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Battle5 蒙娜麗莎的冷笑

為了參加學園祭執行委員會,廣美和朝顏一起離開了教室。

笑嘻嘻的朝顏將手臂在脖子後面交叉,並且大大伸了個懶腰。

「亞魯魯總是那麼有精神。」

「是啊。」

朝顏開朗的聲音與廣美冰冷的聲音,回蕩在空無一人的走廊上。

廣美不斷迅速地向前走,跟在後頭的朝顏則是一直帶著笑容。

「不過,這樣下去對小廣似乎不太妙啊。」

「……你在說什麼?」

「呵呵~就是佐藤同學啊。你真的不討厭亞魯魯嗎?因為,佐藤同學好像被她搶走了啊。」

朝顏把手繞過廣美的肩膀,並且戳著她的臉頰。

「不是你想的那樣,為什麼我會想獨占那個家伙呢?而且,亞露露她根本就像個小孩子吧。她對每個人都是那樣笑,也會抱住每個人。她只是個天真無邪的孩子啊。」

「唉唷,真是意外。我還以為廣美應該會看亞魯魯不順眼呢。」

「我完全沒有那種意思唷。」

這應該是廣美的真心話。

「至于為什麼嘛……應該說她的確有點煩人,是和光一完全不同類型的古怪女孩子。但看見她的笑容之後……就會覺得沒辦法丟下她不管,總之就是有讓人想親近她的感覺……」

「咦——那你為什麼就不喜歡蘿莉宮?」

「……那個小孩子實在太別扭了,光是那種態度就讓人氣到想吐。不過,亞露露就不一樣了,總之呢……我一點都不討厭那個女孩唷。」

廣美難得以平穩的表情露出了微笑。

她出乎人意料之外的心聲,讓朝顏倏然停下腳步。可能是注意到朝顏沒有繼續往前走了吧,只見廣美也跟著轉過身去。

這時臉上還是帶著開朗表情的朝顏緩緩地說道:

「——但是,我很討厭亞魯魯的笑容。」

——廣美瞬間以為是自己聽錯了。沒想到那個臉上總是掛著笑容,而且開朗又會察言觀色的朝顏,竟然會說出討厭某個人的話。

朝顏臉上還是帶著笑容。看見她那種模樣,就會覺得剛才那句話是不是自己聽錯了。

但是……

「那個女孩的笑容沒有任何雜質,可以說天真無邪又相當純粹。但我不認同發自于內心的笑容,因為笑容只是一種處世的方法吧?為了不讓人討厭、不惹人生氣,然後讓人喜歡自己,所以才會露出笑容吧。我絕不認同沒有任何企圖的笑容。」

朝顏笑著否定了亞露露的笑容。

「你怎麼忽然這麼說……」

「小廣,我還有點話要跟你說。去開會前,我們到空教室去談談吧。」

感覺有些恐怖的廣美往後退了一步,朝顏她是這樣的女孩子嗎……這個疑問一直盤旋在廣美腦袋當中。她馬上感覺到有什麼地方不對勁。

「有話要說……在這里就可以了吧。」

「是嗎?那就沒辦法了,就從這邊開始吧。」

空氣中還是飄散一股危險的氣息,朝顏明明帶著那麼燦爛的笑容……但為什麼……

「淺野廣美——看著我的臉。」

廣美按照指示看了過去,她就這樣凝視著覆蓋在朝顏臉上的恐怖微笑。

緊接著,在看見嵌在朝顏笑臉上那一雙細長眼睛的瞬間——

「啊——」

廣美隨即失去了自己的意識。

這時已經是午休時間,光一一個人走在校舍外面。

「廣美那家伙……究竟跑哪去了?」

出席早上的委員會後,廣美便消失無蹤了。兩個人既然同班,只要她在教室里光一一定就會注意到,但她似乎蹺掉上午所有的課程。

一般來說廣美不可能做出這種事。成績優秀的她同時擅長各種運動,而且為了就讀知名的大學而一直維持著優等生的表現,像這樣蹺課應該會損及她的成績才對。

(話說回來,第三節課開始也沒看到一樹與知大兩個人了……那兩個家伙不知道跑去做什麼了。)

覺得他們可能又在實行什麼鬼點子的光一,開始一臉不高興地找起他們來。

他經過校門附近的體育館,繞了一圈操場,接著來到校舍後方。

「不過,怎麼變得這麼安靜啊?」

午休時間通常會因為在中庭吃午餐的學生,或者沖往福利社的家伙們,而變得相當吵雜。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整座學校都相當安靜。

不過光一只是感到有些稀奇,接著就又在校舍後方閑晃。

結果……

「…………那個家伙……!」

在體育倉庫前面,發現了抬頭看著校舍的秋雨心路。

經過昨天的事件後今天立刻又碰面,這兩個人說起來也真是有緣。

沒想到昨天那樣隨便傷人的他,今天竟然像是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般,來到學校上課。

「喂,你這家伙!」

「?啊,昨天真是謝謝你。你是佐藤同學吧?今天……找我有什麼事嗎?怎麼臉色這麼難看……」

「……唔?啥?」

心路這種人畜無害的態度,讓光一頓時不知道該怎麼反應才好。心路就跟首次遇見他時一樣,臉上帶著相當軟弱的苦笑。而且,還像昨天的戰斗完全沒發生過一樣,看起來非常溫馴。

(難道說是雙胞胎還是什麼的?哥哥是冷酷的異能者,弟弟只是普通的沒用高中生?)

的確有這種可能……雖然認真地想了一下,但馬上又否定這種預測。

因為,戴在心路左手手腕上的手表,就跟昨天晚上看到的一樣。

而且,只要仔細觀察對著自己露出苦笑的心路臉上的表情,就能發現……

那只是像能面具般的偽裝。

「別演戲了,我不是在跟秋雨心路說話一一我找的是異能駭客。」

「…………」

光一用挑釁的態度明白地說完後,原本覆蓋在心路臉上的苦笑,瞬間無聲地消失了。

站在眼前的男人已經不是那個軟弱的秋雨心路,而是冷酷無情的異能駭客。

正牌與冒牌貨,這時才真正首次正面對峙。

「——找我有什麼事,佐藤光一。」

「哼,果然是這樣嗎?沒想到會被這種程度的演技所騙,看來我的觀察能力還真是靠不住啊。」

那種東西打從一開始就靠不住。

「秋雨心路是你日常生活當中的假身分,而在夜晚的街道上奔馳並且襲擊能力者才是你真正的模樣——沒錯吧,異能駭客?」

一陣風吹過校舍後方,讓兩個人的頭發不停地亂飄。這個時候還有一股強烈的壓迫感隨風傳了過來。一片寂靜當中,光一與心路的視線互相交錯。

「除此之外……我還知道你另一個身分。」

光一以嚴厲的態度指著心路,然後直接說出事情的真相。

「承認吧,你這家伙就是AURORA信徒的事實——已經完全被我識破了!」

………………

…………

……

「我不是。」

「別再說謊了!」

「你誤會了。我也在追查AURORA的信徒,目的和你們完全相同。你到底是根據什麼做出這樣的推論?」

「想知道嗎?那是因為——原本就應該出現這種狀況!」

「…………」

簡直就像每次都被※小孩子名偵探拿來掩飾身分的「沉睡的某某某」所做出的推理,根本就是漏洞百出。(編注:影射知名漫畫作品《名偵探柯南》。)

不對,應該說根本就是個大洞。

「昨天就說過了,SHADE跟我有合作關系。我抓住異能犯罪者後交給SHADE,而他們則給予我賞金以及自由之身。我這次也是因為這樣,而追捕那個AURORA信徒。」

「別、別騙人了。一定還有其他理由,對吧!你之所以會維持和SHADE的關系,一定是為了要把消息泄漏給AURORA!」

即使心路提出自己不是AURORA信徒的有力證據,光一還是一步都不肯退讓。

但心路像是真的有所隱瞞一般……

「……這個與你無關,一直追查我究竟對你有什麼好處?」

馬上就試圖要結束兩個人之間的對話。

但光一當然不會善罷干休。

「——當然有好處啰!如果你是AURORA信徒,那就是我的敵人了。那也就表示,我能夠不必手下留情親手把你這個家伙打扁。」

「把我打扁?為什麼我們有戰斗的必要?」

「你還不懂嗎,那我就直說了。我呢——」

光一用力吸了口氣,當肺部整個膨脹之後,才用力把氣體全吐出來。

「——就是看你很不順眼啦————!」

……完全是因為惱羞成怒。由于光一有對男生顯露出本性的傾向,所以即使現在這種嚴肅的場面,也能夠大言不慚地說出真心話。

「竟然敢騙我,也是讓我看你不順眼的要因之一,但最讓我不爽的是,你這家伙竟然就是異能駭客!老實說我

的目標就是要取代真正的異能駭客!所以,你的存在對我來說非常礙眼!什麼又酷又冰冷無情的暗黑英雄?然後,平常只是普通高中生?雖然完全不打算變得冰冷無情,但你的其他特質根本就是理想中的我嘛!不爽啊啊!真是不爽!實在讓人太不爽了!」

