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非同尋常的聚會





“ 讓土地神自由。”

是腦子里的聲音。

“你還在這兒,得汶。”

“讓土地神自由。”

不管他在哪兒,得汶意識到他的靈魂還存在著,他還是和這個世界有某種聯系,他想讓自己顯現伯爵恩被魔鬼壓制的情形。他看見這個小男人又踢又扭。

“讓他離開,”得汶命令著,“你的力量比不上他。”

在他意識的眼里,他看到魔鬼突然落到他們囚犯的背後。土地神用他的小腳跳著。

突然,那里又出現了一道光,得汶睜開眼睛,意識到他在大廳里的後面,正好在椽子里———低頭看著伊澤貝爾不懷好意地靠近蓋瑟麗時,伯爵恩沖了過去。“嗨,伊澤貝爾,”得汶大喊著,“看這上面!”

伊澤貝爾吃驚地抬頭看著。

“我恐怕你已經失去魅力了,”他說著,兩腳踹在她的後背,她猛地跌在地板上。

這讓伯爵恩有充足的時間沖向蓋瑟麗身邊拆開她的鏈子。魔鬼們正從各個方向攻擊過來。蓋瑟麗很容易就把頭幾個打到一邊。可它們還有很多———而且源源不斷地到來,它們的爪子抓著石地,翅膀使勁地扇著。

“它們也太多了!”塞西莉大聲喊著。

她說得對,得汶意識到,烏鴉絕壁那一幕又來了。得汶盡全力和這些東西打著,但它們不斷地湧進來,一個接一個地。伯爵恩退縮到宴會桌下。魔鬼則不再理會他;它們一心想著要打敗兩個使它們的主人受辱的年輕的夜間飛行的力量。

伊澤貝爾四腳朝天,“他們不能打敗你們全體!”她對她的爪牙尖叫著說。“他們不能擊敗伊澤貝爾的力量。”

一個長著羽毛和綠眼睛,長著一個大嘴的東西落在得汶身上,它想啄出得汶的眼睛。他甩掉它,而他的力量在消退。

“不要向你的恐懼屈服,”他提醒自己,“不要害怕。”

“你還能活命,得汶·馬馳!”伊澤貝爾對他喊著,“你仍然可以加入我們!”

長羽毛的怪物又回到他那兒,在他耳邊咯咯叫著。他打它,可它落到了他的膝蓋上。

“別投降,得汶,”他聽見蓋瑟麗在什麼地方喊著,“你是個偉大的魔法師!”

“是的,”他對自己說,“我是薩根大師的第一百代傳人!”

說完,他輕而易舉地就把魔鬼拋掉了,它尖叫著跌向空中,進入地獄里不見了。

他又站起來面對著伊澤貝爾。

“一百代?”她驚愕地看著他說。

“沒錯,”他說,“盡管可能讓你吃驚。”

“你是誰?你來自什麼家族?”

他笑了,“你的猜測和我的一樣,可我知道我是夜間飛行的力量。正好是薩根的一百代傳人。”

“你還是不能勝過我的力量。”她憤怒地說。“可能是,可我決定要再試試。”

恰在這時,地面像是爆炸了。從村莊通向女巫城堡,伯爵恩的隧道的地板門突然被打開了,飛進來許多夜間飛行的力量———女夜間飛行的力量!

突然,這些怪人的能力提高了。得汶看著夜間飛行的力量制服了女巫,魔鬼們被打回了地獄。西比拉來幫助她的女兒,把一個長毛的東西砰地一聲摔到牆上。

得汶又受到了他看不見的什麼東西的攻擊。爪子從後面抓緊了他的喉嚨。他用胳膊肘撞這東西的肋骨,把它撞跑了。他又看著另一個夜間飛行的力量用拳頭痛打魔鬼,它尖叫著跌向空中。

這不是得汶料想的女夜間飛行的力量。他是個年輕人———得汶看著他,他的形象和馬庫斯酷像。得汶笑了。

“不是所有的男夜間飛行的力量都會輕易被女巫的魅力誘惑。”年輕的夜間飛行的力量對得汶說。

伊澤貝爾站在下面,看到她的爪牙們被擊敗時她憤怒地尖叫著。“不!不!不!”

