瓦爾站在阿爾卑斯前方。

「『開啟』。」

愛爾卡技師跟重置前的我一樣,打開了阿爾卑斯的胸部。

里面跟重置前同樣沒有半點變化,發出綠色磷光的G立方就在透明球體中緩緩轉動。

愛爾卡技師沒去碰觸那顆G立方,而是拔出後方某個小小的棒狀零件。它的外形很像保險絲。

「不好意思,能請你對著這個輸入魔力嗎?讓我們來的話要花很多時間。」

「對這個嗎?嗯,是無所謂啦……」

我用大拇指跟食指捏著愛爾卡技師交給我的保險絲,輸入魔力。

一開始我只是慢慢地輸入,等過不久輸入不少的量後,保險絲的中心就亮起小小的光。

因為看起來已經夠了,我于是將保險絲還給愛爾卡技師,她則把東西再次放回阿爾卑斯體內。

最後她又用某種像是螺絲起子的東西按下深處似是按鈕的東西。G立方的旋轉速度有一瞬間加快,不過又立刻回複原狀。

「這樣就行了。」

愛爾卡技師關起阿爾卑斯的胸部,再次輸入魔力。


緊接著,阿爾卑斯的身體傳出沉沉的啟動聲,它自己則小聲地漏出『嘰嘰』跟『咖嘰』的聲音。

『冠冕系列,型式編號CS─01【光明阿爾卑斯】重新啟動。』

就在阿爾卑斯發出了這種機械音的同時,他的眼皮(遮光板)便喀嚓一聲張開,並動起眼睛(鏡頭)觀察周遭。

阿爾卑斯撐起上半身,緩緩地站了起來,視線轉向眼前的諾瓦爾。

他本想朝諾瓦爾的方向跨出一步,卻被自己的腳絆到,失去平衡。

「啊!」

在我們眼前,白色『王冠』顏面朝下、狠狠地撞擊地面。

『……摔倒,機能尚未全部回複,真遺憾。』

『──才剛再次啟動,這是理所當然的。』

面對仍倒在地上出聲說話的阿爾卑斯,諾瓦爾回答。

『不需安慰,我心里會受傷。』

『瞭解。』

…………嗯,應該不會突然對我們發動攻擊吧,但這只是我隱約的感覺。

「我是望月冬夜,是這個國家……布倫希爾德公國的國王。你是諾瓦爾的兄弟機,白色王冠『阿爾卑斯』沒錯吧?」



『正是。』

阿爾卑斯看著我回答。看樣子我們能夠好好溝通。

「你現在的主人名字是?」

『亞瑟·艾爾涅斯·貝爾法斯特,貝爾法斯特王國國王。』

「什麼……」

貝爾法斯特!?喂喂喂,一開始就出現了驚人的名字啦!

「怎麼回事?貝爾法斯特王國的國王是這孩子的主人嗎?」

「不,不對。我記得現在的國王叫做托里斯韋恩·艾爾涅斯·貝爾法斯特,是別人喔。」

面對環起雙手、疑惑地歪起頭的諾倫,我這麼回答道。畢竟他即將成為我的岳父,我當然記得他的名字。

而托里斯韋恩的兄弟就只有歐爾托林德公爵……也就是蘇的父親,他的名字叫做阿爾佛雷德。

現在擁有貝爾法斯特這姓氏的應該就只有四人……簡單來說,就是只有由美娜的家人而已。

父親·托里斯韋恩,母親·由艾爾,女兒·由美娜,以及兒子·亞瑪多。我從未聽過亞瑟這個人。

「那個叫亞瑟的就是你的主人?」

『正是,跟「黑」是同樣的主人。』

『否定,我的主人是,諾倫·帕托拉克榭。』

『……這樣啊。』

諾瓦爾否認了阿爾卑斯的發言。對此,阿爾卑斯只回了這麼一句話。

倘若阿爾卑斯的發言是對的,那麼那個名叫亞瑟的人麾下就有『黑色』和『白色』兩台王冠了。而為什麼會只有『白色』沉到帕雷德湖湖底,『黑色』卻在里世界的礦山中呢?

