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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殺戮狂歡"這個節目的制作水平並不算多高,比起判官的"審判秀"來,前者無論在游戲規則還是直播過程中都存在很多破綻和線索;如果聯邦真有心去查他們,不出一周就能破案.
但是,這個秀之所以會比"審判秀"更流行,自然是有其原因的……除了節目的播出頻率更高這點之外,更重要的是"殺戮狂歡"還開設了盤口,讓觀眾們能通過賭博的形式參與到節目中來.
在每一期"殺戮狂歡"中,觀眾都可以對本期的結果進行投注:你可以選擇某一個或多個"獵物",買他/他們最終生還,也可以買全滅結局;你可以按照"獵物"的死亡順序下注,還可以對具體的死亡時間下注,比方說買"幾點之前誰誰會死";另外,觀眾們甚至可以與"至高者"們對賭,比如至高者們可以提出一個很離奇死亡方法,並承諾會在幾點前對某某獵物執行,而觀眾可以賭他們會不會成功.
如果說"酆都羅山"是在通過狹隘的公正讓人們得到發泄,那麼"殺戮狂歡"就是直接在取悅人們內心潛藏的那份陰暗.
同樣是看到別人受苦,看到與自己無關的惡人被制裁,和看到與自己無關,但相似的普通人被玩弄……那種心理狀態自然是不同的.
前者,在滿足你的良知,後者,在撩撥你的本能.
你的良知並不會頻繁地向你索取,也不會索取太多,但你的本能不同……
就好比看恐怖片時,當你看到影片中的角色們被虐殺,你的本能必然會讓你感到一絲慶幸,乃至些許快樂;因為……人類這種生物,在見證同類的死亡時,自己那份"活著"的感覺會變得更加真切.這種"見證"的過程越是清晰,真實,強烈,那種感覺也就越明顯.
"殺戮狂歡",就是在為人們的這種本能服務的,所以它無疑是個更符合大眾口味的暗網殺人秀.
…………
從天台下來後,赫爾發現自己正置身一棟廢棄的公寓樓中.
該建築所在的地方甚是詭異,剛才在天台上張望時,赫爾便注意到這棟樓的周圍都是樹林,一眼望去竟看不到城市的燈火;他推測……這兒可能某間偏遠工廠在廠址附近建造的員工宿舍樓,但眼下無疑已經荒廢了.
不出意外的,樓里已經沒有電力,赫爾只能借助從走廊窗戶透進來的月光視物.
臨近走廊的很多房間門都是敞開或虛掩著的,但那些屋里的采光都不好,手里沒有照明設備的赫爾也並不打算到那些烏漆嘛黑的,散發著奇怪黴臭味的屋子里去搜索.
即使靠猜他也能知道,在那些角角落落的陰影中,有若干個攝像頭在監視著自己,但在這種環境下,他也不太可能將那些探頭一一找出來拆掉,所以只能作罷.
赫爾現在想做的,只有盡快離開這棟大樓,穿過樹林,找到一條公路,然後趕緊回到文明世界去,遠離這場該死的秀.
就這樣,他一路摸索著,找到了樓梯,然後一層層往下走去.
正當他走到四樓的時候,忽然……
突突突突--
一陣馬達聲,忽從他身後響起.
赫爾聞聲一驚,猛然回頭,那一瞬,伴隨著"嗞"的一輪掣響,一個戴著野獸面具,手持電鋸的人影出現在了離赫爾僅有五米遠的,高處的台階上.
"啊!"赫爾見狀,嚇得頭皮都麻了,他驚叫一聲,扭頭就跑.
原本他是謹慎的,不快不慢地下樓的,但這會兒他幾乎是抓著樓梯扶手連滾帶爬地奪路狂奔.
那個戴面具的"至高者"看到這一幕,只是冷笑一聲,便快步追了下來;與赫爾不同,他的面具下裝了夜視裝置,可以讓他在黑暗中也看得一清二楚,所以就算手持電鋸,他也能迅速行動.
面臨著這種恍似是恐怖片橋段的追殺,赫爾和絕大多數普通人一樣都慌了神,只知道遵從恐懼時的本能行動,幾乎不假思索地朝著遠離對方的方向逃去.
于是,他也不可避免地……中了陷阱.
"啊--"
行到二樓的那段台階時,赫爾只覺腳底一涼,緊接著就是一陣明顯的跳痛傳來,讓他不由得失聲慘吟.
他迅速想到……自己應該踩到了類似三角釘的東西,而且還不止一個,但逐漸從身後逼近的電鋸聲讓他無暇顧及這些,只能忍著疼,在明知看不清前路的狀況下繼續前進.
終于,在腳底中了七八個釘子後,本就已經雙腿發軟的赫爾因忍受不了劇痛,從樓梯上滾了下去.
一樓向上的那最後一段台階,他是滾完的,由于他本能地用雙手護住了頭部,其軀干和腿被三角釘紮了十幾處傷口;這些傷口有淺有深,有輕有重,好在都不致命,就是疼得不行.
無論如何,傷痕累累的赫爾還是成功來到了一樓,回到平地的他,可以用趟行的方式來避免再踩釘子,而且這里離大樓的出口也不是很遠了.
于是,他咬著牙,從地上爬了起來,忍著腳底板那鑽骨的跳痛,趟著步子快速跑出了建築的大門,來到樓外的空地上.
當月光灑在他的臉上,新鮮的空氣湧入他的肺中,他才後知後覺……身後的電鋸聲已經不見了.