“事實如此,”得汶站在她跟著說,“我認為應該是那樣。”

蓋瑟麗突然來到他跟前,把金鏈子綁在女巫的手腕上。

女巫被綁上的時候,剩下的最後幾個魔鬼消失了,回到它們的地獄里去了。

“後會有期。”夜間飛行的力量們勝利地圍在她周圍時,得汶對伊澤貝爾說。

伊澤貝爾什麼也沒說,只是用她大大的黑眼睛盯著得汶。

于是得汶看著她被燒死。伊澤貝爾被捕捉後,天天受著譴責,國王的法庭也匆忙地參加了她的死刑。行刑這天,村民們在街上跳舞慶賀,有音樂家,小丑,還有小商販帶著他的蜘蛛猴站在威格拉夫旁邊,得汶看著伊澤貝爾這個叛徒被領向火刑用的一大堆木柴。她的眼睛還是盯在他身上看,他明白,她如此仇恨,如此想要報複他。然後火刑柱四周新鮮木頭和泥煤被點燃了,火焰燒著了她。

得汶作為唯一親眼看到女巫之死的夜間飛行的力量,他受到了很高的禮遇,最好是別通過一個魔法師的聚會激起民眾的迷信。曆史只會記錄叛逆國王的人被處死的情景,官方報告中也沒提到魔法。魏斯白先生的曆史書從來沒講整個故事。

伊澤貝爾的眼睛蔑視著捕捉她的人,甚至在得汶看見她從火焰中升起,她的胳膊伸展著像一個鳥翅膀,他知道她沒被打敗。

“她會回來的———從現在開始的五百年以後。”

得汶咳嗽著,煙鑽進他的嘴里。他不得不靠坐在一個磚建築的邊上,遠離濃煙。

“你沒事吧,我年輕的朋友?”威格拉夫問。

“我想沒事。”得汶無法讓火燒人肉的味道遠離他的身邊,看某人在火刑柱上活活燒死畢竟不是你每天都做的事。

“夜間飛行力量的眼睛一定習慣了這樣的恐怖。”


得汶做了個鬼臉,“你不用跟我說那個威根拉夫,我見過腐爛的尸體從它們的墳墓爬出來。我見過地獄里黏糊糊的怪獸咬我的骨頭,所以相信我,我會習慣的。”

威格拉夫沖他同情地笑了笑。“魔法師的路不是條容易的路。”

得汶用手捂住臉,“我只想知道,我是怎麼回事,所有的這些狂熱———我還是不知道我從哪里來,我的父親是誰,為什麼是我,我只是一個來自考斯—詹克森的男孩,在十六世紀站在這里和女巫和魔鬼戰斗。”

威格拉斯把一只手放在他的肩膀上。“今晚,在盎格魯-撒克遜會議上,有很多智慧的夜間飛行的力量,可能他們中有些人能幫你。”“看,威格拉夫,我不能到處停留。我得回到我自己的時代去。既然我在這兒幫忙打敗了伊澤貝爾,可能我會很強壯,在未來也能打敗她。”

“別急,我的朋友,你必須先在這個會議做個報告。”

“可塞西莉可能已經死了———”得汶停了下來,“好的,我忘了吧,她沒有危險,因為她還沒出生呢。”

“很正確。那麼你必須參加盎格魯-撒克遜會議,你是唯一親眼看見這個叛徒被毀滅的夜間飛行的力量。你一定得轉述一遍你是怎樣看見她從火焰里升起的。”

他們回凱爾文頓房子去休息。得汶很快就睡著了,夢見了他父親。甚至泰得·馬馳之前一些年的所有事情———當他在二十一世紀初去世的時候大約有三百歲了———這時他還沒出生,得汶醒了,感覺到從未有過的孤獨。