不對,話說回來,為何在里世界制造的戈侖會跑到表世界……可惡,整個一團亂啊。

◇ ◇ ◇

『貝爾法斯特王家的確存在名為「亞瑟」的國王。朕看看,是距今一千零十九年前。』

一○一九年前……

在電話另一頭,貝爾法斯特國王從家譜的卷軸中找到了那個名字。既然是約一千年前,在日本就是平安時代。是藤原道長的時代啊。

如此想來,這里的文明感覺不太發達……速度大概就一半左右?我本想說是因為戰爭才會沒有文明發達的東西,但這里是個魔法砰砰交錯的世界……可能是發展了魔法文化。

雖說把這里跟沒有元素精靈和魔法的我們世界相提並論或許不太妥當,但如果可以使用小的火魔法,就不需要打火機;能使用光魔法的【魔法燈火】,那也不需要手電筒啦。可是這個世界有煤油提燈耶……不過日本直到明治中期也都在用提燈,應該都是這樣啦。

「關于那位叫亞瑟的人,您知道些什麼嗎?」

『這個嘛,關于那個……冬夜大人所發現的地下遺跡,就是這位國王把舊王都遷都到如今的王都。』

「果然啊。」

『但關于亞瑟的情報最多就是這樣,「王冠」和弗雷茲的襲擊等等果然都沒有記載。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貝爾法斯特國王發出煩惱的沉吟聲。身為主人又是國王的亞瑟,為什麼沒有把這些事流傳給後世──他現在就是不知道那個理由吧。

在那一瞬間,我以為是『重置』的效果……但要是讓弗雷茲的襲擊變成『從未發生過的事』,舊王都就不會毀滅。肯定有其他的理由。

總之我道了謝後,便掛斷電話。

「如何?」

「確認過了。『亞瑟』王的確實際存在,只不過是在千年以前。」

「原來如此。也就是說,你的主人只要他並非長命種,現在想必已經過世了。」

博士看向阿爾卑斯,他卻只回了一句『……這樣啊』,沒有更多的反應。

「在一千年前,還有五千年前到底出過什麼事……你能詳細地告訴我們嗎?」

『沒有主人的許可,無法回應那個要求。』

「呃,你的主人在千年前就已經死了吧?怎麼可能拿到許可。」

『那就不可能透露。』

博士聳聳肩看向我。是要投降了嗎?明明是台戈侖,也不知他是腦袋僵化,還是沒有理解「人類死亡」的概念?應該不太可能。

在眾人束手無策的氛圍中,愛爾卡技師開口問道:

「這下就只能登錄副主人了。」

「副主人?」

那是什麼?

「戈侖基本上只會聽主人的命令,但你想想看啊?要是主人在戰斗中身亡,只剩戈侖平安無事的話會怎麼樣?」

「呃,主人已經死了吧?可是登錄還沒有解除……它就不會聽任何人的命令了?」

這種流浪戈侖只會造成麻煩,可是既然沒有發生過這種情況,就表示……

「沒錯,登錄副主人就是為了這種時候才有的功能。戈侖本身要有自己主人死亡的認知,然後只有那位主人的血緣關系者才能登錄成戈侖暫時的主人。畢竟戈侖是種財產,也有機體是一直被傳下去給子子孫孫的。」

「啊,難道說羅伯那邊的布朗也是……!」

「你是說巴納謝斯家的藍色『王冠』嗎?要是親族當中出現適應者,那就不是暫時,而是可以成為真正的主人。羅伯王子是主人沒錯,而上一個主人是他的曾祖父,祖父跟父親則是副主人。」

原來如此。由暫時的主人、接著暫時的主人這樣一直繼承下去,子孫中總有一天會出現一個真正的主人嗎?

