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山崗上的房子





“我要下車了。”得汶小聲、靜靜地說。

羅夫·曼泰基哈哈大笑。“對不起,孩子,”他說。“我不是想嚇唬你。”

看到他斜靠座位上,得汶松了口氣。他緊握雙拳,准備盡全力保護自己,但他預想的並沒有出現。

“你肯定是在嚇唬我。”他告訴曼泰基。

這個人看著他。“我只想告訴你,你將聽到各種各樣的關于我的嚇人的故事,特別是在烏鴉絕壁。記住,是我第一個告訴你我的故事。”

“你真的殺———?”得汶說了半截又咽了回去。

“你可以問格蘭德歐夫人,她會告訴你全部過程,”曼泰基邊說著,邊打開車門走到外面,然後給得汶開門,並且用一把傘給他遮雨。“我確信格蘭德歐夫人會很高興地告訴你全部細節。”

得汶眯著眼睛看著雨夜,試圖找一找對這個地方的感覺。

曼泰基胡亂地做著手勢說:“歡迎你到烏鴉角來。”

昏黃的燈光穿透大雨從避風港照過來,得汶和曼泰基趕緊跑到里面。在那里,曼泰基抖了抖雨傘,使它正面朝上,然後,二話沒說,就向後面的電話亭走去。

這地方很暗,牆是深棕色的,上面掛著漁網和救生圈。地板凹凸不平,那是幾十年海上的空氣侵蝕的結果。幾張放著煤油燈的桌子擺在地板上;在離牆很遠的一個桌子上,有兩個滿臉皺紋的老人相對著在喝著啤酒,抽著煙斗。

里面是一個放著幾個凳子的吧台,得汶向其中的一個走近的時候,引起了吧台內的服務員的注意。她是一個身材豐滿的年輕女子,留著紅色的短發,臉上有個酒窩,一個金箍壓著左眼眉。她看起來比得汶大不了多少。他估計她至少應該有二十一歲才可以在吧台後工作。

“要點什麼?”她用好聽的聲音說。

“有熱巧克力嗎?”得汶問。

“當然有,孩子,”她給他倒了一杯。“給你,年輕人。這不是一個適合外出的晚上……啊,你知道應該歇一歇了。”

得汶微笑了。“是啊,外面確實是很不好。”“你是新來的?”

“是的,”得汶吸著巧克力告訴她,太好了,又熱味道又好。“今晚剛到。”

“從哪里來?”

“紐約。”

“真的?”她身子往前一傾。“你是個大都市來的男孩子了。”

“不,”他告訴她。“我是從偏僻的郊區來的。”

“噢,”這個服務員把雙臂交叉在胸前。“那麼,是什麼使你跑這麼遠,最終來到烏鴉角的?”

“我將要和這里的一個家庭一起生活。在烏鴉絕壁。你知道那個地方嗎?”

又要開始了,得汶想:看著,和公共汽車上的老太太告訴他的和小汽車里出現在羅夫·曼泰基臉上的相同的一幕又要出現了。

“我知道那個地方嗎?”服務員哈哈大笑。“烏鴉角的每個人都知道烏鴉絕壁。我們怎麼會不知道?半個鎮的人都是那個家族的。”

“有人告訴我他們很富有。”

“他們的錢比上帝還多,”她拿起抹布開始擦吧台。“事實上是穆爾一家建起了這個小村,買來漁船,開展旅游貿易,等等一切事情。穆爾一家來以前,這里什麼也沒有。每個上學的孩子都知道烏鴉絕壁的傳說———老侯雷特·穆爾是怎樣在這兒建起房子和大批的烏鴉是怎樣落下來生活在這里的。”


“烏鴉?”

“是的。你知道,那是一種黑色的大山鳥。我爺爺記得當時這里鋪天蓋地都到處有它們。這也是這里的名字的由來。”

得汶大笑起來。“有人告訴我在那里只會見到幽靈。”

她忽閃著眼睛,“現在告訴你,這里有幽靈和一些真實存在的人們。”她咧著嘴笑著說,“順便告訴你,我叫安德里亞,你呢?”