威特那哥摩特半夜在漢普頓法庭的大廳里舉行。國王感激夜間飛行的力量幫忙除掉了女巫,他讓他們使用沃爾西大主教的美麗的宮殿。當然,它離紐約很遠,一般人騎馬得走幾天的路程,可那對于這些魔法師不成問題。他們從紐約周圍消失,又在漢普頓法庭的紅磚外面聚到了一起。

人們十分敬畏得汶。他們進入大廳。這是一間屋頂裝飾著天花板重飾的大建築。得汶抬起眼睛,沿著房間的主要柱子看去,上面精心地刻著樹的圖案,還點綴著女王凱瑟麗的石榴樹像,得汶笑了,知道這些標記將會一次又一次地被國王亨利變換的妻子取代。

大廳遠處的盡頭一個扇子形屋頂的窗子里,流灑進來的月光照在講台上,夜間飛行力量的頭目正在那里聚會,聊他們心中高興的事,彼此互相拍著後背。如果屋里的光亮使得汶狂喜,他甚至更會對這些魔法師產生敬畏。他們穿著儀式用的紫袍,裝飾著亮黃色的飾帶,戴著有紅寶石和鑽石的鏈子,女人的頭發上有綠寶石。許多人進屋時披著斗篷,戴著有羽毛的帽子,威格拉夫和其他監護人披著褐色的長袍,穿著繡著星星和月亮的衣服。“這個掛毯是佛蘭德人的,”蓋瑟麗指的是牆上掛著的豐富的織品,描述著亞伯拉罕的故事。“這是來自人民的禮物。”

他笑了,房間里充滿了閑聊聲和叫好的歡呼聲,年輕人都在豪爽地暢飲著葡萄酒和啤酒。得汶笑了,想起在避風港餐廳,當他們想要啤酒時,安德里亞總是警惕地檢查顧客的身份證。這里甚至連八歲的年輕人都可以隨心所欲地飲酒,用手背擦去下巴上的泡沫。

得汶觀察著看起來極像馬庫斯的年輕夜間飛行的力量,在伊澤貝爾的城堡里,他把他從魔鬼手里救了出來,“嗨,男子漢,”得汶喊著,“怎麼了?”

“怎麼了?”男孩重複模仿著。“月亮,現在的月亮。”

得汶笑了起來,“我只有一個詞,我想我得為今天你早些時候救我出來說聲謝謝。”他攤開兩手。“我叫得汶·馬馳。”

“我是巴黎的泰瑞,”他說,“從朝摩斯的路易斯線上來的。我父親是阿托斯,我母親叫貝任嘎麗亞,你呢?”

得汶意識到夜間飛行的力量介紹他們自己時通常要提供一個家系,他遇見蓋瑟麗時也同樣,她正在尖聲說話,從荷蘭的威廉談到她自己的子孫。巴黎的泰瑞興奮地晃著頭,然後轉過眼睛,期待地望著得汶。

他歎口氣,“我恐怕我不知道我從哪里來的,”得汶承認,“我所知道的是,不知何故,從某個地方,我是個夜間飛行的力量。”

“還是個強有力的夜間飛行的力量,”泰瑞說,“你戰勝女巫的戰斗是你力量的顯示。”

得汶聳聳肩。“哦,我想也是。”

他們都被講台上小木槌打雷般的重擊聲吸引了。塞萊道哥·埃皮·格魯弗德要求參加盎格魯-撒克遜會議的人員保持秩序。長板凳變戲法般地出現在整個房間,魔法師們就座。

“讓一個悅耳的聲音傳遍這塊土塊越過海洋,”塞萊道哥說,“女巫已經被燒死了。”

威格拉夫站起來,告訴大家得汶要做個報告。得汶站起來轉向他,他們的眼睛用深深的敬意驕傲地注視著他。“看,”他說:“我不想給你們潑冷水,可她沒死。沒真死。”