「當然,這僅限于特殊的戈侖。本來不受適應者的限制,由父傳給子的戈侖是比較多的。登記成副主人後消去上一位主人的登錄,讓自己成為真正主人才是一般的做法。」

想想也是。父親死了,兒子就繼承父親的戈侖。普通的戈侖應該是不會發生被戈侖拒絕的狀況。

「主人跟副主人有什麼不同?」

「首先是不能使用戈侖的能力技能,性能也會掉個一級。」

「那比方說諾倫死了,她的女兒繼承了諾瓦爾,假如女兒是副主人,她就無法使用要支付『代價』的戈侖技能了嗎?」

「不要舉這種不吉利的例子啦,小心我揍你喔?」

太陽穴冒起青筋的諾倫瞪向我。哎呀,說溜嘴了。

等等……那麼要想登錄阿爾卑斯的副主人,就需要千年前的貝爾法斯特國王·亞瑟王的血親……

「……難不成要讓由美娜來?」

「正確答案。我沒試過讓千年前主人的血親成為主人,所以也不能保證什麼,這只是個可能性。不過既然是王家,血緣應該是不至于太過淡薄。」

愛爾卡技師說得沒錯,王家直系的血親可能都是表兄弟姊妹間的近親婚姻較多。

由美娜的母親──由艾爾王妃也是,我記得追溯起來,她的娘家也是繼承了王室血脈的侯爵家。既然血緣並沒有變淡太多,那應該可行吧?可是畢竟是千年前的人了,這是幾代以前啊?

「不會有危險性吧?」

「沒有啦。假如由美娜真的是適應者好了,只要不登錄為正規的主人,她就只會是個暫時的主人,不會發動『代價』的能力。」

那就沒問題了呢。總之先把由美娜叫過來,跟她說明吧。要是能藉此得知一些情報就好了。

◇ ◇ ◇

「『開啟』。」

阿爾卑斯的胸部再次被開啟(包含『重置』前在內,這已經是第三次),G立方沐浴在太陽光下。

「這樣就行了嗎?」

輸入魔力、打開胸部的由美娜,轉過身向愛爾卡技師進行確認。

因為戈侖的自我防衛系統會啟動,所以並未處于休眠狀態的戈侖內部蓋,原本只有主人才能打開。說得具體點,就是戈侖會激烈抵抗。

不過有兩個能夠開啟的例外狀況,一是制作者大師解除,二是戈侖在失去主人的狀態下由主人血親進行解除。

也就是說,在由美娜能打開的那個階段起,阿爾卑斯就已經認同自己主人已在千年前死亡的事實,也認定由美娜是他的血親。

「呃,接下來該怎麼做……?」

「不要取出G立方,在那里面放入你的一根頭發。這樣副主人的登錄就結束了。」

由美娜按照愛爾卡技師的指示,把金色毛發插入G立方所在的玻璃球中。頭發順利地被吸入G立方中,光芒也變得更強。

「……沒被拒絕呢,這樣由美娜就是阿爾卑斯的副主人了。」

深怕又會再度被『重置』的我,原本還擺出備戰架勢,聽到愛爾卡技師這麼說,不由得整個人都放松了下來。

這下白色『王冠』就從千年前的主人傳到千年後子孫的手中了。

把胸部的蓋子關回去後,阿爾卑斯隨著靜謐的啟動聲覺醒。

『冠冕系列,型式編號CS-01【



光明阿爾卑斯】重新啟動。請登錄暫定的副主人名。』

「呃,由美娜·艾爾涅雅·貝爾法斯特。」

『登錄完成。副主人登錄變更結束。主人權限暫時從亞瑟·艾爾涅斯·貝爾法斯特轉移至由美娜·艾爾涅雅·貝爾法斯特。重新啟動。』

阿爾卑斯睜開眼(鏡頭),再次站起身,用那雙眼睛筆直地望著由美娜。雖說由美娜的身高也很矮,阿爾卑斯卻比她更矮,自然就變成了仰望她的姿勢。

不一會兒,阿爾卑斯便猶如騎士般單膝跪地,用和登錄時不同的聲音發言。

『白色王冠,光明阿爾卑斯,今後將服從于你。請賜予許可,主人。』

「好的。雖然我不太清楚狀況,但請你多多指教喔。」

『遵命。』

阿爾卑斯站起來後頷首。

就在這個時候,博士啪一聲拍了一下手,露出愉悅的笑臉開口道:

「好了!這下由美娜就是阿爾卑斯的主人了。事不宜遲,希望你把千年前跟五千年前,發生在阿爾卑斯以及諾瓦爾身上的事情全都告訴我!」

「還真直接……你可別太激動喔。」

「話可不能這麼說啊,冬夜!于我來說,這可是我或許能夠消除自五千年前就有的疙瘩的機會唷?畢竟弗雷茲的侵略就是從那一天起突然中斷的。差點遭到毀滅的世界為何能苟延殘喘下來,這問題的答案就在那里。要我別激動是不可能的!」

