決定好會場的隔天,圖書社的白板在「五月二十五日·禮拜二」的日期標示下方,寫了密密麻麻的黑色文字,禦園還在右邊畫了儀左的插圖。
現在,社辦中有白崎、櫻庭、禦園、筧這幾個人。負責調查牧羊人的鈴木,前去拜訪另一個見過牧羊人的目擊者,高峰則去幫忙參加聯誼活動。
白崎、櫻庭、禦園、筧有代辦購票的工作,他們使用手機預約演唱會和電影的門票,同時討論圖書社主辦的活動內容。
「已經有一個大致的架構了。」
筧看著白板上的文字。
活動名稱尚未決定,白板的左上角寫著斗大的標題「圖書社主辦的舞台活動(暫定)」。
概要是「讓觀眾一邊享用自助餐,一邊欣賞各團體表演的活動」。活動概念是「給予有心表演的人登台演出的機會」。這兩項寫得特別顯眼。
白板的右邊記述了細部事項和大略的活動流程。
舉辦的日期是六月十九日(禮拜六),活動從下午五點開始,會場在第一食堂日光沙龍,座位共一千席。
入場費一千五百元,意者可洽圖書社官網預購。
個人和團體皆可報名表演,唯參加者需事前登錄,不接受當天臨時報名。
參加者需購買十張左右的門票,充當出場的表演費用,用意是要參加者找來親朋好友共襄盛舉。
舞台的使用時間,按參加者的人數平均分配。
禦園眺望白板說道。
「這樣有辦法吸引演出者嗎?」
「老實說,我也不知道。」
櫻庭考量現實因素,給了一個很干脆的答案。白崎倒是有不同的看法。
「放心,一定有辦法吸引到演出者的。」
櫻庭苦口婆心,勸戒樂觀的白崎。
「白崎,處理這件事可不能光看好的一面啊。」
像白崎這樣太樂觀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但過于慎重的櫻庭又容易舉棋不定。這兩個人湊在一起,才能取得完美的平衡。
櫻庭發表冷靜的意見,來彌補白崎太樂觀的部分。
「在預約會場之前,找來有心參加表演的團體,舉辦一個交換意見的會議如何?」
「我覺得這個方法不錯,沒有演出者也沒辦法舉辦活動嘛。」
他們也不希望活動舉辦後,沒有任何人前來參與。
獲得禦園的贊同,櫻庭也滿意地點點頭。
于是乎,交換意見的會議訂在本周五的傍晚六點舉行。
等大伙討論出一個端倪,辦完工作的鈴木和高峰也幾乎在同一時間回來了。
「唉呀,明明氣氛不錯的說,可惜沒有成功把到妹啊。」
「呃,你只是去湊數的吧?」
「那個女孩和京子一樣可愛,害我不小心認真了嘛。」
「誰理你啊,笨蛋。」
高峰報告聯誼成果,其他女孩一副興趣缺缺的模樣。
「佳奈辦得怎麼樣了呢?」
白崎詢問另一位伙伴的調查報告。
「真是嚇了我一跳,今天拜訪的同學也忘了牧羊人的事情呢。」
根據鈴木的說法,對方和上一個人一樣,只記得她的長相和對話事實,彼此交談的內容卻忘得一干二淨。直到她拼命解釋牧羊人這個主題,對方才好不容易想起來。接連兩個人都是同樣的狀況,這已經不能說是偶然了。
「雖然不清楚理由,也許牧羊人很容易被人遺忘吧。」
「那兩個人,連自己忘了牧羊人都不知道嘛。搞不好,之前追查牧羊人的學生,也是這樣忘記牧羊人的……」
櫻庭率先說出看法,鈴木也附和櫻庭。聽完鈴木解釋,櫻庭不解地說。
「照你這麼說,為何我們沒有忘記牧羊人呢?那些告訴我們目擊情報的人大約兩個禮拜就忘了,而我們收到牧羊人的簡訊已經有一個月了,我們可沒有忘記牧羊人啊?」
「說不定幾天後就忘了,然後連自己忘了都不知道,也不懂得去回想這件事……」
禦園說完後,櫻庭露出了無可奈何的表情。
大伙闡述了各式各樣的意見,不過終究只是推論而已。他們並沒有足以推導出結論的重要情報。
筧挺起靠在椅背上的身子說。
「一開始大家都反對回信給牧羊人對吧?現在要不要試試看?不然我們也快沒辦法了。」
「話雖如此,回覆那種類似詐騙的簡訊很危險喔。」
「反正目前也沒有實際的損害,干脆無視那些簡訊如何啊?」
櫻庭和鈴木表明了反對回信的意見。
筧純粹是出于好奇,他也不想給大家添麻煩。
最後,由于大家近來很忙碌,牧羊人的問題只好先擱置了。
「那好,我們來討論活動的話題吧。是說,鈴木和高峰沒意見的話,這個話題也討論得差不多了。」
鈴木和高峰依照櫻庭的指示,望向室內的白板。看完白板上的內容,二人分別給予了善意的贊同與評價。
「只是,我們也該決定活動名稱了吧。」
鈴木指著左上角的暫定名稱說道。
