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部分 第10章 黑暗的隧道





“ 這里,得汶,來這邊!”

一個男人抓住他的胳膊,努力從樓梯上抬他。魔鬼在他背後喘著氣,得汶並不確切知道這家伙是誰,而且一下子對他周圍的聲音也沒感覺,有陽光了———明亮的、耀眼的陽光。對得汶來說,就像是他走下樓梯的最後一段路。他發現自己不再在里面了,而是出了門。明亮的陽光照在進入時光隧道樓梯的盡頭的一條布滿灰塵的圓石路上。

魔鬼又撲過來,它的爪子抓住得汶的手腕。他來回甩著手,用有力的胳膊肘撞著魔鬼,魔鬼疼得哇哇大叫起來。

“把它送走,得汶,”男人大喊著,“你能做到!”

得汶將那怪獸從後背甩掉,轉過來面對著它,那家伙張開嘴露出黃牙,向外滴出許多綠色的唾液。

“你有力量。”男人對他說,“你是夜間飛行的力量!”

得汶剛明白這個旁觀者是誰:和他第一次下樓梯時看到的那個穿著褐色的長袍、帶著頭罩、留著長白胡子的是同一個人。

“趕走它,得汶!”男人催促他,“趁它還沒又來進攻!”

得汶把注意力再次轉回魔鬼,它想跳起來,丑陋的黃眼睛忽閃著。

“你有力量,得汶,你是夜間飛行的力量!”

“回到你來的地方去,”得汶大喊起來,“我命令你!滾回地獄去!”

那東西尖叫起來,丑陋的臉仰向天空。然後被吸進空中,搖搖晃晃地變得最後什麼都沒有了。

“干得好。”留胡子的男人大聲叫著。

得汶喘著粗氣倚在一個建築物上靠著,眼睛掃視著周圍。一個小男孩早就過來觀看這場戰斗了,得汶看見他正站在一個村莊的廣場,許多人正從二層樓的窗戶上盯著他看。從這些建築物的建築風格———一半是木頭蓋的黑白相間房子,平平的拱門,很多棋子似的煙囪聚成群———得汶意識到,他是在英格蘭的都鐸。

“我的時光倒轉了,”得汶自言自語。“回到了伊澤貝爾這個叛徒的時代。”

“這孩子一定是個魔法師,要去做他想做的。”人群里一個男人大聲說。“他一定和女巫是一伙兒的!”

“你這麼認為可真夠蠢的,”留胡子的男人對他說。“你親眼看見了他在這兒所做的。他把那個肮髒的魔鬼送回地獄了,它和這幾個月來破壞你的家、折磨你的家人的魔鬼是同類。”

“他能幫助你的!他能阻止女巫干壞事兒!”

人群中竊竊私語,人們還是用不信任的眼光看著他。

“我———我要去了,”得汶應付著說。

“對,你有重要的事情要去做,”那男人抓住他胳膊說,“我善良的人們,今天你們在這兒所見到的將會使你們的苦難結束。全世界偉大的夜間飛行的力量都到英格蘭了。他們向祖先告之紐約的女巫的惡行。”

得汶仔細看著這男人,他以前見過他,不只是在他最開始下樓梯的時候,別的地方也見過。可沒時間想這個了。“看,”得汶對男人說,“我的意思是得回去,回到樓梯上,回到我自己的時代,我的朋友正在危險中。”

“不過你來這里是為了打敗女巫的,你還沒做到吧?”

得汶對他擠出一絲微笑,“我得盡力在我自己的時代完成那件事。真的,我得走了。”

男人松開了抓著胳膊的手。得汶做了個深呼吸,開始穿過廣場,朝樓梯走去,只是建築物邊上一些石頭台階通向一個木門。

“別走!”一個老婦人沖出人群哭喊著。她衣衫襤褸,蓬頭垢面。她一下子抓住得汶的手。

“別離開我們!她已經殺了我全家!從女巫手下救救我們吧!”

“救救我們吧!”又有人喊了起來。得汶回過頭不悅地看著他們。“喲,看,我真的很遺憾———”

“燒死女巫!”人群之中開始唱起來。“你一定要燒死女巫!”