「…………」

「為了達成目的,就算犧牲一般民眾也在所不惜,像你這種邪魔歪道根本沒有資格擁有異能駭客的稱號!完全不符合我的美學!所以,你目前的位置應該是屬于我的一的!還有你的戰斗服實在太沒品味了!那條破破爛爛的黑布是什麼東西啊?藤堂竟然把我的正式服裝和那種破布搞混了?真是讓人不高興!我已經一肚子火了!還有——我也無法原諒你長得比我還像男主角!」

最後一項真的是完全無關緊要的事情。確實,光一的長相與其說像男主角,倒不如說像自稱是男主角宿敵的討人厭帥哥,不然就是在愛情喜劇里妨礙男主角戀情的那種注定失敗的雜魚角色。至于心路則是有著娃娃臉、白皙的肌膚,以及沒什麼特征的端正容貌,只要表情再逼真點,就真的很像輕小說或是十八禁游戲里的男主角了。

光一可能是一口氣說出一長串話而有些缺氧了吧,只見他把手撐在校舍的牆壁上,開始喘著氣來調整呼吸。

另一方面,心路可能是從途中就不再聽光一說話了吧,他只是面無表情地抬頭看著異常安靜的校舍。

「還、還沒說完唷……!再來就是……」

「等等——」

「我不等!你給我聽到最後!」

「等一下,校舍的模樣有點奇怪。」

聽見他這麼說後,光一也跟著抬頭看著校舍。光一他們身邊的校舍,是充滿一年級教室的第一校舍。

「怎麼了?沒什麼奇怪的地方啊,你別想扯開話題。」

「你不覺得太安靜了嗎?」

心路的話讓光一豎起了耳朵。話說回來,在來到校舍後面之前,自己也覺得實在太過安靜了。不但沒幾個擦身而過的學生,喧囂聲聽起來好像也相當遙遠。

但現在則是完全沒有任何聲音,可以說是一片寂靜。整座校舍靜到足以讓人以為今天放假。

這已經是異常狀態了。由于這實在太過詭異,光一忍不住就屏住了呼吸。

似乎有事情要發生了……光一心里浮現出這樣的預感。

當光一准備用手機和薰聯絡而把手伸進口袋里時,感覺到背後有人的他隨即轉過頭去。

「——……搞什麼,是一樹和知大嗎?」

發現是兩名童年玩伴,光一緊張的心情—口氣消失了。既然這兩個家伙在這里,就表示校舍會這麼安靜只是偶然。一天二十四小時里面,難免會偶爾出現一次教室全部安靜的情形吧。

光一朝兩人靠了過去並且揚起眉頭說:

「你們剛才在做什麼啊?廣美沒跟你們在一起嗎?」

「「…………」」

「……喂,為什麼不說話……?」

等靠近到能看清兩人的臉龐時,光一才察覺到情況不太對勁。

其實,一言不發地站在那里就已經相當不自然了,但更詭異的是兩個人的表情。

那是只有表面的不自然笑容。

兩個人臉上覆蓋著受到所有人祝福般的微笑。

一看就知道不自然的笑容,簡直就像戴了能面具一樣。

他們兩個人的臉,就跟昨天晚上在紅燈區看到的那些人相同。

「難道——AURORA信徒就在這所學校里?」

光一往後飛退的瞬間,帶著笑容的童年玩伴便朝他發動了攻擊。

同一時刻,學生會室里。

由于學園祭將至,必須把舉行時的時間表、各班級的攤位內容、必要的器材,以及對業者提出的訂單等,統整為報告來提交給學校。所以澄波優正以高速擊打著電腦鍵盤。

教室里目前沒有其他學生。由于學生會里大多是怪人,所以認真工作的就只有優一個人已。像今天也是由她自己一個人來處理書記與會計的工作,當然沒有任何人強迫她。只是在考慮到工作效率之後,優便自發性地著手進行這些工作。

結束時間表的報告後,她便為了將資料分發給學生會的眾人,而從椅子上站起來,准備打開影印機的電源。

突然間,學生會室的門被打了開來。

「…………是你嗎?」

嬌小的身軀配上黑色長發,臉上則掛著鬧別扭的不高興表情。

來到學生會室的是間宮薰。

「我聽說你已經到校,所以有點話想找你談一談。」

「我倒是覺得沒有什麼好談的。」

「就算你沒有,我還是有話跟你說。」

薰關上窗戶,把背靠在牆上,並且雙手抱胸。

她一邊側眼看著優,一邊以嚴肅的態度開口表示:

「我調查過異能駭客的事情了。雖然沒有得到太多情報,但還是可以知道一件事……就是以一個單獨行動的人來說,他實在太過俐落了。」

「何必用這種拐彎抹角的說法呢?你是想說我是他的同伴吧?」

雖然已經是相當清楚的事,但還是要聽見這個女人親口承認。能夠套出來的情報當然是愈多愈好。

薰跑來這里找優,其實是為了探聽出最重要的事實。

「沒錯,間宮同學。我一直與他共同行動,並且在旁邊提供支援。這樣你滿意了嗎?」

優像是要表示沒什麼好隱瞞一般,按下影印機的按鈕。

機器開始讀取資料,接著A4用紙便被吸進送紙口當中。

「你和異能駭客是什麼關系?看起來不只是合作的伙伴而已啊。」

「……沒什麼特別的,我們只是一般的表姊弟。由于小時候住得相當近,所以也算是童年玩伴。」

「表、表姊弟兼童年玩伴?」

這真是出乎人意料之外的答案。這個無表情無感情的女人,和那個冷漠殘酷的異能駭客竟然是表姊弟……而且,還有近似童年玩伴的關系。

老實說,薰真的覺得童年玩伴的關系不適合這兩個人。可能是認為所謂童年玩伴,就是要像包含光一在內的笨蛋四人組那樣吧,薰對兩者之間的差異感到相當驚訝。

「嗯嗯……從前是這樣的。」

優的說法似乎帶有什麼隱情。薰原本認為很難從優身上看出感情的起伏,但現在卻覺得其實並不是太困難。

她雖然沒有任何表情,但從聲音與動作里就能看出她的感情變化。從異能駭客身上完全感覺不出任何東西,但是優和他不一樣。

這個女的還有一顆人類的心。薰就是因為這樣才不跟秋雨心路接觸,而選擇了澄波優。相較之下還是從比較像人類的這一邊下手,才比較容易套出情報。

「從前的意思是?」

「……你很喜歡探查人家的隱私嘛。」

「有什麼關系嘛,這也沒什麼好困擾的吧?我們都是女生,而且我的口風一向很緊唷。」

薰試圖用較為輕松的口氣來松懈對方的警戒心。

優像是歎息般短短吐出一口氣,然後整理起由影印機里吐出來的紙張。

「知道我和他的關系,對SHADE也不會有什麼好處唷。」

「只是我個人的興趣。總是會在意你們這對無感情的搭檔究竟是怎麼認識,又是怎麼開始合作的啊。」

說出「無感情搭檔」的瞬間,優便停下動作來,一直看著薰的臉。

薰心里馬上想著「啊啊,她一定是在瞪我吧」。

「我們也不喜歡變得像這樣毫無感情。」

「這樣啊。這種事情是可以用喜歡或討厭來判斷的嗎?那你們兩個人私底下,會用比較像人類一點的表情來相處嗎?」

優的視線似乎愈來愈銳利了,薰開始反省自己的挑釁是不是已經過頭了。

「……我們是從七年前的『透光現象』之後,才變成現在這樣。」

可能是薰所說的話讓她覺得很不高興吧,優不小心就吐露出關于自己的過去。她心里一定感到相當懊悔才對。

薰稍微笑了一下,接著像是要表示「然後呢?」般舉起雙手。

這次優真的深深歎了口氣,然後才心不甘情不願地繼續說道:

「我們以前曾經住在一起。不過,因為秋雨家占地相當寬廣……所以,不是住在同一間房子里頭。秋雨家是曆史相當悠久的名門,代代都住在擁有廣大土地的宅邸當中,而澄波則是秋雨的分家。」

「…………嗯,從言行舉止就能知道你出身良好。」

「出身良好與幸福沒有直接的關連,我們是在管教相當嚴厲的環境下成長的。但是就算在那樣的世界里,我也因為有童年玩伴的存在,而過著算是幸福的日子。」

優靜靜地眯起眼睛並且繼續表示:

「我們經常三個人一起玩,我和心路少爺以及……心路少爺的姊姊。」

看來還有另一名童年玩伴。薰對照自己的經驗後,大概已經可以猜出之後有什麼樣的發展了。自然而然地,她也感覺自己的表情變

得陰沉了起來。

「從天空降下光線的那一天,我們三個人的關系就崩壞了。當時在外頭的我們,都暴露在光線之下。我和心路少爺獲得了能力,但大小姐卻喪失了意識。」

「…………」

果然是這樣嗎?這個女人也跟我一樣,因為『透光現象』而失去了重要的人。

但就算知道這一點,薰的表情也還是很難看。明明得到了相當有力的情報,卻一點都高興不起來。

「我因為代償而失去了『表情』……心路少爺則是背負了愈是使用能力,感情便愈稀薄的命運。所以,我們不是像你所說的那樣是自願欠缺表情的。」

「……你的代償跟我一樣是預付型,但異能駭客的就是事後付款型,對吧?只要那個家伙不使用能力的話,就能當個普通人了吧。那他為什麼還持續使用能力,導致自己變成那種樣子呢?是為了拯救世界嗎?」


優再次緊盯著薰看,那是表示「這還需要問嗎?」的視線。

「這問題太愚蠢了,他……心路少爺呢……」

「…………」

「是為了解救大小姐才會變成那樣的。」

果然是這樣嗎?這下可以確定了,薰已經從優那里套出最應該知道的情報。

異能駭客的真正目的——就是要發動《一縷希望》。

也就是說,這個女人和異能駭客不是SHADE的敵人,而是特務班的敵人。

(司令為什麼會任由這麼危險的人物在外面活動呢……!亞露露也在這所學校里唷?這樣簡直就像把她跟老虎關在同一個鐵籠子里一樣嘛!)