嗯,站在博士的立場來想,的確是這樣沒錯。『白色』和『黑色』王冠究竟是如何驅趕弗雷茲的……

「首先……這個嘛,阿爾卑斯跟諾瓦爾在約五千年前的主人名字是?」

『克洛姆·藍賽斯,是「王冠」們的制作者(大師),也是管理「白」與「黑」的高階主人。』

「果然是這樣。」

愛爾卡技師也預想到了吧。五千年前,『白色』和『黑色』跟隨的主人,就是里世界的古代天才戈侖制造者大師,克洛姆·藍賽斯。

「克洛姆·藍賽斯在五千年前到底做了什麼?」

『克洛姆·藍賽斯,使用我們「黑」與「白」的能力,飛越了世界。然後────』

『白色』王冠阿爾卑斯所闡述的真實,我自己在腦中整理他那些內容。

首先,『白色』與『黑色』王冠所跟隨的克洛姆·藍賽斯,使用他們兩台戈侖的能力,飛越自己的世界,從里世界傳送到了表世界。

這部分似乎主要是使用諾瓦爾操控時空的力量,就跟我的【異空間傳送】相同。

跟從表世界被彈到里世界的普立姆拉王國的建國王──雷里奧斯·巴雷利烏斯相反呢。對喔,要是雷里奧斯·巴雷利烏斯能遇見克洛姆·藍賽斯,他或許就能回到表世界了……

克洛姆·藍賽斯飛越了世界,代價當然也十分巨大。在抵達表世界的時候,本是老人的他似乎返老還童,回到了少年時期的樣貌。要是走錯一步,他就會因為過度的回春效果而失去性命。

至于他舍棄自己世界、傳送至其他世界的理由,這就不清楚了。是為了追求新的知識跟技術,還是有其他理由……就連阿爾卑斯都不知道。我想應該不會只是想返老還童而已。


總而言之,克洛姆·藍賽斯漂流到了五千年前、如今是魔王國賽洛亞斯的地界。

「當時那里有個名叫畢萊斯拉聯合王國的國家,雖不及我所屬的神聖帝國帕爾提諾,卻也是個技術水准相當高的大國。」

博士補充說明。

總之,克洛姆·藍賽斯在那個國家定居,學習古代魔法文明的智慧。戈侖們則被其他人當作博士擁有、類似迷你機器人的存在,融入了當地環境,並未掀起什麼騷動。

當克洛姆·藍賽斯花費十年,能夠熟練使用魔法的時候,名為絕望的來訪者突然出現在畢萊斯拉聯合王國。

那就是弗雷茲的現身。

突然出現的水晶怪物使整個世界陷入恐慌。

不知從何處而來、屠戮人類的水晶惡魔。在五千年前的世界,魔法技術比如今更加精良,人們的生活完全仰賴魔法及魔法所制作的魔道具。

像弗雷茲這種生物對于這種魔法文明而言,正是可稱之為天敵的存在。

所有的魔法都會遭到吸收,然後無效化。擁有高度的再生能力,連傷都傷不了它們。就連魔導戰車與魔戰飛行艇施放的強大魔法也拿這種生物沒轍。

大都市接二連三遭到低階種與中階種的大軍襲擊,又被高階種的破滅之光摧毀。

在這當中,克洛姆·藍賽斯就居住在畢萊斯拉聯合王國角落的一個小村落里。

他在這個世界得到了摯愛的妻兒,還有『白色』與『黑色』王冠跟隨。

這時的克洛姆據說正在反覆實驗,看能否使用『黑色』的能力,設法讓全家人從這個危險的世界回到自己出生的世界。

而壞處果然就在于『代價』,即使是制造出王冠的制作者(大師)也不例外。要行使巨大的力量,就需要巨大的代價。

光是來到這里,曾為老人的他就付出了回春為少年的沉重代價。雖說自那之後時光流逝,但對外表年齡不滿三十歲的克洛姆來說,這代價實在太大了。等著他的只會是確實的『死亡』。

