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Battle3 異能駭客

結束個人的調查之後,薰便表示還要打工,而早早帶著亞露露回家去了。

『警戒任務是從今天晚上八點開始,別忘了過來唷。』

光一先目送說完後便拖著亞露露離開的薰,接著留下來繼續進行調查。

由于雨鶴來高中的學生相當多,所以光是最近就有十一個轉學生。其中有五個人已經回家而無法調查,但剩下來的六個人當中已經有五個被光一找到,並且與他們談過話。因為還在准備學園祭當中,所以也有不少學生還留在學校。

「唔唔……」

光一面有難色地盯著學生名冊看。

根本沒有什麼足以引起討論的怪人了。不過,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就算這所學校里有可疑人物,也不會那麼剛好就是轉學生。話說回來,像光一這種平常就追求著非現實的人,如果學校里真有引起討論的學生,他不會不知道。

「只剩下一個人嗎?如果還在學校里就好了。」

光一一邊走在夕陽照射下的走廊,一邊回想著最近的亞露露。

明明才剛到外面的世界一個禮拜,學校的同學就都很喜歡亞露露了。一樹和知大就不用說了,就連那個廣美也和亞露露頗為親近。

聽班上同學說些沒營養的話時,露出的認真表情。

以搞不清楚狀況的態度無視一樹的搭訕時,所露出的天真表情。

廣美被無邪的她搭話而感到狼狽,而她卻一臉不可思議地凝視廣美時的表情。

這些全都是首次出現在亞露露身上的表情。

雖然多少引發了些麻煩,但亞露露的日常生活可以說相當順利。

而光一他們特務護衛班的任務,就是要守護亞露露在日常生活當中隨處可得的小小幸福。亞露露才到學校上課沒幾天的時間,就已經交到澄波優這個朋友。雖然她有點奇怪,但現在絕對不能讓亞露露失去這一切。

光一腦海里浮現亞露露高興笑容的同時,也想起薰在臨別前所說的那段話。

『如果一直沒抓到AURORA的信徒,那亞露露就可能得回到箱庭里去了。我們得在事態變得如此嚴重前,先把信徒抓起來。』

薰也不是一時興起才幫忙光一的調查工作。跟光一一樣,薰也以自己的方式相當努力地保護亞露露。

光一在內心打定主意後,隨即踩著堅定的腳步在走廊上前進。

就在這個時候……

從遠方傳來了怒罵以及撞擊般的聲音。

「……怎麼了?」

覺得奇怪的光一立刻豎起耳朵。結果,確實能聽見「喂喂~」和「快點交出來」等等粗暴的聲音。

傳出聲音的方向是第一校舍後方。

校舍後方、怒罵聲、快點交出來。

該怎麼說呢,這幾個相當典型的關鍵字似乎只能給人非常不妙的預感。

光一一瞬間感到戰栗不已,但是嘴角馬上又露出充滿自信的笑容。

「哼……事件已經在另一邊呼喚著我了。」

一般人遇見這種情況通常會視而不見,不然就是去找老師或警察過來,但是這個笨蛋的思考卻沒辦法做出那樣的結論。不論在校舍後方發生的是霸凌還是對女性的暴行,只要自己身邊發生了麻煩事——

「等著吧——我現在就過去救人了!」

他就會自己一頭栽進去。

認為應該路見不平而沖到校舍後面的光一,直接在校舍牆壁轉角處緊急停下並隱葳住身子。

他為了不讓人注意,小心翼翼地露出半邊臉來確認現場的人數。

結果可以看見在圍住校舍的圍牆旁邊,有五個男人正包圍住一個學生。從他們散亂的服裝、脫色的頭發,以及耳朵上的耳環來看,就能知道這五個人應該是不良少年。而且,他們身上還都散發出生人勿近的強烈氣息。

而五個人的中央則是一名身材矮小、黑發且沒有特征的男學生。

看來麻煩事件應該是霸凌沒有錯了。

(哼……五名典型的雜魚角色嗎?剛好可以用來凸顯本大爺的帥氣。)

光一就這樣躲在牆角,計算著登場的時機。

這時已經可以清楚聽見不良少年以及那名男同學的聲音。

「秋雨同學~為什麼沒跟我們說一聲,就一個禮拜沒來學校呢?」

「啊……哈哈哈,抱、抱歉。因為姊姊的病有點嚴重……」

「姊姊?怎麼?秋雨同學有姊姊啊?我還是第一次聽說。」

「嗯……是啊。因為我爸媽都不在了,姊姊算是我唯一的家人。」

「誰理你家有什麼人啊。那你姊姊漂亮嗎?還是很可愛?下次介紹一下嘛。應該說,一定要介紹給我認識。」

「不是啦……我剛才也說過姊姊她現在正在住院,嗚——」

男學生邊露出苦笑邊准備解釋事情時,不良少年的老大忽然就給了他的腹部一拳。

男學生無聲地跪了下去,接著咳嗽了起來。

看見他這種模樣,五人組馬上發出哄堂大笑。

「我~說~過~你的事情不重要了吧。我們是要問,要你准備的東西准備好了沒有啊?」

「咕……咳咳!抱……抱歉,這個月全部用在姊姊的醫療費上,實在交不出來……」

「我不想聽什麼借口啦!」

拳頭這次則是對准男學生的臉揮了下去。強烈的沖擊似乎要讓男學生從頭部帶著身體往後飛,但老大又抓住他的胸口來阻止他離開自己身邊。

接著就是不斷地拳打腳踢。

但挨打的男學生沒有哭泣或是呻吟,只是不斷承受著拳腳。

「對、對不起……下個月我一定會交的。」

他像是很困擾般露出了苦笑。

這過于殘暴的畫面讓光一感到很不舒服。

(實在看不下去,我快要吐了。)

聽見少年的事情而湧起強烈干勁的光一,立刻實行預定中的登場方式——也就是忽然吹起口哨來了。

對光一來說,在危急時刻出現的英雄一定要吹口哨。

光一整理好服裝儀容後,隨即噘起嘴唇來吹氣。

曲名是他預定好的,『紐倫堡的名歌手』。

嗶——……嗶——……咻啰啰……噗咻……

嗶~嗶咻……

……原本的打算是這樣。

「……喂,有沒有聽見什麼奇怪的聲音?」

「那是什麼聲音?有人放屁嗎?」

「好像快死的麻雀在叫。」

但光一卻非常不會吹口哨。

不過,他本人倒是感覺吹得相當完美。

光一就在充滿「自己真是帥斃了」的自信下,一邊靠在校舍的牆壁上一邊來到五人組的面前。

「——到此為止了,你們這些垃圾。」

耍帥。

他一面把背靠在牆上,一面擺出耍帥的姿勢。當然不用說也知道,他的內心正不停稱贊自己實在是帥呆了。

但現場的不良少年們,卻沒有一個人注意到光一的登場。不過也不能怪他們,因為像放屁聲一樣的『紐倫堡的名歌手』又能引起誰的注意呢?