薰壓抑著湧上來的怒氣,把背部從牆壁上移開。

「……那最後再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為什麼你要幫那個家伙呢?因為是童年玩伴?還是那家伙的姊姊對你來說也是相當重要的人?」

這個問題讓優安靜了下來。

她一邊抬頭看著窗戶外萬里無云的晴空,一邊用手按住被吹進來的風弄亂的頭發。

「對我來說,大小姐當然是相當重要的人,但心路少爺比我更加重視大小姐。即使變得毫無感情,甚至人生因此而崩壞,他也不會停止。我也勸過心路少爺,這樣下去他的感情將會完全消失,就算大小姐醒過來,看見他現在的模樣一定也會感到傷心。但不論說多少次,他也不願聽我的勸告。」

「…………」

「這時候我也注意到自己真正的心意,其實我想救的並不是大小姐……」

「……這樣啊,那你想救那家伙的理由果然還是……」

當薰這麼說,並且眯起眼睛的時候。

面無表情的少女回過頭來,一邊把手放在胸口一邊站到她正前方。

「——因為我愛著他啊。」

那是非常清澈的聲音,讓人完全感覺不到一絲虛偽的真心話。

「但不論你再怎麼努力,應該都得不到回報吧。」

「嗯嗯,這不用你說我也相當清楚。現在他心里唯一有的就是對大小姐的感情。即使感情消失,記憶也還是存在。所以,他的記憶中應該還有大小姐以及我的存在,但是……」

優無色透明的表情依然沒有任何變化,但她緊握的拳頭卻已經輕輕發起抖來。

薰馬上了解……

啊啊……這個女孩正在哭泣。

「他心中的感情已經沒有我存在的位置了。在他的心里,我永遠只能是回憶。」

感覺就像聽見優心中的悲鳴一樣,薰只能趕緊移開視線。

「就算是這樣,我還是願意付出一切來實現他的願望。即使一一他永遠感覺不到我的愛意。」

強烈的思慕之意讓空氣產生了震動,薰不禁覺得這個女人真是可憐。

但薰同時也相當羨慕,能夠為了一個異性犧牲自己到如此地步的澄波優。

他們是沒有感情的少年與沒有表情的少女。但這兩個人卻沒有辦法互相補足對方的缺陷,過著互相扶持的生活。這是因為少年對少女沒有任何感情,就算少女對他付出再多的心意,少年也不會對她展露笑容。

「只要是為了少爺。不論對方是好是壞,是能力者還是一般人,我都能把他從這個世界上抹殺掉。如果SHADE要成為我們的敵人,我依然會化身心路少爺的感情,毫無意外地把你們消滅殆盡。」

聽見優意志堅定的發言後,薰便轉身背對著她。

將來應該免不了和這個女人一戰。

心里帶著這種預感的薰,離開學生會室,而把手放到門上。

但門卻在薰動手前搶先一步被打開,讓她驚訝地抬起頭來。

站在那里的是——

「這、這些家伙!」

至少有數十名臉上浮現笑容的學生擠在外面的走廊上。

AURORA入侵學校了。瞬間做出這種判斷的薰,馬上嘗到體溫急遽下降的感覺。

這種狀況實在太糟糕了。這時薰不擔心自己,反而想著——

「亞露露……!」

薰以相當難看的苦澀表情,瞪著慢慢聚集過來的學生們。

「——等等!你們先冷靜一下啊?」

全力跑在第一校舍二樓走廊上的光一,在千鈞一發之際躲開掃過頭上的超高速竹劍。

童年玩伴一樹與知大則是從後面追了上來。知大的雙手都拿著竹劍,而視打架為家常便飯的一樹則對光一使出了回旋踢。

而且兩個人的攻擊都沒有絲毫留手,看起來就是要致光一于死地。

由于攻擊實在太過密集,所以光一當然不可能全部躲開,因此身上也挨了好幾記痛擊。

「好痛~!可惡,你們兩個真的被操縱了嗎?不會是為了一吐平日的怨氣,才故意這麼做的吧?老實說有怨氣的人應該是我才對吧?」

但不論光一說什麼,一樹與知大都還是笑著對他發動攻擊。

一樹原本就相當會打架,而知大則是現役的劍道社社員。老實說只要被打中就會感到劇烈疼痛。

而且,被操縱的不只他們兩個人而已。他們背後已經有數不清的學生陸續追著光一。

不對,正確來說應該是追著光一,以及另一個人。

「這、這下該怎麼辦呢。倒是——你這家伙為什麼在我旁邊!你這大笨蛋到別的地方法啦!」

「不是我要跟著你,只是因為要逃走的話就一定得往這個方向。」

「嘿!想不到連大名鼎鼎的異能駭客,都沒辦法處理這麼大量的敵人嗎?不愧是沒用的正牌,膽子也太小了一點吧!」

「我只是認為應該先判斷目前的狀況而已。只要分析完敵人的威脅程度之後,就把他們一個都不留——」

心路說到這里便停了下來,邊跑邊從二樓窗戶看往正門的方向。

「——等等,看來是不可能了。要殲滅這樣的人數實在太浪費時間了。」

感到不可思議的光一隨即跟著心路往外面看去。

「那是什麼?」

看見正門的慘狀,光一隨即發出悲鳴般的聲音。

此時門口已經擠滿了人。而且不只是這樣而已,連門口的路上都被人群擠得水泄不通。

「那些人也全都被敵人控制了嗎?」

「應該是。從剛才開始就不只是學校,連外頭的汽車引擎聲或者街道上的喧囂聲都消失了。我判斷敵人應該已經掌握所有存在于雨鶴來市的一般民眾了。」

真的假的……光一說完便整張臉發白。

而且,他還因為從剛才就一直全力奔跑的緣故,現在已經快喘不過氣。雖然已經與敵人拉開一段距離,但只要停下來,被追上只是時間問題。

更倒楣的是,當兩人轉過轉角准備跑下樓梯時,竟然連前進的方向也出現敵人的增援。

「完蛋了一一——!」

光一只能帶著想哭的心情停下腳步。這樣下去的話,一定得面臨被全校學生圍毆的命運。

但光一身邊的心路卻顯得相當冷靜。

「沒辦法,只能自己開路了。」

話剛說完,他便擺出戰斗姿勢。

「能力轉換——《避雷針》(※建禦雷)!」(譯注:建禦雷為日本的雷神。)

心路的周圍瞬間發出光芒,而他手上不知何時握著將近十根左右的細長針狀物。他用機械般的動作看了一下左手上的手表,然後把針對准通道上的人群。

光一瞬間理解心路接下來打算做什麼。

這家伙准備殺了那些學生!

