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Battle1 戀愛喜劇是擅長的范疇嗎?

「呼……朝陽真是刺眼啊。」

全身沐浴在清爽的晨光當中,站在窗戶前的光一眯起了眼睛。他的背影與表情都散發出一種不知道該不該說是哀愁的氣氛。雖然應該是故作姿態,但還是有一種讓人感覺不是演技的真實氛圍從整個身體滲透出來。

「……………………………………可惡,是夢嗎……」

以留下遺言般的沉痛口吻丟出這麼一句話後,光一便垂頭喪氣地跪在房間地板上。

光一在夢中擔任SHADE的特務護衛班班長,而且獲得部下間宮薰與桐咲兔乃絕大的信賴,以司令·能登原明日菜得力助手的身分活躍于現場。

但夢境終究只是一場空,當他發覺只是在作夢時,那股絕望感實在是筆墨難以形容。

「所以,從大樓上跳下來的滯空時間才會那麼長嗎……!」

一個禮拜前,光一才剛剛被卷入非現實的事件當中,成功地進入了奇幻世界。

七年前,光一所住的雨鶴來市出現了被稱為『透光現象』的奇異光線,讓被光線照射到的數千人陷入昏睡狀態。但是,照射到光線的人當中,有少數人能夠獲得名為涅墨西斯的異能。

社會大眾都不知道該現象的發生,以及能力者們的存在。光一也是在一個禮拜前,才知道這個事實。但在經過許多複雜的過程後,他也變成了涅墨西斯的能力者,並且加入了取締犯罪能力者的特務機關SHADE。

由于光一平常就受到輕小說、異能故事,以及少男少女與強大敵人作戰的少年漫畫荼毒。所以,這根本就是他夢寐以求的狀況。

——但是,現實並不如光一剛才所做的夢那麼美好。

實際上被稱為異能駭客的,能力者並不是光一,他只是借用了對方姓名的冒牌貨而已。異能駭客的涅墨西斯是名為《偽作工房》的複制能力,但光一的《臨陣磨槍》只能複制出劣化的能力。

就像要讓光一親身體驗到理想與現實的差距般,他得到的非現實也是較靠近現實的尷尬力量。

「等等,剛才的不會是預知夢吧?沒錯,一定是這樣!那是預知夢!」

才不過三十秒的時間,剛才自暴自棄的氣氛就煙消云散了。光一迅速站起身子,就像要進行光合作用的向日葵一樣,自信滿滿地承受明亮到有些刺眼的朝陽。

「哼,我果然是將來要成為護衛班班長的人,剛才的夢一定是神要告訴我這件事。」

雖然他露出颯爽且英姿煥發的冷酷笑容,但還戴著睡帽的他就算再怎麼裝模作樣也帥不起來。

夜晚進行SHADE的業務,白天則像個普通學生一樣到學校上課。

光一刺激、冷酷、高質感的一天馬上就要開始了。

他站在鏡子前面梳好熟悉的完美發型,套上最英挺的親手制長制服外套,思考最為帥氣的動作,然後品嘗早晨的咖啡(加了大量牛奶與砂糖)。

喝完咖啡後看了一下時間,發現時間已經是七點。

雖然根本還沒到上學時間,但光一還是為了完成每天的工作而離開房間。

光一目前住在學生宿舍當中,雖然還是高中生但已經開始獨居生活。大家或許會覺得就算是獨居生活,學校的宿舍也應該自由不到哪里去吧,但這間宿舍的規則是出了名的寬松。雖然有門禁時間,但因為舍監采取完全放任主義,所以就算是深夜也只要隨便找個借口掩護一下就能跑出去了。

但是學生的所作所為都要自己負責。深夜溜出去要是被校方人員發現了就得接受一定的處分,而且就連早上的起床也得由個人負起責任。當然,要是睡過頭而遲到也得受罰。此外早晚餐也是由學生們出資並且自己准備,整間宿舍的清掃工作亦是由學生負責。

「你們就隨自己高興去做吧。不過,宿舍這邊不會負任何責任唷。」

舍監表示這樣才能讓他們變成大人。而住進這間宿舍的學生一開始也是相當興奮能獲得自由,于是便盡情地放縱。但最後還是受不了汙染程度逐漸擴散的廁所,以及沒有准備食物而挨餓的日子。然後,才自己決定負責的任務,以及按照班表的輪班制度。

光一所住的『球藻寮』男生房間與女生房間是由一條走廊連接,食堂則是在走廊途中一棟組合屋般的建築物。

順帶一提,球藻寮只是外號,它的正式名稱是『萬里之寮』這種相當難念的名字。十年前,這間宿舍剛完工時,學生們因為疏于打掃而讓整間宿舍爬滿了詭異的植物蔓藤,外表看紀來就像是球藻一樣,所以才會被稱為球藻寮。

現在建築物外面已經沒有蔓藤,而且也打掃得相當乾淨。這是因為男女生宿舍都有各自的管理員,由他們來負責分配房客的工作。

學生必須在兩天前的晚上九點之前決定需不需要用早餐,至于晚餐則是在上課前必須提出申報。而不會做飯的學生將負責打掃工作,早餐以及晚餐之後都要進行掃除。至于其他規則也都參考畢業生留下來的資料,所以說這間宿舍已經由學生們建立起大部分的制度了。