「況且我們也得制作傳單,有誰已經想到好名字了嗎?」
櫻庭環視眾人,白崎在一片靜默中舉手。
「白崎?你想到了嗎?」
「唔、嗯,我想到一個名字了……」
白崎在眾人的注視下低頭,似乎有點害羞。
「沒什麼好害羞的,說來聽聽吧。」
筧鼓勵白崎,白崎站起來擦掉白板上的暫定名稱,寫上一段新的文字——
「水無月,大家一起舉辦『MINAFES』」
白板上,寫著這個斗大的標題。
「古時候稱六月為『水無月』,你是取『水無』和『大家』的日文諧音命名啊。」
筧看穿了白崎的用意。
「MINAFES啊,不錯嘛,念起來也挺順口的。」
「而且又有主題性,我完全贊成。」
高峰和櫻庭也接受了。
「很棒呢,有白崎學姊的風格喔。」
「的確不錯。」
鈴木和禦園也不反對。
「我也認為很好,不錯喔。」
筧最後發表意見,白崎也松了一口氣。
「那就好。不過,大家要是有更好的意見……」
缺乏自信的白崎還想詢問大家意見,但其他人還沒有想到名稱。白崎這麼快就想到了一個好名字,代表她很認真處理這件事。
這點大家也知之甚詳。
「好,活動名稱也決定了,今天就先解散吧。各位,回去好好休息,為明天的工作做好准備。」
「小藻你呢?」
「我還要處理一些工作。」
櫻庭一副很理所當然的語氣。
「那我也陪你吧……」
「不必。白崎,你不是說明天要交報告嗎?」
櫻庭出言提醒,白崎才想起這件事。
「那我們回去吧。」
筧率先收拾東西催促白崎離開。
「櫻庭,別太操勞啊。」
「小藻也是女孩子,不要太晚回去喔。」
大伙和櫻庭告別,各自踏上歸途。
筧回家洗完澡後,接到了一通電話。
是櫻庭打來的。
「喂?」
『啊,我是櫻庭,你現在有空嗎?』
「啊啊,有空啊。」
『呃,我看戶外下雨了,所以打來關心一下。』
「是回程途中下的,沒什麼大問題。抱歉,害你擔心了。對了,你人在哪里?」
『社辦啊。』
「都已經十點了,你也該回家了吧,太拼命會搞壞身體的。」
『嗯,我要走了。』
「你有帶傘嗎?」
『放心,我有摺疊傘。』
「那就好……」
『要是我說沒帶傘,你打算怎麼辦啊?』
「當然是拿雨傘給你羅。日夜溫差大,淋雨一定會受凍感冒的。」
『原來你把我當女孩子看待啊?』
「我倒想問你,你哪里不像一個女孩子了?」
『呃,謝謝……』
櫻庭尷尬地道謝,似乎是沒料到筧會這麼說。
『那、那我要掛電話了,明天見。』
通話到此結束。
筧正想將手機放到床頭,不小心打開了收信匣。
他想到了某件事,從通話名單中撥打一個電話號碼。
『筧同學會主動打電話給我,真難得呢。』
「晚安,嬉野同學。不好意思,這麼晚了還打擾你,你現在有空嗎?」
筧交談的對象是嬉野。
『嗯,沒關系喔,我才剛洗好澡……你有想像我洗澡的樣子嗎?』
「哈哈,怎麼可能呢。」
『總覺得你好像意有所指,我不太能接受呢。也罷,你有什麼事?圖書社又要委托我工作嗎?』
「不,這算是我個人的請托吧,我想詢問你之前調查的事情。」
圖書社曾經拜托嬉野
,請她調查牧羊人傳來的簡訊。
對于這件事,筧有些疑問想請教。
『啊啊,你是說上次拜托我調查簡訊的事啊。』
嬉野開心地說道。
「那個帳號,是類似詐騙簡訊的危險帳號嗎?」
『不是喔,純粹是普通的個人郵件帳號,也沒有出現在黑名單的資料上喔。』
嬉野的語氣稀松平常,一想到她為何這麼清楚答案,筧懷抱著恐懼的心情問道。
「那麼,回覆對方簡訊會惹上麻煩嗎?」
『這我就不敢肯定了。』
「麻煩指點一下吧,我午休會去日光沙龍消費的。」
『你有這個心我也很高興,但我真的沒辦法斷言喔。我只能告訴你,你回信給對方是不會中毒的。況且,就算對方寄大量的垃圾郵件給你,你換個郵件帳號就好啦?或者更新手機契約也行嘛。』
筧認同了這個回答。
「原來如此,多謝你啊。」
『我懂了,你想回信給牧羊人是吧?』
「嗯,麻煩你不要告訴其他人,我不想害他們擔心。」
圖書社全體已經決定擱置這個問題了,筧也知道這樣的決定是正確的,但他實在克制不住查探對方身分的好奇心。
『呵呵,我知道了。那麼,如果查出了有趣的情報,你要告訴我喔。』
筧答應嬉野的要求,結束了這場通話。
他打開收信匣,調出牧羊人傳來的簡訊。
按下回信後,筧輸入他想好的字句。
『我想當面和你一談。』
筧正要按下傳送,但他猶豫了。
他稍微思考了一下,見了牧羊人又怎樣呢?