人群交頭接耳地議論著。

“哦,你們這些人不會有事的。我認為她不會回到這個時代了,我只知道我看見她從火焰中升起來了———這樣,她將出現在我自己的時代,從現在起的五百年以後。”

“然而她的不思悔改的靈魂還燃燒著複仇的欲望。”塞萊道哥說。

“那麼,看,”得汶對人群說,“我需要幫助,回到我自己的時代,以使我阻止她到那里作惡,她想在二十一世紀,做在這兒做的同樣的事情。”

偉大的塞萊道哥同情地看著他。“我們還不知道時光之旅的秘密,年輕的朋友,”他說,“那些會留給我們的子孫,侯雷特·穆爾賜給我們,他經常出現。”

得汶感到絕望了。“那麼他從沒告訴過你,他是怎麼做的嗎?他是如何讓進入時光之旅的梯子現形的?”

“不,得汶·馬馳,這樣會違反時代的規則。我們不可能知道幾個世紀以後的知識。”

得汶歎口氣。“雖然在這里打敗了伊澤貝爾,如果她能回來,又在未來開始作惡,那有什麼用呢?“我們會研究這件事的,我的朋友,可能我們會知道怎樣阻止她的靈魂再返回來。”

“可我得回去,現在我得回去阻止她!”

大廳里有一個同情的笑聲。“我們用五百年時間研究這個問題,得汶·馬馳。”塞萊道哥對他說。

得汶的心沉了下來。“五百年,”可得汶那時早就死了。那麼,是那樣的嗎?在這里,十六世紀度過他的日子———這是他的命運嗎?他將永遠不再知道未來將怎樣展現?他在和魔鬼戰斗的中途從烏鴉絕壁消失後那里會發生什麼?他的朋友會死嗎?房子會被毀掉嗎?伊澤貝爾這個叛徒能控制烏鴉絕壁的地獄嗎?然後又會怎麼樣?

也許羅克珊娜會把羅夫從莫嘎娜的符咒中很快地弄出來,可能他會成功地找到又一個夜間飛行的力量打敗伊澤貝爾,可能他們都沒事,可能他們會設法靠他們自己打敗她。

可他們會一直奇怪得汶哪兒去了———為什麼在他們最需要他的時候,他拋棄了他們。

一個陰暗的情景降臨在得汶面前。他無法把精力集中在會議進程上,他無法真正理解他們,用各類詞和詞組宣布著他根本不明白的事情,最後得汶溜出了這個有噴泉的院子,月亮又高又亮。

他坐在瀑布旁閉上了眼睛。

“我還以為有個新手夜間飛行的力量在其中,盡可能地學著他不知道的知識。”

得汶睜開眼睛,是威格拉夫。

“我只是無法集中精力,我的心不在那兒。”

“你有很多東西需要學習,得汶·馬馳。”

“給我講講。”

威格拉夫坐在他旁邊冰冷的石凳上,“你必須努力忘記你朋友的危險。它不再是你現實生活中的一部分,現在那些事兒還沒發生。”

“可是會發生的。”

威格拉夫歎口氣,“是的,會發生的。”

得汶突然冒出一個想法。“侯雷特·穆爾是怎樣超越時空,你認為他什麼時候會回這兒來的?”

“我不知道。我最後一次見他是兩個多世紀以前,他沒說他會回來,可能他永遠都不會回來了,至少在我的有生之年不會回來了。”


“你說我會遇見他的,可我還沒遇見呢!”