這就是規范雖然寬松,但責任必須自負的實際情況。所以宿舍的所有事務都得由學生親力親為。「我不在乎環境髒一點」這樣的借口,在球藻寮里是絕對行不通的。

「哦,這不是光一嗎?早安,你還是這麼早起耶。」

當光一迅速走在走廊上時,剛好和從房里走出來的童年玩伴東野一樹碰個正著。他頂著一頭看起來相當輕浮的金發,耳朵上還戴著耳環,可以說是個名符其實的輕浮男。

一樹似乎剛洗完臉就走到外面來,可以看見他是一邊用毛巾擦臉一邊對著光一搭話。

「你自己才早呢。啊啊,對哦。今天輪到你打掃了。」

「就是啊~真是的,一大早就得干這種事,煩死人了。」

「呵,我記得你今天是掃廁所,對吧?這工作很適合你啊。」

光一優雅地撩起瀏海,然後用相當露骨的輕視眼神看著一樹。

「等等,我今天是擦窗戶唷?輪到掃廁所的人應該是光一。」

「啥?你說什麼?」

「你上禮拜偷懶沒打掃吧?所以,知大說你要連掃三個禮拜的廁所。」

「怎麼可能?為什麼會是我?這很明顯不公平嘛!我絕對不干!」

「少來了,這很公平啊。總比三天不能吃飯要好多了吧。」

面對露出輕蔑表情嘻嘻笑著的一樹,光一頓時說不出話來。一樹所說的知大,是童年玩伴二號·渡部知大。隸屬劍道社的他身材相當高大,身上散發出一種宛如武士般沉默寡言的氣氛。順帶一提,知大是男生宿舍的管理員,對自己以及他人都相當嚴格的他,將球藻寮男生宿舍的笨蛋們管理得相當好。由于今天早上有晨間練習,負責做飯的知大昨天晚上完成早餐的准備工作後,一大早就離開宿舍了。

「咕、嗚嗚嗚嗚……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詞……是你不知道,我啊……我啊!」

「你怎樣?」

「……我……呢……嗚,沒、沒事啦!」

光一差點說出「我因為SHADE的勤務而忙得半死」,結果得相當拼命才能把話吞回去。

SHADE的存在本身就是絕對機密。雖然說出口應該也會被當成光一的妄想,但他怎麼說也有身為組織一員的自覺,所以還是相當遵守規定。

「對了,光一你今天早上也要過去嗎?」

「嗯嗯……是啊。」

「……我一直覺得你沒有任何事情值得我學習,但就只有這一點讓我非常尊敬。」

「看在才一大清早的份上,我就原諒你這讓人極為火大的發言吧……不過我實在搞不懂,你們為什麼會那麼害怕這件事情。」

光一剛露出狐疑的表情,一樹便碰一聲拍了一下他的肩膀,然後以沒有光芒的空虛眼神看著他。

「因為你不知道才能夠這麼說……在你回到雨鶴來之前……我們究竟有多……有、有多……多多、多……嗚,抱歉,我快吐了!」

一樹可能想起什麼痛苦的回憶了吧,只見他說著說著臉色就愈來愈難看。最後甚至全身發抖,用手搗著嘴角沖進廁所里去了。

光一一邊看著他的背影,一邊以訝異的表情說出「不知道在搞什麼」,然後就為了進行一樹剛才所說的那件事情,而朝女生宿舍前進。

穿越走廊,經過因為許多人在吃早餐而相當熱鬧的餐廳後,一大來到女生宿舍的大門前面。由于男女生宿舍之間只有夜晚禁止通行,所以白天大門並沒有上鎖。

「唉唷?這不是佐藤同學嗎?早啊。」

一打開門就與一名女學生碰個正著。

光一馬上把背靠在門框上,然後以雙手抱胸的姿勢對女孩拋了個媚眼。

「——石崎,今天早上天氣很不錯啊。」

——耍帥。

才剛見面就擺出這種姿勢,可以說非常不自然。

「啊~…………七分左右吧。」

「?這是什麼分數?」

「順帶一提滿分是一百分唷。」

「怎麼可能!」

名為石崎的少

女露出相當誇張的苦笑,而光一則是對她發出抗議的視線。但是看見她流汗的肌膚後,視線馬上和緩了下來。

「……唔姆,你去跑步嗎?一大早就這樣汗流浹背真是辛苦你了。」

光一以冷酷的表情說出耍帥的台詞,結果石崎便看著光一露出開朗的笑容。

「啊哈哈,你還是喜歡奇裝異服耶。」

「這不是什麼奇裝異服。一點都不奇怪……沒什麼好奇怪的。」

看見光一不知道為什麼像是在對自己說話的行為後,少女再度笑了起來。

她的名字是石崎朝顏。是跟光一一樣住在球藻寮里的同班同學,和光一的童年玩伴淺野廣美的感情特別好。

剛才可能是去晨跑吧,只見她沾著汗水的肌膚變得有些發紅。女孩的上半身是運動服,下半身則是運動短褲。此外脖子上還纏著一條毛巾,一看就知道是運動少女的模樣。而且,她還是一個始終保持笑容的開朗女孩。

「今天也要去幫小廣嗎?每天早上真是辛苦你了。」

「還好啦。倒是你好像每天早上都去跑步嘛,是晨間練習嗎?」

「不是啦,田徑社沒有晨間練習。因為不少社員家里住得比較遠,所以晨間練習根本沒什麼效率。我這是自主訓練。」

光一發出原來如此的聲音來回答笑著伸展腿部的朝顏。朝顏在同年級的學生當中人氣相當高,許多人都認為她的笑容很可愛。她有著大剌剌的個性,跟她相處不用顧慮太多,因此不論男女生都相當喜歡她。

「不過,佐藤同學轉學過來之後,真的幫了我們很大的忙。在你來之前,小廣真的很令人頭痛啊。」

「時常聽人家這麼說……真的有那麼糟糕嗎?」

「每天早上都身處于一片血海當中唷。」

由于她以相當開朗的笑容說出一片血海這種話,光一馬上感覺背部一陣發冷。

怎麼可能呢?廣美她雖然是個超級虐待狂,但怎麼說也只是精神上的虐待,她絕對不是那種喜歡使用暴力的人……

「啊哈哈,開玩笑的啦。怎麼說也不會那麼誇張……啊不對……應該說不是物質上的一片血海。但是,去做這件事的學生精神上都已經大量吐血,然後流到下水道去了……講好聽一點大概就是這樣吧。」