光一霎時動身繞到心路身後架住了他。從思考到行動幾乎沒有間隔。

「你這家伙,快住手啊!沒必要殺他們吧!」

「放開我,沒有必要饒他們吧。」

聽見對方說出與自己完全相反的論調,光一馬上更加火大。

「——我也知道跟你訴諸道德觀念根本是浪費時間!那你選吧!是要邊被我妨礙邊殺害學生,還是要在沒人打擾的情況下,不殺害而只把他們打昏後逃跑呢。想想看哪邊比較有效率吧!」

「如果那里面有真正的犯人呢?」

「被操縱的人不會發出悲鳴,如果犯人在那群人當中,那一定就是會大喊大叫的家伙了。在打昏他們時如果有人發出悲鳴,那他一定就是犯人!手下留情這種事對威震天下的異能駭客應該是輕而易舉吧!」

太陽穴的血管已經氣到快爆開的光一,這時反過來操縱冷靜的心路。光一首次遇見他時就知道心路其實沒有惡意,只是想要實行最有效率的方法而已。這樣的話,只要跟他說明這種方法比較有效率就可以了。

「原來如此,的確有道理。」

看到了吧。

「絕對不能讓他們受傷唷!只要弄昏他們就好了,注意是弄昏哦!」

不知道心路究竟聽進去了沒有,只見他丟出手上的針,讓它們插在地板的油布地毯上。刹那間——一陣炫目的電擊閃過整條走廊。

「咿嘰!」

接著,後方的學生便一個個像骨牌一樣倒了下去,同一時間也能聽見一道青蛙被人踩扁般的聲音。

「…………」

心路似乎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只是確認了一下路是否已經打通。然後再次看了手表,最後才瞄了一眼後面的光一。

這時光一他……

「你……這個……臭……家伙……!」

……完全被電擊所波及,看來剛才發出悲鳴的不是犯人而是光一。只見他的臉到現在還是輕微地抽動著,老實說那種樣子實在是遜斃了。

雖然光一提出的建議相當有道理,但在那個狀況下,把光一視為攻擊外的對象,的確對心路沒有任何好處。

只能說光一太天真了。

「雖然已經手下留情,但沒想到你還能保持意識。你倒滿會忍耐的嘛。」

心路這麼說完後便准備離開,而光一則是在他背後想要大叫:

「可~~~惡啊~~…………」

不停抖動的他雖然想喊出滿腔恨意,但是卻叫不出聲音來。

同一時刻,第一體育館倉庫。

「……為、為什麼兔乃,老、老、老是得擔任這種角色呢…」

在微暗又充滿黴味的倉庫當中,躺在墊子上的兔乃身體已經被繩子綁了起來。這時門口還站了兩名粗壯的男學生,讓她沒辦法逃到外面去。

這種狀況就表示,她已經被人監禁了。

幸好男學生只是帶著笑容一動也不動地站在門口,所以在這種距離下兔乃還能忍受。雖然一開始曾大吵大鬧,但對方完全沒有反應,所以現在也已經靜下來了。

今天─整天,兔乃每隔幾分鍾就往來于校舍與體育倉庫之間。這是因為繼續躲在倉庫里,自己將不會有所成長的危機感,讓她下定決心要努力與人接觸的緣故。

不過從她來來回回的行為看來,就知道不能期待有什麼成果。兔乃只要在走廊或者廁所與人擦身而過,就會發出悲鳴並且逃走。她不是躲在櫃子就是從窗戶跳下去,最後甚至想干脆回本部去算了。當然後來還是發現到學校外面反而有更高的機率與人擦身而過,所以根本哪里都沒辦法去,只能躲回體育倉庫里頭。

然後,在她來來去去的過程中,忽然有帶著滿臉笑容的肌肉男追了過來,結果就變成現在被關在體育倉庫里的狀況。

「啊啊,我聽見了……兔、兔乃可以聽見不認識的人們在罵我沒用了……」

她因為幻聽與被害妄想而不停流著眼淚,在墊子上縮成一團。

但是這種情況反而醞釀出一股充滿禁忌的氣息。墊子上身體被用繩子緊緊綁住,而且身材豐滿又煽情的女學生。露在裙子外面的腿是那麼秾纖合度,即使在微暗當中也能看見一絲白皙的肌膚。由于胸口被粗暴地綁得相當緊,讓胸部遭受壓迫的她看起來相當痛苦。

而且,門口還站了兩名強壯的男學生。

在這種發生什麼事都不奇怪的狀況下,卻沒有發生任何事情。這反而讓人感到相當詭異。即使患有對人恐懼症的兔乃,也能輕易推測出這應該是跟涅墨西斯相關的事件。

「嗚——……」

可能是被綁起來的部分相當疼痛吧,只見兔乃一邊扭動身軀一邊發出莫名的呻吟。

結果,緊閉的體育倉庫門忽然被打了開來,從門縫中射入一道光線。兔乃隨即因為感覺刺眼而眯起眼睛。

「那麼~被抓住的就是這個女孩子嗎?」

走進來的是一名似曾相識的女學生。

(她、她就是和佐藤先生的同學淺野小姐感情相當好的人……)

女學生的名字是石崎朝顏。兔乃雖然有對人恐懼症,但卻能夠仔細地觀察,並且記住其他人的姓名與人際關系。今天早上到教室去時,曾經在教室外面看見朝顏和廣美說話的模樣。

朝顏笑嘻嘻地靠過來之後,忽然就抓住兔乃的下巴並且把她拖了過去。

「你是SHADE的人,對吧?而且還隸屬于特務護衛班。」

「咦、咦?為什麼石崎小姐會知道特務班的事情……」

眼眶含淚的兔乃邊發抖邊這麼問道。

看見她的模樣後,朝顏隨即……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你還在說什麼蠢話啊!我可是AURORA的信徒唷?『神』已經告訴我,所有你們組織隱藏的事情了。」

她忽然大笑了起來,抓住兔乃下巴的手臂跟著粗暴地左右亂晃。這段期間朝顏臉上依然帶著笑容,而兔乃則是因為恐懼而抖得更厲害了。

「那個女孩子到哪去了?」

「……你、你你、你在說什麼啊?」

「——少給我裝傻,當然是亞露露啊!筱塚亞露露!我問你那個臭女人究竟跑哪去了!」

只有聲音變得沉重又沙啞的朝顏,把臉朝兔乃靠了過去。

兔乃對她知道亞露露的事情可以說嚇了一大跳。對SHADE特務班來說,亞露露的存在是最重要的機密。連內部的人員都不知道這件事了,消息又怎麼會讓外面的人得知呢?

雖然不清楚朝顏是從哪里知道這個消息,但兔乃已經決定絕對不能說出亞露露的去向。

這時兔乃只是發抖而不發一言,于是朝顏便拍著她的臉,並且更加用力捏著她的下巴。

「我、我不知道……真真、真真真的不知道……我、我有對人恐懼症……所所所以一直都待在這里……」

兔乃臉上流出大量眼淚與鼻水,展露出連敵人都看不下去的哭臉。可能就連朝顏也無法接受她這種過于丟臉的行為了吧,只見她的笑容稍微有些抽搐,接著便咂了一下舌頭。

「嘖……算了。與其在這里拷問你,倒不如自己到學校里找一找還比較快。反正她也沒辦法逃到外面去,一找到就把她給拖出來……」

朝顏說完便為了離開倉庫,而轉身往外走去。

「……我一定會拯救整個世界……!」

朝顏露出幾近瘋狂的笑容,接著便離開倉庫。

確認她離開之後,兔乃便吸了一下鼻涕,然後因為放心而深深呼出一口氣來。

(——太好了,沒有被發現。)

兔乃先讓跳得像戰鼓般的心髒穩定下來,然後才握緊右手。

她緊握的右手里,能確實感受到柔軟的觸感以及溫度。

(沒問題……我、我還在這里,我沒有放手。別、別擔心,—亞露露。)

兔乃一用力,手里的感觸也變得更加強烈。原來是對方也回握了她的手。

現在兔乃右手握住的正是——亞露露的手。

兔乃的涅墨西斯《表里海月》,能夠讓自己以外的人類或者物體完全透明化。只要觸碰到她,幾乎就能夠讓透明化時間無限延續下去,而且即使沒有繼續觸摸,也能在離開後再維持透明十分鍾。

透明化的物體以及生物,就算用再厲害的涅墨西斯或探測器,都絕對無法找出其存在。探測出透明化物體的唯一方法就是經由觸碰,除此之外的方法都無法發揮效果。

數十分鍾前,就在兔乃快要被關進體育倉庫的前一刻,剛好在沒什麼人的走廊上遇見了亞露露。

「找到你了兔乃——!給我充電吧!」

就在亞露露大叫著抱住她之後,事件便發生了。學校里忽然變為一片死寂,覺得不對勁的兔乃,立刻發動《表里海月》的力量讓亞露露透明化。

接著兔乃便被抓了起來,然後像這樣被關到體育倉庫里……

「亞、亞露露……你、你不用回答,聽我說就好。」

兔乃為了不讓在門附近的兩名大漢聽見,開始用呢喃般的聲音叫著亞露露。

「兔、兔乃的制服口袋里……有已經透明化的手機……你、你幫忙把它拿給我。」

戰戰兢兢地說完後,她馬上感覺有人在探索制服上衣的口袋。忍耐搔癢的感覺一陣子後,原本緊握的手就感覺到硬金屬的觸感。

(太、太好了……按鍵的位置我都還記得。)

兔乃不看手機熒幕,直接用被綁起來的手臂靈巧地操作手機傳送簡訊。由于她平常都躲在房里,所以早就相當熟練PC與手機的操作。這次的事件讓兔乃不得不慶幸自己是個家里蹲。

簡訊傳送的

對象是薰與光一。與其跟SHADE本部聯絡,倒不如將危機傳達給在學校的兩個人,還比較有機會解決目前的狀況。

當兔乃臉頰上的汗滴落到墊子上的同時,她也按下了傳送鍵。

在學生會室里遭受學生們襲擊的薰與優,好不容易逃到教室外面,目前正跑在第二校舍的走廊上。一邊躲開教室內如海浪般湧至的學生一邊逃亡,是相當耗費體力的一件事。而薰要是隨便使用涅墨西斯的話,又可能會因為力道難以控制,而出現犧牲者。

