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章

The 4th memento

熾天使的標本、未刊載的她

“喂,望奈。趕快起來了,都早上了!”

蓋著的被褥被粗暴地掀開。望奈美每天早上,一定是從望奈媽(由幼兒園時代的柚記命名)的“喂,望奈”開始。

“唔~早上好,媽媽。”

慢慢地爬起來後,卻突然聽到了不同尋常的訓斥。

“早上好個屁啊!你以為現在幾點了!”

“誒?……誒????”

居然已經過了七點半!驚愕之余,不小心從床上滾落下來。

“啊……好痛!為什麼不早點叫我起來?”

扶著腰,望奈美朝著媽媽不耐煩地喊道。

“早上都叫你幾次了?昨天,是不是又熬夜了?”

“沒……也沒太晚……”

“好了,趕緊去准備!還有體操服別忘了!已經給你晾干了喲。”

“好的~”

看著母親離開,趕緊脫掉睡衣,胡亂地抓上制服的袖子。望奈美怎麼說也算是喜歡學校的小孩,但今晨卻有一些陰郁的感覺。

——禦守通夜。

突然想起那個奇異的轉學生。

“……為什麼,小知真是的……”

低聲地自言自語。

望奈美昨天看到了。

知路背著通夜走出校門的場景——

昨天放學以後,跑出保健室去尋找養護教員蒔野的望奈美,最後還是沒有找到蒔野。此後,望奈美又回到了保健室,卻看見蒔野本人在悠閑地喝著咖啡,並被告知

——知路的話,已經和通夜一起回家了喲。

看著背負通夜回家的知路,望奈美連打招呼的心情都沒有,好像自己是一個局外的礙事人一樣。結果,望奈美繞道書店和商店街,消磨了不少時間以後才回到家。

問題是,通夜可是比自己還漂亮的美人,至少望奈美是這樣想的。就這一點,已經足夠形成威脅,讓望奈美開始動搖起來。

如果,通夜要比自己笨拙一點的話……自己至少還有一點回轉的余地吧?想到這一點,突然覺得這想法有些卑劣……望奈美陷入了強烈的自我厭惡中。

“唉!為什麼小知要那樣啊……”

又一次自言自語後,望奈美從寢室跑了出去。

飯桌上,放著父親攤開的工業新聞。以前望奈媽還用“真沒禮貌”來教訓他,不過現在早就放棄了。

“早上好,爸爸!”

“哦,早~”

每天早上,父親都會穿著米色的作業服。耐火纖維材質的布料,上面還帶著蒔菱重工的標志。雖然公司也有更衣室,但是父親總是以“太麻煩了”為說辭,就這麼穿著作業服上班。

以前從來沒這樣覺得,但最近望奈美卻覺得這樣的父親有點討厭。至少上班的時候要好好穿著西服吧。不過本來這個鎮上穿著作業服走來走去的中年大叔們也不少見。而且這些中年大叔們還自我標榜為“多香宮町的風物詩”。真是令人困擾呢。

突然,父親的手機響了,鈴聲是蒔菱重工的社歌。看起來,對方也是職場人員吧。這古朽的旋律,在望奈美的世代看來的確是拙劣的作品。

“你好,我是三枝……啊啊,部長啊!早上好!這個時間有何貴干?嗯……嗯……什!什麼!竟然會有這種事!”

父親弄倒了椅子,驚愕的叫起來。

“我明白了!立刻就去,嗯,那就呆會見!”

放下電話,隨意地折上工業新聞,父親站了起來。

“啊,你現在就要走了?”

父親的早飯還剩了一半以上。

“啊啊,對不起。不知道為啥,鬼尾塚突然被決定掉到劄幌支社去了……真是的,也沒道理啊,在這種時候……”

“鬼尾塚……是副所長?”

“就是他!那我走了!”

慌慌張張地,父親沖出了大門。呆呆地望著父親的背影,望奈美突然想了起來。

那個副所長,莫非就是那個鬼尾塚的父親?

早餐准備完畢後,知路一如平時地和不想起床的姐姐大戰一場,突然想起什麼跑到了通夜的房門口。正要敲門的時候,卻停了下來。

“嘿咻、嘿咻、嘿咻……”

奇怪的略帶可愛的聲音從門背後傳過來。到底她在做什麼?

“禦守?已經起來了嗎?”

“是的,嚴守起床06:00,就寢22:00!但是,今天早上睡過了一個半小時……果然,早上沒有起床號就起不來,我還是很不中用啊……”

用小號來叫起床的環境,到底是什麼樣子的?知路想不出來。

“那麼……現在你在做什麼?”

“啊,沒問題了。剛好完成了!”

突然門被打開。通夜已經換上了制服。在背後,放著整整齊齊疊好的被子。

“怎麼樣?那個杯子,很像年輪蛋糕吧。”

“年輪蛋糕?”

這麼一說,杯子的邊角卷起來的樣子的確很像年輪蛋糕。和昨天的十日元硬幣一樣,通夜在一些奇妙的地方真有講究。

“唔哇!糟糕了!”

廚房里,知路大喊起來。

“喂,怎麼了?”

默默的將早飯送入嘴中的柚記,不耐煩地問道。飯桌旁坐著佳枝、柚記、通夜三人,此時正剛開始動筷子。

“禦守的便當,完全忘記了……今天早上只有兩人分的材料了……怎麼辦?”

“啊拉,這不是很簡單麼。便當的話,我和通夜帶就好了。你自己去買面包不就行了?”

“……我也是這樣想的。”

如果去買午飯的話,零花錢就會減少,所以還是盡量避免外食。特地的要午餐費這件事情,在春幡家可不那麼容易。要是不這樣的話,連自己的便當都不做了。

順便一提,春幡家的銀行賬戶掌握在柚記受傷。

母親的話肯定是靠不住的,父親調走的時候,把家計的管理都交給了柚記。結果不用說,柚記的動漫收藏肯定是更加充實起來,簡直就是權力濫用嘛。父親掙來的血汗錢,柚記一句“好萌!”,就可以完全消費掉了。

“那個,如果是這樣的話,我不介意去買面包的……”

通夜客氣地提出想法的時候,柚記立刻就制止了她。

“不行啊通夜。這一次是知路自作自受,不用管他啦。是吧,知路?”

從飯桌射來的猛烈的惡鬼氣息,讓人連反駁的力氣都沒有。看來,柚記已經進入了通夜的“姐姐大人”的狀態。

“啊拉……說起來,通夜……”

忽然,佳枝好像想起了什麼,抬頭看著正吃著飯的通夜。

“今天是周二吧?好像有體育課是嗎?體操服帶了嗎?”

“老媽啊,你可真是記得這麼細小的事情呢。又不是自己去洗衣服……”

知路從廚房不耐煩地說道。

“那是因為,媽媽是知路的媽媽喲。我的小孩們的事情,什麼都想得到的喲~”

毫無根據,卻自信滿滿的回答。

“用不著你說這些!肯定是從望奈媽那里聽來的吧!”

“好了,知路你閉嘴!”

柚記嚴厲地制止了爭吵,向通夜問道。

“小通夜,體操服帶了嗎?要是沒有的話,我中學的時候有一套,就借給你好了。啊……但是通夜受傷了呢?所以用不著帶?”

“那、那個……傷沒有問題了,體育的話……也不想去。”

不知為何,通夜變得面色蒼白起來。

“啊拉,為什麼?”

“呃,這個……跳啊跑啊之類的,我實在是不擅長……所以經常被人叫做不中用的家伙……”

此刻,知路差點把鍋都掉下去。

如果通夜是的話,這話肯定是不可能的。這就如同,一個機械一樣的角色說自己不會用電腦一樣荒謬。要是不擅長跑跳的投入實戰的話,還不如用一般的人類士兵戰斗力強,生還率高吧。

“啊拉啊拉,這就沒辦法了。但是通夜啊,你想怎麼跟老師說明呢?如果只是不擅長體育的話,這點理由是不會被接受的喲。”

佳枝擔心的問道。看來是不想強迫通夜去上體育課了吧。通夜“嗯~”地陷入了思索,停了下來。

“啊,這不簡單!”

柚記伸出援手。

“就說今天是‘那個’的日子就好了。”

“哦真是的呢,不愧是柚記……但是,體育課每周都有吧?還是想每周都有‘那個’?”

“這個嘛,問那麼細做什麼,告他性騷擾不久好了!沒問題!”

“強詞奪理呢柚記。到底這一點跟誰像呢?”

看著這對全然不同的母女,通夜小心的問道。

“那個……‘那個’的日子是指什麼?”

如果是假裝不知道的話,卻看不出害羞的表情。看起來,通夜是真正不明白的樣子。

“啊哈哈哈~通夜害羞了呢……真可愛~”

被這樣的對話遠遠包圍的知路想到。

——你們這些人,這里還有一個青春期的少年呢!完全給忘了吧……

春幡家的門前,望奈美按下了門鈴,出現了柚記颯爽的身影。

“早上好,望奈美。今天也辛苦你了。”

“啊!早上好,姐姐。”

在柚記的美貌面前,望奈美從來都會變得緊張起來。

到底神明大人要給柚記什麼才能結束他的恩賜……總算現在也不再考慮這樣的事情了。說起來,從以前知路就對女孩子沒表現出過太多的興趣。一定是每天和這樣的美人生活在一起,眼光變高了吧。

不過,這只是望奈美杞人憂天罷了。事實上可以說是相反,知路對周圍的女孩子沒興趣的原因,的確是自甘墮落的媽媽和姐姐的錯,讓他心中對女性形象的幻想全盤破滅了而已。

出門後,柚記好像又想起什麼似的說道。

“還喲啊,今天那孩子要遲到五分鍾的樣子。時間沒問題麼?要是害望奈美也遲到的話就太不好了,要是不行的話就不要等他了。”

“沒有沒有!沒問題的,這點時間我就等他好了。”

干勁十足,望奈美回答道。

“是嗎?家里有不成器的弟弟真是麻煩你了。那麼再見了。”

摸著望奈美的臉,柚記莞爾一笑。望奈美的心都快跳了出來,臉頰通紅地說道。

“好,好的!再、再再見!”