「……這樣已經是講好聽一點了嗎?」

「嗯嗯,所以佐藤同學來了之後真的幫了很大的忙唷?那我也要去沖個澡然後吃早餐了。佐藤同學不快點到小廣那里去的話,會來不及吃早餐唷。」

告別笑著伸展大腿內側肌肉的朝顏之後,光一隨即朝著廣美的房間前進。

他先敲了一、兩下門,然後在門前等待廣美的反應。

「今天果然也不行嗎……」

光一眯起眼睛歎了口氣。

「廣美,我要進去啰。」

光一沒有特別緊張的模樣,直接伸手握住門把將門打開。

房間里頭略顯陰暗,唯一的光線是從窗簾縫隙照射進來的日光。

廣美的房間實在算不上整潔。除了脫下來就到處亂丟的制服之外,還有許多堆積在床鋪上的文庫本。雖然食物和飲料還不至于散落一地,房間里也飄散著女孩子獨特的酸甜香味,但書本的數量實在是太多了。而且,也完全沒有女孩子房間的裝飾品。里頭只有最小限度的雜物,看不見任何人偶或是海報。有的只是大型百貨公司每年都會贈送給宿舍的月曆,以及立在桌子上的兒時照片。

「真是邋遢,才一天就變成這樣了。」

光一以熟練的手勢把要送洗的衣物丟進籃子里,並且放到門外的回收箱,然後又把散亂的文庫本按照集數整齊地排回書架上。最後將沒辦法放進書架的書籍收進旁邊的紙箱里。


「雖然周末才用過吸塵器……但是現在已經有很多灰塵了。看來得把東西全搬出去然後好好掃一遍。」

看見因窗簾縫隙照進來的光線反射而閃閃發亮的浮游塵埃後,光一便決定月底要進行一次大掃除。

「嗯,先這樣就可以了吧。」

他先是點了點頭,接著又為自己乾淨俐落的手法感到相當滿意。

然後,便陷入短暫的沉默。

幾秒鍾之後——啪噠。

他馬上手腳著地跪了下去。

「為什麼我要做這種事……?還有為什麼我會這麼習慣了呢?照理說應該是反過來才對吧。只有男主角才有資格享受被喜歡照顧人的童年玩伴叫起床的狀況啊!難道不是這樣嗎,廣美?」

他瞬間拉開衣櫥,並且看向里頭的一團毛球。光一的視線就這樣注視著毛球,不對,應該說裹著毯子整個人被收納在衣櫥當中的廣美。

廣美不知道為什麼正在衣櫥里熟睡著。背靠在衣櫥板子上,一只手拿著書的她正發出熟睡的鼻息。

「你是貓型機器人嗎……」

看見廣美這種模樣後,光─忍不住流下淚水。因為實在有太多可以吐槽的地方了,像是為什麼要在衣櫥里看書,還有這樣不會很難睡嗎之類的。

廣美在其他同學面前時總是能夠完成各種事情,所以散發出菁英OL氣息的她也就有了冰山美人的綽號。但私生活方面可以說相當散漫,完全只以自己想做的事情為優先。

她以前明明不是這樣啊。光一看著放在書桌上的相框,相片中廣美令人懷念盼模樣又讓他流下了淚水。

那是一張四個童年玩伴的合照。站在中間的光一套著黑色披風,一只手拿著像是木劍還是什麼東西的棒狀物,頭上還戴著全罩式安全帽並且擺出耍帥的姿勢。身穿和服嘴巴咬著竹葉,腰間系著木劍的知大,以及頂著褐色龐克頭穿著紙箱盔甲,有種世紀末救世主風味的一樹站在他的左右兩邊。嬌小的廣美則像是要隱藏自己一般,哭哭啼啼地躲在中央的光一身後。

這時候的廣美只是個瘦弱的女孩子,不但經常被光一欺負,還總是被要求玩一些相當無聊的游戲。知大和一樹只是覺得光一白癡的程度以及耍帥的模樣相當有趣才會一直跟著他,但廣美就真的像是奴隸一樣被光一耍得團團轉。

但就算是這樣,她也總是邊哭邊喊著『小光、小光』,並跟在光一後面。說起來,淺野廣美應該是這樣的女孩子才對啊。

但是……為什麼會變成現在這副德性呢?

光一用力歎了口氣,然後在衣櫥里縮成蓑衣蟲般的廣美面前蹲了下來。

「喂,快起來。廣美,快起床啦!」

光一抓住她的肩膀搖了起來。結果可能是搖得太用力了吧,只見廣美的後腦勺直接就撞上了衣櫥的木板。但光一根本不在乎,因為就算是這樣也沒辦法把她叫醒。

事到如今……

光一決定使用對睡著的人最為有效的方法。

他緩緩伸出手來捏住廣美的鼻子,並且抵住她的下巴。

過了一陣子,廣美便皺起眉頭來拼命揮動手腳,然後倏然睜開眼睛。

她就這樣以惺忪的睡眼凝視著半空中。

「好,起來了嗎?快點准備一下,要去學校了。我只等你四十秒。」

雖然廣美依然在發呆,但光一冷冷說完後立刻拍著她的額頭。

廣美眼睛的焦點好不容易才聚合,感覺比平常還要想睡的眼睛終于看見了光一。

凝視了幾秒鍾後,廣美便動著小小的嘴巴說道:

「……啊——是小光。」

……

那令人懷念的聲音連身為她童年玩伴的光一都嚇了一跳。

「小光」是廣美在七年前用來稱呼光一的昵稱。

她是作了往日時光的夢嗎……怎麼今天剛睡醒時比平常還要傻啊?