“得汶。”他告訴她。他們握了握手。

“你真的要到那家和他們生活在一起嗎?”

他露齒而笑,“格蘭德歐夫人是我的監護人。我父親去世了。在遺囑里我被托付給她了。”

“沒辦法,”安德里亞說,“那是一個不同尋常的女士。她女兒塞西莉是個漂亮而冷漠的孩子。她經常到這里來玩,她的年紀和你相仿。”

“好,那很好。我開始想像那里是一個可愛而有些壓抑的地方。”

“安德里亞聳了聳肩。“我不知道你以前生活的地方怎樣。但烏鴉角很荒涼。特別是在一月、二月和三月。夏季,又是另外一個樣子。在冬季我們這里還不到三千人,但在高峰時候———從勞動節到七月四號———我們這里會有將近四千旅游者蜂擁而至。”

“噢。”

“你知道,我在琢磨它的名字。你認為它會使人們離它而去,但事實卻不是這樣。每個人都想說他到過烏鴉角並且回來了。我們的生活有些可憐。在夏天我們盡我們所能地滿足他們,我想他們會感激我們的。他們的美元用來維持我們九月到來年五月的生活。”

“到夏天我就十五歲了,”得汶告訴她,“我最好找個活干。”

“他們人手已經足夠了。哎,你是干什麼的?一個中學二年級的學生?”

“是的。一周以後我將在這里上學。從一個學期中間開始似乎不太合情理。我不希望這樣。”

“塞西莉會照顧你的。她有一個由朋友組成的小圈子。那是一個不錯的學校,幾年前我從那里畢業的。它是一所地區所屬的學校,所以棒極了。至少你在那里可以結識烏鴉角以外的孩子。”她下意識地撥了一下眉毛上的金箍。“所以,你想你呆在這兒是不是會很好?”

得汶看著窗外。大雨繼續敲擊著玻璃。“我不知道,”他告訴她。“現在,我別無選擇。但是,以後……”

他欲言又止。他在想自從讀完遺囑那一刻起,他就在想自己將在這呆多久。從某些方面講,他極不情願離開考斯—詹克森和他的朋友。但從另一角度看,他又不能不聽從于那個聲音:“謎底在那兒。那是關于你是誰,你是干什麼的謎底。”

那天晚上,在爸爸死後幾小時內,他房間的熱度一下子提高了二十度。處在極度悲痛中的得汶,他想他沒有能力對付以任何方式出現的鬼魂。但他是———就像他平常那樣:一瞪眼,一揮手,他的大型衣櫥就橫過房間,堵住房門。門把手一轉發出“咔”的一聲,但什麼也沒有進來。“答案就在這里,”那聲音告訴他。

得汶同意:“從下公共汽車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了。”

“有沒有誰和你談起過那個孩子?”安德里亞問。

得汶把目光轉向她,“那孩子?噢,你指的是住在烏鴉絕壁的那個男孩?”

她點點頭。“‘小男孩’的事是瞎編的。試著把他當作古怪的小孩,或是調皮鬼。你知道他們為什麼把他趕出學校並要送到康涅狄格州嗎?”

得汶咧著嘴笑著說:“恐怕我會查明真相的。”安德里亞大聲笑了。“他把自助餐廳的窗簾點著了。自助餐廳!到現在,我也不明白怎麼不是校長臥室,或數學教室———偏偏是自助餐廳?”

得汶搖搖頭。“聽起來像是處在非常嚴重的‘我需要關心———現在就需要’一種狀態下的孩子。”

“亞曆山大·穆爾明顯是被扭曲了。在那樣的家庭成長,我能理解。”

“太多的幽靈?”得汶微笑著。

安德里亞聳了聳肩。“嘿,這是他們說的。”她向他靠近了一點。“你還能聽到艾米麗·穆爾在魔鬼岩上的尖叫聲。這是第一手資料,我自己親耳聽到的。”

“哇,”得汶說。“尖叫聲?魔鬼的岩石?”