虔誠地送走柚記以後,又在門口等了五分鍾。玄關的門打開以後,總算看到了知路,于是滿臉浮現出笑容。但是想要迎接知路的望奈美,下一刻卻又什麼東西喀嚓咔嚓地破碎了。

知路的背後。

那個轉學生,靜靜地站在那里。

“禦、禦守同學?”

“嗯?”

在門前,出現了望奈美和通夜對峙的時刻。

望奈美的腦海里,閃過昨日背著通夜走出校門的知路的身影。望奈美掩飾不住心底里不安的申請,向知路問道。

“小知?為什麼,禦守同學……在這個地方?”

“呃,這個嘛……沒時間了,我們邊走邊說。”

生硬地回答後,知路轉頭朝通夜看去。雖然右腳有點使不上力,但是通夜已經可以自己走路了。

“能走到學校嗎?”

“嗯,沒問題。”

知路對通夜擔心的態度,又一次讓望奈美陷入不安中。

“小知……到底是怎麼回事?好好的,好好的給我說清楚!”

幾乎是下意識地,望奈美吼道。說完,卻又察覺自己丑態畢露的樣子,但是世上沒有後悔藥,說出去的話已經收不回來了。

“望奈美?怎麼了,生氣了?”

“………………”

這尷尬的場面,到底怎樣回答才好呢?望奈美想不出來,甚至有從這里逃走的沖動。

就想要融合這封閉的空間一樣。

Ave Maria……

從春幡家的窗口,傳出清澈的“聖母頌”。和昨天早上是同一首曲子。反正怎麼唱的話,還是想讓她到晚上的教會去……真想拜托她不要在早上唱這短調的旋律。看起來從昨天開始,佳枝內心就開始了“聖母頌”的狂潮呢。

“這曲子……這曲子,我知道!我知道!”

“禦守?”

沒有理會知路的呼喊,通夜朝著春幡家的陽台望去。不知何時,通夜已經流出大滴的淚水。

“禦、禦守……到底,你怎麼了?”

知路抓住通夜的手,才讓她從忘我的狀態中恢複過來。淚流滿面地說道。

“那個曲子到底是什麼?那個旋律……非常,非常讓人懷念。我的確是知道那首曲子的,為什麼……我、我……現在,感覺很不可思議。”

“明白了。從學校回來以後再去問媽媽,好不?”

“但是……”

通夜看起來很想趕快回家,找佳枝出來問個清楚。

“不管怎樣,現在要去學校。”

知路強硬地說道。通夜無奈地點了點頭。

第一節課結束,總算到了十分鍾的休息時間。

“望奈!到底怎麼了?和春幡兩個人一起遲到,莫非有什麼進展?”

瑞葉滿是好奇地朝著望奈美的背後說道。環雖然是一副毫不關心的樣子,但事實上也是興致滿滿。

結果,知路和望奈美早上還是遲到了15分鍾。要照顧腳部骨折的通夜走路的節奏,那可是很花時間的。

第一節課的途中躡手躡腳地走進來的一對男女——瑞葉和環眼里閃出犀利的光芒也不是沒道理。

“……不是兩個人。在玄關的地方是三個人。”

啞然恍惚的樣子,望奈美回答道。

“誒?還有一個是誰?”

“禦守。你看,昨天放學後,她從樓梯上摔下去了吧?事實上那個時候腳好像折了。”

“呼嗯……那麼,這個禦守到底怎麼了?”

“今天翹了第一節課,去保健室接受治療了……啊,如果根據傳言的話,這時候正好回來了呢。”

望奈美、瑞葉和環的視線同時射向出現在門口的通夜。

“阿拉?昨天已經引起注意了,今天怎麼還帶著那個玩偶啊,那孩子。莫非,那里面沒有裝著棉花,而是錢呀毒品啊手槍啊什麼的?”

環一副人畜無害的大小姐模樣,嘴里卻吐出不得了的事情。

好奇的視線一下子都集中在通夜身上,但她並沒有介意同學們的目光,徑自走向自己的座位。在旁邊,知路依舊帶著耳機,朝著窗外看著。

“唔哇……不愧是‘神之手’的奇跡!禦守已經能和平常一樣自己走了。”

瑞葉好像是心靈照片真的照到了內心一樣吃驚地望著通夜。

“說回來,望奈美?剛才說‘玄關那里是三個人’……是在上學途中遇到的?”

環揪著望奈美最不想被問到的部分,直接突入了進去。到底是把春幡家的事情簡略帶過呢還是老實說出來,望奈美雖然猶豫了一下,但想到在這兩人面前隱藏是肯定行不通的,于是就放棄了隱瞞的想法。……雖然報以這樣的方針,但真被問到的時候,還是十分窘迫的。

“不是啦!我也是早上才知道的……禦守,竟然寄居在小知家呢!好象是小知的叔叔帶過來的……但是呢,似乎她沒有別的親戚……啊,真是的,搞不懂啦!”

望奈美抱著頭。事實上,搞不懂的事情的確太多了。上學路上,雖然對知路徹底地質問了一番,要說明白的事情,也就只有春幡聖介擅自把禦守通夜帶來,這麼一件事情而已。春幡聖介和通夜的關心,到現在也是一頭霧水。

“誒誒?這是真的?在一個屋簷下住不會很糟糕嗎?小望奈大危機喲!”

興奮之余,瑞葉的聲音也上升了一個八度,在教室里回想起來。不過瑞葉本來就以“大嗓門”出名,有什麼事剛發生,周圍的學生們肯定能看到瑞葉。

“喂,瑞葉!被聽到了啦!”

望奈美慌慌張張地堵住瑞葉的嘴,小心翼翼地朝知路的方向看去,看起來好像在和通夜說著什麼。雖然沒有注意到這邊乃是萬幸,但卻也沒有釋然。

“阿拉,那兩人,看起來關系不錯嘛。”

連環也開始,用著平靜的語氣來煽動望奈美的不安。

“吶,望奈美。這樣下去的話肯定……那兩人會在午休的時候一起吃便當的喲。”

“唔……”

可能性相當的大。知路是一匹孤狼,主動去邀請奇怪的轉學生是絕對不可能的。但是兩人都在自己的座位上吃飯的話,必然客觀造成“鄰桌”的事實。

“那麼作戰開始了喲。望奈美,你要在午休開始的時候,去交換禦守和我們的位置喲。這樣的話,就可以把那兩人一時分開,也能套到春幡家的情報喲。”

“但、但是,禦守……會回應我們的邀請嗎?”

想到今晨的失態,臉上就無數的火苗在燒。為什麼自己會在通夜面前那樣怒不可遏呢?

“肯定會回應的,啊不是。是一定要讓她答應。明白嗎?”

在環略帶威壓的話下,望奈美只能被逼迫行動了。

僅僅短暫地驚詫于通夜的右膝被完美地治好,第二節課的上課鈴又響了。星期二第二節課,不用說就是數學。班主任三城在上課鈴響起的同時就溜進了教室。當然,知路做的也只有一件事情,那就是打開屏蔽噪音的按鈕。

但是在這之前,三城說出了一個讓人在意的名字。

“啊~上課之前有一件事情。今天,鬼尾塚缺席了呢……那孩子因為家里的事情突然轉學了。以後要轉到劄幌去。”

教室里立刻充滿了吃驚的聲音,但只有一個人,就是知路在預感到“該來的總算來了”,心里卻十分不平靜。

肯定沒錯,這是聖介干的好事。但為了讓“通夜的危險因子”消失,能做到讓父母降級調動這一步,根本就是脫離常識嘛。鬼尾塚到底是怎樣的心情呢?父親的調動和自己無心的惡作劇相關,肯定是做夢也想不到吧。

不過,還有別的事情,

像連鎖反應一樣冒了出來。

說起來,那個燒卻爐怎麼樣了?對全校而言,那肯定是比鬼尾塚轉學更重要的新聞,但三城不知為何根本沒提。

“那麼,現在開始上課。”

這次才真正按下屏蔽按鈕的知路,不經意地感到肚子周圍有違和感。內髒好像在咕嚕咕嚕地蠢蠢欲動。從來都以腸胃好而自負的知路,從昨天開始卻被通夜和叔叔折騰得夠嗆。剛才聽到的鬼尾塚的事,給心理帶來的沖擊也不小。

看起來,各種壓力都集中到這里來,對肚子造成直接打擊。

“唔……不妙……”

內髒開始絞痛起來。

突然,通夜感到了知路的異常,不安地問道。

“那個,教官?有什麼事嗎?要發布周邊事態法嗎?”

“不,肚子不舒服……我要去趟廁所。”

幸好知路的作為在最後排。不必特地向老師請示就可以悄悄脫離。上課的時候舉手說“老師,我要去廁所!”之類的,還是很羞人的。

三城正背對著這邊,專心地寫著板書。知路悄悄地離開椅子,貓著腰輕輕地朝著過道走去。

但是,離門還有三步之遙之時,混著嘲笑的聲音叫住了他。

“噢,春幡。你要去哪里?”

三城在講台上盯著知路。

“啊,不……那個……廁所”


沒辦法,知路只能說出那個詞。

“啊?聽不見!”