“我———我沒時間了,”得汶抗議著說,他感到又荒謬又自責,然後他又想起他的朋友們。“塞西莉、D.J.、馬庫斯和艾娜都快要死了。我每耽誤一秒就多一分可能。”“看,”得汶說,“我告訴你們這些,她會被燒死的,我知道,我是從未來來的,我讀過關于她的事,她會被燒死的,你們也會平安的。”

他迅速轉過身去,不想再看見他們迷茫的,可憐的表情。他趕緊上了樓梯,可他停在了門外面回頭看。

“這是通往未來的大門,”他沖下面的人大喊著,“請相信我,你們的每件事情都會好起來的。”

人群用迷惑的表情看著他,還是一片沉默。

他打開了門。

一個女人尖叫起來:

“救命啊!”她大喊著,“托馬斯,救我!”

她在洗澡。

得汶咽了口唾沫。

他環視著這屋子。這不是烏鴉絕壁。這是一個十六世紀的小旅館,一個中年婦女坐在一個盛滿水的圓木桶里。當女人的丈夫———托馬斯———從另外一個門闖進來時,這個丈夫氣得眼睛都快從頭里冒出來了。

“我搞錯了!”得汶大喊。“我抱歉!”

他沖向門外,砰地把門關上。

下面的人群哄笑著。

“通向未來的大門?”一個男人大喊著。“這門是貝斯夫人的小旅館,我肯定是。”

得汶尷尬得臉上發燙,人群疏散了。人們笑著搖搖頭,他們對他的信任也消失了。

“嗨,”得汶在他們後面喊,“我還想為你們設法去踢那個魔鬼的屁股,把它踢回地獄。”

“他們很感激他,”留胡子的男人在樓梯腳下對他說,“可他們在尋找一個救世主,而不是個弄錯路進入一個女人浴室的小男孩。”“這些是樓梯呀,對不對?我從未來來時下的那些樓梯呀!”

“的確是,”那男人看著得汶撓著頭下來時說,“可進入時光隧道的樓梯出現又消失了。誰知道它下次會在哪兒再出現———畢竟任何地方它都能出現。”

“但,它必須出現,”得汶絕望地說,“我得回去,我得去救我的朋友,他們都快被殺了。”

戴著頭罩留著胡子的男人用睿智的、長者的眼神看著他。“我的孩子,你的朋友不在危險中。”

“你憑什麼那麼說?我剛剛離開他們———魔鬼們被放出來了,我知道艾娜和D.J.已經倒下了,塞西莉也快被打死了。”

男人笑了起來,“我的孩子,現在是1522年,我們偉大的君王亨利十年。你的朋友不在危險中,他們甚至要等接近又一個五百年才會出生呢。”

得汶看著男人深陷的藍眼睛說,“現在我想起我在哪里見過你了。”他說,“在我看《教化之書》時,在我看到的場景里見過你,不一樣的是,那時你總穿著帶著星的紫袍子。”

“哦,是的,那是我的禮儀服裝,明天是盎格魯-撒克遜會議的開幕式,我還要穿上。”他笑了,“讓我來介紹一下自己,我叫威格拉夫,英格蘭西南部夜間飛行的力量學校的老師,我是個監護人,我一直在等你,得汶·馬馳。”

得汶有點懷疑地看著他。“你怎麼知道我是誰?”

“有人讓我在這個地方迎接你。有人向我做了關于你的情況的專門詳細的介紹,有人告訴我你可能有點迷失方向了。”

“誰讓你來迎接我的?”“以後再告訴你吧,”威格拉夫用胳膊摟著得汶的肩膀對他說,“我們先得讓穿上專門的衣服。”

威格拉夫讀著得汶的T恤衫上的字,“阿波勒羅母別和菲奇是什麼意思?這是你們時代的魔法師嗎?”

得汶笑了起來,“只是針對十幾歲孩子的產品。”


監護人顯然對得汶說的話沒什麼思路。“跟我來,我已經給你准備好了一個正好成對的飾物和一雙靴子。如果你打算參加盎格魯-撒克遜會議,你一定不要———”他猶豫著,努力想著那個讓人不舒服的詞,“偷偷地———到達那里。”

他們沿著滿是灰塵的圓石路走了大半天。街道的陰溝發出腐爛的豬肉和雞肉的臭味,混合著腐臭的人的味道,老鼠到處聚著堆兒。他們從窗下經過時,一個女人倒了一桶褐色的菜湯下來。湯濺到陰溝里,得汶向後退了一下。

“我猜縫紉機還沒發明出來呢。”得汶掩著鼻子說。

“縫紉機?”威格拉夫問道。“什麼是縫紉機?”