看見不良少年們再度開始圍毆男學生,自己搞砸出場氣勢的光一在沒辦法的情況下,只能以用力拍手這種強硬手段來強調自己的存在。老實說真的遜斃了。

「什麼?」

不良五人組一起回過頭看著光一。但光一沒有被他們幾個人強烈的壓迫感嚇到,只是露出冷酷的笑容。

「五個大男人聯合起來欺負一個學生嗎?你們幾個雜魚太沒用了吧。」

「你這家伙有什麼事嗎?」

「沒什麼事啦,本大爺只是想給你們幾個一點教訓而已。」

光一沙一聲跨出腳步,來到不良少年面前。

這時不良少年們也把目標從男學生轉移到光一身上,于是開始慢慢朝他靠近。

光一立刻用手指著逼近的五個人,讓他們暫時停下腳步。

「丑話說在前面……」

光一的發言讓五個人皺起眉頭。

「想挑戰我的話……最好要有斷手斷腳的覺悟啊。」

擅長的挑釁在這個時候引爆,讓五個人的臉孔一口氣扭曲了起來。

「因為呢……」

看見怒發沖冠的五個人,光一就像一切都在自己意料當中般,說出了耍帥的台詞。

「本大爺的打斗——從頭到尾都是精彩畫……」

——啪嘰!

但是在光一說完台詞前,老大的拳頭就已經陷進他的臉里去了。

的確是從頭到尾都相當精彩。

十分鍾後。

比破抹布還要髒的某樣物體,就躺在校舍後方的地面上。

被打得體無完膚的光一已經站都站不起來,只能躺在地上看著天空。

「哼……青春有種※鐵鏽味耶。」(譯注:因血液里含有鐵,所以有鐵的味道。)

不用說也知道,光一之後就被五名不良少年痛打了一頓。雖然習慣這種場面了,但光一打架的能力並不高。能夠不費吹灰之力就把五個人打飛的只是幻想中的英雄,也

就是光一妄想中的自己。

(剛才那種家伙,只要用我的《臨陣磨槍》就能輕松解決掉了……)

其實,就算用了涅墨西斯大概也是同樣的結果吧。

當躺在夕陽底下的光一,正愉悅地沉浸在傷痕累累的戰士這樣的設定時,忽然注意到有一條長長的影子靠了過來。

「那個……你沒事吧?」

是剛才挨揍的少年。少年一臉擔心地看著光一,說了聲「站得起來嗎?」後隨即把手伸出來。

光一也毫不客氣地握住他的手,然後擦起依然疼痛不已的身體。

「我沒事。」

「但是……你全身是傷耶。」

「別擔心,已經習慣了。」

耍帥。

雖然這不是能用充滿自信的表情說出來的話,但習慣挨揍的確是事實。老是穿著奇裝異服且奇言異行的他,被不良少年纏上已經是家常便飯。而且,光一還總是不願退讓,所以也經常被痛打一頓。只要一樹和知大沒有來幫忙,他就一定會被打得鼻青臉腫。

但即使如此也不願放棄自己的原則,應該算是光一了不起(負面意義)的地方吧。他總是看著理想中的自已,也經常努力想接近完美的自己。

這就是佐藤光一的風格。而且,他本人似乎不太在意,這種行事作風是不是能得到結果。

「啊哈哈……和我一樣嘛。」

少年聽見光一已經習慣這種情形的發言後,馬上回答自己也是一樣。他那不好意思的笑容看起來是那麼地脆弱,簡直就像隨時都可能會崩壞一般。

他的身高比光一還要矮,而且還有一副娃娃臉,讓光一最初看見他時還以為是女孩子。男學生頂著一頭沒有特征的黑發,瀏海雖然有點長,但不是什麼違反校規的誇張發型。而且和搞怪的光一不同,身上穿著普通的學校外套,襯衫也規矩地塞進褲子里面。

少年在每一方面都和光一完全相反。

「很謝謝你救了我……」

少年接著又苦笑著說了「抱歉連累了你」,並且低下頭來。

光一一邊拍落手制長制服外套上的沙子,一邊用鼻子哼了一聲。

「別在意,我不是為了救你才到這里來。這只是各取所需的結果。」

「各取所需?我的確是獲得了好處……但我沒有報答你什麼啊……」

「我沒有幫助男生的興趣,我出現在這里不是出自于善意。」

光一所說的話讓少年露出「你在說什麼?」的表情。

這時光一為了解開他的疑問而握緊拳頭說道:

「我呢,為了成為理想中的自己,無論什麼事情都願意做啦!」

「理想的自己嗎……?」

「沒錯,路見不平必定拔刀相助。只要看見女孩哭泣一定幫她拭去眼淚、還有只要發現異能大戰就一定參加、只要惡魔出現就毫不猶豫地跟他簽約、街上的人類變成強尸的話就會帶領幸存者取得血清、有女孩子從空中掉下來就會用公主抱接住她,這就是我佐藤光一的生存之道。」

「這樣啊……」

少年露出……不知道你在說什麼的表情。

「總之就是這麼回事了。」

「怎、怎麼回事呢?」


「我不是為了救你。而是發生了能讓我接近理想中自己的事件,于是我便一頭栽了進去而已。發生霸凌的時候,就以黑暗英雄的身分出現……這就是理想中的自己。雖然幫助的對象最好是美少女,不過既然遇見了也不能要求那麼多啦,所以我才會將就一點出面救了你。因此這這一切只不過是各取所需罷了。」