從以前到現在,他的心願一直沒變過。
他想要記載世間萬象的魔法書。
他想要獲得必要的知識,過上平穩又不會被欺凌的人生。
不曉得這個願望能否實現——
「拜托了。」
想這麼多也沒意義,筧甩甩頭拋開雜念。
說不定,這將帶來一個新的開始。筧懷抱這樣的期許按下傳送,螢幕上出現傳送簡訊的動畫,顯示訊息傳送完成了。
五月二十八日,禮拜五——舉辦MINAFES意見交換會的日子來臨了。
「來,入口在這里,請大家先從前面的位子開始坐。」
筧和高峰在舉辦會議的教室前,引導前來的學生進入室內就座。
圖書社在官網上公布這則消息的時間只有短短兩天,然而參與的情況相當踴躍。會議開始前的二十分鍾,五十張座位已經坐滿七成左右了。
禦園和鈴木在教室里將資料交給剛進來的人。
櫻庭確認著投影器材,看她一臉悶悶不樂,也不曉得是有什麼不滿。幸好,她馬上又露出了滿意的表情。
而社長白崎——臉色慘白地站在白板旁邊。
「高峰,不好意思,這邊先交給你。」
「了解。」
筧走近白崎。
「喂,白崎,你振作一點。」
「筧、筧同學,你今天晚餐想、想吃什麼?焗烤魚面好嗎……」
「你也太緊張了吧。」
白崎不是在說她擅長的冷笑話。
身為社長的白崎,必須在一開始對大家致辭。
面對許多學生,她的對人恐懼症發作了。
「放心,大家會陪你的,放輕松。」
「唔、嗯……不過,沒想到會來這麼多人……」
「這是值得高興的事啊。來,深呼吸深呼吸,每次花十二秒最有效喔。」
「這、這樣啊,呼、哈……呼、哈……」
在他們交談的當下,人潮越來越多了。
注意到人潮增加的櫻庭,指示鈴木去列印更多資料,並且叫高峰找來更多椅子。
櫻庭狀態良好,她的臉頰紅潤,似乎顯得很開心。
筧安撫白崎後,回頭處理引導的工作。
室內的位子不但坐滿了,甚至還有人站著參加,總共來了七十人。
「晚安,筧同學。」
嬉野也來了。
「啊,之前多謝你了。」
「不會不會,後來有什麼進展嗎?」
「很遺憾,目前還沒有。」
「是喔,真可惜呢。」
語畢,嬉野踩著可愛的步伐進入室內。鈴木上前遞送資料,她一看到嬉野前來當場嚇了一跳,嬉野報以一個溫和的笑容。
筧的視線再次轉回白崎身上,白崎的表情又開始僵硬了。
到了會議前兩分鍾,門外的人潮也減少了。筧又將引導工作交給高峰,自己則走到白崎身旁。
「喂,你真的沒問題嗎?」
「筧同學……如果人生可以重來,我好想變成鍋墊喔……」
白崎的聲音嘶啞,腦袋也漸漸錯亂了。
「白崎,你振作啊,會議就要開始了。」
櫻庭也趕來了,她拍拍白崎的背部,試圖幫助白崎冷靜下來。
「嗯,沒、沒事……我會加油……」
白崎咬住嘴唇,努力恢複冷靜,無奈緊張的情緒沒有好轉。不過,圖書社的負責人畢竟是身為社長的白崎。
為了往後的活動著想,白崎有必要完成致辭的工作。
「好,時間到了。」
時鍾指示現在是晚上六點了。
櫻庭打了一個暗號,高峰以外的成員都聚集到教室前方。高峰在門前待機,負責接待晚到的參加者。
「要開始羅。」
大伙紛紛點頭回應櫻庭,櫻庭鼓勵白崎說。
「白崎,不用講太久沒關系,上去向大家打個招呼吧。」
「好……」
白崎緊張到聲音都變調了,櫻庭的表情非常不安,事到如今也沒有其他辦法了。櫻庭壓抑不安的情緒,集中注意力進入工作模式,順便伸手握住麥克風。
「呃,麥克風試音,後面的同學聽得到嗎?」
櫻庭開始測試麥克風,教室內的與會者都安靜了下來。
「今天,很感謝大家參與圖書社主辦的MINAFES意見交換會。請各位不吝指教,這樣我們才能辦出更好的活動。會議不會占用各位太多時間,請大家多多擔待。」
櫻庭以熟練的演說方式致辭。
會場響起零星的掌聲,似在觀望這場會議的發展。
「那麼,一開始我們請圖書社社長向大家說幾句話。」
櫻庭將麥克風交給白崎。
「我知道你很緊張,如果你真的不行我會從旁協助,不用擔心。」
櫻庭小聲地安慰白崎。
白崎神態僵硬地點點頭,慢慢走向講台。
「加油喔,社長。」、「白崎學姊加油。」
兩位一年級的也替白崎祈禱。
看白崎走路同手同腳,筧也緊張得冷汗直流。
白崎在伙伴的注目下,將嘴巴湊近麥克風。
「那、那個……我、我是圖書社社長……白白崎、鶫……」
白崎兩眼無種,口中還發出緊張時的性感音色,形成一種很容易引人遐想的景象。
「今天,感謝大家……在百忙中……」
教室後方有人大喊聽不到,櫻庭氣得額頭浮現青筋,鈴木悄悄地勸櫻庭冷靜。
「呃,那個……謝謝大家……在百忙中……前來參與會……」