“是的。那是俯瞰海洋的最高點,在穆爾莊園的最外邊,正是烏鴉角的最頂峰。艾米麗·穆爾四十年前從峭壁上跳了下去。據說她是因為丈夫和另外的一個女人有染的緣故。”

得汶咧著嘴笑。“我明白。”

“如果你想嘲弄誰,千萬不要把她丈夫,杰克森·穆爾當作目標,他是所有幽靈中最壞的。我的父母還是孩子的時候,他們說知道他。他讓全村都感到恐懼。他們說他是個男巫。”

“男巫?就像叔父亞瑟那樣施魔法嗎?”

她把抹布扔向他。“嗨,我只是重複我曾經聽到的。可憐的老杰克森。他的魔力沒能救活他鍾愛的艾米麗,她在痛苦中死去。”

“你是在嚇唬我。”得汶得意地笑著對她說。

安德里亞咧著嘴笑了。“我成功了嗎?”

“沒有。”他又喝了口咖啡。“我不是容易被嚇住的,從不。”

“好吧,你要當心你自己。格蘭德歐女士就在瘋人院的旁邊。我看見她開著她的“美洲虎”牌小車到處跑。她出現在一些當地的商店的時候會用幾條圍巾把頭圍起來,所以,沒有人能看見她的臉。然後,她會對一雙十美元的涼鞋討價還價。她倚靠在柱子上。此外,你知道有關那個家庭還有什麼特別怪異的事嗎?他們只有一個仆人。一個仆人!你能想像嗎?照顧那麼大的房子?你看,我幾乎不能保持我那麼小的房間清潔,而他們卻有五十個房間!”

“五十個房間?”“是的。你能想像得到嗎?”

不,得汶不能。但他肯定,在這五十個房間的某處他一定能找到有關他是誰和他奇怪的能力從哪里來的一些線索。

“再來點巧克力?”安德里亞問。

“不,多謝,”得汶說,他端起杯子把它喝干。他從她的肩上看過去,羅夫·曼泰基還在打電話。“還有另外一部能用的電話嗎?我想找一輛出租車把我送到烏鴉絕壁去。”

“他們沒派一輛車去接你?”

“他們是這樣計劃的,但那里沒有一輛車。”得汶從衣袋里拿出錢包,掏出兩美元放在櫃台上。“是那邊那家伙把我捎過來的。”

安德里亞朝著曼泰基的方向做了個鬼臉。

“你不是和羅夫·曼泰基混在一起了吧,是嗎?”她問。

“不,他只是順便捎我了一程。為什麼?我不應該坐他的車嗎?”他緊盯著安德里亞。“他告訴我他曾因謀殺蹲過監獄。這是真的,還是只想嚇唬我?”

她哼了一聲。“我今晚告訴你的已夠嚇人的了。不要再講羅夫·曼泰基了。”

她走過去招待兩個新顧客,一個上了年紀的男人和一年輕女人。得汶觀察著他們,看是不是能從他們那里得到什麼。沒有任何事情發生,沒有聲音,沒有熱量,也沒有能量。

但是他知道這個鎮的有些人知道他要試圖發現的真相,並且他要找到他們。也許是命運———或無論如何———他已經接觸了一個:神秘的羅夫·曼泰基。

“嗨,”安德里亞指著吧台叫他,“電話沒人用了。”

得汶四下看了看,羅夫已經離開了。他能聽到從外面傳來的保時捷發動機打火的聲音,看到照到吧台後面的窗戶上的前車燈的燈光。

“甚至沒說聲再見。”得汶低聲說。

他從凳子上起來走過房間,撥通了出租車公司的電話,叫了一輛車,對著話筒說了他的位置,他被告知大約五分鍾左右會有車來。

“常到這兒坐坐,”安德里亞在他要離開酒吧時對他說,“我會給你周到的服務。”