“說了……去廁所!”

音量不自覺地上升起來。

“呼……去廁所做什麼?要只是說去廁所誰知道你做什麼。到底,你要去廁所做什麼?”

報以對三城的嫌惡,學生們失笑起來。真是最糟糕的事態。既然已經被包圍起來,剛才想要默默脫離教室的想法,現在看來變得十分魯莽。人生果然是不如意十有八九。

下一刻,通夜舉起手,立刻站了起來。

“那個!”

“恩?怎麼了禦守?”

所有的視線都朝通夜集中過來。

“春幡教官現在正帶著‘投炸彈’的使命!現在得到了攻擊許可!”

瞬間的沉默過後,是爆笑在教室里傳開。

偏偏是這時,“投炸彈”……要誰聽了,這種說法都是那件“最不想讓別人知道”的事情,就這麼說了出來。而且,在大眾面前也不想被稱為“教官”……

真是想去撞死,知路真心這麼想到。就好像對一宿一飯進行恩將仇報一樣。就在爆笑的漩渦中,知路無言地飛出了教室。

“所以,你就‘投炸彈’後過來了?”

噗哧……蒔野佐奈失笑道。

“……連老師都這樣,請不要說這件事了。”

“嘛,‘投炸彈’難道不好嗎?世間的俗語呢,不是還有‘埋地雷’的隱語麼?”

“那是啥?”

“士兵在野外訓練的時候,肯定沒有方便的廁所啦……”

“抱歉,我已經預料到之後的故事了……”

“啊拉,是麼?”

一點也不有趣的樣子,直接打斷了蒔野的解說。

結果,知路忍不住羞恥心,想回教室卻沒能回去,直接到了保健室來。蒔野的“神之手”也許能瞬間治好突發性的腹痛吧。知路期待著。

“那麼,就說正經的話題吧。你是一向腸胃很弱?”

“不,沒這種事。不如說,腸胃一向很好。”

“那麼,肯定是有過度的壓力了呢。戰場上也經常有的。”

“恩?戰場?”

“就連德川家康,也有在馬上漏出來的故事喲?嘛,喝了正露丸就好了。”

這顯而易見的敷衍態度。

“嗚哇……禦守的骨折都好好的治好了,憑什麼只給我用正露丸?”

“已經治好了?用我獨有的手段沒有治不好的病,但是嘛,說起來,對人類實在是太浪費了。要是有更大的病或傷再來找我,神經性腹痛就算了。”

“……對人類太浪費?那個,剛才你說的是啥意思?”

“總之,先給我喝了正露丸躺著!午休的時候再回教室。”

“哈……明白了。”

不情不願地,知路點了點頭。咽下那難吃的藥丸以後,剛想躺在床上,卻突然想起了一件在意的事情。

“啊,說起來……燒卻爐到底怎樣了?”

“燒卻爐?那是啥?”

不知為何,蒔野在裝傻。

“老師肯定是知道的啦!昨天放學後,燒卻爐不是發生了不得了的事情,老師也這麼說的喲?”

“啊啊,那個啊。今天早上,已經裝好了新的燒卻爐,沒問題了。”

“……是麼”

這也是蒔菱重工的金錢力量吧?手段快得讓人害怕。正想著,窗簾的縫隙間突然閃現出蒔野的臉。

“還有啊,不要生通夜的氣喲。那孩子沒惡意的。”

不用說這句話也知道的。就因為那無表情的假面,看起來跟大人一樣的通夜,內心可留著跟幼女一樣的心理。明白以後,幼女也就是這個樣子了。

“……明白了。”

“多謝”

“為什麼老師要道謝。”

“嗯?為什麼呢?總之,多謝。”

說完這話,蒔野就回到保健室的工作上了。

第四節課結束的同時,望奈美從座位上站起來。橫穿過教室,徑直走向了床邊。目的,當然是禦守通夜。正巧通夜剛收拾教科書和筆記本,正從包里向外拿出便當盒。

機械感的通夜和充滿生活氣息的便當盒的組合,望奈美覺得有一些奇怪的異常感,但這里絕不是讓她打開便當的時候!正想到這里,毫不猶豫地上前搭話。

“那個,禦守!”

“三枝?找我有何貴干?”

對無表情的回答帶有幾分怯懦,望奈美擠出友善的強笑。

“叫我望奈美就好了。那個嘛,要不要和我們一起吃便當?”

“這是命令嗎?”

令人意外的回答,望奈美完全虛刺一槍。

“誒?那,那個……也不是命令……非要說的話,能拜托你嗎?”

“拜托……是麼?那麼,拜托和命令有什麼區別?”

“這……這個肯定不一樣啦。總、總之!我們對禦守很感興趣!去那邊的座位一起吃吧,去嘛!去嘛!”

拼命地拜托貌似起到了一點效果,通夜抱著靜靜地站起來。

“明白了。要拒絕望奈美的拜托,我找不到理由。”

“太好了,那麼就去吧!”

帶著通夜,回到了自己的座位。瑞葉和環早已把自己的桌子拼起來,變成了一個小巧的飯桌。

“你好,我是瑞葉!”

“我是環,請多關照。”

“啊。我是禦守通夜!”

通夜站著,用拿著便當盒的右手敬禮。

“嗯真是的,那種禮儀沒必要啦,趕快坐下來坐下來。”

瑞葉的催促下,望奈美和通夜坐了下來。

通夜剛打開便當盒,瑞葉就發出了驚歎。

“哇~禦守的便當看起來好好吃!是誰做的?”

“出自春幡教官之手。”

剛才刻意表演出來的和睦一下僵住了。望奈美盯著通夜便當里面的飯菜,打心底里渴望著。

——好……好想吃!!

這種渴望幾乎已經要達到怨念的程度了。特別是那個雞蛋燒恰到好處的火候……光是看著就覺得十分美味。想一想,望奈美還從來沒有吃過知路的料理。

瑞葉察覺到了望奈美的異常。

“喂望奈!口水都流下來了!”

“誒?哇哇!!”

望奈美慌慌張張地擦了下嘴,開始擔心自己是不是露出了肉食獸看到獵物的表情。

“開動了!”

拋開從頭至尾都冷靜地抱著雙手旁觀的環,望奈美小心翼翼地問道。

“那、那個……禦守為什麼叫小知‘教官’呢?”

這一點其實瑞葉和環都很在意,兩人同時停下了筷子。

“因為這是命令。”

通夜回答道。然後狼吞虎咽地將飯吞入腹中。

在一樓的小賣部,今天依舊是盛況如常。

知路用到小賣部的時候,一個月也只有一兩回。只有在突然自己無法做便當的時候才會用到。買到菠蘿面包還有咖喱面包,以及咖啡牛奶後,迅速從戰場脫離出來。

但是,突然被一個熟悉的聲音叫住了。

“呀~知陸同學!很少見呢,今天吃面包?”

是豬瀨。而且還把知路的名字讀錯了。

“嘛……”

又遇到麻煩的家伙了……知路露出苦澀的表情。

“那麼,一起去屋頂吃吧?今天天氣也很好,心情不錯喲!”

要回應這家伙的邀請怎麼說也有點別扭,但是恰好也不想回教室。

“哈……好吧。”

“喲~走吧~”

就好象從父母那里得到玩具的小孩一樣歡騰起來。就好象憧憬著知路一般,既然如

此,至少記住名字啊!真是讓人吐槽的地方。

爬上最後一級台階,打開通往屋頂的門,眼前便是晴朗的藍天。從周圍攔著的鐵網中,學生們零零散散的映入眼簾。

“這樣的地方,也不壞……”

通過鐵網,朝著遠方的鐵塔看去,思想又飛馳起來,知路自言自語道。

“太好了,知陸同學覺得不錯吧!”

兩人隨便找地方坐下,哧啦哧啦地打開面包的包裝紙。

“吶,知陸同學……事實上,我今天有一定要對你說的話……”

“除了愛的告白,沒有什麼不能聽的。”

“是麼,愛的告白不行麼……”

“喂!”

“哈哈,開玩笑的啦。想說的事情呢,是關于禦守的。”

瞬間,知路全身緊張起來。

“禦守怎麼了?”

“禦守現在在知陸同學家里寄居?”

知路把咖啡牛奶的包裝捏爆了。

“……你!為什麼知道!”

“今天早上,三枝他們在悄悄說的時候,周圍的人好像聽到了。現在班上所有人貌似都知道了呢。”

“真是糟透了……”

“吶,我……只是想一想,禦守是不是對軍事很懂啊。”

“你也這麼想?”

“因為,昨天自我介紹的時候,擅長鋪床什麼的,被子上能讓十元硬幣彈起來之類的……哈哈,真像是自衛隊的習慣呢。不,事實上這樣做的自衛隊員到底有沒有也不知道的說。還有‘投炸彈’,也是自衛隊的日常用語呢。”

“是這樣麼……”

說起來,從那個敬語開始,通夜的一舉一動總是充滿了異常多的軍事要素。

“那麼,豬瀨……年輪蛋糕知道麼?”

“啊啊,那也是自衛隊經常說的。折得好的被子角,如果不是跟年輪蛋糕一樣,肯定會有台風一樣的狂風暴雨來襲喲。”

“台風?”

“最糟糕的時候,要被長官連床一起掀翻在地也不一定喲。”

“這還真討厭。說起來你對這種事情果然很清楚嘛。”

“哈哈,就這種程度而言。但是,最大的問題……”

“問題?”

又一次,知路全身警惕起來。豬瀨祐樹——莫非是不可小視的存在?

“吶,知路同學。我,只是這麼想而已……禦守——”

莫非……從軍事宅的視角,豬瀨察覺到了?