呵呵笑了兩聲後,光一便把手放在下顎,做出耍帥的表情。在女孩子面前,光一絕對不會說出自己這麼做的企圖,但要是讓臭男生認為自己幫忙是出自于善意,實在有點惡心。所以,才會如此主動地表明一切。

這家伙真的很惡劣。沒有看過比他還自戀的人了。被霸凌的人要是聽到這種話,多少一定會覺得不高興才對。

但是少年卻只是苦笑了一下,然後用羨慕的眼神看著光一。

「你真的很了不起。就算被人拳打腳踢也不會放棄自己的原則,我好羨慕你。」

說完就又露出了苦笑。

「我不像你那麼強……而且,也不清楚什麼是理想中的自己。」

「…………」

「哈哈,我就是這樣才會被那種人盯上唷。不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我早就放棄掙紮了。」

苦笑。

真的是相當卑屈的笑容。

光一心里忽然湧起一股難以形容的厭惡感。不知道為什麼,看見少年困擾的笑容就會覺得相當焦躁。啊啊,難怪這個家伙會被霸凌,光一心里這麼想著。

少年的苦笑讓光一像是看著過去的自己一般……所以便覺得很不高興。

光一稍微眯起眼睛。

「喂,你為什麼要笑?」

「咦……」

「我想你應該是認為像這樣子笑,對方下手時就會輕一點吧……告訴你,至少在我面前別這麼做,我都快吐了。」

光一無情地批評了少年的苦笑。

光一原本就沒有想要幫助被霸凌者的心意。正如他自己剛才所說,之所以會幫助少年,完全是出于自私的理由。所以,光一根本就沒有給少年好臉色看的必要。因此他才會直接點出自己看不順眼的地方。

最重要的是,這樣對他才有幫助。

「你的笑容讓我很不爽,要笑就高興地笑。跟我認識的少女那種最高等級的笑容比起來,你的笑容可以說連屁都不如。」

「……對、對不起。」

「不用道歉,這樣只會降低自己的身價。剛才那些家伙也說過了,誰理你們家發生了什麼事。我才不想聽臭男生訴苦。聽好啰,自己的敵人出現在眼前時,絕對不能有任何讓步。就算被揍到哭或者怕到發抖,也還是要扮演理想中的自己。即使被揍扁也不要有笑著讓對方饒過自己的想法,無論在什麼狀況下都要試著追求理想中的自己。」

少年受到光一一連串的教訓後,只能以驚訝的表情回答了一聲「我知道了」。

光一笑了一下,說了句「那就好」後,便轉身背對少年。

(糟糕,我太帥了。現在這完全就是完美的大哥背影啊。)

連這種時候都不忘自我陶醉。自戀狂總是不停地談論自己,當然光一也不例外。

明明自己也被痛揍一頓,這個男人為什麼還能如此大言不慚呢?

「喂——」

「是、是的。」

「我叫做佐藤光一,你叫什麼名字啊?」

背對著少年的光一這麼問道。

「秋雨……我叫秋雨心路。那個……」

「下次又要挨揍的話就來找我吧。那個時候如果你不再像這樣笑,我還是會救你唷。」

——耍帥!

留下自認為最帥氣的台詞後,光一便微微轉身露出冷酷的笑容。

「好、好的!謝謝你!」

少年看著光一,臉上浮現淺淺的笑。在光一眼里,那已經是「佐藤大哥真是太帥了」的尊敬笑容。

說了句「比剛才要好多了」之後,光一隨即滿足地點了點頭,並且離開校舍後方。

明明自己也被痛扁一頓,這個男人為什麼還能這麼臭屁呢?

時間是晚上九點,距離街頭回歸寂靜還有很長一段時間。可以看見下班後喝得醉醺醺的上班族、露出滿臉奉承笑容的皮條客,以及緊靠在一起行走的年輕男女。明明沒有舉行祭典,雨鶴來市的夜晚卻因為霓虹燈與電子看板的光芒,而顯得熱鬧非凡。

在這屬于大人的空間里,竟然出現了兩名高中生男女。其中一名有著銀發與異色瞳,另一名則怎麼看都像小學生。

當往來于路上的行人經過兩人身邊時,幾乎都會回過頭來看著他們。

兩人看起來都相當緊張。

「……為什麼你還穿著制服啊?」

光一一邊注意周圍的視線一邊看著走在旁邊的薰,忍不住小聲地這麼說道。薰可能也覺得周圍的視線相當難熬吧,只見她垂著頭低聲做出反擊。

「有什麼辦法嘛,我打工剛回來啊……你自己還不是穿那什麼衣服……應該說,光是有你出現就會讓人覺得可疑了啦。」

「之前就說過了,這是我的正式服裝!你也真是的,這種時候不會請假別去打工嗎?」

「我想讓小透去讀好的高中與大學……所以需要錢……我們家的事跟你沒關系吧。」

「你是過度保護的媽媽嗎……」

雖然跟平常一樣斗著嘴,但兩人的聲音完全沒有氣勢。

至于他們兩個人為什麼會來到夜晚的紅燈區嘛,當然不是因為什麼不純的目的,只是為了參加SHADE的一般任務而已。

結果,第一天的調查就在沒有絲毫成果的情況下結束,完全沒有得到任何關于敵人的情報。

雖然詢問過坂介是不是有什麼新的資訊,但他只是回答「你們只要保護好亞露露就可以了」。

(可惡的臭胡子……!我的能力是要知道

敵人的詳細資料才能發揮作用啊……這樣我怎麼讓能力進化到第二階段呢!)