得汶答應了。出租車到了的時候,雨下得小了。得汶急忙跑出去坐在車後座上。司機是個皮膚粗糙的矮胖子———白天一定是個漁民,得汶想———並且濃眉下一定是黑眼睛。當得汶告訴他目的地是烏鴉絕壁時,從後視鏡中可以看到他皺起了眉。但他沒說什麼,開動了車。

月亮從云縫露出來,像是一個錯過就寢時間的害羞孩子在四下偷看。它的光那麼的猶豫,不自信:時隱時現,但它的光足以使人看到路邊起伏的岩石和遠處洶湧的大海。浪尖上的白色泡沫似乎不想冷淡得汶,它們在下面拍打海灘的聲音不時地傳過來。


出租車接著向前行駛,最後,迎著月光他們來魔鬼岩的頂端。他看到了烏鴉絕壁。起初像一個不太完全的影子,只有個輪廓,似乎是一個著了色的舞台背景。

“她在那兒。”出租車司機用嘶啞的嗓音說。

“是的。”得汶看著那兒說。

“我不對我的顧客說任何多余的話,”司機快速地瞥了一眼後視鏡,告訴他。“上帝知道,我看到各種各樣的事情。我拉過酒鬼並把他們送回家交給他們的妻子;我拉過政府官員,把他們送到他們的情婦那兒。但我什麼也不說。從來不。但是,今天晚上,我要給你提個建議。”

“什麼建議?”得汶問。他們在沿海公路上拐了個彎,汽車開到了小山上。烏鴉絕壁就近在眼前了,它安穩地挺立在懸崖邊上。

“你無論辦什麼事,辦完後一定要離開,”出租車司機告訴他,“不要問任何問題。只是做你要來做的,然後出來。”

得汶注視著黑暗中的宅邸。只有兩個窗戶里有燈光,這兩個窗戶都在第一層。這燈光看起來暗淡無神,似乎是在猶豫著是否弄亂房子的影子。在房子的東邊,一座塔樓伸向黑紫的天空。

“我恐怕很難做到像你說的那樣,”得汶解釋,“我將要在那里生活。”

司機咕噥道:“噢,我為你感到難過,我的孩子。我曾在愛德華·穆爾的一艘船上工作過,他認為他應該完全控制我———不要讓他那樣對你。”

出租車司機把車停到路邊。烏鴉絕壁在離這兒還有一段路的小山上。

“你為什麼停在這兒?”得汶問。

“對我來說這已是這條路的終點。”

得汶笑了。任何事情出現,他也不奇怪:他也許已經預料到了這種行為,還有今天晚上發生的每件事。“什麼?”他問。“你是不是怕再走近點兒會有什麼凶猛的東西被放出來襲擊你?”

“也許。”他說,並且看起來他相當認真。

得汶費力地拖著他的衣箱從車里出來。“給,”他邊說邊從前車窗塞進去三美元。他有點生氣了,他已經厭倦了這些人的讓他神經緊張的行為,“不要再盼著小費了,我不想給你。”

“不要緊。我只希望你不要忘了我的話。”輪胎發出刺耳的聲音,汽車掉轉方向沿來路開回去了,只留下孤單的孩子,站在一道月光里,輕輕的雨霧模糊了他的臉。下面,單調的波浪聲淹沒在疾速下山回村的出租車的呼嘯聲中。

得汶抬頭看著前面的房子。另一束燈光出現了:在塔樓最上面的一個窗戶上。“那里,”他說,“這地方將成為我生活的一部分。”