——通夜和的關聯性。

說起來,通夜說不定就是。

下意識地,知路咽了一下喉嚨。腦內警報不停的響起。沉默片刻,豬瀨繼續說道。

“禦守——莫非是的Player吧”

“哈?Player?”

知路送了一口氣的同時,卻對這個不熟悉的名詞感到疑惑。

“就是Cosplayer啦!你看,禦守那個很大的發飾……那個就是和一個造型喲。六枚羽翼裝飾的那個。”

再一次回想起通夜的發卡,的確是以菱形的水晶為中心,六枚羽翼成圓環圍繞。說起來說是簡單的配飾,不如說和軍隊的徽章一脈相承呢。

“六枚……羽翼。”

忽然,腦海里浮現出佳撫的羽翼來。她的羽翼在崩壞之前確實也是六枚。並沒察覺到知路的感傷,豬瀨繼續說道。

“事實上,的愛好者中,那個是很常見的呢。動畫和漫畫也有登場,去動漫展的話,的Cosplayer簡直數不勝數呢。”

“的Cosplay嗎……呼~這樣想的話……”

“本來以人類為原型制造的,現在卻被人類模仿起來,真是不可思議呢。知陸同學是不是也這樣想?”

“……啊啊,的確是呢。”

隨便敷衍著豬瀨的話,知路的腦中卻有新的假設萌發了。

知路本來以為通夜的本體十有八九是。但是,如果就如豬瀨所言,也許只是愛好扮演的普通女孩子。自己一個人從來沒有想過的可能性,卻挺有新意的。

“啊啊,好想和禦守成為朋友呢……吶,知陸同學!能不能介紹我和禦守認識?”

“不行。”

不假思索的回答了,因為即刻浮現出通夜和豬瀨兩人狂熱地談吐軍事話題的樣子。

“誒誒~別故意刁難我嘛~”

“說起來豬瀨,你好像對很清楚嘛。”

剛才還露出不滿的豬瀨,轉眼間就現出會心的笑容。

“當然的喲!現在軍事業界里是不可缺少的存在呢!到我家來的話,也有一些資料的喲。”

“好,那就這樣吧。今天放學後,我去你家。”

毫不猶豫地,知路下了決心。

“誒誒!知陸同學要來我家玩?真的真的?”

“啊啊,有一點……在意的事情。”

“太好了,呼呼呼……那麼,就把我珍藏的資料給你看喲。”

就好象把世間所有的幸福攬在手里一樣,豬瀨開顏地向知路宣告道。

午休時間結束,又來到班會的時間。

將三城的連絡事項隨便當耳邊風一樣略過,說起來下一節課是第五節體育的馬拉松,真是麻煩事一大堆啊……正想著,咚咚地感覺到有人在敲著自己的肩膀。向一旁看去,視野里便被的大臉遮住了。

“……有何貴干?”

通夜像腹語術師一樣,神妙地問道。

“那個……目標被消滅了嗎?”

“嘛……總算是”

雖然有種很想吐槽的沖動,但是卻想起了蒔野的話。通夜果然還是沒什麼惡意,而且還從心底里相信“這是為了知路著想”,所以才說出那番話來。

“太好了。一直都沒有回來,所以我和兩人都很擔心的。”

“沒有啦,本來就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而且還去找蒔野老師看過了。”

這時候,三城的眉頭跳了起來。

“喂,春幡和禦守!剛才在嘀嘀咕咕什麼?有什麼要說的!站起來說!”

又被抓住了。不耐煩地想著,知路考慮著怎麼應付。突然,旁邊的通夜站了起來。

就好像,不用特地去問就自報家門一樣。

“報告,我今天,是‘那個’的日子!請讓我缺席體育課!”

放學後,將收到包里的通夜,朝著知路的側臉看去。看起來好像是在等著知路一樣。轉學的第二天,通夜已經被同班學生認定為“珍獸”,放學後也沒人搭理她。

“啊,禦守。今天我要繞一下道,你先回去行不?”

通夜刹那間浮現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然後又老實地點了點頭。

“明白了。我今天一定要去找佳枝問清楚那歌的來曆。”

“啊啊,是的呢。那拜拜,禦守。”

“好的,有什麼緊急聯絡的話,請給我打電話。年中無休,二十四小時待機。”

意義不明地立正,敬禮後,通夜踏著步伐走出了教室。

“電話?說起來……”

伸手摸了摸支付的上衣口袋。摸到了昨天初次見面的時候被塞過來的記事用紙。一直都被好好地折疊著放在里面。

“咦?但是禦守那家伙……真的有帶手機?”

通夜打電話的姿態,知路從來沒見過。不可思議地想著,到底記事用紙上寫的是什麼號碼?突然變得很在意起來。

“知陸同學!久等了!”

總算收拾好回家的東西,豬瀨意志昂揚地出現了。

“呃,也沒等你……”

“怎麼會!”

“啊啊真是的,讓人不舒服啦。別把眼鏡瞪得那麼可憐!走啦!”

慌慌張張地站起來,知路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了。

豬瀨的自宅,就是蒔菱重工的社員寮。混凝土的外表早已發黃,處處穿插著細小的裂縫。盡管是十年前的建築,但看起來就像曆經五十年風霜一般。要是發生大地震的話,這寮可是會被一擊而潰的吧。事業所的周邊,像這樣的社員寮四處林立,至今多香宮町仍然留著“城下町”的名號。

突然,知路注意到沒有窗簾的屋子竟然占了一半以上。

“吶,豬瀨……空屋子,好像異常的多呢。”

“最近嘛,從這種小破屋搬出去,用貸款買公寓的人多了起來的緣故吧。”

“呼……這樣啊。”

要是房租只要1000日元,要自己住這種屋子也可以接受啊……知路想到。和父親一樣,知路也覺得趕緊從家里逃出來,乃是一件樂事。

但是說起來,要是把那個家交給媽媽和姐姐,那還是很讓人擔心的呢。就好像小孩子的父母一般的心情。莫非,只要父親不回來,自己就必須一直呆在那個家里……一想到這種可怕的可能性,知路趕緊搖了搖頭將思緒趕了出來。

兩人將入口的門慢慢打開,沿著水泥樓梯向上。豬瀨家似乎是在405室,對于缺乏運動的知路而言,親自爬上四樓也是一項了不起的勞動呢。當然,電梯之類的文明社會利器是從來沒有存在過的。

“你父母莫非沒有要買公寓的打算?蒔菱

的社員的話,要借貸款易如反掌的吧。”

“我家爸媽都是派遣社員啦。因為不是正社員,所以借不到貸款的。而且,還有跑路的親戚帶來的高利貸……”

不知為何氣氛沉重起來。被毫無嘗試的母親和姐姐捉弄,知路曾認為自己就是世界上第一不幸的倒黴蛋了。但是和豬瀨家的情況比起來,也許自己的不幸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不巧的是,剛浮現出來的同情心,在進入豬瀨的屋子那一刻就華麗麗地消失殆盡了。


“嗚哇!”

豬瀨的屋子是3LDK最里面的一間。

“你……至少收拾一下啊!”

盡管抱怨著,看起來還是有收拾過的,但並不能稱為一個臥室。軍事系的文獻、雜志、DVD,還有牆上的氣槍模型,穿著軍裝的手辦,鋪得滿屋子都是。

一種即視感向知路襲來。

知路是知道的,這種阿宅的房間,知路的確是見識過……

“嘛,坐那邊吧。”

雖然讓坐,但是也不知道從哪里坐下。沒辦法,勉強坐在推起來的舊雜志堆上。

“你……剛才不是說了,父母都是派遣社員,還有親戚留下的高利貸。那麼,這些山一樣的收藏是怎麼回事?”

“當然是愛好啦!我小學的時候就去做送新聞的臨時工了。親戚開了小賣店,所以特別讓我去打工的喲。還有,因為是親戚,打工工資以外還給零花錢的呢。”

“那……這些錢,莫非全部買了這些軍事相關的玩意?”

“那當然!”

看起來挺懂事的背後,豬瀨還是那種我行我素的樣子。當然,和春幡家的某腐女子比起來,自己掙錢這一點還是相當了不起的。

“嘛,不管這些……能告訴我關于的事情嗎?”

“啊,難道是因為禦守是的扮演控?要是有共同興趣的話,交談的話題也會多起來呢!原來如此,知陸同學喜歡禦守吧!”

“你腦補過頭了吧!為什麼會想到那種地方去!”

知路一邊吼,一邊操起手邊的舊雜志,但並沒如願揍向豬瀨。灰塵朦朦地飛舞在小屋內,兩人同時嗆得咳起來。

“咳咳……那,那麼,就先看這個映像吧。”

豬瀨從手邊的DVD盒山堆里翻出一枚,塞進播放器里。顯示器還是14英寸的陰極一樣,管。以前報紙上還曾經說“陰極管電視機已經從社會的表舞台上退出了”,但和春幡家客廳一樣,它們還活躍在社會的里舞台里。

從畫面上映出的,是藍天。好象是私人攝影,所以畫質看起來不怎麼好。接下來畫面慢慢卷動,便可看到地面的光景。

無邊無際的綠地上,穿出一條條灰色的跑道。

“……機場?”

“不,是基地,波蘭的拉多姆基地。這是三年前舉辦的航空表演的錄像。愛好者們把自己的攝影傳到了網上,然後收集下來的。”

“但是……航空表演和有什麼關系?”