為了打破這個規則,他也著手開發新的王冠,卻沒有足夠的時間。

在世界各處出現的弗雷茲終于擊破畢萊斯拉聯合王國的大軍,開始蹂躪王國。

而那只魔手也伸向了克洛姆所住的村子。

據聞,出現在村子的那只弗雷茲有著人的外形。他擁有紅色雙眼及倒豎的水晶頭發,是個臉上帶著凶猛且無畏笑容的弗雷茲男性型支配種。

「基拉……那家伙在五千年前也鬧得很凶耶。」

我聽著阿爾卑斯的話,想起那家伙的事。他是我在遇見涅伊後所見到的支配種,傲慢、殘酷又好戰。

我設法打倒了他,但當時我是處于神化狀態。盡管我那時候無法引出現在這種程度的力量,不過能夠跟神化的我平分秋色,就表示基拉的實力應當不俗。

想當然,基拉一一殺害村里的人。不論男女老幼,他就像是在享受狩獵般進行屠殺。

克洛姆也帶著『黑色』與『白色』王冠與其戰斗,卻沒能打敗基拉。畢竟他用的是無法使用能力的王冠,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

然後基拉的魔手終于也伸向了他的家人。

在基拉放出的粒子炮把他的妻兒自這個世界消去的那一瞬間,隨著克洛姆狂暴的感情爆發,『黑色』與『白色』的能力發動了。

『黑色』與『白色』的力量似是而非,同時使用造成了無法抑制的失控。

作為施力主干似乎是『白色』的力量,也就是事象的改變。

可是它融合了一點『黑色』回溯時間的力量,失控的結果,產生了複雜離奇的變化。

由于時間回溯,『世界的結界』回複原樣。結果大半的弗雷茲都被余震現象送回次元的縫隙間,我記得支配種跟高階種是恩德設法處理了。

在克洛姆的妻兒死去的時間之流上,改動為從一切『從未發生過』的世界切來的事象。

整個世界充滿了矛盾與矛盾的暴風。明明沒有過程,卻有結果;而有了結果,卻沒有過程。

世界被混亂漩渦吞噬了好一段時間。但是,弗雷茲這個威脅離開了,蹂躪超過三分之二世界的惡魔被趕出了這個世界。

「……啊啊,原來是這樣啊。」

巴比倫博士右手握拳,在左手掌上敲了一下。

「你有什麼頭緒嗎?」

「不是,剛好在弗雷茲消失的那一天,我正趕著做福雷姆基亞的最終調整,卻發生了像是我記得本該組好的零件掉在地上,還沒做的檢查清單卻結束等怪事。我以為是自己太累,就去睡覺了。」

「你覺得那是阿爾卑斯跟諾瓦爾的能力失控的關系?」

「大概是吧。本來該按1、2、3、4順序來排的事物,不只整個凌亂地排列,甚至混了三或A之類已經不算同系列的東西,像是D、5、二和γ等等。會搞不清楚狀況也是理所當然的。」

這應該可稱為……時間與平行世界的隨機交換吧?那當然會陷入恐慌啊。

「克洛姆·藍賽斯也沒預料到兩台王冠會陷入失控狀態吧。要是他知道會孕育出這樣的危險,肯定會加上某種抑制裝置。」

從結論來說,世界可說是多虧如此才得救。

似乎也有弗雷茲不受余震的影響,但應當都被人類各個擊破了。

「比起這個……使用了那種能力的克洛姆·藍賽斯變得怎麼樣了?」

由美娜問出這個問題,並看向成為自己仆從的戈侖。





克洛姆支付了「代價」。我,「白色」王冠的「代價」為【記憶】。他長年累積的龐大知識和自己的過去,這些記憶全都成了「代價」。』

「什麼……!」

白色王冠的代價是『記憶』?

所謂的『記憶』是知識、回憶,是構成那個人的重要元素。

每回使用阿爾卑斯的能力,作為主人的人類就會失去某種『記憶』嗎?

記憶這種東西每天都能制造,然後會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失去。不對,我記得記憶這種東西不會失去,只是想不起來吧?作為【代價】,這說不定還算是寬松的一類。

可是,人人都有絕對不想失去的記憶。像是家人、戀人、自己的夢想與該達成的目標……這樣的東西會消失、失去。

在某種意味上,這是最殘酷的【代價】。築起的感情與信賴,瞬間就會失去。

跟結為朋友的人培養起來的友情會消失。與所愛之人的回憶也會消散,然後失去了愛。這豈不是一件非常可怕的事情?