威格拉夫點點頭。“那倒是,得汶·馬馳,你想想看,侯雷特·穆爾可能很久都不會回來,你可能已經成老頭兒了。”

得汶大吃一驚:“可我成老頭時,我不能回到我的時代呀!那也太不可思議了!”“到那時你可能就不想回到你的時代了,我的朋友。你可能已經認為這是你自己的時代了。”

得汶歎了口氣,“或許我可能會改變曆史,可能侯雷特能把我送回去,及時阻止伊澤貝爾不在我們的時代出現。我能阻止愛德華和她相遇,那她永遠都不會被帶到烏鴉絕壁了。”

“可那時就沒理由來到這個時代了,是不是,你明白產生的矛盾了嗎,得汶。你除了相信你的命運別無他法。我來給你上重要的一課:‘你在哪里,心里就得一直想著你在哪里。’”威格拉夫笑了。“這是我教我的學生最開始做的事情中的一件。”

得汶抬起頭來看看月亮,他不知道該想什麼。

“你明白嗎,年輕的朋友?”威格拉夫問。“你在這兒打敗伊澤貝爾的過程中扮演了一個重要角色。如果你沒來過,她就可能成功了。世界的整個曆史可能就不同了。得汶,你是這個時代的一部分,你一直都是,也永遠會是。”

得汶沖他笑了笑。“那麼我受騙了。因為曆史書沒提到我是怎樣救英國國王的。”

“不是的,他君主已經頒令編寫編年史的人不能寫伊澤貝爾這個叛徒的故事。”

“可是威格拉夫,如果我呆在這兒,我將永遠都查不出我是誰的。”監護人想了想這個問題。“別那麼介意,我的好朋友,”他抓住掛在脖子上的銀鏈子上的護身符,從鏈子上把它解下來遞給得汶。你知道這是什麼嗎?”

得汶握著護身符。它的中間鑲著一個水晶。

“它是你知識的水晶,”得汶說,“所有的監護人都有一個。”

威格拉夫點點頭,“看看它會告訴你什麼。伙計,使勁握著它。”

得汶照他說的做了。或許它會告訴他一些他的真相?或許它會說明他是誰?

或許它甚至讓他回到屬于他的地方?

“我的孩子。”

是一個女人的聲音,一個他以前聽過的聲音。

得汶一直緊緊地閉著眼睛,他集中精力于水晶給他看的事情,可每件事情都是模糊的。他只看見暗弱的燈光下,有一個身影在動,唯一的聲音是這個女人的聲音。

“我的孩子,別把我的孩子帶走。”

“我在哪兒?這地方看起來挺熟悉。”

突然間他知道了。

是烏鴉絕壁的塔樓。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女人的聲音在絕望中變得越來越高。他看見兩只手向空中抓著,他聽見腳步聲跑下樓,燈光閃爍著。一個嬰兒哭了起來。

“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可此時,女人的哭聲里混含著笑聲———他非常熟悉的邪惡的咯咯笑聲。

伊澤貝爾。

“你以為我走了嗎?你以為你就這麼容易就打敗我了嗎?”

他又聞到了火燒的味道。燒人肉的味道聚集在他喉嚨里面。得汶窒息了。

“這次不是我要被燒死了,得汶·馬馳!是你!”

這時火苗圍著他呼呼燃燒起來,它們開始觸到他皮膚時,他感到又燙又疼,他尖叫起來。

他使出最大勁兒把威格拉夫的護身符從手中扔出去。

他睜開眼睛,滿眼只有天空,深藍色的天空點綴著星星。

“讓我回家吧,”他坐起來想著。“讓我回家吧。”

然而盡管在他上方盤旋的面孔是塞西莉的,可她的衣服告訴他她其實是蓋瑟麗。

“我還在這兒。”他紅著臉說。

蓋瑟麗抓住他的手,坐在他旁邊的草地上,“這個地方太可怕了,是吧?”

他看著她,“我只想著回家。”

她的眼睛閃爍著淚光,“是因為你的女朋友的緣故吧?”得汶沒說話,威格拉夫找回他的護身符,此刻站在旁邊看著得汶。

“你離開大廳時我很擔心。”蓋瑟麗說。“我回來發現你伸著胳膊腿躺在地上。求求你,得汶。別再想法回到你的時代了,太危險了。”

“水晶讓你看到什麼了?”威格拉夫問。

得汶用一個胳膊肘支起來坐著,另一只手捋著頭發。“我不確定。也許對于我是誰是個線索,有個女人,對著一個嬰兒哭……可那時伊澤貝爾在那兒,告訴我,她永遠都不會死。”

威格拉夫搖搖頭。

得汶突然抬頭看著他。“伊澤貝爾有個孩子,對不對?”