白崎的聲音依舊細小,唯獨性感的程度不斷飆升。她的臉頰越來越紅,想必也是害羞的緣故。
「很不錯喔!」、「干得好啊!」
有些輕浮的男生嘲諷白崎,單純一點的男生則臉紅俯首。鈴木拼命勸戒快要爆發的櫻庭不可動怒。
「呃呃……不好意思……請大家……安靜……」
白崎努力拜托大家安靜,無奈嘲諷的聲音有增無減,教室內的雜音也越來越大。
筧也只好靜觀其變了。日後若要舉辦大型活動,早晚還會碰上這種場面。伙伴們是為了白崎著想才沒有出手干預,櫻庭也竭力壓抑自己的怒意。
選擇觀望的圖書社社員,也緊張得手心冒汗。
「請、請大家聽我說……拜托了……」
大家都看得出來白崎很努力,但不代表每個人都這麼想,大多數人根本懶得顧慮別人的問題。
「果然有困難啊。」
「等等,櫻庭。」
「我等不下去了,再這樣下去對誰都沒好處。」
「……你可別出手揍人喔?」
「誰會做這種事啊。」
櫻庭走向講台,接下白崎手中的麥克風。白崎走下講台回到伙伴身旁,表情已經泫然欲泣了。
「抱歉,讓各位見笑了。社長白崎身體微恙喉嚨不太舒服,卻還是勉強參加今天的會議,只為向大家打個招呼,希望大家體諒她的苦心。等她感冒治好了,再擇日和大家重新打照面。」
櫻庭低頭致歉,台下不再竊竊私語,教室又恢複了寂靜。
「那麼,請各位先看資料的第一頁。」
櫻庭流暢的話語帶動了會議的進行。
禦園和鈴木
准備著白板,內心暗自佩服櫻庭。
「真不愧是櫻庭學姊,真穩重呢。」
「感覺學姊很擅長主導會議,她之前是不是當過學生會長啊?」
在一旁的白崎悄然垂首,表情顯得極為羞赧。
「小藻這麼努力……我卻……這實在……」
「別氣餒,白崎。多嘗試幾次,你就會習慣了。」
「嗯,謝謝……」
白崎開口道謝,但表情依舊沉重。
她認真看待這場會議的程度,遠超出筧的想像。因此,失敗的打擊也特別大。
筧凝視著白崎,思考該如何安慰她。
撇開一點小問題不談,意見交換的會議順利結束了。
在會議過程中,櫻庭說明會場狀況和募資方法,並聽取與會者的要求,請他們協助進行宣傳活動等事項。議論的氣氛熱烈,充分發揮了意見交換的成果。
最重要的是,圖書社成員也確實感受到,許多團體對這個活動抱有濃厚興趣。
櫻庭在最後發下問卷,調查有心登台演出的團體。總計有十四個團體願意表演,這可是出乎預期的數字。
「今天真的很對不起。」
一回到社辦,白崎向大家低頭道歉,根本無心坐下來休息。
「我應該肩負起致辭的責任,結果卻弄成那個樣子。」
「沒關系啦,反正也沒什麼問題啊。」
「參加者也不太在意,以後再努力就好了。」
鈴木和禦園安慰失落的白崎,沒有人責備她。
然而,白崎依然無法釋懷。
「可是,身為社長沒辦法在人前說話……」
「不用擔心,有什麼事大家會幫助你的。」
櫻庭也關懷白崎,要她放寬心。
筧對櫻庭的說法略有疑問,總覺得哪里怪怪的。但不管他怎麼思考,都無法馬上想出一個端倪。
「是啊,我們會支持你的。」
多虧筧和其他伙伴的安慰,白崎慢慢恢複笑容了。
「嗯,各位,謝謝你們。」
這個發展和平時沒兩樣,筧卻始終認為這次的情況有什麼微妙的不同。
筧勉強忽略這個疑問,和大家一起坐上椅子。
「唉呀,想不到今天的會議獲得了這麼大的回響呢。」
「是啊,參加團體多達十四個,真是出乎意料。」
鈴木和高峰語氣亢奮,原因不外乎超出預期的參與數字,以及努力的成就感。
不過,櫻庭的表情不太開朗。
「問題是,參加團體太多也是個麻煩。假設十四個團體全部登台,每個團體表演十五分鍾,那麼活動至少要辦四個小時。」
聽完櫻庭的解說,大家才赫然想到活動時間的問題。
「我們包下食堂的時間是兩小時,所以必須刪減表演時間,或是參加的團體才行。」
「刪減表演團體……」
禦園不安地問道。
「抽簽比較公平吧。」
「我希望有心表演的團體都能參加,因為時間不夠就拒絕對方,這不就和汐美祭沒兩樣了嗎?」
重新振作的白崎,和平常一樣發表她的理想。
白崎說的話並不合理,但看到她恢複平常心的模樣,筧反而比較放心。
圖書社的活動一向是由白崎提出理想,再由每一個社員努力實踐,這才是圖書社最健全的活動構圖。
筧忽然想起某本書的內容。
「駕馭事物的是人,駕馭人的則是理想。」
「干脆延長包場的時間吧。佳奈,包場時間可以延長到兩小時以上嗎?」
「呃,這個……可以吧。料理長說,最多可以延長到四小時。」
白崎的情緒興奮,櫻庭先勸她冷靜下來。
「我了解你的心情,但延長包場時間要花錢的。萬一無法回本怎麼辦?」