幸好,克洛姆不是一下子就失去全部記憶。可是記憶就如同自手里散落的沙,每天每天,一點又一點地消失。

雖然成功保護了妻兒,與那兩人的回憶、還有以往取得的知識,總有一天都會消失,只是時間上的問題罷了。

再加上失控的『黑色』和『白色』引起的矛盾並沒有這樣就結束,甚至反彈到了作為戈侖的王冠自身身上。

與克洛姆的契約也變成了『從未發生過的事』。沒有了與主人的連系,戈侖就會失去存在意義。

克洛姆無法再與兩台王冠結下契約。

『最終,我們停止機能,轉至休眠狀態。在那之後,克洛姆的境遇為何則不明。』

阿爾卑斯這麼低語道。

天才戈侖技師,克洛姆·藍賽斯在那之後怎麼樣了呢?把世界結界複元、產生出各種矛盾的那份【代價】,想來絕對不輕。

要是他失去了所有記憶,成為廢人……會很痛苦吧。又或者,成功保護家人的他是心滿意足地接受這份命運的?

如果他能在之後和妻兒生活、得到新記憶的期間變得幸福就好了。不管怎麼樣,天才戈侖技師──克洛姆·藍賽斯消失了蹤影,成為一個名叫克洛姆的普通男子。

全世界充滿了矛盾。但人類是很強壯的生物,會自行對不合乎邏輯的事情做出解釋,然後接受。

遭到破壞的城市與都市、被殺的人們,從這些看來,弗雷茲的確曾經是『在』的。可是,現在卻『不在』。

而能夠說明這些的唯一一位男性又失去了記憶。

「『白色』與『黑色』的失控……這換句話說,只是偶然的產物。在千鈞一發之際,世界可以不用毀滅了。這樣想來,身為活在那個時代的人,我起碼應該感謝你們才對。」

巴比倫博士表現出了奇妙的態度。別這樣,這不適合你──雖然我很想這麼說,但還是不說為妙。

「五千年前的事情,大致上都清楚了。還有呢?你們在那之後怎麼樣了?」

『我們在那之後的境遇不明。重新啟動的時候,有位青年成了我們的主人,他就是亞瑟·艾爾涅斯·貝爾法斯特。』

從那邊突然就跳過了四千年啊。

也不清楚克洛姆·藍賽斯是怎麼處理兩台戈侖的。是封印了?放著不管?又或者是賣給誰了……

他失去了記憶,無論做出什麼事都不奇怪。畢竟兩台戈侖已經沒有他的半點回憶,也沒有他的心血,只是單純的『物品』。

阿爾卑斯醒來的時候,地點是在某處的洞窟。眼前是亞瑟,而在他旁邊的諾瓦爾已經啟動了。

周遭有閃閃發光、堆積如山的財寶,有頭下級龍的尸體就躺在這里,似乎是被亞瑟打倒的。看來這兩台戈侖是被搬進龍的巢穴中了。

諾瓦爾會啟動則是偶然。他的胸部蓋子一直是打開的,而亞瑟在與龍的戰斗中受了傷,血液落到G立方中,導致啟動。

所以亞瑟在醒來的諾瓦爾引導下,也啟動了阿爾卑斯。

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亞瑟就是『適應者』,于是他成了兩台王冠的新主人。

亞瑟為取得方便的魔道具感到十分開心。那就相當于得到如仆從一樣遵從命令、不知疲累為何的忠實騎士。

兩台戈侖就這麼侍奉了亞瑟約十年的時間。身為王子的亞瑟最終成為王,開始有人稱呼他為明君。當時還是小國的貝爾法斯特周遭棲息著許多魔獸,他和兩台王冠一起討伐了敵人,進行開拓拓寬領地。