“哦,相信我,你會喜歡它們的。”他打著顫。

他們沿著一條小窄路向前走著。“告訴我有關威特那哥摩特的事兒。”

“不行,”威格拉夫低聲說,“到處都有太多的原因。你前一陣的露面已經成了新聞,迅速傳遍全城了。”腦子里的聲音告訴得汶,他可以信賴威格拉夫。盡管能夠參加一個盎格魯-撒克遜的會議極吸引得汶,但他還是對自己從戰斗中溜出來,留下塞西莉和其他人感到不安。可憐的亞曆山大還是個臭鼬被關在裝狗的箱子里。

“可亞曆山大還沒出生,”得汶提醒著自己,“塞西莉或者他們中任何一個都沒有出生,所以他們怎麼能在危險中?”這使他心里有點慌亂。

他跟著威格拉夫穿過窄道盡頭的木房子的小門。黑色的橡木撐著刷得白白膠牆,房子的第二層從第一層凸出。他們爬上陡峭狹窄的台階,進了一個小屋子。從窗子那兒可以看到下面的街道,除了窗子附近有一張木桌和兩把椅子以外,就再沒別的家具了。屋里還有一個雕刻精美的木箱子。得汶認出,刻的是一個魔法師和一條龍戰斗的場面。

“是薩根嗎?”他問威格拉夫。“看上去挺像我看過的他的照片。”

“沒錯,的確是,箱子上描繪著薩根大師殺龍的故事。”

“他的照片和他本人不是十分像。”得汶有點得意地笑了,“我知道的,我親眼見過他。”

“你是他的第一百代子孫,”威格拉夫一邊開著箱子蓋兒一邊說,“告訴我,他是讓人難以忘懷的嗎?”得汶只是低聲哼著看著別處。他回過頭看威格拉夫時,這個監護人只是笑著。他似乎知道得汶對碰到他有名的祖先感到不太滿意。

“你怎麼知道我這麼多事呢?”得汶問道,“你怎麼知道我是他的第一百代傳人呢?”

“現在別管那個,把這些穿上。”

他遞給得汶一條帶有襯墊的馬褲,一個織有金銀絲浮花鑲著皮邊的綢緞緊身上衣,還有一頂皮帽子,“是貂皮,”得汶想。

他用痛苦的表情看著這件衣服。“我必須要穿這些東西嗎?”

“對,不是讓你吃了它,”威格拉夫把胳膊叉在胸前。“請吧,得汶,別耽誤時間了,穿上。”

得汶答應了他的請求,“我看上去像小地主福特羅瑞。把貂皮帽子戴在頭上像個活潑的小天使,塞西莉會討厭的,因為這是真皮,她十分關注動物的權利。”

“你看上去像個真正的英國鄉紳。這些衣服穿上正合適,隨意地在四處走走也是必要的。”“可為什麼我在這兒?我想我只是走錯路了,下了樓梯進入了時空隧道。可你在期待我的到來。”

“是的。”威格拉夫用手示意他坐在桌子旁。他們向外看看下面的街道,“你看,得汶,太黑了。看看村民臉上的恐懼表情。看看他們是怎樣在里面拉上百葉窗,關上大門提防女巫的。”

“伊澤貝爾這個叛徒。”得汶說。

“是的,有人告訴過我,那就是如何將女巫記入夜間飛行的力量曆史了。可現在她只是作為金雀花王朝的伊澤貝爾、紐約的女巫為人所知。”

“她聲稱自己是皇家血統,”得汶說,“她想推翻亨利八世。”

威格拉夫點點頭,“這兒和大陸上有許多人就想著篡國王的權。她已經與人結盟了,是保護她的安全的重要結盟。同時,她還破壞了村莊,通過地獄那幫家伙的幫助,建立起了自己的軍隊。”

“那麼,我對此該怎麼辦?”