“當然啦。把單單當作陸戰兵器是很大的誤區喲。你看,來了來了——”

豬瀨興奮的高呼起來。知路也跟著凝視著畫面。

不停飛過來的戰斗機,總共有十架。拖著多彩的飛機云,展示出華麗的飛行表演。一絲不亂的編隊,讓人摒住呼吸的急速回旋,即使是對戰斗機完全沒有興趣的知路,在這一刻也忘了本來的目的,沉浸于表演里。

下一刻,知路有點懷疑自己的眼睛。在等間距飛行的戰斗機中,突然一齊射出一道光芒,瞬間還以為是戰斗機向空中射出激光似的。

“那,那是什麼?”

“喲!從最開始就載在戰斗機上一直待機的呢。你看你看,開始下落了呢!”

就如同豬瀨所言,已經上升到頂處的集團,開始相繼自由下落。

“……!”

知路看到了。銀色的裝甲包裹著帶著頭盔的人影,那背上確實是難以忘記的六枚羽翼。以青空為底,閃耀出金色的光芒,就和“五分鍾”里佳撫展示出的羽翼一樣。但是,這些比佳撫的羽翼更加簡潔洗練,和戰斗機的銀翼更形似一些。

接下來,們的身影一齊消失了。

從下落轉為上升。

離開了天使的畫面里,映出天空的另一頭。

此後,僅僅能捕捉到們的軌跡一樣,留下金色的彩帶,就好象流星被織在天空中一樣。

“現在歐洲聯合軍的是不是很厲害?被天上這樣的東西襲擊的話,戰車什麼的肯定是對抗不了的。對戰車的直升機什麼的,都是淘汰貨了。”

“的確是很厲害呢……但是你給我看這個映像,到底什麼是什麼還是搞不清楚啊。簡單說來,到底是個什麼玩意?”

“……知陸同學,你真的什麼都不知道呢。”

豬瀨無奈的歎氣。

“這個,不知道才是正常的吧!”

“哈哈……或許吧。一言蔽之,是為了實現‘無人戰場’而開發的,士兵型的兵器喲。只要把部件改裝一下,海陸空,什麼戰場都可以適用的。還有根據網上流言,有專門的攻擊系統——據說叫。”

“……?”

好像在哪里聽到過,但是又想不起來。

“嗯。這個到底是有什麼形狀,有多大的殺傷力……至今沒有官方情報呢。對了對了,那個六枚羽翼和由同一種物質構成,也有這種說法。”

“唔……”

“最重要的是,由于她們的普及,現在已經沒有必要往最前線送人類的士兵了喲。”

“等一下!剛才……說了‘她們’是吧?”

“對啊。根據國際法規定,一定是要按照女性的樣子生產制作。看上去的話,各種型號都像是14歲左右。”

“真的麼?但是,為什麼只要女性型號呢?”

“這個,有很多理由啦。比如說假如知陸同學是紛爭地帶的居民的話,哪里肯定是會有聯合國的維和部隊的吧。他們的話,肯定是擅自按照自己的判斷來進行警備活動……這樣的話給人的感覺當然不好是吧?”

“……嗯,的確是。”

“而且,這些軍人如果都是一些看上去很凶又自以為是的大叔的話,你怎麼看?”

“這樣的話……肯定不好啦。說句不好聽的,好象是要來占領自己的國家一樣。如果家里有可愛的女孩子的話,真的像藏在地下室……”

“對嘛,就是這樣喲!所以要按照女性的樣子來生產。如果是女性的話,給人的感覺就很柔和了吧。而且,雖說是貨真價實的兵器,但是有的時候也會被當作‘支援物資’來使用。”

“支援物資?”

“對。特別是自衛隊向海外派遣的時候,肯定是按照‘人道救援物資’的名義送出去的。的使用方法,除了戰斗以外,還可以用來救助或者醫療看護,還有複興……有很多呢。不如說,政府還更強調這一方面的作用。所以派遣這件事情,也算是符合憲法的。”

“符合憲法麼……”

“在某種意義上,也是有計劃的啦。知陸同學你知道麼?以前向海外派遣的自衛隊,居然還特地找護衛跟隨喲。一般都是拜托澳大利亞軍隊,或者是警備公司之類的。”

“哈?自衛隊居然要護衛?”

“恩,世界之大,但需要護衛的軍隊也僅自衛隊一家呢。當然,政府的說法上,自衛隊不是軍隊。總而言之,這樣的存在,對日本政府來說就是實現願望的手段。”

“這算什麼……明明是兵器,居然當作支援物資,這是什麼狗屁道理。”

“哈哈!這樣說,和自衛隊相關的法案,都是狗屁道理喲。”

“但是,最後這到底是什麼?機器人一樣的東西?有內心和感情麼?”

至少,佳撫應該是有心和感情的。如果,她的話都僅僅是程序的話……知路也許會不再相信任何事情呢。

豬瀨看著神情恍惚的知路,滿足地笑了起來。

“真不愧是知陸同學呢!真是一語中的!但是,這也是一個很難的問題呢。的思考回路,公開的情報實在是太少了。動畫和漫畫里面,只是作者憑空想象的,並不可信。但是,也有一種說法……的控制,是遵守阿西莫夫的‘機器人三原則’的。”

“啊啊……好像在哪里聽到過,那是啥來著?”

以前好像在電影什麼的里面聽說過,但是並不記得細節。于是,豬瀨開始一字一句地背起來。

“第一,機器人不能做出危害人類的行為,不可對危害人類的事置之不理。第二,機器人必須對人類的命令服從,但不可違反第一原則。第三,機器人在不違反第一和第二原則下,要保護自己。”

這真是對現實社會里毫無用處的知識呢,知陸感歎著。要是能記住一個英語單詞的話,也許還有點用的樣子。

不管這些問題,只有一點引起了他的注意。原則一里“不可對危害人類的事置之不理”。莫非,佳撫……僅僅只是出于遵守這一條原則?

“嘛,這說到底只是網上的流言而已。到底是不是這樣不好說喲。本來就是兵器,如果不去殺武裝勢力的話是不可

能的。這種時候,也需要臨機應變地去區分普通人和武裝分子,如果要按照機器人來對待的話是不可能的。”

“……怎麼說呢,到你家來好像一下子明白了很多問題呢……有沒有更厲害的資料看看?”

豬瀨從心底浮現出一種不好意思的樣子,彎下腰來說道。

“嗯~,不出所料,就跟黑匣子一樣,向一般民眾公開的資料可是十分少見的呢。就連富士綜合火力演習,都沒登場喲。”

“那麼,這里這麼多堆成山的資料是什麼?”

“啊啊,那個大多數都和沒關系啦。”

豬瀨自豪地回答道。知路嘟囔著。

“哈……嘛,反正聽了你說,至少也進了半步。”

“唔哇,僅僅只有半步?太傷心了……既然你這樣說,我就不給你看精心准備的東西了。”

“……准備?”

說起來,午休的時候豬瀨好像說過這種話。

“還有什麼?”

“嗯,事實上,是這樣的。”

臉上浮現出自滿的笑容,豬瀨從床底下,拉出一本厚重的書籍。標題是《圖解 熾天使 第七版》,是放在箱子里的A4本,厚度看起來有幾十公分。

“這個是……”

把箱子上的灰塵拂去,豬瀨得意地說道。

“正如書名,是的圖鑒喲。因為是蒔菱重工的內部資料,一般是不給人看的。”

“喂!你怎麼會有這種東西……”

“我爸在工作室撿到的啦。三年前,多香宮事業所不是把和相關的部門都撤走了嘛,結果就隨便亂扔了。”

說起來,叔叔聖介那個時候,也是從多香宮事業所匆匆忙忙地離開了。

“所以我爸在清掃空房間的時候,就發現了這種東西。不知道是誰放在了櫃子里。我爸一直都是做派遣社員,好久都不給升到正社員……”

“就因為這個,把內部資料帶回家藏起來了?真是不得了的老爹呢!這搞不好……不,肯定是犯罪啦。”

“就是呢。但是,這也毫無疑問,是超一流的資料喲。借給你好了。”

“真的?可這不是你的寶貝麼?”

“知陸同學小學的時候幫我過好幾次,就算是回禮了。”

“多謝,幫大忙了……但是,書包裝得下麼……”

七手八腳地,把書強塞進了書包,書包也差不多快撐爆了。

知路在和圖鑒搏斗的同時,豬瀨抓著遙控器把顯示器切換到電視頻道。

“……現場報道,自衛隊的和武裝勢力正在交戰中。武裝勢力中使用的是俄羅斯制的,這可能會造成新的變數。現在在演播室,有請軍事評論家森先生到場。森先生,今天也請多指教。那麼,關于武裝勢力引進俄羅斯制的……”

“唔哇……俄羅斯制的流入恐怖分子手里的傳言,竟然是真的。”

正在專心看著新聞的豬瀨一旁,知路好像發現了重要的東西。

“吶,豬瀨。這個莫非是六點的新聞?”

“是啊。”

“糟了!”

知路慌慌張張地爬起來。這時間,並不是一般的中學男生應該慌張的時候……不過主夫有主夫的工作。必須要去買晚飯的食材了。

知路雖說著“沒必要”,但是豬瀨還是特意送到門口。在夕陽下,落山的太陽照耀著的社員寮,說句不好聽的,就跟廢墟一樣。

分別的時候,豬瀨好像想起來什麼,問了一個奇怪的問題。

“啊,對了對了……知陸同學,這個都市傳說你聽說過沒?”

“哈?都市傳說?”

這四個字,聽起來跟胡言亂語沒什麼分別。

“嗯,多香宮町的都市傳說。”

“啥?這不是有矛盾麼,多香宮町怎麼可能會有華麗的都市傳說?”