什麼第二階段的,根本打從一開始就不存在。只不過是這樣就能夠專挑敵人的弱點進行攻擊而已。

這次任務的內容,說起來不過就是夜間巡邏。只要在負責的區域到處走,等待奇怪的人或者事件出現就可以了。

雖然也有專門探知涅墨西斯反應的能力存在,但發現後再趕到現場去很可能會被對方逃走。所以,才會像這樣在各地區布置隊員來應付突發狀況。

只不過,光看外表根本認不出對方是不是能力者,所以真的就只能巡邏而已。這也就表示,任務其實相當閑。

光一把視線移到走在旁邊的薰身上。

「那個……我想問一下,AURORA呢——」

當光一想有效利用時間,而准備向薰詢問AURORA的詳細情形時,薰忽然跳起來堵住了光一的嘴。

發出干嘛忽然這樣的抗議視線後,薰便拉著光一的耳朵讓他蹲下來,接著把嘴角移到他耳朵旁邊。

「在這種地方別那麼大聲談論AURORA的事情……!何況你本來就很引人注意了!」

「……為、為什麼?」

依然抓著光一耳朵的薰咂了一下舌頭,接著把他拖進小巷子里。

「痛痛痛!很痛耶!」

「到處都有AURORA的信徒!拜托你小心一點好嗎?」

聽她這麼一說,認為確實有道理的光一,也開始反省自己的行為。

薰則是立刻氣急敗壞地左顧右盼,注意著四周是不是有其他人在。

「聽說他們也有不少不具涅墨西斯的信徒。在學校的時候也是一樣,你在提到關于涅墨西斯的話題時應該要特別注意才對。」

「是沒錯啦……不過,你最近是不是太緊繃啦?現在又要照顧亞露露,再這樣下去你可能會因為過勞而病倒唷。」

「怎麼……你今天好像心情不錯嘛。」

薰一這麼問,光一馬上驕傲地把手撐在下巴上。

「還好啦。因為,我用大哥的背影激勵了一名迷途的少年啊。」

雖然明顯露出得意忘形的模樣,但因為薰也搞不清楚是怎麼回事,所以只是用鼻子冷哼了一聲來表示「隨便你啦」。

「就特別讓你聽聽我華麗的活躍吧。放學後有一個男學生遭到霸凌,偶然經過那里的我就帥氣地幫助他,把那些不良少年打得落花流水……」

面對人家沒有問就主動炫耀起來的光一,薰只能露出無力的表情,並且隨便附和他。

正當光一在自我陶醉的時候,薰的視線已經移到小巷的暗處。

AURORA似乎也制訂了對一般人隱藏涅墨西斯的制度。打著正義名號來展開活動的他們,為了讓信徒的心思集中于「拯救世界」這唯一的目的上,而極力避免讓信仰產生動搖的行為。這應該是不想讓為了一己私欲而發動《一縷希望》的家伙加入的緣故吧。

就算是宗教狂熱者也不見得都是壞人,他們是為了拯救世界而展開行動。如果他們被歸類為壞蛋,那麼SHADE其實也沒有比他們好多少。

雖然SHADE確立了逮捕涅墨西斯犯罪者這樣的組織立場,但實際上,他們也把只擁有涅墨西斯而沒有犯罪的人當成追捕對象,並且加以追蹤。而且,在行動中也使用了不少粗暴的手段。

【我們的行動是為了拯救世界,為什麼要遭受逮捕呢?為什麼只是擁有涅墨西斯就得被抓呢?阻礙我們拯救世界的一方才是惡魔。】

這就是AURORA的主張。

相對的SHADE的主張則是……

【不是為了拯救世界就能夠為所欲為。】

由于AURORA的想法是只要能拯救世界,就算危害到一般民眾也無所謂。所以,做為政府公認機關的SHADE當然無法認同他們的行為。事實上,因為AUR0RA信徒的活動而出現的死傷者絕對不在少數。

所以,這兩個組織會產生沖突是極為自然的結果。

當然,別忘記這只是SHADE與AURORA展開對決的表面理由。

另一個對決的理由,已經浮現在被隱藏起來的真相當中。

SHADE……不對,應該說特務班雖然是以拯救世界為目的,但不認為發動《一縷希望》是件好事。當然要迅速拯救世界的話,只要發動《一縷希望》讓時間倒轉就可以了。

但特務班之所以不認同這個方法,當然不只是因為道德方面的問題。因為把世界的時間回溯到七年前,也就表示這七年來所獲得的經驗將全都變為泡影。對活在當下的人來說,那就和世界毀滅沒有兩樣。而這就是SHADE特務班的方針。

由于AURORA方面不知道特務班保護著《一縷希望》的事實,所以正確來說,只是特務班單方面把AURORA視為危險份子。

但拯救世界既然是AURORA的方針,那麼這兩個組織就注定會是敵人。

等等。

如果把SHADE與特務班當成兩個個體,那麼AURORA真正的敵人就不是SHADE,而是特務班。

說起來……一旦真相公諸于世,對特務班來說敵人就不只是AURORA,甚至連SHADE本身都可能會變成敵對組織。

所以,最危險的就是情報泄漏、真相曝光。

如果全世界都知道亞露露的存在。那麼采取少數精銳主義的SHADE將完全被孤立,最終只能步上毀滅的命運。

當然,亞露露也將和他們共存亡……

「…………」

薰因為加速的思考而瞬間有點頭暈,于是她便搖了搖頭。

現在得集中精神在任務上……她在心中這麼對自己說道,接著便面向前方。

這時——她忽然注意到。

「那個時候!我已經躲過那家伙的螺旋拳並沖進他懷里——」

「!?噓,安靜!」

當光一正訴說經過大量粉飾的英勇事跡時,薰突然就擺出戰斗姿勢。

光一露出「人家說得正起勁耶」的不滿表情,跟著也凝視著小巷的黑暗處。

「……有人在那里。」

聽見薰這麼說後光一也眯起眼睛,隨後在黑暗里看見了五個人的腳。

大樓逃生梯上閃爍的熒光燈,照出那些人的身影。

他們全都是男性,從服裝來看應該是聚集在小巷弄里的不良少年吧。

目前正在執行任務,認為應該避免紛爭的光一把手放到薰肩膀上。

但是……

「等等,好像有點奇怪哦。」

薰不接受光一的制止,依然維持警戒的姿態。

五個人圍成了一個圈子,低著頭不動。不知是不是閃爍的熒光燈影響,那種模樣看起來相當恐怖。

這時光一也跟薰一樣側身,並且抬起右手。

于此同時——五人組的臉就隨著咻嚕的聲音,看向薰與光一的方向。

「——嗚!」

他們很明顯不是正常人。因為他們的眼睛暗沉無光,但表情卻是笑臉。

但是,那種笑容簡直就像是戴著微笑的※能面具一樣,一看就知道不是自然的笑容。(譯注:表演能樂時所戴的面具。)