“那些我也不知道,只是有人告訴我,你會在這個特殊日子從未來到達,你和女巫的事是命中注定的。”威格拉夫笑了。“今天早些時候,我想我的指令可能錯了,因為你出現了,可是又轉身回到樓梯,消失了回到你自己的時代去了。”

得汶笑起來,“那不是今天,是幾星期前了。”

威格拉夫又笑了,“我的孩子,你得放棄你的時間概念,一個人一旦開始通過時空隧道游曆,時間就不是長長的直線了。對你來說的幾星期前是沒意義的,對我們來說只是幾小時。”

“真是怪異。”“我想你的意思是時間讓人很迷惑。的確是,一開始我自己也度過了一段艱難的日子來領會這個概念,可當然我有個優勢,那就是一個精通時間的夜間飛行的力量對我作了解釋,”威格拉夫停了下了來,“這個人,實際上正是一百多年前讓我今天等你的那個。”

“誰,威格拉夫?誰告訴你跟我見面的?”

“他的名字是侯雷特·穆爾。”

得汶震驚了,“侯雷特·穆爾?但是不可能呀!侯雷特·穆爾甚至就像我的朋友那樣還沒出生呢?”

“我剛才給你講什麼了?侯雷特·穆爾建造了這個通向時光隧道的樓梯。他已經可以到過去和未來旅行了。”

“可我從沒遇見過他。我來烏鴉絕壁的很久以前他就死了。”

威格拉夫用拳頭輕輕敲著得汶的腦袋,“你的腦袋是木頭做的嗎,孩子?你專心聽我說的任何一件事了嗎?時光隧道不是按你一直想像的次序來走它的過程的。你會在某一點上遇見侯雷特·穆爾的。按你自己特殊的時間連續統一體,那還沒有發生。可當他旅行到1304年———當我只是個九十九歲的小伙子時———他就已經遇見你了,他知道你要在第三個千年的初期展開反對伊澤貝爾這個叛徒的斗爭。他也知道你會在1522年到這兒———日期恰好是今天,他讓我等著你。”威格拉夫笑了,“他知道你會有點發懵。”

“混亂得理不開,”得汶揉著太陽穴說,“這是督促我出去,威格拉夫。”

“把你的心思放在眼前吧。那里什麼事兒也沒有。”

“可塞西莉———”

得汶沒說完,因為他被下面街道上的巨大的嘈雜聲吸引過去了。一個男人正在指著天空大喊大叫。一個巨大的魔鬼映入眼簾———一個像猿一樣的怪物,後背長著翅膀,得汶不由得想起來自《歐茲的男巫》里長翅膀的猴子。

“下面需要你去處理。”威格拉夫干巴巴地說。

“讓超人去營救他們吧,”得汶有點懶散地說。他咬著指頭來到大街上。猴子已經飛到了二層窗戶,那男人正向他扔著石頭。“他要帶走我的孩子!”男人驚恐地大喊著。

“嗨,男子漢大丈夫,別著急,”得汶說,“我來擺平它。”

魔鬼轉過身看著街上的得汶,嘶嘶地叫著。它從空中向它沖過來。得汶緊緊抱著自己。

它沒沖過來。魔鬼定在了半空,丑陋的臉上是一副驚愕的表情。什麼東西在後面抓住了它。

得汶看到這個怪獸突然用翅膀轉了一圈———被一個看上去極像塞西莉的女孩抓住了!

“回到你臭烘烘的世界!“女孩喊著,用一只胳膊猛地把它仍向村子屋頂上方的天空。

“夜間飛行的力量已經到了!”窗子里的男人大聲喊著。“夜間飛行的力量來救我們了!”

女孩沖得汶笑著,“你必須快點兒,我的朋友,只要你去做,就別耽誤事了。我們給了它們太多作惡的機會了。在它們還不知道時,把它們從後面拿下。”

“塞西莉嗎?”他結結巴巴地說。

“我的名字叫蓋瑟麗。”她笑著走近得汶。他被她們驚人的相像驚得一時說不出話來。她們長得一模一樣。

“我來這里參加盎格魯-撒克遜會議,你呢?”

顯然她認出了他是個夜間飛行的力量的同伴,得汶結結巴巴地作出一個回答:“我是———得汶·馬馳。”

“一個奇特的名字,是英文嗎?”

他考慮著該讓她知道多少,並決定要小心點兒,“哦,是的,是英文。”他細想著她的口音。和威格拉夫說的古英語不同。“可你不是這兒的,對嗎?”