“啊哈哈,說的也是呢。這個小鎮里,據說有多香宮町事業所所制造的,作為人類的擬態在生活喲。”

咚咚。瞬間,知路的心髒就如同敲了警鍾,腦海里突然出現了禦守通夜的面容,然而下一刻又打消了這一可能性。

“……怎麼了?這麼嚴肅。”

“是呢。再怎麼說,都是不可能的麼。但是,相信世界上有野生天使,然後自己尋找想占為己有……這種人真的有呢。”

“喂喂,真的嗎?那種人豈不是很危險。”

“哈哈……不過是沒有人權的喲。”

刹那,知路腦髓里感到了一陣麻痹。

“你……剛才是不是說了很不得了的事情?”

“呃?不是嗎?總而言之還是兵器,肯定是不能適用于人類的法律啦。就算是殺了,或者是當成奴隸,也不會被法律追究。要是追究起來,也不過是破壞私物之類的。”

就算不重複,也本來應該明白的。但是,佳撫的記憶在腦海中刻下的,不,她並不是兵器。她只是她……

“那麼豬瀨,如果你發現了跟野貓一樣的的話……”

“這個嘛……可以的話,當然帶回家咯。”

“帶回家……然後呢?”

唔,咽了一口。根據回答的話,很想揍他一頓也不一定。又或許是將剛萌生的友情恩將仇報吧。

“當然,做好朋友咯!”

“……哈?”

一瞬間愣住的知路,看著豬瀨無邪的笑容,笑了起來。

“咯咯……這樣啊。朋友的話,能當也不錯喲。”

廢墟一樣的公寓下,在黃昏夕陽的照耀中。

兩人捧腹大笑起來。

抓著裝有大蔥和蘿蔔的口袋回家時,聽到院子的倉庫里好像發出了悉悉邃邃的聲音。時值晚上六點半,周圍已經被傍晚的黑暗包圍了。

野貓?還是說……小偷?

戰戰兢兢地朝著打開的倉庫入口里看去——佳枝和通夜在一起淘破爛呢。

“……媽?你們在做啥?”

知路吃驚地說道,通夜呼啦啦地朝這邊走來。

“那,那個!我,是我讓佳枝來叫我的!今天早上佳枝唱的那個,《AveMaria》的曲子。是卡契尼這位四百年前的人作的呢!”

好象是發現了新語言的幼女一樣,通夜的瞳中閃閃發亮。竟然會這樣的表情……對知路來說真是新鮮呢。

“這……這樣啊。”

通夜的目光顯然太過于純粹。知路下意識地轉開了視線。

佳枝還是用屁股朝著知路,喃喃地說道。

“這個啊,媽媽在找以前給總志郎演奏過的馬丁呢……奇怪啊,找不到呢。”

“馬丁?那是啥?”

“真是的,知路啊!說起馬丁當然是吉他了!”

突然被反過來教訓了一頓。

“吉他……啊啊!這個是老媽你擅自買的吉他吧!根本不是什麼演奏!老爸都哭了喲!獎金一下子就沒有了!”

佳枝其實有奇怪的病。有一天突然會念出想要的樂器名,然後就自顧自地去給以前熟悉的樂器店打電話,如果有淘到合適的就會沖動的買下來。三年前,佳枝買下的馬丁吉他最高傑作D-45,就是因為這種病。

說回來,要只是百萬單位的Vintage電吉他還好,嚴重的時候甚至會念出“阿馬蒂提琴”,或者“Bösendorfer鋼琴”之類的名字,真是恐怖啊。要是老媽念出千萬單位以上的樂器的時候,柚記就會毫不猶豫地准備好繩子,把她捆在椅子上,等著這病退去。

幸好,現在柚記捏著銀行賬戶,就算是老媽發病也沒問題。作為大千金長大的佳枝,連《阿X木》和《武X士》都沒聽說過呢。

“阿拉阿拉,居然倒在這種地方。”

好像總算達到目的找到了目標,佳枝歡聲說道。不久,從漆黑的吉他箱子里拉出一個物體,把金屬扣摁下,打開了蓋子。

“呼哇!”

看著佳枝手邊物體的通夜,漏出感歎的聲音。

古色蒼然,十分適合這詞的民謠吉他就展現在人們面前。首部左右張開的三對六根,跟貝殼一樣的弦釘在夕陽的照射下閃閃發亮。

“哇~真漂亮。不愧是一九六九年制的D-45!側翼的筆直木紋簡直美極了!知路你不這麼覺得麼?這個吉他呢,使用巴西的薔薇木做成的,啊啊,真是太美了……”

不知道佳枝在想什麼,將吉他湊到臉頰,開始咕嚕嚕地跳起舞來。長裙的下擺飄飄飛舞,母親的樣子就跟少女一樣,雖然單純地覺得很沒,但是說是自己的老媽,卻不知為何有一種寒意,讓人感到陣陣的不適感。

“六八年和六九年的D-45呢,是戰前的原型複刻版呢。全世界只有229把喲!70年以後材料都換成了印度薔薇木了,所以連材料都忠實還原的68和69年版才特別稀有呢!”

沉醉于樂器知識也是佳枝的惡癖之一,當然這也是音樂教室最後自我毀滅的原因之一了。而且,這樣寶貴的樂器一般都應該放在自己的房間里妥善保管。扔到院子的倉庫里簡直是超出常識。這種喜新厭舊的性格,就跟小孩子一樣。

“……真是的,

突然和吉他出軌,最近都沒彈鋼琴了呢。”

“呼呼,事實上呢”

佳枝停下了舞姿,將吉他收拾在箱子里,單純地微笑道。

“是小通夜要學樂器的喲,想要用吉他來彈奏《AveMaria》。”

“……是麼?”

禦守通夜,和吉他彈唱?

只是這組合也太過奇妙了。

知路將視線轉向通夜,只見她不停地點頭。

“是的!我,對那首曲子有特別的回憶!”

通夜早上聽到佳枝唱《AveMaria》的時候淚流滿面的場景,顯然是有著珍重的回憶吧。

“但是,為什麼是吉他呢?”

“對我來說特別重要的那位,在唱那首曲子的時候,使用的伴奏就是吉他。”

“呼……于是,就像用吉他彈唱?”

通夜的重要的人是誰,知路還是有點在意的,但是隨著佳枝的亂入,問題被打斷了。

“來,通夜!明天首先要去學調律喲!”

“了解了,佳枝!”

之前,還擔心通夜能不能熬得住佳枝的指導。很久以前佳枝在自家開音樂教室,結果過了一個星期就關閉了,還成為了鄰居們的傳說呢。

“吶,老媽……拜托了,不要光在樂器知識上糾纏不休,示范演奏是絕對不可少的,要是禦守彈得不好的話,你是不是又要在地上滿地打滾了?”

“啊拉啊拉,這個就不要擔心了!”

這自信滿滿的回答,反而增重了知路的不安。

“哈……真要死了……”

晚上九點,總算結束了一天的家務,知路就好像從來沒被收拾過的被褥一樣。就在發呆的時候,走廊傳來了柚記的聲音。

“小通夜!浴室空著呢,趕緊去洗澡啦!”

“明白了,姐姐大人。”

真和平呢。融洽無間,就好象是這樣的。這個時候總算是有時間想起豬瀨那里借來的圖鑒,知路爬了起來。姐姐的房間傳來動漫音樂的聲音,于是又戴上了耳機,打開噪音屏蔽的功能,安靜的等待著寂靜的降臨。

“《圖解 熾天使 第七版》麼……”

桌子上現出硬版的封面。

最初冒出來的是

——Confidential

的朱印。跟豬瀨說的一樣,屬于機密文件呢。翻開書頁,里面記載著大量的國產的圖片和插畫。

第一部,記載著初期的I型到最新的VI型,這其中世代變更的曆史。每一個模型都穿著自衛隊的制服,以及專用的BDU(戰斗制服)。看起來真的不像是兵器的圖鑒。

需要特別提出的話,那就是每一種模型都是十四歲前後的樣子,真是和戰場格格不入。突然,豬瀨的話又浮現在腦海里。

——看起來,每一型號都是十四歲前後的樣子。

“呼……相貌的模型是編號呢……”

每一個照片旁邊,肯定會有【Texture:Code-23】之類的標記。

看起來,這就是決定外貌的重要因素。真是不可思議,盡管有豐富的【Texture】設計,但是圖鑒記載的里,全部都是紅頭發。或許紅頭發是國產的商標一般。就跟日之丸一樣吧?

“……紅頭發?”

突然,感覺到一些奇怪的地方。

說起來,昨天放學後在燒卻爐旁邊遇到的女孩,也是紅毛呢。她那頂嚴嚴實實的帽子邊緣,的確是有幾根紅毛露出來。

還有好像在追趕紅發少女的奇怪男子……這好像就是豬瀨所言的都市傳說吧。

“莫非……那個女孩也是?難道……不,等一下?”


想起來了,那天知路在少女背後之時,確實聽到了她說過什麼的東西吧。——雖然官方信息不明,但是從豬瀨的說法來看,那就是專用的進攻系統。

還有,那個女孩好像的確聽到知路說了“禦守”這個名字以後,出現了異常的反應。從現在來看,為什麼連這麼重要的細節都忘記了。知路開始埋怨自己的愚鈍。但是就算是記起來了,好像也解決不了什麼問題吧。

“可惡……真是莫名其妙的東西……”

漫無目的的,亂翻著這圖鑒。無論哪一頁,都記載著同樣的紅發少女,一會就厭倦了。

“說起來,佳撫是黑發呢。長長的,漂亮的黑發……”

莫非佳撫是當中,十分特別的存在?帶著這樣的疑問,繼續翻下一部分。

第二部分里面,從全能型的普通科,到特科型、施設型、防衛醫官型……等等,解說上稱這是為了相應的目的而特制的類別。另外,在自衛隊的話,普通科=步兵,特科=炮兵,施設型=工兵,等等。知路也是第一次知道。

“……咦?這個V型……好像在哪里見過……”

突然,V型/防衛醫官型的解說里,知路停了下來。

圖形編號是Code-10m。一眼看上去就知道是醫療專門類別,白色的制服上印著紅十字的圖樣。與這種知性的美貌相視的瞬間,知路突然感到即視感來襲,于是開始搜索這記憶力的碎片。

“嘛……算了……哇!”