“是的,”威格拉夫說,“亨利·矣波先生的兒子,這個丈夫被女巫弄得坐牢了。”

“可她兒子呢?伊澤貝爾的孩子呢?”

“好心的女王凱瑟琳同意幫他撫養孩子,讓他遠離她母親的邪惡。到時候,他會在我的學校接受訓練。不用怕他是叛徒的孩子,他注定不會重複他父母做的傻事。”

“那我所看到的可能伊澤貝爾對她的兒子哭。可我確定場景中的女人,是來自我的時代。她在烏鴉絕壁的塔樓里。那有什麼聯系嗎?”


“烏鴉絕壁是什麼?”蓋瑟麗問。

他看著她說:“是我的家。”自從來到那里,盡管他不得不面對所有的恐怖,烏鴉絕壁的確成了他的家。他父親不在了。烏鴉絕壁和烏鴉角還有生活在那里的人———塞西莉、亞曆山大、羅夫,他的朋友———已經成他的家了。他患了思鄉病似的想著那些甚至此時還不存在的人。

“在這兒和我呆在一起,得汶,”蓋瑟麗說,“在這里你孤身一人,你可以和我回到我的國家,得汶,我保證你會喜歡那兒的。”

“聚會這會兒延期了,”威格拉夫宣布說,“夜間飛行的力量們留意自然的召喚。”他笑了。“為什麼你們不去他們中間走走?理清你的頭緒。”

“好主意。”

“一小時之內再接著開會,”監護人對他說,“我會在大廳里找你們的。”

得汶答應了,于是,得汶和他們兩個告了別,穿過花園,一個人在草地上徘徊、散步。哪兒都有夜間飛行的力量,他們的斗篷被風吹得發出呼啦呼啦的聲音,紅寶石和綠寶石在月光下閃著。

“留在這兒,得汶。和你的同類在一起。”

“我的同類。”

得汶覺得這話說得對。回到家他是孤立又孤獨的,他並不能完全理解他的夜間飛行力量的魔力或繼承的東西。在他自己的時代,是個機會的游戲,希望羅夫能從他父親的書里找到一些答案,或者格蘭德歐夫人可能會被迫披露一些她所知道的事情。在這里,他能參加一個夜間飛行的力量學校,和其他夜間飛行的力量一起變成一個偉大的魔法師……

可無法看電視了,或是獲得駕照,或者打籃球,或研究因特網。

或者甚至再見塞西莉。可這里有蓋瑟麗,塞西莉的替身———而且在這個時代里,蓋瑟麗有和他一樣的力量,回到家還能有那麼酷嗎?在危險的時候,只能和朋友一起分享他的力量,在這里他和蓋瑟麗是平等的。

她看上去真像塞西莉。她父親看起來像羅夫。他遇見和馬庫斯一樣的人,他還希望遇見和D.J.、艾娜,還有亞曆山大一樣的,還有他生活中的其他人。就像他的朋友都和他在一起一樣。

“來點兒什麼?伙計?”

得汶抬頭看了一眼,甚至還沒意識到,他正要進入一個酒店。很多夜間飛行的力量正往杯里倒著啤酒,開懷地笑著。一些人看見得汶,沖他友善地點頭致意。

“你也要杯麥酒吧,小伙子?”吧台後面的男子問他。

“哦,好的。”得汶說。

“給你,”身材肥胖、留著羊肉卷般絡腮胡子的酒保遞給得汶一杯麥酒說,“你是打敗女巫的年輕夜間飛行的力量,對吧?”