“我從弗蘭達來。我父親叫阿日努爾夫,我母親叫西比拉·根特,我們是荷蘭的威爾荷爾姆、偉大的夜間飛行的力量藝術家的家族。”她笑著,顯然對自己的家族十分驕傲。“得汶·馬馳,你是什麼家族的後人呢?”“哦,我———嗯———哦,我是薩根大師的後代。”

蓋瑟麗揚起眉毛。得汶咽了咽唾沫,“我是夜間飛行力量,我就知道這些。”

她顯示出迷惑不解的表情。“我要的是個吸引人的故事。你不知道,對你的出身一無所知?”

“一點也不知道。”這是個新的聲音。得汶轉過身。是威格拉夫,“這孩子現在在我的監護之下,蓋瑟麗。”


“威格拉夫!”女孩急忙跑向他,熱情地擁抱他。“我好想見到你。”

“你們倆認識?”得汶問道。

蓋瑟麗轉向他,“幾年前我在英國西南部的學校時,威格拉夫是我的老師,你不也去那里嗎,得汶·馬馳?我認為所有的夜間飛行力量的孩子都應到那里去培訓。”

“很抱歉地告訴你,培訓不是為這個年輕的大師准備的。”威格拉夫對她說,“還沒有人給得汶講他的繼承物,直到最近。”

“是的,”得汶承認,“我有很多方面需要提高。”

蓋塞麗似乎很迷惑,“可你像我的父母和我一樣,來這里是為了參加盎格魯-撒克遜會議嗎?”

得汶聳聳肩。“威格拉夫告訴我的。”

“我是第一次,”蓋塞麗忽閃著睫毛笑著對他說。

得汶臉紅了,她是在和他調情嗎?她看起來和塞西莉那麼像,他明確感到被她吸引了,真是不可思議。他有種犯罪感,可在對她回以微笑時,他又完全自然了。

“我父親說明天的會上在正式開幕式之前有個秘密。”蓋瑟麗告訴威格拉夫。

“那事你得小聲點兒,”威格拉夫告誡她。“你說話小點兒聲,女巫哪兒都有耳朵。”

得汶靠近他們:“這個秘密會議,是關于伊澤貝爾的,對不對?”

威格拉夫點點頭,“夜間飛行的力量決定一定得做點事了。她正式被稱為一個叛徒。”

蓋瑟麗發抖了,“我以前聽說過叛徒,那麼她是我打敗過的,放出魔鬼的那個了。”“伊澤貝爾放出過很多魔鬼到這世界上,”威格拉夫解釋說,“一定得消滅她。”

“可怎麼消滅呢?”蓋瑟麗問道。

“那得由夜間飛行的力量決定,而不是我。”威格拉夫歎著氣說,“我只是個監護人,”他用胳膊摟著兩個年輕人,“蓋瑟麗,現在帶我們到你父母那兒,我想我年輕的監護人也想見他們。”

他當然想見他們。讓得汶吃驚的是,蓋瑟麗的母親正像格蘭德歐夫人,不同的是西比拉是親切、熱情待客的,他坐在火爐前時,她給他倒了杯熱湯。這時,蓋瑟麗的父親不在凱爾文都房子的套間里,在盎格魯-撒克遜會議期間,他把這些房間借給一些英國夜間飛行的力量了。得汶想知道阿日努爾夫看起來是否像塞西莉的父親。當然,得汶無從判斷,因為他從未見過彼德·格蘭德歐,甚至一張照片都沒見過。

可當蓋瑟麗的父親走到門口時,得汶驚呆了。澤蘭德的阿日努爾夫酷似羅夫·曼泰基的樣子!