廣美這時還是用恍神的表情緊盯著光一看。忽然間包裹在身體上的毯子落了下來,讓她只穿一件襯衫的模樣完全呈現在光一眼前。雖然她原本就擁有相當完美的身材,但這種煽情的姿態只能說讓她更加地誘人。

平常總是擺出嚴厲態度的廣美,現在竟然露出這種毫無防備的模樣。

就算光一是童年玩伴,這個時候也忍不住吞了一大口口水。

「…………」

沉默的光一緩緩將手往廣美的臉頰伸去。光一撥開廣美耳邊的頭發,然後另一只手像是要包覆住她的臉頰般,觸碰著她的肌膚。

下一個瞬間。

揉捏——

又捏又揉、又捏又揉、又捏又揉。

他就這樣用力搓揉著廣美的臉頰。

「呼哈哈,沒錯,就是我小光。快起來啊,廣小美,不然我就要趁機一雪平日的怨恨啰。」

光一趁著廣美還沒睡醒,隨心所欲地玩弄著她的臉頰。順帶一提,「廣小美」是小時候光一不顧廣美的意願硬是幫她取的外號。

平常總是受到她嚴厲的言語攻擊。這點小小的報複應該沒關系吧……這麼想的光一便毫不留情地繼續搓揉著。

「哼、哼哼。想不到還挺柔軟的嘛。本來以為你這個冷酷女的臉一定會像戴鐵面具一樣硬,結果竟然會這麼好揉。」

「…………」

「呼呵呵,這是不錯的發現。以後只要你再用言語攻

擊我,早上我就要盡情地凌辱你的臉頰。唔呼呼,你最好有所覺悟啊,廣——」

「——立刻把你的髒手拿開,你這只糞蟲。」

「小……美……」

回過神來才發現,帶著地獄般光芒的眼睛,已經捕捉到光一的身影。

從球藻寮搭巴士到雨鶴來高中只要五分鍾,走路則需要二十分鍾的時間。位于郊區山丘上的雨鶴來高中雖然距離不算太遙遠,但到了學校附近就有一條名為升天坡的漫長坡道,所以學生們每天早上都被迫從事快要讓人昏厥過去的嚴酷勞動。

「喂……喂喂……等一下,這樣太過分了吧。」

雖然夏天已過,但光一還是一邊流汗一邊慢慢爬上升天坡。他的左右手各拿著廣美以及自己的書包。然後背上硬是被迫背著手提式運動包,另外脖子上也吊著一個看起來相當重的紙袋。

「…………」

光一像個全力跑完馬拉松的選手般露出全身脫力的模樣,而廣美只是默默走在他前面。雖然臉上還是掛著跟平常一樣的冰冷表情,但走路的速度卻已經跟競走差不多了。

即使臉上沒有表達出來,也能很明顯地看出她正在生氣。

「你這家伙……為什麼帶那麼多東西啊?這運動包里裝了什麼?」

「田徑用的鞋子、替換的衣物、水壺,還有繃帶等等的。」

「可、可惡,明明是幽靈社員,為什麼今天忽然帶這麼多東西啊!應該說這些東西你不會放在社辦嗎……還有這個紙袋又裝了些什麼?」

「書。」

「原來是書啊。」

「還有石頭。」

「石頭?為什麼要放石頭?」

「因為要惡整你。」

「可惡!」

光一用哭笑不得的表情大叫。

這條兩旁有著鮮紅楓葉的坡道,他們目前大概只爬了三分之一左右的距離。而仍在坡道遠方的校門,看起來就像產生了化學煙霧一樣朦眬。

「我到底做了些什麼……如果是因為我揉了你的臉頰而生氣,那我可以向你道歉。」

厚著臉皮低聲這麼說完後,走在前面的廣美忽然就轉過身子。

睡眼惺忪的眼睛忽然變得銳利,而且眉毛也皺了起來。看起來似乎是混合著屈辱與羞恥的複雜表情。

訂正,應該說很難得有如此明顯的表情。這跟平常的她完全不同,感覺上就是在生氣。

「廣小美…………」

「啥?你說什麼……?」

「你叫了廣小美這個以前的綽號。」

看來她不是因為被捏臉頰這件事而生氣。聽廣美這麼一說,光一才想起她以前就很討厭廣小美這個綽號了。話說回來,每當叫她廣小美時,她就會哭喊著「住口~」然後拼命沖過來揍自己。

但如果是這個理由的話,那只能說大家都有錯,于是光一便擺出了抗議的姿態。

「等等,話不是這樣說的吧。是睡傻的你自己先像以前那樣小光小光地叫——」

——啪嘰!

「——美腿啊!」

無言的上段踢直接擊中光一的脖子。他手上的東西立刻全部掉落,人也跟著滾落到地面。

廣美雪白的腿保持這樣的姿勢回轉了一圈,然後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回到原來的位置。她隨即用手按下輕輕飄起的裙子,接著轉身往前走去。

「那、那家伙到底是怎麼了……」

平常就算會用帶刺的言語來羞辱他人,也很少會發動物理攻擊……但這次怎麼不太一樣呢?這時廣美又加快了腳底的速度,讓她的背影逐漸遠去。

搞不清楚狀況的光一一邊摸著脖子一邊把東西撿起來,然後再次准備爬上地獄般的坡道。

下一個瞬間。

「光一——————————!」

——啪嘰。

又傳來令人討厭的聲音,脖子後方隨著驚人的尖叫聲受到了強烈沖擊。

光一這次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就直接撲倒在地面。今天脖子為什麼會一直受到攻擊呢……快要喪失意識的他,只能啪啪拍著發動奇襲繞過他脖子的那雙手臂。

「亞……亞露露……要死了……我快要死了啊……!」

「嗯~呵呵呵~我好想你哦,光一~~♪」

使出跳躍擁抱之後,金發碧眼的少女隨即用臉頰在光一身上磨蹭。雖然美少女姣好的面容可以給人一種靜謐的感覺,但外表與實際行動之間卻有相當大的差異。

「拜托……一大早就來這種戀愛喜劇……我的老命都快沒了……」

「光一,此言差矣。吾周末都無法外出,如此程度的肌膚之親實屬可容許范圍之內,汝不如此認為嗎~」

「你從哪里學來這種說話口氣啊……!」

「昨天他們幫我買了叫做電視的東西~而且,還在播放一種叫做古裝劇的節目。」


這個乍看之下有點像小狗的女孩名叫亞露露,她同時也是擁有《一縷希望》這種特殊能力的悲劇少女。

現在整個世界正因為她的存在而產生動搖。借由七年前的『透光現象』獲得涅墨西斯的能力者們,都聽見了『神』的聲音,也因此得知了世界將在十年後滅亡的事實。而《一縷希望》……也就是亞露露即為神所准備的解救世界的辦法。