延長包場時間,勢必得增加活動經費。兩小時要價一百五十萬,四小時就得花上三百萬了。
「活動失敗的話,赤字隨便都是百萬起跳的,大家共同分擔也很難付清啊,這不是光靠夢想就能克服的額度。」
櫻庭指出的現實因素的確難以反駁。
不過,也沒有人責備櫻庭潑大伙一盆冷水,她只是陳述事實而已。大家都很清楚,這件事必須有人點明才行。
活動一旦失敗,圖書社就得想方設法籌款還債了。
辛苦賺來的錢要拿來還債,沒辦法用在自己身上,這種事誰都不想干。
「今天舉辦會議,是要了解參加者的需求,還不確定是否要召開MINAFES。反過來說,這也是一個轉折點——一個趁早放棄的轉折點。我想大家都感受到參加者的期待了,可是活動本身也伴隨很大的風險。」
樂觀的白崎也無法反駁櫻庭的言論。
不想負債勢必得取消活動。或者,抱持承受微量債務的決心,遴選表演團體,維持原來的包場時間。
這對理想主義者的白崎來說,是一個很痛苦的決定。
「也對……不能因為我的夢想,害大家負債——」
「萬一負債的話,大家一起打工吧。」
一位少女堅定提議,打斷了白崎悲痛的聲音。
所有人都望向那位少女。
禦園展現出決心已定的表情。
她的語氣強而有力,而非平時冷淡的態度,大家一時都聽不出那是禦園的聲音。
「圖書社共有六個人,每人一個月賺五萬,就等于有三十萬元了。用分期付款的方式,兩、三個月一定還得完,絕不是什麼誇張的金額啊。」
櫻庭慌張地站起來說。
「等等,社團活動不能占用大家這麼多時間。」
「反正現在也占用不少時間了。」
「這是兩回事啊……」
「大家一起企劃活動,失敗了大家一起承擔,這沒什麼奇怪的。」
「可是,社團活動本來是不花錢——」
「櫻庭學姊。」
禦園打斷了語氣困惑的櫻庭。
「相信自己吧。」
禦園明確表達堅定的主張,平常性情最淡薄的禦園,反倒是現場最熱情的人。坐在旁邊的鈴木,也對禦園的反應感到吃驚。
不過,受到禦園的影響,鈴木的表情也變得充滿活力。
「總之,吸引客人上門就行了吧?」
「況且,就算門票賣不完,到時候把活動內容改成打工就好啦。」
高峰也積極贊成這個意見。
「那麼,嘗試看看也挺有趣的嘛。」
禦園難得熱情,筧也躍躍欲試。
「各位,真的沒關系嗎?失敗的話會很辛苦喔?」
「辛苦是一定的。無所謂啦,大家都同意了嘛。」
白崎滿臉不安,高峰給了一個樂天的答覆。
櫻庭驚訝地張大眼睛,最後無力地坐回椅子上。
「我……我可不想打工。」
櫻庭這句話……澆熄了室內熱情的氣氛。
「你們別誤會喔。」
櫻庭正襟危坐、斬釘截鐵地說道。
「有我在,絕不會產生赤字!」
櫻庭揚起漂亮的柳眉,侰誓旦旦地宣言。
室內氣氛頓時沸騰。
「小藻!」
白崎握住櫻庭的雙手上下揮舞。揮舞的時間比平時更長,代表白崎非常開心吧。
「呵呵呵……」
櫻庭的表情也很滿足。
高峰和禦園也很高興櫻庭這麼說。
「那好,六月十九日舉辦MINAFES吧!」
圖書社主辦的活動正式啟動。櫻庭話一說完,室內響起了鼓掌的聲音。
「難得有這機會,大家來乾一杯吧。」
「喔喔,不錯呢。」
鈴木提議慶祝,高峰也笑著贊成,其他人也沒有意見。
白崎發給大家備用的馬克杯,大伙在杯子里倒入自己帶來的飲料。
「白崎,向大家說幾句話吧。」
「啊,嗯。」
白崎單手舉起馬克杯說。
「圖書社至今的活動,都是處理別人的委托。」
在知心的伙伴或少數的對象前,白崎是不會失態的。簡單說,如果她不緊張,講話也算有條理。
「可是,MINAFES是我們自己企劃的活動。」
白崎的話中逐漸充滿堅毅的信念。
「我知道之前的社辦問題,大家都很辛苦,但我們一同努力到最後吧!」
白崎舉起杯子大喊。
「各位,拜托你們了!」
「乾杯!」
大伙異口同聲喊道。
六個不同顏色的馬克杯,發出了清脆悅耳的碰撞聲。
筧在車站前和大家道別後,立刻打開手機的收信匣。
他操作手機的指尖在顫抖,這也不能怪他。
圖書社的討論告一段落時,他收到了牧羊人的回信。
筧確認寄件人信箱,的確是牧羊人傳來的沒錯。
他戰戰兢兢地打開收信匣。
『要是發現
了我的真實身分,記得向我打個招呼喔 牧羊人』
螢幕上顯示了這樣一段話。
筧思考這段話的內容,想到了以下兩種可能。
一是牧羊人深信自己的身分不會曝光,所以傳這封簡訊調侃筧。
另一個則是,牧羊人認真考慮過和筧見面的可能性。
若是後者,代表牧羊人過去有給筧某些提示。
筧不清楚究竟是前者或後者,因此他又打了一封簡訊確認。
『我有發現真相的可能嗎?』