還得往前走,他希望他能相信那些。他一只手緊抓著衣箱,另一只手握著衣袋內的聖安東尼像章,黑暗中他吹著口哨,並提防著邪惡的精靈破壞他快樂的節奏。

蘇膽子很小。過去在考斯—詹克森,有一天,他們一起去看電影———得汶、蘇和托米和另外幾個平常一起玩的人。他們喜歡恐怖電影:《我知道你去年夏天干什麼》和《尖叫》。每當音樂漸漸地傳出來時,蘇的神經極度緊張,這時在黑暗中得汶把手伸過去,握住她的手,使她放松下來。一次,在回家的路上,他們穿過教堂邊上空地的走廊,僅有的光亮來自石頭牆上每隔幾碼一個的昏黃的燈泡。大家知道走廊里有蝙蝠出沒,它們那尖銳的叫聲比它們光滑的翅膀拍打冰冷的石頭的聲音還令人恐怖。蘇一聽到蝙蝠的動靜就抱著頭跑,並懇求得汶跟著她。但是這種小動物卻使得汶很著迷。他看它們的眼睛:在陰影中像小紅火星。

得汶記得,每次蘇真的害怕的時候,她都是自己不停地哼著歌或是吹口哨。“她將從山的那邊繞過來,當她來的時候……”或“叮叮當,叮叮當,鈴兒響叮當……”即使在夏天最炎熱的天氣里也是這樣。那些歌曲很有效:好像蝙蝠會被哄著睡覺;幽靈羞愧地藏了起來;魔鬼都被趕入地下,這些都是因為一個年輕的弱女子。

現在得汶自己吹著同樣的小曲。因為他第一次覺得自己有點害怕了。當他向這座大房子走近時,他感到熱量在積聚。他能聽到背後的風聲———不是那個指導他的聲音,而是另一種聲音,是他六歲時在壁櫥的黑暗中盯著他的那雙眼睛發出的聲音。

他在距離前門不到兩碼的地方停下來,向上看,通過生鏽的大鐵門的縫隙,他能看見這所住宅的道路是呈螺旋形上升的。烏云已經散去,月亮照亮了整個天空。現在有充足的光讓他看清這所房子的正面:石頭由于多年海風的侵蝕變得又黑又滑,房子的木料是像石頭一樣的烏木:既黑又舊,上面有一層海鹽積聚而成的硬殼。無論有沒有烏鴉,得汶覺得這房子恰如其分的名字是:烏鴉的黑翅膀。像中世紀法國大教堂一樣的巨大的怪獸飾從屋頂上伸出來,可怕的利爪和長著翅膀的怪物,就像得汶所知道的,這一切都太真實了。

隨著他的接近,一種帶著寒意和潮濕的風阻擋著他。“你不可能使我停下來,”他想。“無論如何艱難,我也要到這里找出真相。從我出生到現在一直被隱瞞著的真相。”

他穿過前門,沿著長長的車道向里走。它彎曲著通向主要的入口,又延續到大房子遠處的一個小型建築物那里。他快速向前走以掩飾內心的緊張。他的步子和從他嘴里哼出的用來增強自信心小曲的節奏一樣快:“她將從山的那邊繞過來,當她來的時候……”

某個人———某個東西———在觀察著他。他確信這一點。

“要小心,”那聲音出現了。他有些懷疑會有某些長著長長的牙齒和紅紅的眼睛的瘋狂的野獸,突然從車道邊的矮樹叢中沖出來襲擊他。

但是,當他發現觀察他的人的時候,他看到那確實是個人。黑暗中的確是雙眼睛:月光下塔樓的屋頂上,有一個人———或者,至少,有一個人形,很用心地從垛口的縫隙處看著他到達這里。得汶停下來,覺得身體的重量離開了他,從他軀體里上升並像水汽一樣蒸發了。他試著凝神看清上面的人,但無論他怎麼看也看不清,那人似乎完全消失在陰影中了。他好像只能在想像中才能見到,似乎不在這里卻又無處不在。

他們的目光第二次相遇時,一切聲音都消失了:下面海浪拍打岩石的聲音停止了,得汶耳中心髒的聲音都沒有了。只有公共汽車上那個老太太的聲音回響在他的腦海里,像海鳥的嚎叫一樣打破寂靜:

“在那里,除了幽靈你什麼也不會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