縱是如此,赫爾還是先跑進了空地邊上的小樹林里,警覺地看了大樓的出口一眼,才開始處理自己身上的釘子.
他花了三分鍾,才拔光了留在自己身上的三角釘;拔出腳底的那些釘子時……感覺尤為痛苦,因為那些釘子紮得最深,有幾枚已傷到了骨頭.
赫爾在疼痛中忍耐著,不敢出聲,但他心中的咒罵聲可是喊得震天響.
而與這份憤怒相隨的……就是悔恨了.
他確實很後悔,若自己早前能稍微多些防備,不讓那個女人上車,或者少喝兩口對方給的飲料,也不至于落到這種境地.
因為對方是女的就放下了戒心,因為對方長得漂亮就失了方寸,因為對方對自己示好就胡思亂想……和大部分並不受女性歡迎的人一樣,赫爾很容易被女人欺騙,但他卻總是不吸取教訓;類似的虧他以前也吃過不少,只是這次的結果有點過于嚴重了.
一想到這些,赫爾的悔恨很快就變成了羞愧,繼而又轉化為了更強的憤怒.
可惜,和以前一樣,他也只能憤怒,並不能做什麼.
這個時刻,赫爾不禁又覺得……或許自己錯了,這三天來自覺超人一等的種種想法,不過就是一廂情願和自以為是罷了,他還是那個赫爾-施耐德,一個平凡的上班族……不,現在已經是一個平凡的無業游民了.
連一個並不高明的搭車騙局都無法識破;面對暴力時別說反抗,自保都難;明知自己被當作"獵物"玩弄,卻也只能做些掙紮……一連串的挫敗感和無力感,讓赫爾從心理上被打回了原型.
就在他坐在地上自怨自艾的時候,突然!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發生了.
"赫爾."一個經過變聲器處理的聲音,忽從赫爾的身後響起.
赫爾根本沒有意識到有人靠近自己,但當他聞聲轉頭時,一個穿著紅袍,戴著京劇臉譜面具的人已站在了他的身後.
"判……判……"赫爾已驚訝得連一個詞都說不利索了,他根本連想都沒想過判官居然會親自在此現身.
判官也沒打算聽他結結巴巴的浪費時間,直接說道:"出了一點意外……"他微頓半秒,"今天我本已安排了一個局,想'測試’你一下,可沒想到……你這家伙突然被單位開除了,然後還自說自話地跑到郊外,並趕巧不巧地被一幫十分低級的家伙給抓了起來."
"您……您是來救我的嗎?"赫爾激動得都快哭出來了.
"當然不是."但判官的回答讓他的心又沉了下去,"你還不是我的部下呢,再說了……我的部下中也沒有那種遇事之後第一反應就是求助于他人的廢物."
赫爾無言以對,無法反駁.
"不過,我原本的計劃泡湯了,這讓我有點不爽."下一秒,判官話鋒一轉,"而且,這個叫'殺戮狂歡’的節目,我早就覺得有點煩人了,只不過因為他們和我也沒什麼關系,所以我沒去理他們.但今天……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他們竟然攪了我的局,那我自然也不會無動于衷."
話至此處,判官從他的袍子里拿出了一樣東西,隨手扔到了赫爾面前.
赫爾低頭一看,發現那是一個半透明的塑料盒子,盒里還裝了一支針劑.
"這一針,可以幫你止痛,加速凝血,並防止大部分的感染和破傷風,你直接往自己脖子上紮就行了."兩秒後,判官接道,"順便再給你一個提示--越是身陷被動的處境時,越是不要順著別人的思路去行動……"他聳聳肩,輕笑一聲,"呵……當然了,除非那個人是我."
說罷,判官就轉過身去,似是要走.
"等……等等!"赫爾愣了一下後,趕緊開口道,"您……您既然不打算救我,為什麼又要幫我呢?"
"這個問題你就自己去想吧."判官這句話還沒說完,其身影已消失在了林蔭之中.
赫爾也並沒有想太久,就得出了一結論--不想被當作廢物,那就不要總想著讓別人救你,遇事先想著如何"自救"再說.
"我還有機會……"赫爾開始在心中暗示自己,"從'殺戮狂歡’中幸存,贏下那大筆的獎金,以此證明自己……這樣判官還是會考慮讓我加入的,他一定是這個意思!所以他才會幫我!就算最後酆都羅山依然不接納我,為了自己……我也要贏!"
下定決心後的赫爾當即就拿起地上那支針,側過頭,往自己的脖子上一紮,並將針筒里的液體盡數推進了自己的身體.
對于判官的"幫助",他並沒有任何的懷疑--說白了,懷疑也沒有意義.
此刻的赫爾已經別無選擇,他帶著這一身傷,不僅是體力和行動能力會顯著下降,不停的失血還會在沿途留下蹤跡,且讓他的意識變得模糊.
想要在這絕境中翻盤,這針是必須紮的,就算判官現在告訴他"這針紮下去有50%的機會你可能會死",赫爾也得試試,因為不紮的話就是百分之百會死.
又等待了幾分鍾,注射了藥劑的赫爾感到身體發生了明顯的變化;他的傷口雖未愈合,但那些出血點已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凝結了起來,其全身上下的疼痛敢也有相當程度的緩解,甚至是頭疼都好些了.
此時,冷靜了許多的他,做了一個連他自己都有點吃驚的決定--他要回那棟大樓里去拿點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