不知道牧羊人是否會回信,但這個意外的發展令他興奮到臉紅了。
無意間,筧稍微觀望四周的動靜。從現在開始,他必須時時注意周遭的狀況,以免漏掉牧羊人提供的任何蛛絲馬跡。
于是,筧靜靜地按下回信鍵。
到了隔天假日,這一天的活動是幫助圖書委員的服務活動。在服務過程中,圖書社成員到校警都被筧懷疑過了,就是沒有發現可疑人物。
筧回到家中泡澡,治愈一整天的疲勞。他回想著今天發生的事情,還是沒有發現類似牧羊人的對象。
過去牧羊人傳來的簡訊,顯示對方必定就在近處觀察他們。除非牧羊人在天上守望,否則應該是在身邊才對。
遺憾的是,筧完全找不到任何跡象。
筧泡完澡飲用礦泉水,這時門鈴正好響了。
小太刀出現在對講機上。
「嗯……對了,今天我沒有碰到小太刀呢。」
筧集中精神,留意小太刀身上是否有牧羊人的相關信息。
他打開房門歡迎小太刀入內,隨後——
「我想問你一件事,你是牧羊人嗎?」
「咦?是啊。」
筧嚇了一跳,小太刀也是一臉為何會被發現的狐疑表情。
「真的假的?」
「當然是開玩笑的,你傻子啊?」
小太刀傻眼地否定後,直接躺上筧的床鋪,反應和平時沒兩樣。
「啊,對了對了,我今天有帶一份大禮喔。」
「我看你兩手空空啊。」
「是社辦的消息啦。」
一聽到社辦的消息,筧的表情也變了。
「今天我去找其他圖書委員,請他們連署取消圖書社的處分,幾乎每一個人都簽名羅,看來你們的服務活動成效不錯呢。」
「喔喔,這樣啊……嗯。」
「記得去向圖書委員道謝喔,大家的連署是你們保住社辦的關鍵。」
筧一方面覺得高興,一方面也很訝異圖書委員願意幫忙連署。
畢竟他們沒有從事任何圖書社相關活動,社辦吵鬧的情形也一如既往。
沒想到,小太刀皺起眉頭說。
「不過,要說服委員長取消處分,還需要進一步的努力。」
「所以我才讓你來看電視,請你去調查委員長的意願啊。」
「我知道啊。按照今天打探的感覺,委員長禮拜一就會說出要求了。」
「禮拜一啊?你怎麼知道?」
「女人的直覺啦。」
筧用眼神表示懷疑,但他也只能相信小太刀了。
「我占用了你難得的禮拜六夜晚,這點小事當然會辦好啊。啊,你孤家寡人沒有任何約會對吧?抱歉喔,我都忘了呢。」
小太刀吐出舌頭,佯裝冒失的可愛表情。
筧稍微有點火大,他勉強忍了下來,沒有對小太刀發難。
「那我要看書了,遙控器拿去吧。」
筧將遙控器丟到床上。
「看我的!」小太刀飛撲接下遙控器,短裙也翩然飛舞。可惜筧的角度看不到春光外泄,他很懊惱為什麼裙擺不飛高一點。
小太刀無言地瞪著筧。
「你看到了?」
「沒有啦。」
「唉呀,真是太遺憾了。」
語帶調侃的小太刀按下遙控器開關,轉到她想看的電視台。
節目的預告已經開始,螢幕上播放著爆炸和突擊之類的震撼場景。
「這個很有趣嗎?」
筧看著電視畫面,好奇地詢問小太刀。
「一不小心就會看到天亮呢。」
「不會吧……」
筧露出懷疑的目光,陪小太刀一起看電視。
「結束了!」
「唉呀,超有趣的。」
筧和小太刀向後一癱,靠在舒適柔軟的床鋪上。
電視上播放著影片結束的畫面。
他們整整看了六小時的電視,清晨的陽光早已映入室內。
「你說不看電視,結果還不是全看完了。」
「這個一看就停不下來了。」
「啊~看完很有成就感對吧?」
小太刀眼神渙散地尋求握手,筧也握住了小太刀的手掌。
熬夜看完整部電視劇的亢奮心情,導致他們的情緒變得有點詭異。
「那我要回去睡覺啦。啊~超累的。」
小太刀起身道謝,踩著疲軟的步伐走出玄關。
筧發現小太刀忘了拿走手巾。
「拿給她吧……」
筧拿著手巾立刻來到公共走廊,小太刀正好打開自己的房門。
「小太刀,你忘記拿走手巾羅。」
筧睡眼惺忪地走近小太刀,將手巾交給她。
「啊,抱歉,多謝啦。」
筧隔著小太刀瞄到室內的景象,那是一間構造和他房間對稱的普通套房。
不過,筧覺得有種強烈的異樣感。
「那我先休息啦。」
小太刀關上了房門。
筧回到室內,思考那股異樣感的原因。
「……啊。」
當他回到室內,看到各式家具和生活用品時終于想通了。
小太刀的套房,乍看之下沒有任何東西。
里面沒有洗衣機,廚房也沒有鍋碗瓢盆之類的東西,客廳更是沒有任何家具。
簡直就像搬家後的空房,幾乎空空如也。
確實,現在有投幣式洗衣店,以及超商和定食屋可解決各類生活需求。
可是筧看到的房內景象,完全沒有生活的氣息。
「假設她沒有在那里生活呢……?」
這樣一來會衍生一個新的疑問,為何小太刀要假裝生活在隔壁呢?