這時優也不使用涅墨西斯,只是用若無其事的表情一邊避開學生一邊往前跑。

「嗚,你倒是很輕松嘛?不愧是異能駭客的搭檔,是覺得這種狀況根本算不了什麼嗎?」

「不,老實說我也很累了,只是沒辦法用表情表現出來而已。」

「這樣啊。但你跟異能駭客不一樣,不會用涅墨西斯來強行突破耶。」

「我的涅墨西斯不太適合拿來戰斗。而且,在學校這個地方更是很難發揮力量。如果附近有冷氣機或是暖爐就好了。」

冷氣機和暖爐跟涅墨西斯有什麼關系呢?雖然不太清楚她的意思,但薰目前還是想先找到亞露露。

剛才打過電話給兔乃但卻無法接通,而光一則是沒有接電話。

在這種緊急時刻竟然都找不到人,這兩個家伙在搞什麼啊?雖然很想這麼破口大罵,但因為這邊的狀況實在不太樂觀,所以薰根本沒時間這麼做。

薰與優暫時背靠著背來調整呼吸,她們已經……應該說打從一開始就被敵人包圍了。

「那……這下到底該怎麼辦呢?」

「我也想早點和心路少爺會合……可以的話,請你用涅墨西斯把他們趕走吧?」

「……我拒絕。」

「唉呀,真是善良。」

「吵死了,給我閉嘴。」

兩人也差不多快沒辦法像這樣拌嘴了。因為,兩個女生本來就不太可能應付如此龐大人數的肉搏戰。

敵人的數量不斷增加,而通道也完全被堵住。事到如今,只能從窗戶跳下去了。但可惜的是這里是四樓,跳下去的話可不是受點輕傷就能了事的。

薰只要使用《矛盾騎士》的話,女騎士就會主動保護自己,所以應該不會受傷才對。但優可就沒辦法了。

「……你不用管我,我會自己保護自己。」

「我才沒擔心你呢。」

個性別扭的薰馬上氣得把頭轉到一邊去。雖然什麼都沒辦法做的自己,就算再留在這里也無法讓情況有所好轉,但往窗外看去能發現正下方的路上也聚集了許多人。這樣就算跳下去也沒什麼意義了。

無法攻擊,也沒辦法逃走。


結果就是陷入進退兩難的困境。

「——誰、誰來救救我啊!」

這時一道悲鳴從教室里響起。接著旁邊教室的門馬上被打開,一名女學生從里面沖出來並且倒在地上。

薰知道這名女孩。

她是同班的石崎朝顏。

「你、你平安無事嗎?」

「咦,啊,蘿莉宮嗎?太、太好了,終于遇見沒有變奇怪的人了……!」

想找人依靠的朝顏來到薰身邊後,馬上露出惶恐且扭曲的笑容,不停地說著「得救了」。薰以帶著幾分懷疑的眼神看著朝顏,並且問道:

「先簡單回答我幾個問題。你看見這些家伙變奇怪的時候了嗎?還有,為什麼只有你平安無事?」

「我、我、我和大家一起吃著便當……然後大家的手機都響了起來,奇怪的事就發生了!大家忽然開始發笑……!我可能是因為手機忘在家里才逃過一劫……!」

可能是為了沖淡恐懼的心情吧,只見朝顏以極快的速度說明著狀況。

雖然還是對朝顏有所懷疑,但至少已經知道敵人是用什麼方法來操縱雨鶴來市的民眾了。

「是網路系的能力嗎……這可麻煩了,現在幾乎是人手一機的時代了。」

「現在最重要的應該是如何解決目前的狀況吧,我們得想辦法逃出校舍才行。」

薰露出焦急的表情,再次拼命想著辦法。

現在又多了朝顏這個拖油瓶。

但最擔心的還是亞露露的安危。

(……你到底在哪里啊,亞露露……)

握住手機的薰一臉懊惱地咬緊了牙根。

「那個臭家伙————!竟然又騙了我————!」

這個時候,光一果然還是在逃亡中。已經是滿身瘡痍的他在第一校舍通往第二校舍的走廊上狂奔,背後則跟著像是河川潰堤般的人群。由于街上的人也入侵到學校里,所以他只能盡量想辦法在人群的夾縫中逃走。

「亞露露——!你在哪——!聽見的話快點回答——!」

豁出去的光一雖然拼命叫著亞露露的名字,但當然得不到任何回應。

最後光一好不容易沖過走廊,進到第二校舍里面。因為二年級的教室就在第二校舍里頭,所以亞露露很可能就在這里。

總之現在最重要的是確保亞露露的安危。雖然不知道AURORA信徒的目的,但絕對不能讓亞露露獨自面對這種危險的狀況。

光一沖過走廊來到通往樓上的樓梯,這時樓梯前也已經擠滿了學生。

但仔細一看,就能發現他們全都准備爬上樓梯。不知道是沒有注意到光一,還是正追著其他目標,只見人群像逆流的河川般拼命往上湧。

光一就讀的B班在四樓。說不定這些家伙都是為了找尋某個人,而以B班為前進的目標。後續的家伙也來到了走廊上,在這里以及後面跟上來的家伙,似乎和追著自己的那些人不一樣。

這樣的話,就只能混在人群當中和他們一起爬上樓梯了。

「嗚哦啊啊啊啊啊啊啊!」

光一推開擠滿樓梯的人群直往上沖。即使在人群中受到手肘以及腳部的猛烈攻擊,他還是確實地往上爬。

當光一總算來到四樓的時候,手機忽然響了起來……

「簡訊?是兔乃傳過來的!那家伙平安無事嗎?」

于是,他便在快被學生們擠扁的情況下打開了手機。

這時光一才終于發現薰打了好幾通電話給他,那剛好是遭受心路施放的電擊,而一瞬間喪失意識的時候。這時機點也太糟了。

光一先不理會薰的電話,選擇確認兔乃的簡訊。

她傳過來的內容是這樣的。

『亞露露 沒事 第一體育館 倉庫 犯倫 石崎 朝顏』

「石崎……是那個石崎嗎?」

光一和朝顏住在同一棟宿舍里。前天才剛在宿舍當中擦肩而過,並且打過招呼而已。

這真是令人難以相信。那個開朗又笑容不斷的石崎,竟然會是AURORA的信徒?

那家伙明明是廣美的朋友啊……

帶著複雜心情的光一蓋上手機,搖了搖頭。

「現在還是以找到亞露露為最優先……第一體育館的倉庫嗎?等著吧!」

按照原來的路線走回去實在太浪費時間,看來只能順著人潮從另一側的樓梯下去了。由于人群全都擠在樓梯上,來到走廊之後就有能夠跑步的空間了。

光一拍了拍臉頰,然後再度在走廊上跑了起來。

但就在這個時候,他忽然看見走廊的中央附近,出現了一塊空曠的區域。

覺得奇怪而靠過去後,馬上看見……

「————!?」

背靠站在一起的薰與澄波優……另外,還有石崎朝顏。

薰和優光是要用體術來對抗攻過來的敵人就已經分身乏術,根本沒有注意到石崎的行動。

倒在地板上的石崎右手里正握著——美工刀。

臉色大變的光一死命大叫著:

「薰!快點離開那個家伙!」

用幾乎要摧毀喉嚨的聲音大叫之後,薰便驚訝地往光一的方向看去。

但是就在這個瞬間……

——咻……

朝顏趁隙將握在手里的美工刀插進薰的背部。

「咿——嗚……啊!」

這一連串的動作在光一眼里就像是慢動作重播一般。美工刀劃破薰的皮肉,並且深陷進去後,刀刃隨即發出啪嘰的尖銳聲音折斷了。

「薰!」

光一推開、踢開、揍開擋路的學生,直接朝著薰沖去。

他經過哈哈大笑的朝顏身邊,將倒在地上的薰抱了起來。

「振、振作一點……!不、不要緊的,傷口沒有很深!」

產生強烈動搖的光一,即使已經因為沾到手上的鮮血而快昏倒,還是拼命保持意識並且鼓勵著薰。

那種極度著急的模樣讓薰忍不住露出了苦笑。

「太誇張了你……在這種緊急時刻就不會耍帥了耶。這、這點小傷算不了什麼。托你的福……在最後一刻避開了……只不過是被刺穿了肩膀。」

「得、得快到醫院去——不對,得趕緊聯絡醫療班!」

「沒用的……街上的人幾乎都被操縱了……SHADE現在也沒空管我們……倒是……」

薰離開光一的身體自己站了起來。她的左肩不停有血液流出,目前制服的左半邊已經被血染紅了。

薰鐵青著一張臉瞪著朝顏。

「啊哈哈哈哈,看來沒刺中要害。不過騙人真的很有趣哦!」

朝顏按著肚子發出了爆笑,被操縱的學生……傀儡軍團就站在她的身後。剛才明明如此固執地追著光一與薰,現在卻完全沒有任何動作。

朝顏果然是AURORA的信徒。

「這笑聲真是刺耳……你的臉也是受到代償的影響吧。」

「嗯呵呵,沒錯。這個狗屁能力讓我只能露出笑容。不論是生氣、哭泣、悲傷、痛心,我都只能掛著笑容。永遠都是笑容,我已經受夠了。」

薰看著像是很高興般發出「啊哈哈!」笑聲的朝顏,眯起了眼睛。

站在旁邊的優也散發出一股相當不高興的氣氛。

「明明能露出笑容就很不錯了……」

「能夠遠距離操縱一般人嗎?雖然不知道用什麼方法就是了……」

朝顏為了回答薰的疑問,而笑著說了句「很簡單唷!」。

「我的涅墨西斯是《蒙娜麗莎的冷笑》。一般人只要看見出現在我臉上的特殊笑容,不知道為什麼就會跟著發笑,並且聽我的指揮唷。但很可惜的是對能力者完全沒有作用。」

「……讓別人看你的笑容?光是這樣不可能操縱街上所有的人吧。」

「但·是·呢,其實不是不可能唷。因為『神』告訴了我涅墨西斯真正的使用方法。那是不用直接看見我的笑容,就能夠操縱別人的方法唷~提示是利用某樣每個人都有的物品。」

聽見朝顏的獨白,優立刻像是注意到什麼事情一樣。

「原來如此……是手機嗎?」

「答對了~!答案是附照片的簡訊唷。『神』祂教我讓物體也能帶有異能的方法。一開始先讓被操縱的人拍攝我的照片,然後讓他把附加照片的簡訊傳給電話簿里的所有人。當然僅限定于能力者以外的人唷?結果你們知道怎麼樣嗎?我的照片就這樣不停地擴散下去,最後就可以操縱整個城市的人類了!」

除了稱贊自己的能力之外,朝顏還像是在說夢話般吐出「神真是太偉大了」、「我是救世主」、「我要解救世界」等支離破碎的發言,最後誇張地笑了起來。

看見她這種模樣,薰和優都感覺相當惡心。

「不愧是瘋狂的信徒,腦袋真的已經……那個了。」

「真是標准的電波女。謝謝你這麼親切地為我們做了那麼多說明……不過這根本是佐藤喜歡的劇情嘛,你說對吧,佐藤?」

薰像是為了不讓光一擔心般,用輕松的語氣對他搭話。原本是想讓他表演平常那種中二病的模樣來把不安趕跑,但沒想到他也露出了相當憤怒的表情。

「……佐藤?」

薰愈來愈是不安,另外光一的臉也因為憤怒而變得更加扭曲。

眉毛間出現皺紋的他,以內心最大限度的憎恨來瞪著朝顏。

「你這家伙剛才說是『神』教你的,對吧……!那家伙的手上應該有本書才對!」

「——啊啊對對!佐藤同學、佐藤同學!『神』要我傳話給你!」

「?」

看見光一戰栗的模樣,朝顏臉上隨即出現更加高興的笑容。

接著她畫出圓弧型的嘴角,交織出要說的話來。

「——你沒辦法拯救世界,你沒辦法阻止我。」

那震動鼓膜的聲音讓光一腦內的腎上腺素炸裂。

「以上♪就是來自于『神』的訊息♪」

「——你這家伙!快回答我!那家伙人在哪里?」

整個人豁出去的光一伸手想要抓住朝顏。

朝顏可能早就料到光一會有這樣的行動了吧,只見她隨即往後飛退,並且嘻嘻笑著。

當光一繼續朝她逼近時,忽然有一名女學生閃身來到朝顏面前。

那名女學生是……

「廣……廣美……?」

帶著滿面笑容的童年玩伴,淺野廣美。

廣美像是要保護朝顏般,張開雙臂來阻擋光一的去路。

「你、你這家伙……!竟然利用自己的朋友……!」

「別亂動唷,不然的話~」

在朝顏提出忠告的同時,廣美已經從制服口袋里拿出自動鉛筆來抵住自己的喉頭。

事到如今,光一當然沒辦法繼續行動。

「我呢~其實也很不願意傷害小廣唷?因為,小廣她對我很好……我也認為她是我的好友。啊,你們別誤會唷?我也不想殺人哦?我只是想拯救世界而已……但是如果有必要的話,我會很樂意殺人。因為不殺人的話,世界就會滅亡啊……對吧?所以我只能殺人了,對吧?」

朝顏把手臂繞過廣美的腰部,然後用詭異的動作摸著她的身體,最後才柔順地撫摸她的險頰。

「如果不想讓她喪命,那就乖乖不要動。」

「嗚……」

不論內心湧起多麼強烈的怒火,光一都沒辦法有所行動了。看來薰也因為朝顏過于下流的行為而感到憤怒,她按住肩膀傷口的手似乎變得更為用力了。

優只是交互凝視著他們兩個人,此外就沒有多說什麼,也沒有任何行動。

她不像心路那樣感情稀薄。澄波優也具備了一般人的道德觀念。

看見SHADE二人組陷入困境的模樣後,優明顯露出困惑的態度。

如果是心路的話會怎麼做?其實不用想也知道,他一定會馬上把淺野廣美連同朝顏一起干掉。因為已經對他獻出一切,所以優也知道,自己應該采取跟他相同的行動。

但是……身體卻一動也不動。

(為什麼會這樣……)

明明已經決定成為心路的感情,現在卻又為自己無法動彈的身體感到疑惑。

雖然很想要幫忙心路,但又覺得令廣美受到傷害的話,自己的心靈也會因此而受創。這兩種想法在優內心互相抗衡,讓她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但這種僵局立刻就被打破了。

「——你在做什麼啊,優。」

從遠方傳來了那個人的聲音。

瞬間,擠滿整條走廊的學生們一起倒了下去,轉眼之間就出現了一條道路。

而異能駭客——秋雨心路,就從那條路中間朝這里走了過來。

心路來到優旁邊後,隨即把視線固定在朝顏身上,並且停下腳步。

優的肩膀稍微震動了一下。

「為什麼不殺了她?為什麼丟著這家伙不管?」

「……真的很抱歉。」

優垂下頭來,以軟弱無力的聲音向心路道歉。

而兩人的對話就到此為止了。心路似乎對優不采取行動的理由沒有絲毫興趣,只見他馬上對准朝顏擺出准備使用能力的姿勢。

他將左手緩緩抬至水平位置,隨後靜靜將指尖對准朝顏。

「喂……!」

向他搭話的人是光一。

「拜托你別動啊……!廣美她,這個女學生是我的……」

「那與我無關。」

雖然早知道心路會這樣,但他果然說出預料當中的回答。

朝顏可能也知道異能駭客冷酷無情的程度吧,只見覆蓋在她臉上的笑容已經有點扭曲。

「你這家伙敢對廣美出手看看……我一定會把你干掉!」

「你能殺掉我的機率將近于零,我看你還是放棄吧。」

「住口!我不是要你別亂動了!」

在這種狀況下,光一已經無法再提供心路合乎邏輯的方法了。就算他再怎麼嘗試,也只能向心路說明這完全是因為私人的感情。

當光一加強對心路的警戒時,朝顏隨即打岔說著:

「我也不想和異能駭客戰斗啊,所以……要不要來做個交易?」

「我的目的是要逮捕你,然後從你身上得到有用的情報。」

「……你所說的有用情報,不會是跟《一縷希望》有關的吧?」

朝顏一這麼問,心路的指尖便震動了一下。

「沒錯,你知道些什麼?」

看見心路一臉認真詢問的模樣,朝顏便低聲呢喃了一句「果然如此」。

接著,便突然捧著肚子發出尖銳的笑聲。

「哇哈哈哈哈哈哈哈哈!這樣啊!我想也是!早就聽說你專門抓住能力者,然後向他們打聽關于《一縷希望》的消息了!結果真的是這樣……這真是太可笑了!真的會讓我笑掉大牙!」

「……你究竟想說什麼?」

心路像是感到非常不可思議般,凝視著幾乎笑到快跌在地上的朝顏。

朝顏笑了一陣子後,才像是要歡迎心路一樣張開雙臂並且表示:

「異能駭客啊……要不要跟我作呢?我們一起找《一縷希望》吧……在那邊的兩個人知道她的下落。」

「……?」

「我也是之前才剛剛知道而已……當我任務失敗而不知如何是好時……『神』就告訴了我這個事實。」

心路歪

頭看著像在說夢話的朝顏。

薰和光一則是屏住呼吸,心里想著「不會吧!」並且感到戰栗。

難道說這個女人……

「我就告訴你吧——《一縷希望》的擁有者就是筱塚亞露露。還有呢,不拯救世界而一直隱藏她的存在,讓我們這些能力者這麼痛苦的——就是SHADE,也就是那兩個人隸屬的組織唷!」

聽見朝顏把一切全都暴露出來的話後,心路便睜大眼睛呆立在現場。他連指尖甚至是頭發,都沒有任何晃動。

既然朝顏表示是自稱為『神』的『引導者』擁有人,告訴她能力的使用方式,那當然也會跟藤堂的時候一樣知道亞露露的秘密。

(……糟糕了……!我這個笨蛋!竟然會沒想到這件事!)