當光一感覺這些家伙不太對勁的瞬間。

直立狀態下的五個人,同時從口袋里拿出蝴蝶刀。

「要來啰!」

「嗯嗯!」

薰隨著光一的呼應聲揮動手臂。

「把他們轟飛吧——《矛盾騎士》!」

隨即有一名漂亮的女騎士出現。

光一也跟著彈了一下擺出來的手指。

「顯示力量吧——《臨陣磨槍》!」


結果就出現了——

——不對,是什麼都沒出現。

「……糟糕!現在才想起來,能力欄里沒有東西!」

旁邊的薰聽見之後差點就要滑倒。

「聽你這麼一說,我都忘了你的能力是複制……」

「怎麼辦?」

「……那《矛盾騎士》的複制呢……?啊啊,對哦——呵呵!」

「不要笑一一——!」

薰想起《臨陣磨槍》複制的《矛盾騎士》,就忍不住噗哧一笑。

光一雖然能夠複制別人的能力,但卻會變得極端弱化。所以出現的不是像原版《矛盾騎士》那樣的高姚女騎士,而是個子相當矮小的小孩子騎士。

「總、總比什麼都沒有好!出來吧——我的《矛盾騎士》!」

光一再次彈動手指的瞬間,隨即有一只小小的生物隨著「碰」一聲可愛的爆炸聲出現了。

『噗哦——』

和原版的騎士不同,她的身上穿著像是塑膠材質的盔甲,手里則拿著劍與盾……?

(等等,奇怪了……上次好像是勺子和鍋蓋吧……?)

外表好像有點改變耶。光一推測應該是與藤堂對戰的最後一刻,薰在危機時登場的美麗模樣已經深深烙印在自己腦海里,所以……多少對能力有點影響吧。光一的《臨陣磨槍》能夠

讓能力的一部分特性成長,所以首先需要相當鮮明的印象。由于印象的程度將會明顯表現于複制後的能力外表上,所以要強化能力就需要足以深印在腦海里的強烈印象。使用藤堂風的《蒼之煉獄》時,光一幾乎舍棄了所有外表之外的特性,只專心讓外在有所成長。雖然在看見對方發動能力的瞬間就已經完成複制,但要讓能力成長就必須付出相當的努力。只要能形成更加鮮明的印象,應該就能夠讓威力或者射程距離有所成長才對。不過外表之外的能力,是要理解對方後加以分析並且感受其痛楚,接著掌握對方的代償之後才能有所成長。

也就是必須完全變成那個人。

因此,這次光一制的《矛盾騎士》除了劍與盾有所改變之外,依然是充滿謎團的生物。

「……嗚!」

『噗哦——?』

為什麼這家伙會叫出這種奇怪的聲音呢?這也是受到《臨陣磨槍》的改編特性所影響嗎?這時拿著劍與盾的小孩子騎士投射出「要我做什麼呢?」的視線,老實說那種模樣非常可愛,讓光一不知道該把對自己能力的怒氣發泄到什麼地方去才好。

「……你的能力真的一點都派不上用場耶。」

「嗚咕……」

「夠了,你到後面去看著吧。」

冷冷丟出這麼一句話後,薰便和女騎士一起往前走。

下個瞬間,五人組一起朝薰撲了過去。

他們手上都拿著刀子。雖然是殺傷能力不高的武器,但一名少女應該無法獨自對抗這麼多敵人才對。

只不過,面對這群人的,是被稱為SHADE最強的《矛盾騎士》能力者·間宮薰。

「盾風——」

她一下達打敗他們的命令,女騎士便跳到薰面前,接著以盾牌用力橫掃出去。

結果,逼近的五個人一瞬間就在狹窄的通道里被吹走了。女騎士不過就是用盾牌橫掃了一下而已。雖然沒有擊中敵人,但光是靠風壓就把他們吹飛。

「不、不會吧!」

戰斗一瞬間就結束了,這時光一張大的嘴根本閉不起來。雖然經常從兔乃那里聽說薰的實力堅強,而且也在藤堂戰當中稍微看見她展現實力,但沒想到竟然會達到這種地步。

薰完全沒有沉浸在勝利的余韻當中,直接抓起躺在地面的其中一人胸口,開始調查起他身上的物品。

「你在做什麼,快點和本部聯絡啊。你會用無線電吧?」

瞬間結束的戰斗讓光一嚇了一大跳,薰只能歎了口氣並催促他展開行動。

于是,光一也只能按照指示,拿出無線電按下通話鍵。

但不知道為什麼卻無法接通。

「……咦?壞掉了嗎?」

即使用手輕輕拍了拍黑色的巨大無線電,它也還是沒有任何反應。

「喂喂,薰,這好像壞掉——」

當光一抬起臉來准備呼叫薰的時候——

忽然覺得背後有一陣寒氣襲來,似乎有什麼東西在自己身後。

迅速回頭的瞬間,光一便看見在黑暗中閃爍的無數眼睛。

他們就這樣踩著緩慢的腳步,像是一群僵尸一樣靠了過來。

虛無的眼睛轉眼間就從三雙變成五雙、七雙,然後一直增加下去。

最後,就從黑暗當中出現無數張臉來。

而且,那些臉全都帶著令人作嘔的燦爛笑容。

「這些家伙……是怎麼回事……?」

他們的打扮和剛才那五個人不同,不但有上班族、作業員、穿著制服的少女,甚至連便利商店的店員都出現了。

難道這些人全都是AURORA的信徒嗎?如果信徒們平常就跟一般人沒兩樣的話,那的確有可能會發生這種事,但這些臉上沒有絲毫生氣的家伙,實在不像為了拯救世界而獻身的人。

「薰、薰啊!」

「吵死了。你急也沒用啊,後面的路也被堵住了。」

急忙轉過身一看,隨即發現反方向的巷子里也有一大群惡心的家伙慢慢靠了過來。

這時候無線電又不知道為什麼不能用,真可以說是萬事休矣。

「……看來我們完全踏入對方的陷阱了。」

「怎麼辦?要把他們全都轟飛嗎?」

薰哂了一下舌頭來回應光一的問題。

「……這些家伙應該不是AURORA的信徒,他們只是普通人。」

薰以冷靜又堅強的態度這麼說道。

「你說他們是普通人?這是什麼意思?」

「應該是被某種涅墨西斯操縱了,那個看起來像皮條客的男人,就是剛才在紅燈區向我們搭話的人唷。而且,AURORA不會發動這麼多人的行動。」

頂著一頭金發、皮膚曬得黝黑,且身穿黑衣服的男人的確給光一似曾相識的感覺。雖然記得不是很清楚,但里面也有其他剛才在紅燈區擦身而過的人。

「那……在這里的所有人……」

全部都是一般民眾,也就是沒有涅墨西斯的無辜市民。

這時光一想起被襲擊的SHADE隊員所說的證言。

在街上巡邏時身體忽然就被揍了,而且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原來如此,操縱一般人來發動偷襲嗎?」