剛翻到下一頁,知路差點從椅子上摔下去。

第三部里,都是一絲不掛的,像人體標本一樣排列著。

“哇!這是……”

托佳枝和柚記的福,知路那對女性報以少年般的幻想早就破碎,但知路也不是頑石。看著模仿少女的兵器們的全裸照片,還是相當有沖擊力的。自己無由來的就想到一些奇怪的地方去,然後突然巡視周圍。要是在這種時候被母親和姐姐看到的話,人生就不是那麼輕易能了斷的了。僅僅在這個家住下去的話,只是感到劣勢而不是恐怖,那簡直就是不可能。

“不、不是啦!我根本沒有想什麼奇怪的事情!”

就是,這本來就是學術資料嘛,和圖片雜志是不同性質的!事實上從這些裸體少女們的相貌上看,並不帶有任何的感情,也不是寫真雜志上的模特們那樣搔首弄姿,僅僅只是立正站直而已。

相機是從她們的正面,側面,背面三個方向捕捉的畫像。

“唔哇……這是啥?”

裸體的少女們從右肩開始到前腕部,刻著阿拉伯字母和數字的混合文字,看起來好像是序列編號。比如說【No.Seraph-03-26432】這樣的組合。最開始的兩位應該是【類型】,剩下的五位是普通的編號。

“莫非,禦守的身上也刻著……?”

突然又注意到一件事情。她們的身上刻著的並不僅僅是編號,還有背上金色的六個銳角圖形,整齊的排列在一起。從脊柱分開每邊三個,縱向排列著。

根據圖鑒的注解來看,這就是所謂的。

看起來,這就是和她們翅膀有關的部分,但並沒有更多的說明。遺憾的是,圖鑒上並未記載她們展翅的身姿。這詳細的圖鑒里竟然會把這麼重要的部分漏掉,也許和翅膀有關的資料在別的地方吧。

知路腦里突然閃過一個預感。

“莫非……這、這里會記載著佳撫?”

先不管禦守通夜,佳撫是這件事情,已經從聖介那里確認了的。那麼,佳撫也會像這里的昆蟲標本里的鳳蝶一樣,被記載在上面嗎?但至少在第一部和第二部里面是沒有看到的……

而且,僅僅記載著全裸標本的第三部也只剩下了五十多頁了。

“不,不是啦不是啦!我不是想看佳撫的裸體啦!”

自言自語著,知路開始檢查剩下的圖鑒。如果真的記載著佳撫的裸體的話……那對不起豬瀨了,一定會當廢物丟棄處理的。其實就算是處理了這一本書,也不代表明白了什麼。

……大概過了十分鍾。

佳撫的照片是一張也沒有出現在圖鑒里。

“唔……太好了。但是……號稱《大全》,怎麼會沒有記載她呢?真是不可思議……哇!”

——ZuZaZaZaZaZaZahhhhhhhhhhh

這一次,知路可真是措手不及,從椅子上跌落下來,還撞到了腰。還沒等爬起來,就先把耳機立刻扔掉了。

又來了。就跟通夜在教室里凍結的時候一樣,哪種悲壯的噪音,讓人從心底里湧出朦朧的黑云。

突然,穿著中學生便服的柚記突入了知路的房間。

“喂!知路!從喇叭里發出那麼大的噪音,你這家伙到底在搞什麼!你是不是在玩什麼奇怪的東西!”

話音剛落,知路察覺到,那越過牆壁從姐姐房間傳過來的同樣噪音。總算是被那邊收集到了呢。

——ZuZaZaZaZaZaZahhhhhhhhhhh

“唔哇哇哇~”

——ZuZaZaZaZaZaZahhhhhhhhhhh

第二波、第三波接連不斷。就像是盛夏里的電閃雷鳴一般。

“到底這是什麼啊!要是喇叭壞了,你要負責賠償!”

“為啥是我……啊!對了,禦守!姐姐,禦守現在……”

“小通夜現在應該

在洗澡喲。怎麼了?”

“什麼?”

知路撇開柚記的肩,從房間里沖了出去。幾乎是連滾帶爬地下了樓梯,直沖浴室。柚記也嗅到了不同尋常的事態,跟著知路跑了下去。

“喂!等一下!小通夜怎麼了?”

“禦守!”

不理柚記,直接拉開了浴室的門。

“唔哇!禦守!”

跟想象中一樣,通夜完全處于凍結的狀態。臉已經有一半泡到了水里,咕嘟咕嘟地……和呼吸的節奏一樣,水面冒出了氣泡。雙眼睜著,就像靜止的電影一樣。

搖蕩的睡眠上漂浮著,看起來好像是拼命地支撐禦守的身體一樣,而在知路出現的瞬間變停了下來。知路那一刻還懷疑過自己的眼睛——這個玩偶難道真的是有生命的?

“……是錯覺麼?不……禦守!”

靠近浴池,摟著禦守的雙肩,一口氣拉上來。總算是將通夜的臉從水里拉出來,這時那惱人的破壞性噪音也消失了。

“……咦?”

突然,知路感到被違和感包圍。

想起剛才的圖鑒里,天使們的標本圖片。

她們的左鍵都有序列號碼。

她們的背上都刻有。

與此相對的——通夜的肌膚上什麼都沒有。

“……無印?”

不如說是可以松一口氣的情況,知路卻不知為何感到有點沮喪。通夜是的可能性,讓事實又變得離真相更遠。果然,通夜只是一個單純喜歡的女孩子吧?那麼為什麼通夜會和佳撫一模一樣呢?……越來越搞不清楚了。

就在知路自我糾結地煩惱之時,柚記晚一步進入了浴室。

“等一下,到底怎麼了?”

柚記的聲音讓知路回過神來。現在首先要把通夜搬出去。

“啊!姐姐你快來!禦守剛才溺水了。”

“誒?!啊,你這家伙!在那里大刺刺的看什麼!”

柚記卷過浴巾,把通夜裹了起來。

“好了,抬著她!我抬腳,你去扶著手!”

平日放出“醫學部志願”豪言的柚記,在這種非常事態之時看起來還是挺靠得住的。

“……怎麼說,好讓人不舒服。小通夜怎麼了?眼睛還睜著……就好像死了一樣,但是又有呼吸……”

柚記看著躺在客廳沙發上的通夜。知路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謝有姐姐的存在。將通夜濕潤的身體擦干並換上內衣和睡衣的,都是柚記完成的。

“吶,小通夜的眼瞼,還是閉上比較好吧。就這麼一直睜著,眼睛會干掉的喲。”

“這個……也許是吧,但是怎麼做?”

“那個,就是刑警在尸體的眼瞼上蓋一下哪種場景,這個也一樣了!”

“……明、明白了。”

要是這里唱反調的話肯定會被拳腳相加的,知路老老實實地照做了。在通夜的臉上放上手掌,慢慢的卷下來。就這樣,通夜就像是從2小時劇場里的被害者,變成了可憐的睡美人。

“呼……這樣就沒問題了吧?”

“說起來,知路……你到底瞞著什麼!”

突然柚記向知路撲過來。

“誒……唔哇!姐姐你做什麼?”

被虛打的知路無意外地仰面朝天,等回過神來柚記已經騎在他身上了。

雖然很難為情,但是知路從來沒有在和姐姐打架的時候贏過。而且並非因為柚記是女流就手下留情,一直都是全力以赴的。知路小學時能打贏高年級的大孩子,也是被柚記鍛煉出來的。而且不是擺脫他去鍛煉身體的。

為了防備雨點樣的拳頭,知路用手護住臉,但是脖子卻被掐住了。

“唔……姐、姐姐……你想殺人麼!要被告殺人罪的!”

“還沒死呢!來來來!從昨天開始就覺得很奇怪了!竟然和聖介叔叔一起出去兜風,你到底聽說了什麼?我說我的揚聲器收到噪音的時候,你就直接跑到浴室去了。然後通夜溺水,不是偶然吧?你肯定知道那個怪現象和通夜有必然聯系的,沒錯吧?你趕緊給我說啊說啊說啊!”

“投投投投……好了我知道了,我投降……”

梆梆梆……朝著地板被打了幾下,意識朦朧視野也模糊起來。一瞬間,竟然覺得收到了天國的招待一般。

“如此便好。”

總算,柚記松開了雙手。天國的門總算遠去了,解放出來的知路貪婪地吸著氧氣。

“真是的……真的以為要死了。還有,姐姐你重死了!”

話音剛落立馬就挨了柚記的直拳。

“閉嘴!趕緊給我說出來!”

“但是,就算是我,也不知道關鍵所在呢……”

“什麼都可以,把知道的給我吐出來!”

沒辦法,知路開始說鐵塔事件里面遇到的名為佳撫的少女。本來一直都想作為秘密的回憶保留起來,僅僅也就跟叔叔說過。現如今,也沒有隱瞞的必要了。

總而言之,“小學四年級的暑假,我和天使相遇了。”之類的話說出來,還是要有自我規制的。

“……啊,那個鐵塔時間,的確有這回事呢!完全忘記了。但是,你啊,那個時候的確是說‘靠自己爬下來’的吧?”