“得汶·馬馳,這是我父親。”蓋瑟麗說。

阿日努爾夫站著比羅夫高,正用羅夫那樣有洞察力的綠眼睛看著他。“歡迎你,我年輕的朋友,威格拉夫告訴我你不認識你的父親。真是件遺憾的事,我希望你能彌補這一缺憾。”

“我肯定會的,”得汶對他說,“我一定會弄清楚我是誰的真相。”

得汶看著這些人。

得汶發誓他們是羅夫、塞西莉和格蘭德歐夫人為某個時裝晚會而打扮一新,而阿日努爾夫和西比拉夫妻之間互相溫暖的擁抱使得汶確定他倆和二十一世紀的兩個敵人是不同的人。然而,它讓得汶瞥見阿曼達·穆爾和羅夫·曼泰基之間曾經共享的摯愛。一種現在已經變成敵意和仇恨的愛。現在變成的?啜飲著長木桌上的啤酒,得汶再次提醒自己,時間已不再是原來的樣子了。沒有現在,“只有眼前———這眼前是1522年。”

不僅羅夫,格蘭德歐夫人也不能開始他們的宿怨,他們還沒出生呢。

他們的祖父母,他們的曾祖父母———甚至連他們的曾曾曾曾曾祖父母———也還沒出生呢!可他只是想找到返回自己時代的路,如果他被困在這里怎麼辦?如果那是伊澤貝爾的計劃又該怎麼辦?把他送到這兒,以便于她在未來的烏鴉絕壁的統治,可能她知道她在這兒打敗了他,而且把他從二十一世紀弄到這兒來實現他的命運。突然間一切都開始讓他厭惡起來。

“再來點啤酒吧,年輕的朋友。”阿日努爾夫問他。

“行,”得汶說,在現實生活中,他還不夠喝酒的年齡。可在十六世紀,他已經是個男人了,十四歲都已經結婚了,擁有自己的財產,可以行軍打仗了,這些是他在魏斯白先生的課上知道的。

他忍不住皺著眉頭跟自己發怒。“我將成為曆史上第一個在墓碑上倒著寫日期的人,我出生的年月將比死亡的年月還晚。”

“得汶·馬馳,”蓋瑟麗繞了一圈,回到得汶坐的桌子的後面,“想和我去外面走走嗎?今天是滿月呢。”

他喝啤酒喝得有點醉了,“好的,”他說,他起身要離開時,注意到威格拉夫沖他微笑,然後這個監護人又回到與阿日努爾夫和西比拉關于明天要舉行的神秘夜間飛行的力量會議的討論中去了。

門外村莊十分安靜,表面上看來似乎荒無人煙,“他們都害怕了,”蓋瑟麗說,“這個女巫———我估計她已經控制了一個非常大的入口。”

得汶看著她:“你曾進去過一個地獄?”她眼睛瞪得大大的,“當然沒去過了,你去過?”

“是的,”他淡然地說,“我進去是救個孩子。”

蓋斯麗似乎驚呆了,“你進入一個地獄去救一個山羊。”

得汶笑笑說:“不,一個人的孩子,一個孩子,一個小孩子。”

她的眼睛不解地來回轉著,“那麼你讓他活著出來了?哦,得汶·馬馳,你真是勇敢啊。”

他笑了。他喜歡給她留下深刻印象,特別是她前一陣用拳頭連著打那個魔鬼。

“你知道,”他說:“和夜間飛行的力量父母身邊長大,去一個夜間飛行的力量學校,一定很不錯。我生命的全部就是要知道我的魔力是什麼,為什麼我能做其他孩子不能做的事情———其他孩子———不能做的。”

“我想對你來說那會很難,”蓋瑟麗沖他笑著,月光反射在她的臉上,“告訴我,得汶·馬馳,你訂婚了嗎?”

“訂婚?你的意思是結婚?”

她點點頭。

“哦,我來的那地方十四歲太小了,不能考慮那事。我的確有個女朋友。”他笑了,“你提醒了我。”

蓋瑟麗似乎是回想著那句話,“你打算回到你來的那個地方嗎?”

他歎口氣,“但願如此,可我不敢肯定我會知道怎麼回去。”

蓋瑟麗把他的手放到自己手里,“可能你會和我回到我的國家。每年的這個時候是很美的。郁金香正在生長。我們能在運河上乘船……”

得汶開始有點臉紅,他設法換了個話題。“那麼,他們在夜間飛行的力量學校教什麼?你學的———?”他的目光被穿過街道的什麼東西吸引過去了,一個小小的、在陰影里潛行的東西,月光的碎片突然讓人能看出出它是什麼———或者,是誰。

是伯爵恩·弗克比亞德。

“得汶!”蓋瑟麗喊叫著,“它只是個土地神!”

可他沿著街道向這個小男人追去。

盡管得汶喊著讓他停下,伯爵恩還是繼續在陰影里快步走著。

蓋瑟麗追上得汶:“你想從他那兒得到什麼?”