更何況,小太刀是以電視壞掉為由,跑來筧的家里看電視的,然而她的房間里根本連電視也沒有。也有可能是丟棄了,或剮好放在筧看不到的地方。但依照那個房間的情況,這兩個可能性並不高。
「小太刀她……有可疑的地方?」
筧回想他們相遇至今的經曆,並沒有什麼可疑的地方。
他是在四月認識小太刀的,也就是白崎邀他參與活動的日子。
幾天後,他們在一個下雨的日子發現彼此是鄰居。
筧住二〇二號房,小太刀是二〇一號房。
「啊……」
筧發現一個疑點,開始翻找嬉野記下調查結果的便條,上面記載了簡訊傳送者和電信公司簽約的資料。
上面的住址是,鳴海市海岸三丁目二番八號福壽莊二〇一——
兩邊的住址不一樣,但同樣是二〇一號房。
那時候,圖書社成員前去探勘時,那里也是一間空屋。
這也許只是偶然,而且更可能是穿鑿附會。
不過數字相同,明確顯示了情報上的關聯性。
「這是找出牧羊人的提示嗎?」
小太刀身為牧羊人的可能性越來越高了。或者,也許小太刀和嬉野是共犯,畢竟牧羊人不見得只有一個人。
筧搖搖頭,撇開了這幾個想法。
「不,今天頂多發現小太刀有疑點而已。」
妄下定論並非好事,但這的確是很可疑的要素。
縱然小太刀不是牧羊人,但佯裝鄰居也是非常可疑的舉動。
「首先,要確認小太刀的生活狀況。」
筧將小太刀視為重點觀察對象,在書架上尋找如何調查他人的書籍。
過程中,他想到了某件事情,開始尋找相關的實用書。
禮拜一早晨,筧和白崎在校內見面。那里是兩棟校舍之間,可以避開眾人的耳目。
「抱歉啊,一大早找你出來。」
「不會,沒關系。」
「其實呢,我有東西要給你……」
筧從書包找出一個裝了書本的袋子給白崎。
白崎好奇地打開袋子,拿出里面的書本。
「這是《不會緊張的說話方法》和《治好緊張的毛病》?」
「剛好在家里看到的,我想你應該有需要。」
筧擁有這些書是偶然沒錯,但他是刻意找給白崎的。他會強調偶然,純粹是想掩飾害羞的情緒,同時避免給白崎太大的人情壓力。
「這些是要給我的?」
白崎的表情越見開朗,顯然她很高興。
「沒興趣的話,還給我也沒關系。」
「不會,我想借來看……謝謝你!」
白崎很珍惜地抱住這些書本,
「讀了
這些書努力練習,我也有機會成為演說家吧。好,我想到一個謎題了!」
這根本不是演說,而是益智問答。
筧的表情很困惑,他不知道白崎是不是在開玩笑。只是,他有一種類似確信的預感,這應該是開玩笑沒錯。
白崎很努力克服緊張的毛病,筧認為自己也有回應白崎冷笑話的使命。
「呃,『危在旦夕』猜一種動物……?」
筧試著提供笑點。
「……答案是小雞。」
「為什麼呢?」
「因為……雞雞(岌岌)可危啊。」
現場吹起了春天不該有的暴風雪。
「你加油……呃,我是指演說。」
「嗯……」
白崎流下遺憾的淚水,但她馬上重新振作起來。
「不過,我真的好高興喔。」
「我不會太雞婆吧?」
「怎麼會呢,我感謝都來不及了。」
白崎的心情似乎很好。
筧的用意不光是要拿書給她。如果筧的用意這麼單純,沒必要特地單獨碰面。筧真正的用意,是要給予白崎忠告。
「那個啊,關于我拿這些書的用意。」
白崎聽出筧的語氣不同,表情也變得相當認真。
「希望你不要介意,因為禮拜五的致辭,不太完美嘛。」
「嗯……我失敗了。」
回想起禮拜五的經曆,白崎表現出過意不去的神情。
「櫻庭說,她願意幫助你,所以叫你不要太擔心。可是,我想你還是盡量改正這個缺點比較好,今後也有社長致辭的機會嘛。」
筧緊張到手心冒汗,他一直過著避免得罪人的生活方式,只說對方想聽的話。想當然,他很不習慣說逆耳的忠言。
換言之,極端厭惡風波的筧,總是忽略別人的缺點,不願正視別人討厭的部分。以前認識筧的人,如果聽到他現在對白崎說的話,一定會感到非常驚訝吧。
況且,他會願意指正別人,這本身就是一個很大的轉變。
筧也不了解自己怎麼會有這種感情。不曉得他是相信白崎不會生氣,還是他希望白崎達成自身理想的目標——
然而,筧想幫助白崎是不爭的事實。
「嗯,你說得對。我該好好加油,不能光是依賴別人。我會好好讀這些書的。」
白崎笑著拿起這些書本。
「抱歉啊,我說了一些自以為是的話。」
「不會不會,你這麼擔心我,我反而很高興呢。」
「那就好。」
「謝謝你關心我,我會努力克服緊張的毛病。筧同學,你願意陪我一起努力嗎?」
「啊啊,是我主動借你書籍的嘛。」
「約好了喔。」
白崎伸出小指,筧不知該做何反應,白崎笑著催促他伸手。
無奈之下,筧也伸出小指打勾勾。
「說謊要吞一千根針喔。」
白崎這麼說完後,筧講出了一則軼聞。
「對了,這種勾手指的由來,據說是古代妓女切掉小指送給客人的習俗喔。」
「咦咦!?」
白崎的臉頰頓時抽搐。
「還有,這個典故的背後,也有違背約定要被痛打一萬下的意義呢。」
「不、不行啦,這太過火了,我們普通地約定就好了。」
白崎鼓起臉頰,將書本收進包包里。包包上的大量鑰匙圈,發出了清脆的碰撞聲。
「啊,你對這些吊飾有興趣嗎?」
白崎注意到筧的視線。
「這叫吊飾嗎?不是鑰匙圈?」
「現在好像都叫吊飾喔,定義我也不是很清楚……啊,對了。」
白崎再次打開書包,從里面拿出某樣東西。然後,她將那樣東西交給筧,那是一個用假花制成的花圈吊飾。
「這是我昨天做的喔。」