“沒辦法啊!那個時候我連什麼是現實什麼是夢……老實說,不太能肯定分得清楚。但是這一切都是事實,我是從叔叔那里全部確認了的。當時救了我的佳撫……就是蒔菱重工制造的。”

“……原來如此。那麼這個叫佳撫的,就是你的初戀對象咯?”

柚記壞笑道。

“說,說什麼呢!話題太穿越了吧!”

“啊拉,臉紅了呢。嗯……猜中了。原來如此……所以那之後,以小學四年級的暑假為界,你就跟拔了牙的野獸一樣老實了。”

“……就是這樣”

看著不情不願的知路側臉,突然柚記伸出了手。被柚記溫柔地撫摸,已經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吧。手掌的觸感,和幼時的記憶沒有什麼兩樣,依舊是冷冷的。

“姐姐?”

“對那個叫佳撫的孩子,要感謝呢。賭上自己的性命,僅僅是為了救一個素不相識的人,不是麼?如果那孩子對你見死不救的話……現在你已經在佛壇供著了吧。”

“……姐姐”

心中燃起了溫暖的燈火……就在此時。

“所以說,如果你不在了,現在我和媽媽就不知道過著什麼樣的生活了呢!哈哈~”

立刻就跌入陷阱里去了。

“姐姐,我存在的意義……莫非就只有給你們做飯?”

“嘛,這個先不管。那個佳撫和通夜一模一樣的事情,還真不可思議呢。”

“就是這樣。從叔叔的話來看,佳撫和禦守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這以後的就沒給我說明了。”

“簡單來說,通夜也是蒔菱制作的?就是佳撫的複制品,或者是類似的東西。”

“不……叔叔最後都沒有說禦守是。那只是對我這麼說,禦守到底是,還是別的什麼,是由我來決定的——真是完全搞不懂。”

要不要說通夜身上沒有序列號也沒有的事實,知路還在猶豫,最後還是沒說出來。要是被追問情報來源,肯定要給她看那個圖鑒。要是把那種東西給柚記看了,那就百口莫辯了。

“什麼嘛,還不是什麼都沒搞清楚。不過的確是從以前就開始讓人捉摸不透的叔叔呢。那麼,現在通夜是什麼狀況?莫非真的是從身體里發出有毒電波吧?”

“這個我也不清楚。叔叔說是生了病。”

“這個,估計是隨口說的呢。能發生無線電障礙的病,根本就不是常識能解釋的啦!”

“唔,我也這麼認為。也許是比病更厲害的東西。其實昨天禦守那家伙,在學校已經有兩次凍結的經曆了……”

“是麼?”

“嗯。唯一清楚的就是,禦守在凍結前,一定會在耳機里面收到巨大的噪音。這一點是沒錯的。”

“原來是這樣。所以我的揚聲器才會……”

“然後大概五分鍾以後,就像什麼都沒有發生一樣,恢複了意識。”

“好奇怪呢。剛才的噪音發生以後已經過了二十分鍾呢。”

朝著牆上的時鍾確認,的確如柚記所言。

“……啊,真是的!搞不清楚!”

剛喊出來,又吃了柚記一拳。

“一點也不鎮靜。總之,先去給聖介叔叔打個電話怎樣?都這樣了,除了問他也沒什麼好辦法。”

“說的也是呢。那就打個試試。”

知路剛站起來,就像是先說好一樣,客廳的電話響了。

“啊,莫非是叔叔?還不快去!”

“知、知道了……”

在柚記的逼迫下,知路拿起了電話聽筒。

“……喂?”

“哦,知路。剛想著你現在是不是遇到麻煩了,就打了電話過去……”

看起來聖介是從辦公室打來的。從那邊聽來,不少人正在慌慌張張的,一番嘈雜的景象。

“遇到大麻煩了!禦守的意識還沒恢複!昨天就

五分鍾後蘇醒了……到底那個凍結現象是什麼?剛才要是晚一步發現的話,禦守搞不好就溺死在里面了喲!”

“溺死?怎麼回事?”

“禦守正好去洗澡啦!”

“糟了!也有這種可能性的!那家伙一直都是使用官舍的公共浴室的……一個人自己洗澡搞不好還是頭一回呢。”

“不是‘糟了!’的問題吧!真是的……”

“啊,不好意思。那麼現在通夜沒問題麼?”

“姐姐確認了她的脈搏和呼吸都沒問題。只是除了沒有意識,一切正常。”

“是這樣,真是謝天謝地。其實剛才發生了緊急情況……這次通夜的凍結搞不好要持續三十分鍾呢。你先做好准備……等一下。”

突然聲音被切到了音樂。曲子是《致愛麗絲》的八音盒版本。大概過了三十秒,聖介又一次切換了回來。

“噢,抱歉,剛才說是三十分鍾,現在可能要有45分鍾左右。”

“……吶,叔叔。你還是老實交代好吧?禦守到底是什麼人?”

“啊啊?我不是說過麼?她到底是什麼,不是由你來決定的麼?你就按照你所想的,來處置她就好了。拜了知路。我這兒也是有緊急事態,忙得很。通夜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當機立下,就直接掛了電話。剛放下聽筒的知路轉過身,看到柚記那不耐煩的表情。

“這表情,看起來沒什麼大收獲呢。”

“嗯……最關心的部分什麼都沒給我說。但是……禦守的凍結時間要持續四十五分鍾的樣子。”

“這是啥?為什麼叔叔會知道這件事情?人失去意識的時間竟然能以分鍾為單位推測出來……這是什麼道理?”

“鬼知道。好像還說了有緊急事態發生什麼的……”

“嘛,等會直接問小通夜就好了。我好歹還算是小通夜的‘姐姐大人’,刨根問底的事情,我還是提不起干勁來。這也許是大人的成熟?”

突然抬頭看了一下姐姐,好像她已經被別的東西吸引過去了。

“姐姐?莫非……”

“所以,解謎的事情就交給你好了!”

“誒?!”

“我要在‘虎珠’開始前寫完作業喲。通夜的事情就拜托你了!”

不負責任的說完以後,柚記爬上了二樓。簡而言之,最優先的事情是聽收音機節目。

“……真是的,什麼‘姐姐大人’,好歹也去問候一下病人嘛!”

無奈地歎了口氣,朝著牆上的時鍾望去。聖介的消息說的是,通夜凍結時間可能是45分鍾。

“……還有二十分鍾麼”

也不能這樣放著通夜不管,但是除了客廳也沒別的地方了……知路沒辦法,只能拿起點是的遙控器。

民間放送局都是電視劇或者綜藝,都不是知路感興趣的節目。除了豬瀨以外沒有別的朋友的知路,根本沒必要為了明天的話題仔細去看電視。調到NHK頻道,又是新聞節目。

“……下面延長時間,繼續播送新聞。今天,日本時間20點30分左右,包含俄羅斯制的在內的武裝勢力所在據點,遭到美軍的戰斗機機和導彈空襲,現場有多位民間人士被卷入的樣子。”

俄羅斯制的——想起傍晚和豬瀨一起看到的新聞。結果,美軍似乎放棄了對各個擊破的策略,而采用大范圍的轟炸來將武裝勢力一掃而空。

“……雖然美國政府否認,但民間的犧牲者已經超過了300人。根據防衛廳的消息,空襲也波及自衛隊的營地,導致國產有六台……抱歉,是九台被擊破。玖寶總理對此次誤傷表示非常遺憾。他表示,犧牲者僅為是不幸中的萬幸。並且對加強日美合作,共同對抗國際恐怖主義,表示出絕不屈服的信心。”

失望地關掉了電視。就好象死幾個都沒有關系一樣——玖寶的發言雖然沒有明說,但就是這種調調。真是不可原諒。

“……咦?”

說起來,昨晚也有兩架國產被擊破的樣子。推算下來,今天又有九架……

啊,不是的,對這樣的表達方式,知路從心里產生一種強烈的厭惡感。昨天的兩人,今天九人,國產的在戰場被殺害——這樣的表達方式,知路才覺得無比正確。

“莫非……禦守的凍結,和這些國產的死亡有關……?”

昨天通夜兩次凍結,每一次都是五分鍾。

突然,腦里閃出一個念頭。

“五分鍾×九人分=四十五分鍾!四十五分鍾!”

也就是說,國產死一人,通夜就會凍結五分鍾……?

……遺憾的是,知路呆笨的腦子也就能想到這里了。

就在抱頭糾結的時候,不知不覺就過了四十五分鍾。

“唔………………嗯………………”

通夜總算吐出一些言語。

“禦守!”

看著通夜的臉,總算恢複了表情。眨了幾下眼睛,好像意識朦朧的樣子,朝著知路呆呆地看著。

“禦守,沒事吧?是我。”

通夜慢慢做起來,一字一句地說道。

“我,又給教官添麻煩了。”

“沒有的事情!”

突然,知路高喊起來。對于自己為什麼有這麼強烈的反應,他自己也不清楚。但是,旁觀通夜可憐楚楚的樣子,在心里的確不好受。

“沒有什麼麻煩,現在你怎麼樣?剛才一直沒有意識。”

“身體沒問題。身體……”

突然通夜的雙手交叉在胸前,抱住自己的雙肩。知路察覺到她的雙肩在不停地抖動。到底通夜在害怕什麼?

下一刻,通夜倒在知路的懷里。

“禦,禦守?”

“對不起,教官……請讓我這樣呆一會。”

說完,通夜哭了起來。

就好象做了噩夢的小女孩一樣。

已經變成濕漉漉的老鼠一樣的,那閃閃發光的眼神似乎在觀察著這兩人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