除了被憤怒沖昏了頭之外,腦袋也只想著要如何解救廣美,所以才會忽略了最為重要的事情。按住肩膀的薰露出「……為什麼她會知道!?」的表情,並且跪到地上。

「怎麼樣啊?有種遭到背叛的感覺吧?我想你一定很後悔。因為SHADE不斷捕殺拼命想拯救世界的能力者,卻還自誇這都是為了維持治安,但其實他們才是最大罪犯!你有看過像他們那麼惡劣的犯人嗎?我看是沒有吧!我們AURORA的目的是拯救世界!殲滅惡魔!所以,目的完全跟你一樣唷,異能駭客!」

「————」

心路沒有做出任何回答,他只是默默凝視著朝顏的臉。

朝顏這時還用因為愉悅而火紅的臉頰,訴說著關于AURORA的信仰,接著更把手伸向心路。

「來吧……我們一起打倒世界的公敵。然後,發動《一縷希望》,一起成為救世主——」

就在這個時候。

朝顏的嘴巴停了下來。

「能力轉換——《突破王》。」

朝顏最後看見的是一瞬間的閃光、心路染紅的眼睛……

以及從他手上放射出來的木樁形光線集合體。

一瞬間,石崎朝顏的右肩到胸口的部分,就被光線木樁轟飛到遙遠的彼方去了。

同一時間——淺野廣美的側腹部與肋骨也被挖走。

貫穿廣美與朝顏的光線木樁沖破走廊的牆壁,並打破教室的窗戶,最後消失在空中。


「咕——噗……啊……為什麼……」

在幾乎喪失右半身的朝顏倒在地板上的同時,廣美也無聲地趴了下去。

其他被操縱的學生也因為朝顏的能力被解開,而全都昏了過去。

「佐、佐藤——」

薰回過神來,把手搭到光一肩上。

光一只是凝視著倒在地上的廣美,然後呆呆地站立在現場。

他就這樣失去了重要的童年玩伴,也失去了無可取代的日常生活。腦袋里不停閃過廣美的模樣,那冰冷的聲音、想睡覺般的眼睛、帶著擔心的表情看著自己時的動作。這些事物都從手中流失的感覺,讓光一幾乎快失去意識。

我沒能保護她……當腦袋里浮現這幾個字時,淚水也開始從光一的眼睛里流下。

「振、振作一點啊,你這個笨蛋!她還沒死呢!那個女的還活著啊!」

再也看不下去的薰,只能以痛苦的表情揍了光一的臉。她不是賞他一耳光,而是用拳頭直接揍了光一的臉頰。

被揍的光一隨即看著薰的臉龐。

她的眼睛以及表情都帶著堅定不移的意志,她已經下了不論如何都要保護眾人的決心。

為什麼這個女孩能這麼堅強呢……受到嚴重打擊的光一,對薰的堅強感到相當不可思議。

「嗚……」

「別哭了,很難看耶!如果想改變半吊子的個性,那就不要馬上放棄!你不是要解救世界和亞露露嗎?你不是要變成帥氣的英雄嗎?」

「咕……嗚嗚嗚……」

「這種程度就讓你的刀鋒生鏽的話——你就真的只是中二病患者唷!」

薰訓斥的聲音,終于傳達進光一耳中。

薰說得沒錯……事情還沒有結束呢。不對,應該說根本還沒有開始。我決定要成為真正的英雄,也發誓要實現自己的理想了。

而且,也已經把「保護身邊重要的人」這幾個字刻在自己心頭。

(為了成為理想中的自己……我要親手拯救所有人……)

光一用制服的袖子擦干眼淚,接著拿出手機來聯絡SHADE本部。朝顏被打倒的現在,雨鶴來市的居民應該全都獲得解放了才對。可以呼叫醫療班了。

這段期間,貫穿朝顏的心路已經把視線移到優身上。

「優,快點駭進這兩個人的手機里。把通話履曆、簡訊等資料全找出來。」

「了解了。請稍候兩秒……有了,我想《一縷希望》的擁有者應該在體育館倉庫里。」

「你先過去抓住筱塚亞露露。」

「……心路少爺呢?」

「SHADE的增援應該快來到這里了吧。以防萬一我就留在這里對付他們。這兩個人由我來殺了他們吧。」

當心路這麼說時,看見他臉龐的優馬上發出驚訝的聲音。

「那……那個……心路少爺……您的臉……」

「怎麼了?快點去啊。」

「……是的,我馬上過去抓住《一縷希望》。」

優遵從心路的命令,立刻朝著體育倉庫跑去。

目送優的背影離開後,心路便看著跪在地上的光一。

另一方面,光一則是在聯絡完SHADE後,就把手放到薰肩膀上。

「薰,你去追澄波優。使用《矛盾騎士》的話,速度應該比我還快才對。你的傷……不要緊吧?」

「我是無所謂……但你打算怎麼辦啊?」

「我……會想辦法……解決這個家伙。」

光一說完後,便把手撐到地板上,讓沉重的身體站了起來。

薰原本想對光一怒吼「憑你沒辦法打倒他」。但是看見站起身來的光一後,來到喉頭的聲音就縮了回去。

她的內心浮現「目前待在這里的,真的是那個佐藤光一嗎?」的疑問。平常那個總是愛耍帥,然後大叫一些奇怪台詞,並且沉浸于妄想當中的笨蛋,究竟跑到哪里去了呢?

薰心里雖然還是帶著一絲不安,但是卻已經改變了想法。

這個男人打倒了上級能力者藤堂風。

說不定……

她的腦海里浮現出這樣的想法。正如光一所說,要前往體育倉庫的話確實是薰的速度比較快。只要能想辦法解決異能駭客,薰自己一個人應該就有辦法應付不習慣戰斗的優才對。

如果要保護亞露露,就應該照光一所說的去做。

「……我知道了。我馬上就回來,好好加油吧,臨陣磨槍!」

薰下定決心後就發動了《矛盾騎士》。

她隨即把腳跨到四樓窗戶上,接著轉頭看了一下心路的方向。

「…………」

她憤恨地瞪著心路的臉。

然後在心中……

(別輸給他啊,光一。)

叫出光一的名字鼓勵他,接著便從窗戶跳了下去。

「——別想逃走。」

心路立刻有所行動。他像是要追上跳下窗戶的薰般,准備運用腳的彈力來進行跳躍。

但是……

「你這個遜咖——別無視我的存在!」

光一發動奇襲,緊握住的拳頭稍微擦過了心路的臉。

心路停下腳步,轉身面對奇襲者。

但站在那里的,已經不是剛才的光一。

澄波優跳下階梯,漂亮地著地後趁勢朝著一樓前進。她一邊注意著不讓自己因為踩到倒在地面上的老師或學生而跌倒,一邊往體育倉庫跑去。

她的眼睛里已經沒有任何猶豫,SHADE的行為完全是對心路的背叛。他們明明知道心路的目的,卻還是隱藏住《一縷希望》的存在,並且拼命地利用他。

受到如此嚴重的背叛,優當然不可能輕易原諒他們。

「……沒想到心路少爺會露出那樣的表情。」

想起剛才的對話,優內心便湧起一股複雜的情緒。

那個時候,對優下達命令的心路……臉龐的確因為憤怒而產生了扭曲。由于《偽作工房》的代償是事後付款型,所以現在的心路還不是完全沒有感情。他還擁有些許人類的道德與倫理觀念。

但是,就真的只有一點點而已。

不過,當時心路確實生氣了。

他的表情因為憤怒而扭曲。

「…………」

對于這個現象,優心中同時存在悲傷與高興的心情。自己究竟想怎麼做?又希望心路怎麼做呢?