得汶點點頭,靠在吧台上。“是的,我只是幫幫忙。”

“哦,當然是你干的,小伙子。要不是有那些女士們,我們就都進到那可怕的洞里和魔鬼們還有嚇人的怪物在一起了。”

得汶點點頭。麥酒是苦的。他坐下來,感覺他的頭腦十分清晰。他環顧著屋子。這是個任何時候、任何地方都會有的酒吧。

如果要是在避風港,這些人就會喝醉酒,聲音會更大一些。

“除了唱片點唱機,別的都一樣,是不是?”酒保倚在櫃台上對他說。

“是的,每件東西除了———”得汶四處轉著身子望著,“嗨,你怎麼知道唱片點唱機?”

酒保敲了敲自己的腦門,“我有時能看見一些東西,我看見你在想的事情,你在想著另一個時代。”

得汶點點頭,“對,我自己的時代,我想要去的地方。”

酒保咯咯地笑了起來,“哦,我不敢肯定為什麼,小伙子,你在十六世紀是個英雄,在你前面一定有相當輝煌的未來。”

得汶笑了起來,“我對那無所謂。”

“真的嗎?畢竟,每個魔法師都夢想成為一個偉大光榮的英雄。不是嗎?”

“顯然你不是夜間飛行的力量,那不是他們想要的,如果那是你所追求的,你永遠都不會變得很有力量。”他歎口氣,“所有的力量都來自善舉,而且一定要用在追求善事上。”

“你的監護人教得真好。”酒保顯然感動地說。“是的。我想我還有許多東西要學呢。”

“你在這將會有很多朋友,先生,我敢肯定。”

得汶點點頭,“我已經有了,我想情況不會這麼糟糕,可也能有很多更糟糕的事。”他的聲音哽咽了。“可我不能老是從一個地方跳到另一個地方,我的父親不久前就死了,我終于找到了一個能讓我感覺到是家的地方。在那里,我終于找到了朋友,甚至一個家庭,一個在另一個時代的某個地方、某個角落的家,這個家正處在危難中,我想幫他們。不是因為我想成為一個英雄,是因為我愛他們。”

酒保同情地微笑著。得汶開始覺得它以前見過他,可不能十分確定他的面孔到底是誰。“那麼,你作為一個夜間飛行的力量真的在學很多東西嗎?好先生。”酒保對他說,他做出要給得汶再倒一杯酒的架勢。“對你來說是不是太苦了?”

“哦,是的,不過沒什麼。”

“不行,我得穿過這屋子到前廳再拿一桶,作為一個男孩,你能幫一下忙把它拿來嗎?”

“你用不著讓我干吧。”得汶對他說。

“如果你幫我拿來就幫了我大忙了。”

“好吧,”得汶看著酒保指的木門,“穿過那兒嗎?”

“嗯,大好人,多謝了。”

得汶穿過房間,肩膀蹭著那些夜間飛行的力量,從他們身邊過去,他們似乎每喝掉一杯麥酒說話聲音更大一些,也更醉一分。他們在他身後熱心地叫著他的名字,拍著他的後背。得汶笑著走到門口,拉著鐵環把門打開。房間是黑的。他回頭看了看酒保,他正笑眯眯地點著頭。

“接著走,進去,年輕的先生。”

“我在哪兒見過他呢?”得汶使勁想著。“他的臉———我以前見過他的臉……”得汶走進房間里,感覺只有一組樓梯通向屋頂的天花板,他開始走下台階時,一股刺鼻的濕土的臭味鑽進他的鼻孔里。樓梯腳下是另一扇門。

“好奇怪,”得汶說,“他說桶在前廳而不是地下室呀。”他推開門。

他立刻被燈光嚇了一跳。明亮的電燈。

他不在什麼地下室里。

看看四周———他感覺到他回到烏鴉絕壁了,在他自己的時代里了。

他更清楚一件事情:莫嘎娜———伊澤貝爾這個叛徒正沖他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