不管有沒有涅墨西斯,在街上忽然被人圍毆的話,當然會不明就里便被痛打一頓了。對極力避免在他人面前使用涅墨西斯的SHADE隊員來說,這的確是超乎想象之外的奇襲。

「這能力太下流了……」

光一丟出這麼一句話,接著便看向身邊的薰,發現她的額頭已經滲出些許汗水。

對方如果能用涅墨西斯操縱他人的話,那麼他們就面臨了與普通人戰斗的窘境。薰的《矛盾騎士》力量固然相當強,但是卻無法完全按照薰的意思來展開行動。在一定程度之下只要做出命令她就會照做,但她絕不會接受保護他人的命令。而且,只要是能力者本人遇到危機,她就算是在攻擊當中,也會主動取消命令而強制回來保護本人。

此外,也很難拿捏攻擊的力道,像剛才的盾牌攻擊要是直接打到人的話,可不是全身骨折就能夠了事的。一個不小心就可能讓身體與頭分家。

就算命令她下手輕一些,也還是有可能會讓一般市民受到重傷。

可以的話,當然希望避開這種結果。

這下該怎麼辦呢……用盾風把他們全部吹走再一口氣逃跑嗎?但人數這麼多,真的能成功嗎?

「——薰,我有辦法了。」

當薰正感到猶豫時,光一忽然往前踏了一步。

他隨即用力翻轉改良版長大衣的衣擺,側著身子把右手指尖移到前面。

「你想做什麼?」

這個時候也只能死馬當活馬醫了,心里這麼想的薰對光一問道。

結果他先是哼一聲笑了一下後,才自信滿滿地彈了一下手指。

只見光一腳下的小孩子騎士,頓時重新舉起劍與盾牌擺出戰斗姿勢。

「難、難道你想用這個家伙來解決這種困境嗎?」

「唉呀,你看就對了。」

這股自信到底是從哪里來的呢?不過,還是不能否定光一所說的辦法能發揮作用的可能性,這個男人的確用奇計打敗了實力在SHADE里數一數二的藤堂風。既然自己想不出好的對策,是不是就應該把一切交給光一呢?

無計可施的薰只能選擇相信光一的計策。

「我的能力將依照使用方式而發揮不同的效果。這是我在之前的戰役里學到的經驗……而我將在此發揮這個成果。」

雖然還是在耍帥,但光一似乎真的有他的想法。

上次為了讓複制能力的特性成長而多少有些冒險,但他這次又准備怎麼做呢?

「沖吧——我的《矛盾騎士》!」

「噗哦哦——!」

發出謎樣的吼叫聲後,小孩子騎士便按照光一的命令朝著一大群人跑去。可能是身材嬌小的緣故,她的速度不算太慢。只見小孩子騎士使用絕妙的步伐與假動作,乘著節奏感對人群展開突擊。

薰一瞬間還因為她勇猛的模樣,而在內心發出「哦哦」的感歎聲。

跑在路上的小孩子騎士如閃電般左閃右躲,接著滑進敵人腳下並且繼續往前沖。掛著笑臉的傀儡們,隨即把視線移到通過腳底下的小孩子騎士身上。

「果然——敵人的智力很低!他們沒有特定的目標,只是會先對到處移動的對象展開攻擊而已!」

正如光一所說,被操縱的人們全都用視線追著小孩子騎士的去向。

「呼哈哈哈!僵尸通常智能都不高!薰!讓我的《矛盾騎士》當誘餌,我們趁現在趕快逃吧!」

光一趁他們轉移目標時,全力朝著敵陣沖去。他相信傀儡們如果都沒有看過來,自己應該就能突破包圍。

但是……

「噗——……噗——……」

——在巷子里跑到一半時,小孩子騎士忽然喘起氣來了。

結果,就快要沖進敵陣的光一便整個人撲倒在地上。

接著,傀儡們便完全無視把手

撐在膝蓋上大口喘著氣的小孩子騎士。

轉而把目標全轉移到光一身上。

「……哇啊啊啊啊啊啊!」

帶著笑臉的傀儡們就這樣緩緩逼近光一。

「可惡!那個笨蛋!」

薰對自己竟然對光一有些期待的行為感到後悔,接著馬上朝他身邊跑去。雖然不願意攻擊一般人,但現在已經沒辦法了。得用盾風制造空隙讓光一逃走才行。

薰為了向《矛盾騎士》下達命令而張開嘴巴。

但就在這個時候——腳下有人拉著她制服的衣擺。

薰不由得停下腳步,往下看去。

那里站著一名比薰還要小得多,看起來大概是幼稚園左右的女孩子。為什麼這種地方會有小孩?