“我認識他。”得汶對她說。

剛看到時,得汶以為又是一個驚人的相似,畢竟,烏鴉絕壁的每個人在這個時代都有個長得一樣的,伯爵恩為什麼不是呢?

直到得汶想起伯爵恩662歲了,那就意味著現在,1552年,他在二十一世紀還活著,得汶看到的這個土地神不是長得和得汶一樣的人,是伯爵恩本人。

“我有理由懷疑他和伊澤貝爾是一伙,”得汶對蓋瑟麗說,“我見過他攪和一個女巫的又大又深的敞口鍋,召喚著鬼魂,他和她是一伙的,我知道。”

“那麼我們應該告訴我父母和其他夜間飛行的力量,”蓋瑟麗建議著,拉著得汶的緊身上衣讓他停下。

他靠近她,“怎麼了?你能抓著飛猴子的翅膀繞一圈,可你還怕一個小土地神?”

蓋瑟麗惱怒了。“我不怕,得汶·馬馳。”

“那麼跟我來。”


“我會的。”“好。”

他們繼續追趕,得汶猜想在這兒看見伯爵恩不只是偶然的事兒,他想發現他在這兒和伊澤貝爾的聯系。實際上,得汶開始確信伯爵恩可能就是那個帶伊澤貝爾這個叛徒來烏鴉絕壁的人,就像西蒙以前帶那個瘋子來一樣。伯爵恩想用拼死的方式得到西蒙想要的力量,他只能通過幫助一個叛徒打開地獄才能獲得。

“他去那里了,”蓋瑟麗說,“客棧後面的門。”

得汶也看見他了。他去拉伯爵恩剛才毫不費力地打開進去的厚厚的橡木做的門。“他們太有勁了,這些小家伙,”得汶對蓋斯麗說,“可我們有魔法,土地神們沒有,請站回來。”

他威嚴地揮揮手,想讓門打開,可門沒動。“不壓著它力量不會起作用。”腦子里的聲音提醒他。得汶意識到他在和魔鬼的戰斗中看到的蓋瑟麗的魔法很靈巧,他希望用他自己的魔法也讓她目眩。

“要我試試嗎?”她問道。

“不用,”他想用自己的力量拉開門。“不用魔法那些東西更好。”開了門,他們溜進黑暗的房間。

得汶盡力四處看著,“希望有個有電筒。”

“你需要光?”蓋瑟麗問道。

她咬了咬手指頭,房間里突然出現了一百支蠟燭,每個都閃爍著金色的光亮。

得汶回頭看著她。“你是怎麼弄出來的?我的力量可沒這麼可靠。”

“你必須實踐,得汶·馬馳,現在警惕點兒。”燭光顯示屋里只有裝啤酒的木桶。只有一個門通向房間,所以伯爵恩不可能走另一條路。

“他是個很狡猾的人,”得汶說,“如果他藏在其中的一個小桶里,我不會感到驚訝的。”

“如果他在那里他出來得爛醉如泥。”蓋瑟麗說。

得汶集中精神。對蓋瑟麗來說,只是咬著手指就會突然帶來光明很容易,可作為一個夜間飛行的力量,會的比魔法更多。那就是爸爸常說的敏感———你得有主意、思想和沖動。“是的,”頭腦中的聲音告訴他。“留意你的想法,不要只看眼睛看到的東西。”

“在那兒下面,”得汶突然指著一個倒過來的桶說,“把它們滾走。”

蓋瑟麗按他的話做了,桶後土制的地板現出一個帶著青銅鈴的木制地板門。

“一個入口。”蓋瑟麗氣喘籲籲地說。

“可我沒感覺到熱,也沒有壓力。”得汶說,“不會是個地獄。”

“那可能是什麼呢?”

“只有一條路能找到。”得汶說道。

他把手伸進青銅門把手,突然拉動門,但它太重了。他不敢再用魔力,怕還是不管用。蓋瑟麗過來幫他。他們一起把門弄開。出現了一個黑洞,下面是個隧道。

“土地神是下到這里了嗎?”