《一縷希望》是能把整個世界的時間回溯到七年前,也就是發生『透光現象』之前的極特殊涅墨西斯。

而且,因為有發動條件,所以很難使用它的力量。必須在每個月十三號,于一定會發生的『透光現象』的特異點出現同時,把能力者亞露露殺掉,才能發動這種能力。

《一縷希望》就是解救這個邁向毀滅的世界唯一的辦法。

犧牲一個人來解救整個世界。

這就是殘留在這個世界的唯一選擇。

但是……不接受這樣的命運,賭上自己的性命來保護亞露露正是SHADE特務班的使命,而且也是光一本身的目的。

他想辦法躲開拼命用臉頰磨蹭自己的亞露露後,隨即整理了一下凌亂的服裝,再度看向亞露露。

「早啊……亞露露,看來你已經很習慣制服啰。」

「早安!真的嗎?這套服裝很容易活動,我很喜歡唷。」

她說完便轉了一圈並露出笑容。

亞露露現在和光一一樣在雨鶴來高中上學。金發碧眼宛如洋娃娃般的少女穿著日本高中制服,看起來多少還是有點不自然。不過,最讓人困擾的還是視線不知道該往哪里擺。從她極短的裙子里露出來的腿,在反射朝陽後顯得特別刺眼。

雖然每天早上都是這樣,但還是會忍不住臉紅。

于是,光一馬上移開視線,並且改變話題。

「對了,現在也過一個禮拜了,你覺得上學好玩嗎?」

「嗯!筆墨難以形容的好玩!有好多人,好多東西,還有許多我不知道的事情!」

興奮的亞露露就像小狗不停汪汪叫一樣,讓看見她這種模樣的光一也高興了起來。她之前被關在SHADE本部長連七年的時間,一直到幾個禮拜前才能到外面來。

擁有涅墨西斯者都必須付出相對的代償,當然亞露露的涅墨西斯也不例外。擁有《一縷希望》的她,代償是喪失了七年前的所有記憶。所以,一開始被保護時甚至連話都不會說,精神和智能方面幾乎跟嬰兒一樣。

因此對亞露露來說,外面的所有事物都相當有趣。

「你聽我說嘛,光一!昨天家政課上的是料理實習。然後,我終于也會做菜啰!」

「哦~那你會做什麼菜啊?」

「煎蛋卷!」

「唔唔。嗯,基本中的基本。」

「我能夠完成打蛋的程序了!」

「……太、太酷了吧。」

「嗯!下次也打給光一看,你好好期待吧!」

雖然想告訴亞露露這不能稱為做菜,但卻被她極為高興的表情給阻止了。因為不用在這種時候講些破壞她心情的話。

光一就這樣一邊微笑看著亞露露驕傲地發出「哼哼~」的聲音,一邊邁步爬上坡道。

這時已經可以看見雨鶴來高中遠在山丘上的校舍。而且,它們還散發出和一個禮拜前略微不同的氣氛。正門口放著一塊大大的看板,上面有著許多裝飾品。看板上面則寫著『雨鶴來高中學園祭』這種相當直截了當的名稱。

「對哦,差不多快到學園祭的時期了。」

最近不知道該說是太忙,還是因為一頭栽進非日常世界的緣故,老實說光一根本沒有太多的心思去注意學園祭。

雨鶴來高中的學園祭向來以規模龐大聞名。由于這座城市里只有兩所學校,所以雨鶴來高中的學生數量相當多,學園祭的規模當然也非常大。

此外,學校里有班級之間不准推出相同攤位的傳統,所以學園祭里可以看見相當普遍以及難得一見的攤位與娛樂活動。由于雨鶴來高中的學園祭就是如此多采多姿,因此屆時也會有許多本市的一般民眾來參觀。

光一為了向亞露露說明學園祭的事情而把頭轉往旁邊。

但是身邊的亞露露正凝視著校門,而且眼睛還閃閃發亮。

「……亞露露同學?」

那種超級閃亮的模樣讓光一忍不住變得相當客套。

「光一!不久之後就要舉行叫做學園祭的活動了,對吧?」

「嗯、嗯嗯……你知道了嗎?」

面對亞露露充滿期待的表情,光一不禁感到有些狼狽。

「根據一樹、知大以及廣美所說,這是一個學生們必須想出各種攤位,並且彼此競爭,然後盡可能從客人身上榨取金錢的活動……但最後學生們以血汗及淚水所獲得的成果,又會全部被學校強行奪走。他們說這是一個充滿熱情與無奈,無謂且肮髒的祭典!這真是讓人熱血沸騰耶!」

「雖然是這樣沒錯,但表現得也太過卑屈了!那些家伙怎麼能灌輸你這種錯誤的觀念啊!」

還有,既然聽到是這樣的祭典,亞露露為什麼還會表現得那麼高興呢……一般人應該會不想參加那麼肮髒的學園祭才對吧。

于是,光一便告訴亞露露正確的知識。

「——應該是這樣才對。然後我們班應該今天就會開始准備工作,我記得班上的攤位是……」

一想起班上的攤位,光一便閉起嘴巴。

接著低下頭來,用手貼著額頭說:

「是暗鍋啊……」

「暗鍋?是光一喜歡的暗屬性鍋子嗎?」

「不是啦。暗鍋呢,是在黑暗當中互相推出不知道裝有什麼食材的火鍋……大概是像這樣的游戲吧。」

「游戲嗎?我好期待哦!」

「嗯嗯……是得賭命的游戲。」

光一看向遠方,並且抖了一下身體。光一也曾有過暗鍋的經驗,想起兒時的那個惡夢就讓他微微感到發冷。說起來應該不會有人對暗鍋留下好印象的吧。尤其,跟光一玩游戲的,還是那幾個性格有相當大缺陷的童年玩伴,所以暗鍋已經在他心里留下相當深刻的創傷。像是小時候在黑暗當中用筷子夾住食材時的觸感、放進嘴里咀嚼時的戰栗……都讓光一拒絕將光是回想起來就讓人想吐的食材名稱文字化。