「哦,意思是會有今日的貝爾法斯特,也要多虧了阿爾卑斯和諾瓦爾啰?」

『我們只是服從于亞瑟而已。』

人都有曆史嗎。但現在講的不是人,而是戈侖。

可是,有片烏云突然壟罩了貝爾法斯特。

起因是亞瑟偶然發動了『黑色』的能力。『黑色』的能力是召喚平行世界的事物以及時空操作,那種力量對世界的結界造成了裂縫。

作為【代價】,亞瑟失去了幾年的時光,返老還童,後面卻又得支付比這更加沉重的【代價】。

弗雷茲們自裂縫處打破結界出現。

結界並不像五千年前般有所損壞。而從裂縫出現了約一千只的低階種,倒楣的是里頭也混了兩只中階種。

貝爾法斯特的大軍對抗起出現在王都的弗雷茲。

第一次看到的水晶惡魔接連打倒騎士與士兵,讓王都遭到火的包圍。

他們費了幾十人及許多犧牲才打倒了低階種,卻拿中階種毫無辦法。

阿爾卑斯及諾瓦爾光是設法壓制敵人、維持現狀就已經耗盡全力。

在這個狀況下,亞瑟做了某個決定。那就是要使用『黑色』的能力,把兩只中階種打回次元的縫隙間。就算打不倒,也可以把它們趕出這個世界。

結果,這個作戰成功了,卻犯下了一個很大的失誤。兩只中階種在遭到驅趕之際,想要施放那個擬似荷電粒子炮。

為了擋下它,亞瑟立刻發動『白色』的能力,想要取消中階種的攻擊。『黑色』的能力和『白色』的能力同時交會,所造成的當然只會是再次過度的失控。

『後來的事,我就不知道了,因為我在那之後立即就停止了機能。』

阿爾卑斯能確切記得的,就是逐漸被吞入次元縫隙間的諾瓦爾,還有自己被狠狠彈開、落到湖中的部分為止。

「嗯……這只是我的推測,諾瓦爾恐怕是就那樣超過次元,流落到我們的世界。諾瓦爾會沒有記憶,或許是因為他已經漂流了好幾千年?」

「很有可能,畢竟那邊跟這里的時間流逝速度大概是不一樣的。要打個比方的話,就是克洛姆跟冬夜一行人是靠著搭船或飛上天空來渡海,諾瓦爾卻是隨著海浪流落過海的,當然會花很多時間。」

愛爾卡技師與巴比倫博士發出像是沉思般的沉吟。我看向身旁亞瑟的子孫──也就是由美娜。

「亞瑟不知是否平安無事?」

「既然都記載在王家的族譜上了,應該是沒事……貝爾法斯特的曆史會沒有留下兩台戈侖的記錄,或許是失控的改變所帶來的影響。」

不,有一部分有被亞爾卡納族記錄下來,留在舊王都的地下唷。

我是覺得啦,作為【代價】,亞瑟本身應該是失去了有關王冠跟那些事情的記憶,不過這次並未引起約五千年前那種世界規模等級的矛盾,而是由貝爾法斯特按自己方便進行補完。這該說是竄改曆史嗎?

「感覺長年以來所生的疙瘩都消失了,雖然克洛姆·藍賽斯的知識沒有留下很令人遺憾。」

博士像這樣咕噥道,我卻覺得這樣也好。若是身為戈侖技師的克洛姆仍然存在,或許會制造出更加危險的『王冠』。

得到會要求【代價】的王冠,等同于跟惡魔定下契約。絕對不會只有好事。

「……由美娜絕對別跟阿爾卑斯做正式的登錄喔。」

「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適應者』,也沒打算這麼做……你很擔心嗎?」

「那當然啊,我怎能允許你的『記憶』變成【代價】。」

我這樣說完,由美娜便輕聲地笑了。我還挺認真的說,我不可能允許她忘記我們的這種事情發生。

要是發生了這樣的事態,就算要使用神明們的力量,我也會將其回複原狀……咦?

難不成,【代價】的力量也對成為神明(我們)眷屬的由美娜無效?實際上遭到『重置』的時候,我跟耕助伯父也沒有怎麼樣。

因為那並不是回溯時間,所以也不清楚當時跟這件事情無關的由美娜等人,是否會有效果。

就算克洛姆再怎麼天才,我也不認為他能踏入神的領域。



話雖這麼說,我當然也沒有嘗試的意思,畢竟事情總有個萬一。

我輕輕握住由美娜的手,而她也溫柔地回握。

「……不要曬恩愛啦。」

諾倫對我們投以傻眼的目光,不過就別在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