“是的,”得汶對她說,頭腦里的聲音也為他證實著,“我得跟下去。”

“別一個人去,你不要。”

“蓋瑟麗,我不知道下面是什麼。我什麼也不會失去的。我不是這個地方的,我不屬于這里,可你———你有父母、朋友、整個生活都在這兒。”

她的倔勁上來了。“我是夜間飛行的力量的魔法師。”

得汶忍不住笑了。“沒錯,你是。”她就像塞西莉,一點兒也不差,這提醒得汶,不管有沒有魔法,塞西莉也是夜間飛行的力量血統的後代。他們開始下了隧道。它像是一個溫柔的天使在土地上鑽的孔,可他們絕對是向下的。它一開始很窄,走著走著就越來越寬了。不想讓伯爵恩察覺他們接近他了,他們還是在黑暗中前行。“如果這不是個地獄,”蓋瑟麗低聲說,“它是怎麼建造的呢?什麼東西能用這種方式穿過去呢?”

“一個土地神能,看。”他讓她看隧道邊上粗糙的表面,“你沒見過矮子的指甲吧?比石頭還硬呢,他們只用他們光禿的手就能夠建築像這個一樣的礦山穿過北歐。”

蓋瑟麗發抖了,“土地神給我了一個提醒。”她說。

“什麼提醒?”

她笑了起來,“我腦子里的聲音讓我告訴你‘爬行’”。

得汶傻笑著。“看我們彼此才讓認識了一天,我們交流得多好。”蓋瑟麗正要接著說,突然被分散了注意力。“看那兒!”她低聲說,“前方的上面。”

得汶看見一個微微搖曳著的光,一定是伯爵恩。土地神停在了隧道的一個更大的空地上。得汶等到離他後面只有幾尺遠時才叫喊出來。

“伯爵恩·弗克比亞德!”

土地神慌亂得幾乎弄掉蠟燭,半天才回過神兒來。他四外轉著,拿蠟燭照著他們的臉。燭光後面他的小眼睛驚恐地望著他們。

得汶意識到伯爵恩並不認識他。當然不認識———他們還沒見過面,他們認識那一天是從現在開始的五百年以後的一天。可得汶漸漸明白了,在那個命中注定的日子里,在烏鴉絕壁的覆蓋著冰的馬路上,土地神恰好知道他是誰,因為他們過去在這遇見過。

“我們是夜間飛行的力量,”得汶對他說,“我們命令你說出你做的事,我們在街道上叫你時你為什麼不停下?

“尊貴的先生,偉大的女士,請你們原諒,可我被今晚的目的弄得如此精疲力竭———你們一定理解。”

得汶看著蓋瑟麗,然後又回頭看看伯爵恩,“你在說什麼?”

恰在這時,他聽見一個聲音,一個唧唧的聲音———不知道從哪兒飛來的蝙蝠落在了他們前面的隧道的聲音。

“不!”伯爵恩說,“她來了!”

“誰來了?”得汶問。

伯爵恩的眼里充滿了恐懼,“女巫。”

“伊澤貝爾?”

伯爵恩點點頭。“那麼你和她是一伙的!”

“不,好先生,當然不是。我被偉大的塞萊道哥·埃皮·格魯菲德吩咐在這兒和她碰頭,你一定知道吧?”

“誰是塞萊道哥·埃皮·格魯菲德?”得汶低聲問蓋瑟麗。

“當然是個非常重要的夜間飛行的力量,”她對他說。

他嘀咕著:“嗨,我沒去你們專門的夜間飛行的力量學校,記得嗎?我讀書的學校沒教過魔法。”

伯爵恩心煩意亂,“哦,為什麼你也來了?如果她看見你,一切都完了。”

得汶轉向蓋瑟麗:“你能讓你自己變得別人看不見嗎?”

“我當然能了,這是威格拉夫教我的第一個本事。”

“那就變吧。”

他倆立刻都從視線中消失了。

也就在這時,伯爵恩驚恐地從他們那兒轉過身來,看著蝙蝠從隧道飛到視線里。

得汶也目不轉睛地盯著看,蝙蝠慢慢地變成一個女人,伊澤貝爾這個叛徒,穿著一個綠金色的打著旋兒的斗篷。

得汶盯著她的臉許久,還有她的黑頭發,黑眼睛,她驚人的美麗。他明白他可能一直都知道,可他從不願意承認。

伊澤貝爾就是莫嘎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