在這麼想之前,薰便感到一陣戰栗。

因為,小孩子臉上也跟其他家伙一樣,掛著有點惡心的笑容。

而且,那個小女孩還用鉛筆尖抵住了自己的喉頭。

「——嗚?」

銳利的鉛筆尖已經陷入少女脖子的肌膚當中。少女卻還是帶著燦爛的笑容,用力拉住薰的衣服。

『亂動的話,我就讓這個女孩自殺。』

感覺好像聽見這個事件的犯人這麼說道。

這是——來自于犯人的威脅。要她乖乖站在這里,看著光一被凌遲至死的訊息。

被傀儡們抓住的光一也看見了這一幕。

「——這、這是要拯救世人的人會做的事嗎?」

光一一邊被拖進人群里,一邊發出憤怒的怒吼。

而無法動彈的薰,就只能握緊自己的拳頭,完全沒想到會出現這樣的情況。至今為止,雖然已經跟會把普通人牽連進來的能力者對戰過好幾次了,但從沒有遇見如此下流的能力。

沒想到得把少女與光一的生命,放在天平上衡量……

用力握住拳頭的薰,骨頭已經開始發出聲音。

光一早已被群眾抓住,陷入了凌遲狀態。不按自己意識行動的傀儡們,無情地蹂躪著光一。一群人用手腳,甚至是球棒與鐵管來痛毆他,而光一只能用雙臂保護住頭部。

「咕啊!嗚!咕嗚!」

這樣下去光一真的會掛掉,于是薰下定決心展開行動。

「我受不了了……!《矛盾騎士》把那些家伙——」


但是……

「快住手!我已經習慣挨揍了,所以沒關系!你別亂動!」

從人群中傳出光一的聲音。不過,這種事情不可能習慣了就沒關系。明明承受著暴風雨般的攻擊,但光一卻要薰別亂動。

「還在耍什麼帥啊?這樣下去會死的啊!你死了亞露露怎麼辦?我們不是要一起保護她嗎?」

「我不但要保護亞露露,也要救那個小女孩!所以我不會死的!」

「什……!竟然還能這麼嘴硬!你這笨蛋!」

在這種狀況下,怎麼可能出現兩全其美的奇跡呢?薰心里想著「拜托別再作夢了好嗎」。

已經五分鍾以上沒有透過無線電和本部聯絡了,再過一會兒支援應該就會趕到了才對。但在這麼多人的攻擊之下,光一可能撐不到那個時候了。

「怎麼辦……我該怎麼辦才好……?」

緊咬的嘴唇已經滲出血來。

眼前的小女孩依然帶著笑容,並用鉛筆尖抵住自己的喉頭。光一從人群中傳出來的呻吟已經愈來愈細微了。

為什麼在這種時候腦袋才沒辦法好好運轉呢?為什麼自己的能力就只能保護自己而已呢?

「……嗚!到底要我怎麼辦嘛~!」

薰像是要跟人求救般對著天空這麼大叫。而天空中缺了一大片的月亮,仿佛是要嘲笑這種現狀般,高掛在他們頭頂。

這時薰的視界——看見了另一個影像。

一道人影像是跟月亮重疊般,由屋頂跳了下來。

薰頓時發不出聲音。那過于美麗,且宛如幻想的光景,在一刹那間就像窺看到的一幅畫一樣。

拖著黑衣的人影從空中落下。

「能力轉換——《超越者》。」

發動能力的言詞靜靜在微暗的巷弄里響起。

人影瞬間被閃亮的光芒包圍,隨之在下一刻……

——發生了爆炸。人影宛若隕石般,墜落在離薰五公尺左右的前方。墜落的沖擊讓地面粉碎,碎石塊直接朝著薰旁邊的小女孩襲去。

「——嗚!」

薰馬上往前跨出一步想要保護那名少女,但《矛盾騎士》已經先一步出現在薰眼前,阻擋了她的去路。《矛盾騎士》像是要保護薰般,推出盾牌來擋住碎石。

揚起一陣煙塵的巷弄當中,薰只能一邊咳嗽一邊等待視界恢複。

「……發生什麼事了?」

薰看了一下四周,馬上發現剛才圍住光一的人群,已經像尸體一樣重疊在大樓的牆邊。應該是剛才的沖擊,把他們全都吹出去撞到牆壁上了。其中有人的手臂已經彎向不可能出現的角度,有人則是從頭上流出鮮血。