說起來在光一班上提出攤位內容的提案,並且站在前面主導會議的人,就是他的童年玩伴東野一樹。這個家伙明明就跟光一不同班,不知道為什麼闖入B班的班會還做出了這樣的提案。而且最後竟然還能獲得通過,所以說這個學校,不對,應該說B班實在是太奇怪了。

(為什麼我提的銀飾展示會遭到否決,而其他班級的一樹提出的企劃卻通過了呢……)

雖然不致于出人命,但會見紅已經是顯而易見的結果了。

即使聽見是要賭命的游戲,亞露露也還是興奮地說著「這樣才熱血啊」。雖然光一已經對她訴說過暗鍋的恐怖,但她應該還是,不對,是根本不了解恐怖之處吧。

但是……

「嘿嘿~嘿嘿嘿~♪」

她看起來是那麼地期待,光一也就不忍心澆她冷水了。看見踩著愉悅腳步前進的亞露露,光一也忍不住微微笑了起來。這時便會覺得,能取得讓她到外面世界來的許可真是太好了。跟繼續躲在那種洞穴里相比,能夠像這樣享受日光當然是幸福多了。

(……不過還是有不少問題就是了……)

當他在心里這麼苦笑時,學生們緩步于坡道上的腳步聲當中,忽然參雜了一道小跑步的聲音。心里納悶到底是什麼樣的勇者會跑上升天坡的光一一回過頭去,馬上看見……

「呼……呼……」

一名矮小的女孩子紅著臉往這邊跑過來。

她有著又黑又柔順的長發,以及看來相當柔軟的火紅臉頰。此外身穿寬大制服的她,手腳都相當短。

這種獨特的外表讓她絕對不可能被誤認為其他人。女孩正是光一的同班同學,兼特務機關SHADE的同事間宮薰。

「啊!是薰——怎麼這麼慢呢?」

亞露露邊跳邊對著從二十公尺外跑過來的薰揮手。而薰則像是要回應亞露露般,用嚴厲的眼神回瞪著她。

「我說你啊……!」

薰再次大動作揮著手腳跑了過來,但馬上又因為疲累而停下腳步。然後就這樣每五公尺左右休息一次,總共花了快三十秒才終于來到亞露露身邊。

她立刻把手撐在膝蓋上來調整呼吸。

此時亞露露又對著這樣的薰表示:

「薰,你還好吧?」

「一點都不好————————————————!」

當亞露露以擔心的表情看著她的瞬間,薰忽然就在路上發出怒吼。

不過,上學中的學生也只有極短暫的時間能把視線集中在她們身上,因為薰就這樣邊叫邊沖到光一身邊,然後拖著他的脖子跑到行道樹後面去了。薰把光一推到行道樹上,拉著他長制服外套的衣擺,以不知所措的表情看著他說:

「我受不了了,快撐不下去了,一拳、拜托讓我揍一拳吧……!」

「為什麼?我對你做了什麼?」

「不是你……!是那個女孩子啦……!」

薰壓低聲音指著露出驚訝表情的亞露露,接著舉起右手像是馬上要揍人的薰,又朝光一逼近了一步。

「冷、冷靜一下,我大概知道你要說什麼了,但還是先把手放下來吧!」

「我受不了了!每天都被那女孩無法預測的行動耍得團團轉,怎麼可能保護她呢!就像剛才好了,我在跟司令通電話的時候,一個不注意她就不見了。好不容易靠著緞帶上的發信器找到人,結果發現是一只綁著緞帶的貓在走路唷!?你懂我的意思嗎?那個女孩因為覺得小貓可愛,就把緞帶綁到它身上然後自己跑走了啊!」

「等等!聽你說了好一陣子,還是不能理解這樣為什麼要揍我?」

「當然是遷怒啊!」

「你這家伙——!」

面對薰依然毫不講理的發脾氣方式,光一只能發出抗議的悲鳴。

薰每天早上都必須到SHADE本部去保護亞露露上學。

不過,她好像經常被搞得手忙腳亂。光一之所以沒有同行,單純只是因為他住的球藻寮距離SHADE本部相當遠的關系。所以,才會由住在離本部比較近的薰負起這樣的責任……

「你就輕松了。每天早上只要跟往常一樣舒舒服服地走路上學就可以了。」

「喂喂!我一開始也自願要擔任早晨的護衛啊,是你自己表示『我不放心你這家伙,還是由我來』的耶!現在不要因為自己搞不定任務就把氣出在別人頭上。」

「嗚咕……唔唔!」

「我也很希望能代替你啊!只是你不知道而已,我每天早上還要打掃廣美的房間,然後叫她起床!你能夠了解每天承受這種相反情況的心情嗎?」

「後半段跟這件事無關吧!倒是你跟淺野同學果然是那種關系啊!那不是很不錯嗎,超級虐待狂與被虐狂剛好湊成天造地設的一對!」

在經過一陣子典型的情侶斗嘴,最後就快要發展成互毆的吵架時……

「光一!薰!」

亞露露忽然插話這麼說道。

正在拌嘴的兩個人,就這樣以帶著怒氣的視線迅速看往聲音的方向。

結果就看見……


「這是什麼交通工具?上面坐了好多學生唷!」

眼睛閃閃發亮的亞露露,從回程巴士的窗戶探出頭來揮著手。

「哦哦!開始移動了!不知道會到哪里去哦——?」

車門隨即關了起來,巴士就這樣往反方向開去。而亞露露則是在里面高興地大叫。

光一與薰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後,馬上跟在巴士後面猛沖。

第四節課結束後來到午休時間。

早上,光一與薰追著回程的巴士從上學的路上往回跑。最終終于在下一個站牌處把亞露露拖下車,但他們當然都遲到了。而且因為一大早就全力奔跑,兩個人從早上的班會時間開始,就陷入沒有任何反應的活尸狀態了。