當疑問引來更多的疑問時,優看著四周才發現自己已經來到校舍的出入口。

她直接通過鞋櫃,到達室外。

經過出入口前的教師用停車場之後,就能看見前方不遠處的體育館。

得加快腳步才行……

就在優再度跑了起來時——

忽然傳出「滋!」一聲沉重的聲音,接著似乎有什麼東西降落在眼前。

那是穿著美麗甲胄的女騎士以及——

「不愧是優等生,和我完全不一樣,腳程很快嘛。」

——坐在她肩膀上的,是SHADE最強的間宮薰。

優停下腳步來與薰對峙著。

「請你讓開,我不會再對你們手下留情了。」

面對斗志十足的優,在《矛盾騎士》肩膀上的薰像是感到很麻煩般搔著頭說:

「嗯——怎麼說呢。雖然本來就有預感了,不過我們兩個人還真的得面臨這種命運耶。」

「太過老套的發展讓你感到有些無力嗎?」

「算是啦。老實說,我還滿欣賞你專情的個性,所以覺得有點可惜。」

「……那真是謝謝你了。但只要你還隸屬于SHADE,我就會極盡所能地討厭你。」

「這樣啊,我想也是啦。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往前跨出一步的兩個人已經進入戰斗狀態。

她們感受著空氣的震動,然後在寂靜當中繃緊自己的神經。事到如今,兩個人已經沒有退路了。她們把對方當成敵人,並且決意一戰。

「我想先給你一個忠告,你願意聽嗎?」

「那是你的遺言嗎?那就說說看吧,在你死之前我都會記住的。」

薰讓被瀏海遮住的眼睛在黑暗中發出光芒,接著這麼對優宣告。面無表情的優也對著薰散發出利爪般的殺意。

「就算死了也別怨我啊——因為,我現在非常非常火大!」

「真是太巧了——我也跟你一樣!」

戰斗開始的鍾聲響起。

率先展開行動的是薰。地面才剛產生爆炸,騎士的劍就已經逼近到優的眼前。

優躲開這記攻擊,在停車場滾了一圈後才又迅速站起身子。

「想不到你能夠自己躲開攻擊,算你有一套!這就是優等生的實力嗎?」

「謝謝你的誇獎,我感到很榮幸。你還記得嗎?我曾說過自己的能力不適合戰斗,不過那是在校舍內的時候。但是,我們現在已經在校舍外了。」

「哈!那又怎麼樣。」

「那就讓你看看吧,接下來請嘗嘗我能力的滋味。」

面對薰的嘲笑,優只是拉開兩人間的距離,並且閉起眼睛。

接著,停車場里就同時響起「嗡嗡!」的引擎聲。

「!?」

感覺不對勁的薰環視周圍,馬上就看見停車場里沒有駕駛人的車子自己展開行動,以極快的速度朝她沖了過來。

「嗚——快點躲開!」

對騎士下達命令後薰便往上跳起。同一時間正下方就有兩台汽車相撞,並且爆炸。

騎士一邊用盾牌抵擋爆炸引起的熱風一邊降落到地面,薰則是因為從汽車殘骸冒出的煙而咳嗽著。

「這就是我的涅墨西斯——《機械王》的力量。」

「咳咳、咳咳……哦~原來是操縱機械的能力嗎?而且還能夠遠距離操縱,雖然有點普通,但還頗為棘手。」

薰接著便推測,夜間巡邏時SHADE的專用無線電之所以會失效,應該也是這個女人的涅墨西斯所致。由他們不斷從犯罪者身上逼問《一縷希望》的消息來看,就能知道破壞無線電應該是不想讓SHADE捷足先登,而失去打聽情報的機會。

那麼,剛才從手機里得知兔乃簡訊內容,也是借由能力辦到的啰……

「請別搞錯了,我的能力還不只是這樣而已。」

充滿自信的優這麼宣告後,馬上用手觸碰身邊的汽車。

只見車子不知道為什麼自動分解了起來。

而分散的零件先是飄浮在優的手臂附近,接著又開始聚集、結合,然後再次組裝。

汽車隨即改變了模樣,變成一把像是會在科幻小說里出現的巨大大炮。大炮看起來就像跟優的手臂同化了一樣……給人一種相當詭異的感覺。

「嗚咿……你是鋼鐵人嗎?」

「聽不懂你在說什麼。」

「這是什麼原理啊?」

「涅墨西斯還有什麼原理可言!」

優把炮口朝向薰並開始瞄准。

響起引擎般的裝填聲後,周圍的氣溫一口氣往上飆升。

「糟糕……!」

那條右臂似乎是真的大炮。雖然不知道會發射什麼,但薰為了安全起見還是舉起了盾牌。《矛盾騎士》的特性是絕對防禦,只要騎士在薰身邊,就能夠抵抗所有的攻擊。雖然攻擊有時會因此而不聽使喚,但是在防禦力方面絕對是無可挑剔。

「隨時放馬過來!」

「是嗎?那麼——」

裝填聲愈來愈尖銳,似乎馬上有東西要從炮口發射出來。

但是——優發動的並不是炮擊。

薰隨即又聽見兩道驚人的引擎聲傳了過來。

接著便有兩台汽車從左右兩邊朝著她撞去。

《矛盾騎士》當然會為了保護薰而自動展開行動,她立刻就用手上的劍與盾牌將車子粉碎。

「竟然耍這種小聰明!」

但薰能夠神氣的時間極為短暫。

「唉唷?」

覺得有些奇怪的她一看向騎士,馬上發現刺進車子里的劍與盾牌被零件纏住了。它們就像蛇一樣連結起來,奪走了騎士的自由。

「嗚哇,可惡!這是什麼!」

「只要騎士不能動就沒辦法進行防禦……你的涅墨西斯雖然很優秀,但只要封住她的行動,我就能勝券在握了!」

優手里的大炮炮口發出炫目光芒。

優大叫著「我贏了!」的聲音,馬上就被接著響起的爆炸聲掩蓋了過去。

從炮口發射出來的是強烈的火焰。一開始先放射出囤積在車子里的汽油,接著就是在內部讓引擎暴走來點火,完成了近似于火焰槍的攻擊。

劇烈的火焰包圍了騎士與薰,接著又蔓延到撞上來的兩台車引起了大爆炸。

「結束了……」

優放下大炮,獨自在燃燒的停車場里這麼呢喃著。

看來已經成功在SHADE的增援趕到前,就把事情解決。只要把最能造成威脅的間宮薰收拾掉,其他人就都不是異能駭客的對手。

優為了離開停車場而轉身邁開腳步。

「間宮同學……雖然現在說這些已經有點太遲,但我也不是那麼討厭你唷。」

優臨去之前,以沉靜的聲音這麼說道。

她自己也知道這麼做根本沒有意義。

因為自己說話的對象已經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唉呀,想不到我們是互相欣賞耶,真是太令人高興了。」

「——!?」

迅速回過頭後,優馬上看見令人難以置信的光景。

停車場依然在焚燒當中,而它的中心點……

汽車的殘骸與煙硝里頭出現了兩道人影。

「騙人……怎麼可能……」

「稍微流了一點冷汗,不過還是順利過關了。」

「我的攻擊……應該沒有任何空隙才對……!」

「沒錯,的確是毫無破綻。只能說我的《矛盾騎士》比你更加天衣無縫。」

優判斷錯誤了。SHADE最強的《矛盾騎士》,絕對防禦與一擊必殺的程度完全超出她的理解范圍。

涅墨西斯的強弱是由精神力來決定,這已經是常識。

那麼《矛盾騎士》為什麼這麼強呢?為什麼能夠做到絕對防禦呢?

道理其實相當簡單。因為這名少女……間宮薰除了具備超乎常人的強韌精神之外,還擁有堅定的心意、抗爭的本能,與絕不認輸的意志。所謂的絕對防禦,指的只不過是至今為止沒有被人突破過防禦而已。如果薰的精神力減弱,那就不可能是絕對了。但是只要薰有防禦、戰斗的強烈欲望與要求,那麼《矛盾騎士》就能把盾牌巨大化,能把劍變成槍。如果有必要的話,還能張開防護罩來實現她所有的願望。

沒錯,只要薰的心沒有認輸——那麼《矛盾騎士》就是無敵的。

「《矛盾騎士》,不能殺掉她。讓她喪命的話那家伙會生氣,不過……」

「……咕嗚!」

「——給她來一記不至于死亡的猛烈招呼吧。」

冷冷地下達命令後,騎士便舉起劍來,將劍尖對准了澄波優。

被逼入絕境的優只能全身無力地看著天空。她就這樣抬頭,看向萬里無云的晴空。

(抱歉了心路少爺……看來我沒辦法實現您的願望了。)

即使帶著悔恨與悲傷,優的內心還是感到相當滿足。但那不是因為輸給了薰,也不是因為進行了一場精彩的戰斗。

優是對沒辦法發動《一縷希望》來拯救心路的姊姊感到滿足,對于心路的希望遭到阻絕而感到安心。

但同時又對松了一口氣的自己感到丟臉、悲哀與無法原諒,于是她只能緊咬嘴唇。

(心路少爺……?我不想留在您的記憶……而是想留在您的心里啊。)

這是絕對無法實現,但是又最為深切、強烈、丑陋、渺小與脆弱的願望。

她最後只能在心里祈求心路平安無

事。

緊接著——

「——嘿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為了善盡責任以及貫徹自己意志的最後斗爭開始了。

面對優悲傷的咆哮,薰只是輕輕歎了口氣。

「我……果然還是沒辦法討厭你。」

為了對澄波優的專情表達最高的敬意……

薰露出高興的苦笑,主動朝著對方奔去。

——于是,《矛盾騎士》間宮薰與《機械王》澄波優的戰爭,就在前者獲勝的情況下閉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