而拿鉛筆抵住喉頭的小女孩,也包含在這群人當中。

小女孩倒下的地方可以看到一灘血水慢慢擴散開來,這時薰立刻感到一陣絕望。當血水來到薰腳下時,她才整個人回過神來。

將視線移往人影落下的地點後,可以發現那里已經開了一個像隕石洞的大坑。

此外——還有一名纏著黑布的少年跪在坑洞中央。

他有著一頭隨便剪齊,而沒有任何特征的黑發。為了融入夜色當中,而在身上纏了條黑色破布。少年戴著皮制露指手套的雙手撐在地面上,接著便站起了身子。

忽然一陣風吹過巷弄,將所有的煙塵帶走。

當視界完全恢複時,因為躺在地上而逃過一劫的光一,直接看見少年的長相。

「……你是……」

在宛若海市蜃樓般晃動的視界中心,出現一張似曾相識的臉孔。

但是,卻和光一初次遇見他時的感覺完全不同。那種靦腆又困擾的笑容到哪里去了?這時他臉上除了冷若冰霜的眼神之外,就再也感覺不到任何情感。

現在出現在光一眼前的,真的就是那個……

「秋雨……你為什麼會……」

鞭策疼痛的身軀硬撐起上半身後,光一便對從天而降的秋雨心路這麼說道。

心路看都不看薰與光一眼,站起身子直接就把手機放到耳邊。

「按照計劃介入戰斗了。」

『了解了。我也已經掌握半徑五十公尺圈內的電子儀器……敵人的力量應該是洗腦類型的涅墨西斯。對方正在和SHADE的隊員交戰當中嗎?總共有幾名隊員?』

「兩個人。他們不成問題,以捕捉敵人為最優先。我先調查這里面有沒有目標存在。」

『你想怎麼做?』

「把他們全部打成重傷就可以了,你查查看附近有沒有奇怪的人物。快一點,要在SHADE的支援趕到前,把事情解決掉。」

『知道了,請小心。』

和通話對象進行完簡短的對話,心路隨即蓋上手機。

然後,才終于把視線移到光一與薰身上。

「——不要亂動,不然會妨礙我。不聽話就把你們殺了。」

完全沒有殺意,只流露出冰冷的視線直接刺到光一與薰身上。

與陷入一片混亂的光一不同,薰已經大概猜到心路的真實身分了。

一身漆黑打扮、黑色皮手套……像冰塊一樣冷的視線。

「明明聽說,你算是比較站在SHADE這一邊啊。你到底打算做什麼,異能駭客!」

內心充滿憤怒的薰,警戒著心路的一舉一動。

異能駭客……薰剛才的確是這麼稱呼心路。

「竟然把一般人卷進來……這就是你的本性嗎?」

「…………」

心路沒有做任何回應,甚至連視線都沒有移過來。

面對被稱為異能駭客的心路,光一已經嚇得瞪大了眼睛。

「不,不會吧……你就是異能駭客?」

心路一瞬間歪頭看了一下因為吃驚而渾身僵硬的光一,但馬上又轉頭瞪著正前方的巷子。

剛才那些傀儡雖然都已經沒辦法起身,但又有更多的增援從市中心的方向走過來了。

心路看了看左手上的手表,接著突然就朝被操縱的人群跑了過去。

緊接著——就像要蹂躪小動物的猛獸般沖過巷弄。

跑動的他才剛高高跳起,馬上就舉起右臂朝人群揮出拳頭。下一個瞬間,人群內的幾個人就被轟到遙遠的地方去了。

心路接著又使出回旋踢,把他周圍的人像小狗一樣踢飛出去。

薰記得曾經看過這樣的攻擊。半年前,SHADE剛好就在追捕擁有這種涅墨西斯的犯罪者。他的能力名稱是《超越者》,這個涅墨西斯的效果是暫時把身體性能提升到二十倍。

曾經和擁有這個能力的敵人交戰,而且還被對方逃走的薰當然是記憶猶新。

敵人逃走的幾個禮拜後,就變成意識不明的重傷狀態,被搬送到SHADE本部來了…

…而那當然就是異能駭客·秋雨心路的傑作了。

心路就如同自己所說的,不斷摧毀被操縱的人們。他沒有任何猶豫與絲毫的慈悲,就只是把傀儡們變成一團團血球。

看見這種情形後,光一他——

「住手啊——————————!」

馬上拖著滿身瘡痍的身體檔住了心路的去路。

結果,心路舉起的右手忽然間停了下來。

「別開玩笑了!他們不是敵人,只不過是被操縱了而已!你這家伙竟然……!」

光一像是要守護傀儡們一樣,張開雙臂站在那里。心路竟然是異能駭客、怎麼和放學後給人的印象完全不同,以及為什麼會出現在這里等疑問,都暫時被他拋到腦袋後面去了。

覺得無法接受發生在眼前的事情,就是光一阻止心路的唯一理由。

心路臉上的表情完全沒有改變,身體停止動作的他直接開口表示:

「我和SHADE之間有合作關系,你要是乖乖待在旁邊我就不會攻擊你。我現在問你,為什麼要阻止我?」

「還問為什麼!你有沒有長耳朵啊?這些家伙是普通人!你沒有理由攻擊他們吧!」

「犯人可能躲在這些人里面,所以我有攻擊他們的理由。」

「你這家伙……!」

心路似乎真的不了解光一的意思,只見他像只爬蟲類般微微歪著脖子。

「看來我們無法溝通。」

「這是我要說的話!隨便想也知道——」

「——不能再浪費時間了,我將實現承諾。」

完全不理會怒火中燒的光一,心路隨即再次展開行動。

瞬間……

「嘎一一!」

光一的身體隨著撞擊聲被《超越者》打飛了出去。比一般人多出二十倍的力量,直接打斷了光一想要抵擋的雙臂。

『不聽話就把你們殺了。』

這絕對不只是隨口說說的警告。直接墜落到地面上的光一立刻失去意識,整個人仿佛陷入一片黑暗當中。

心路把光一打成重傷後,隨即再次准備處理掉剩下來的群眾。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心路感覺背後傳來人的氣息。瞬間轉過身體的他,馬上看見發動《矛盾騎士》攻擊過來的薰。

——她的速度極快。

「能力轉換——《不屈的蛋殼》。」

知道來不及回避的心路,並沒有露出什麼動搖的表情,而是隨即采取防禦態勢。他的身體才剛發出光芒,就有層層彩色的膜像是要保護他一樣覆蓋到他身上。

騎士的劍直接刺到膜上。變成防禦障壁的層層保護膜,在《矛盾騎士》銳利無比的猛烈突刺面前,也只能不停地被貫穿。

被怒氣沖昏頭而發動突擊的薰,出手已經沒有絲毫猶豫,這時再也沒有人能阻止擁有SHADE最強稱號的她了。

再三層、兩層——一層!

「《矛盾騎士》——刺穿它吧!」

薰為了貫穿最後的防禦而大叫著。

但就在這個時候——察覺頭上有危險的《矛盾騎士》,直接取消攻擊而抱著薰往後跳去。

「你、你在做什麼?還差一步就能把那個家伙轟飛了!」

即使仍在女騎士懷抱的保護當中,薰還是用力敲著她的頭。

但在隨即看見有數根被拗斷的電線,掉落到自己剛才所站的地方後,薰頓時說不出話來。帶著電流的電線不停在地面上竄動,如果薰還站在那里的話,一定馬上就被電死了吧。

薰這才對《矛盾其實》如此徹底的自動防禦技能首度湧現感激之情。

另一方面,心路則是看也不看眼前如蛇一般蠕動的電線,只是以沉著冷靜的態度看著地面並且開口說道:

「為什麼到這里來?我不是要你搜尋目標了嗎?」

他說話的對象不是薰,而是他背後的某個人。

可以看見心路的後方,也就是巷弄的轉角處站了一個人。

「真的很抱歉,不過時間已經到了。再十秒鍾左右SHADE的支援部隊就要到達,請快點撤退吧。」

沒有抑揚頓挫但相當客氣的聲音,讓薰嚇了一跳。

「這聲音是……!」

自己不可能會忘了這麼有特色的聲音。

閃爍的熒光燈趕跑了巷弄里的黑暗,一瞬間照出那名人物的長相。

那是臉部表情比傀儡們還要像人偶的女人,和薰同樣穿著雨鶴來高中制服的第二名介入者。

澄波優目前就站在異能駭客身後。

「沒辦法了,那走吧。」

「了解了。」

心路把兩手收進罩在身上的黑布里,並且走出巷弄。轉過轉角後,就這樣消失了。

追著心路離開的澄波優,最後又看了一眼被留下來的薰。

兩人的視線有了一瞬間的交錯。

結果,優率先將視線移開了。

她就這樣拖著長發,跟在心路身後消失無蹤。

——幾秒鍾之後,SHADE支援部隊來到現場。他們封鎖了像地獄般的現場,解救受傷的一般市民,然後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一樣撤退。

到最後,一直留在現場的只有薰一個人。

她握住自己的拳頭,持續盯著心路與優消失的那個轉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