現在亞露露、薰和光一雖然正在屋頂吃著中飯,但早上的猛沖給胃部造成的沖擊仍未平息,所以光一與薰都沒什麼食欲。

尤其薰的臉色更是難看,眼睛下方也出現了黑眼圈。這一個禮拜里徹底執行亞露露護衛工作的她,即使現在也神經質地警戒著周圍的環境。

「我說啊……也不用警戒到這種地步吧。」

「你就沒有所謂的危機感嗎?敵人可能正躲在某個地方唷。我也贊成了讓亞露露到外面來的提案……所以就要負起責任。等到真的發生什麼事就來不及了。」

「你說的我也知道,但像你這麼神經質的話,自己的身體會先撐不住啊。」

看見薰幾近病態地左顧右盼,光一只能重重地歎了口氣。

「這樣反而奇怪唷,薰。」

「別叫我名字啦,很惡心耶……我才懷疑你為什麼能這麼冷靜呢。」

看見薰露出難以置信的表情,光一隨即發出哼一聲冷笑。

「我還希望有事故發生呢。不論何時何地都能夠不產生動搖冷靜應對……這就是我的原則與行事風格啦

。」

耍帥。

「第一次和藤堂作戰就哭哭啼啼的男人,現在不知道在說什麼鬼話……」

「我、我才沒哭呢!我完全沒哭唷!你、你倒是拿出證據來啊!」

光一雖然紅著臉否定,但根本只是在自掘墳墓。

薰把筷子插在便當上,然後輕輕歎了一□氣。

看見薰無力的模樣後,亞露露隨即表示:

「怎摸哩心,沒油食欲嗎……」

像是准備冬眠的松鼠般塞了整嘴東西的亞露露,這時候用異常純潔的眼神看著薰,並且以擔心的表情這麼問道。她的臉頰因為塞了大量食物而鼓起來,嘴角也沾了大量的食物殘渣。

在極近距離下看見亞露露發出聲音咀嚼食物的臉,薰原本緊繃的表情也稍微和緩下來。

「……別邊吃邊說話,還有咀嚼的時候不能發出聲音。」

她從口袋里拿出手帕來擦拭亞露露的嘴角,亞露露馬上像是很癢般眯起了眼睛。

「嗯~~~~」

「真是的,兔乃到底是怎麼教你的啊……至少拿筷子的方法也要教好一點吧。」

看著兩個人的對話,光一心里忍不住發出「哦哦」的聲音。薰雖然有一個叫做透的妹妹,卻因為外表過于年幼而不像姊姊,反而是正常成長的國中生小透看起來像是姊姊一樣。

但就算外表如此,薰還是有喜歡照顧人的姊姊特質。雖然相當笨手笨腳,但失去雙親的薰,還是靠自己的力量來照顧妹妹小透。她不但一個人負責所有的家事以及煮飯工作,放學之後還拼命打工。再加上,發生緊急事件時還得投身于SHADE的任務,應該吃了不少他人所無法想象的苦頭。

雖然她一開始以相當冷淡的態度來對待亞露露,但經過藤堂事件後,她對亞露露的態度也變得溫和多了。外表看起來像小孩子的薰,以及內心是個小孩子的亞露露,她們可能找到了彼此都能夠接受的相處模式了吧。這真是會讓人會心一笑的光景,看見這樣的薰,也讓光一感到相當安心。

「……?干嘛邊笑邊看我們啊,你這家伙很惡心耶。一定又在做什麼奇怪的妄想了吧。亞露露你要小心一點唷?被這種怪人搭訕的話也別理他們,知道了嗎?」

…………如果嘴巴能不要這麼壞就好了。

光一一邊露出抽筋般的笑容,一邊移開視線抬頭看著天空。

和叛徒藤堂戰斗已經是兩個禮拜前的事情。從那之後,就沒有發生過什麼特別嚴重的事件。為了守護亞露露而組成的特務護衛班,就只是進行平常的任務,說起來光一應該也要參加這些阻止涅墨西斯能力者犯罪的活動才對,但是組織卻一直沒有找他過來。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因為護衛班的成員,以及司令能登原明日菜,都已經發現他的能力《臨陣磨槍》只是能產生劣化複制的力量了。既然知道派不上用場,當然會認為就算讓他參加戰斗也無法獲得任何成果吧。

事情還是沒辦法像昨天晚上做的夢那麼順利。

「哼……上面的人還不了解我真正的能力。只要認真起來,我也……」

想起與藤堂戰斗時獲得的華麗勝利,光一便露出了滿足的笑容。

為了拯救被抓走的亞露露而獨自上戰場,即使局面呈現壓倒性的不利,還是毅然挺身對抗。然後真正的力量覺醒,並且擊敗敵人。在『透光現象』發生前就帥氣地救出亞露露,最後和她相擁熱吻……這種經過超級美化的回想就這樣回蕩在光一腦海中。

雖然過程大概是這樣子沒錯,但從結論來看就只能說是「苦勝」吧。《臨陣磨槍》的特性,或許應該說唯一能夠拿來當成武器使用的部分,是能夠特別強化複制能力的某一部分特性。注意到這件事的光一調查了藤堂的過去,然後在他本人面前刺探消息,最後更借由刺激他的心理創傷來獲得艱苦的勝利。

作戰雖然相當成功,但終究只是苦勝。付出慘痛代價的光一差點失去左腕,甚至還一度陷入心肺停止狀態。結果給藤堂最後一擊的人是薰,救出亞露露的人也是薰。光一只有虛張聲勢作戰成功時比較帥氣而已。

獲勝的手段竟然是虛張聲勢,卑鄙的程度完全不像個男主角。

(只要獲勝就可以了,結果就是一切,過程根本就不重要。)

光一發出「哼」一聲冷笑,接著坐到屋頂邊緣,並且華麗地蹺起腳。

當他一邊醉心于自己的帥氣,一邊把視線移到屋頂入口時,隨即注意到有某種不知名的物體正在蠕動。

那是……紙箱?一個經常可以看到的印有橘子圖案,上面寫著愛緩縣字樣的紙箱,竟然會自己移動。

嚇了一跳的光一又盯著紙箱一陣子,結果它果然發出滋滋的聲音一點一點地移動著。

覺得奇怪而靠過去後,忽然從里面傳出謎樣的聲音……

「兔、兔乃……快、快想起※CQC格斗術的基本要訣啊……」(譯注:游戲『潛龍諜影』里的Snake使用的格斗術。)

感覺這道斷斷續續且畏畏縮縮的聲音,似乎曾在哪里聽過。

「……你是戴著頭巾滿臉絡腮胡的大叔嗎,桐咲?」

「!」

發出「咚隆!」這種似曾相識的效果音之後,紙箱便迅速想要離開屋頂。

但快步繞到後面的光一直接就把紙箱拿了過來。

里頭是一名有著醒目粉紅色頭發的少女。

「啊、啊嗚啊嗚啊……」

像手機靜音模式般,不停抖動身體的少女名叫桐咲兔乃。她和薰一樣隸屬于SHADE,同時也是守護亞露露的特務班成員。不過因為她有對人恐懼症,所以無法參加戰斗與諜報活動,只能負責照顧被監禁在箱庭里的亞露露。

「你在做什麼啊?桐咲……應該說,你竟然能到學校來。」

「那、那個,兔乃其實……!」

「?你為什麼穿著我們學校的制服……」

兔乃身上確實穿著雨鶴來高中的制服。

當光一感到不可思議時,薰忽然從後面表示:

「啊啊,我沒說過嗎?兔乃她也算是我們學校的學生。」

「…………咦咦咦咦咦咦咦咦?」

這真是本世紀最大的驚奇事件。

「不過,她考上之後,就從來沒來過學校。因為,我們學校也有遠距離教學啊。」

「……原來如此。不過,為什麼今天會跑到學校來呢?」

用視線對薰提問後,她便聳了聳肩做出「你不會自己問她?」的動作,接著更把頭轉到一邊去了。這時候亞露露正專注地盯著停在屋頂圍牆上的麻雀,完全沒有發現兔乃來到現場。

光一露出不知道該說什麼的表情,看著眼前縮成一團的兔乃並保持著沉默。要是硬問她理由的話,很可能又會因為過度呼吸而昏倒……所以,隨便開口是相當危險的舉動。

眼角殘留著淚水的兔乃以詭異的動作看著四周,接著才又把視線移回光一身上,並且顫抖地說:

「兔、兔、兔、兔兔、兔乃、兔乃……」

「……冷靜下來~慢慢講沒關系。」

「兔乃覺得……這樣下去……將、將一直是個家里蹲……」

兔乃一邊發出「咿、咿」的哽咽聲,一邊想表達自己的想法。她應該是承受相當大的恐懼才能來到這里,感覺上似乎比平時更加膽小了。

「兔、兔乃也是特務護衛班的成員,我、我也想保護亞露露。還還還、還有!也想成、成為大家的伙伴!」

她以像是在人生的重要舞台上發表言論般,用強烈的氣勢說完一整段話,光一甚至覺得能夠聽到她心髒的跳動。雖然這樣的堅強表現確實值得喝采……但是,可以看到她的右手還握著一張小小的小抄。她應該是熬夜才想出這一段台詞的吧。這時兔乃已經用松了一口氣的表情,小聲呢喃著「我說出來了」。

雖然,表現積極的態度是件好事,但跑到學校來真的沒問題嗎?她可能每次遇見其他學生就昏倒,要是這樣的話,連光一他們都會被搞得心驚膽跳。雖然兔乃似乎已經比較熟悉光一了,但每當光一出現在她眼前時,兔乃還是多少會露出害怕的模樣。

當兔乃松了一口氣時,屋頂上的門再次被打開了。

「哦,所有人都到齊了嗎?這樣就省下聯絡的時間,真是太好了。」

頂著一頭亂發以及滿臉胡渣的男人,從門後露出臉來。

他是斑坂介。除了是SHADE特務護衛班班長之外,同時也兼任雨鶴來高中二年B班的導師。當然,教師這個工作,只是為了掩護護衛班保護亞露露任務的表面身分罷了。

光一是前幾天才聽說他就是護衛班的班長。

看見忽然出現的坂介後,光一馬上就提高了警戒。因為,光一總是看這個經常似笑非笑的男人不順眼。當然,這和他首次見面就直接叫自己的名字有關,但他那種和明日菜不同的刺探性眼神,以及懷疑所有事物的態度,也讓光一感到相當討厭。

看著兔乃發出悲鳴並逃到薰身邊後,坂介便把視線移到光─身上。

「嗨……新人。」

他又笑著用刺探的視線看向光一。而光一則是露骨地表現出不高興的模樣。

薰安慰著在她胸前發抖的兔乃,接著也發現了坂介的存在。

「……怎麼了班長,你是來抽煙的嗎?」

薰也露出厭惡的眼神。這時連坂介也忍不住苦笑了起來。

「喂喂,你們幾個,別這麼明顯地討厭我好嗎?怎麼說我也是你們的班長唷?知道嗎?我可是上司哦。」

「我沒有討厭你啊。班長沒事的話應該不會來找我們說話吧?是有新任務了嗎……?」

坂介像是要表示拿你們沒辦法般舉起雙手,然後才鎖上屋頂的門。

「嗯,間宮你說的大致上沒錯。」

臉上一直掛著詭異淺笑的坂介,經過光一前面來到眾人的中心位置。然後,從上衣口袋里拿出香煙點火。

一口氣把香煙的一半抽成灰並將煙全部呼出來後,坂介才沉重地開口。

「是期待已久的通常任務。特務班也接到了指示,所以接下來就要開會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