「你自己做的?白崎,你真的很能干呢。」
「你不嫌棄的話,請收下這個當作書籍的謝禮吧……還有,這也算是約定的信物。」
「你要給我?」
白崎點點頭,表情流露嚴肅的神色。
「我要是放棄了,你就丟掉這樣東西吧。相對的,我會好好努力,以免這樣東西被你丟掉。」
筧感覺這個小飾品多了更深厚的意義,他溫柔地握住小飾品。
其實剛才打勾勾的軼聞,還有其他的說法。
本來,斷指是妓女為求恩客信賴,而付出自己重要的東西。另外還有刺上恩客的姓名、送給恩客斷發、剝下指甲送給恩客等等。總之,這是一種付出重要物品的行為。
當然,白崎並不是妓女,也不是一位整天胡說八道的少女。不過,從這個飾品中,筧感受到白崎堅定的誓約。
「那麼,我就心懷感激地收下了。」
「嗯,請收下吧。」
筧立刻將吊飾系在鑰匙上,看起來十分美觀。
「我蠻喜歡的,謝謝。」
「太好了。」
白崎莞爾一笑,筧看到她的微笑也安心了。
想說的都說出口了,白崎也積極接受了筧的建言。
筧立下決心,既然白崎願意好好努力,他也想支持白崎。
放學後,又到了圖書社的活動時間。這是他們決定舉辦MINAFES以來,第一次的社團活動。
首先,他們得吸引客源以免負債。因此,所有圖書社成員都在思考宣傳企劃。
其中一個方法,是按照慣例配發傳單,這也是他們接下來要從事的活動。當然,所有人都換上了COSPLAY服,筧也懷著無奈的心情變裝成女仆。
大伙手上拿著櫻庭利用假日設計的傳單。
MINAFES的活動傳單,設計得簡直比專業傳單還精美。
「吶,筧同學,那些書我都看完羅。」
在開始配發傳單前,白崎對筧變裝的京子攀談。
「你都看完啦?怎麼樣,有益處嗎?」
「嗯,我想應用在今天配發傳單的工作上。」
白崎做出朝氣十足的勝利動作,其他成員冷冷地看著他們的互動,尤其櫻庭的眼神最為凶狠。
「那些書本?你們在說什麼?」
「學長偏心,也給我一些東西啊。」
兩位學妹跑來纏住京子。
「乖喔,給你們這個。」
筧從女仆裝的口袋里,拿出了糖果。
「哇,是糖果耶。呀吼,好好吃喔。」
「筧學長,你平時都在口袋里放糖果嗎?」
「沒有啊,我也不知道這是哪來的,應該不是我的吧?」
「噗!?」
「不要給別人這種東西啦。」
「呃,我都吃下去了……」
「沒事吧?」
「沒有怪味道,沒問題才對啦……」
「好了,你們也別玩了,要開始配發傳單羅。」
在筧他們耍寶的過程中,櫻庭宣布活動正式開始。
最後,筧替白崎加油打氣。
「白崎,我們加油吧。」
「唔、嗯,請多指教。」
MINAFES的傳單配發活動開始了。
「那個……請大家……多、多多支持MINAFES。」
「很好很好,就是這樣。」
京子持續聲援白崎,白崎的開場還算順利。
「六、六月十九日……呃,我們……有舉辦新的活動……」
「不行不行,這樣大家聽不懂喔。怎麼可以放棄呢,要保持下去啊!」
人潮越來越多,白崎也越來越緊張了。
「活動……下午五點、開始,整整有、四個小時……」
「很好,不錯,再加把勁吧!配發傳單的戰鼓打響羅!」
隨著時間經過,逐漸習慣面對人群的白崎,聲音中的緊張情緒也減少了。
「可以享用自助式餐點,觀賞各式各樣的表演喔。」
「就是這樣!干得好,白崎!加油加油!」
白崎的聲音也變了亮了,也許是不再害羞了吧。
「六月十九日……圖書社主辦MINAFES表演活動,請來觀賞您喜歡的表演喔!」
「好樣的!這下大家都聽得懂了!白崎,你有心也辦得到啊!」
「京子,不用再耳提面命了,你也好好配發傳單啊,你的傳單還有一大堆呢!」
「……誒嘿,被罵了☆」
「京子小姐,你好煩喔。」
「我的京子才不是這種角色啊!」
禦園不開心地嫌棄京子,高峰流下了血淚控訴。
傳單發完後大伙回到了社辦。
「打扮著妖嬌模樣……陪人客搖來搖去……紅紅的霓虹燈……」
「京子小姐,別難過嘛,已經結束了啊。」
京子趴在桌上,鈴木在一旁拍拍他的背部,撫慰他受傷的心靈。現在的京子變得了無生趣,和配發傳單時截然不同。
剛才發生了一件悲劇。眾人發完傳單回到圖書館時,同樣有一群攝影學生恭候大駕。圖書社召開
了攝影大會,並且拜托攝影學生幫忙宣傳MINAFES的活動。
好死不死,京子穿的女仆裝背後拉鏈壞掉了。京子死命壓住滑落肩頭的衣服,防止整件衣服掉下來。
但諷刺的是,這個動作反而增加了煽情的氣息,換來了前所未有的閃光燈浪潮,京子被拍下了無數的性感照片。
「筧,你快來看看,你的犧牲是有意義的。」
櫻庭示意京子觀看電腦螢幕,圖書社官網點開人數爆增。也幸好京子的犧牲成效斐然,不然實在太可憐了。
櫻庭也不理會落寞的筧,逕自對其他社員說。
「再來就看在門票販賣前能引起多大的話題了。」
他們打算發行兩干張門票,價格約在一千五百元左右。
為確保十四個演出團體都有機會表演,他們延長了兩倍的包場時間,包場的費用也變成原先的兩倍。所以他們采行價格不變唯獨增加發行量的解決辦法。
售票時間是六月十日下午四點開始,網路訂票執行起來並不容易,故以簡訊預約的方式發行,在學校食堂用現金領票。
「宣傳活動的申請進行得如何了?」
「已經聯絡芹澤同學了,目前正在等待回應。」
配發傳單的活動完成後,第二個宣傳手段是答應芹澤之前的邀請,充當午休廣播節目的佳賓。
「禦園、高峰,你們的通知活動呢?」
第三個辦法,是尋求網路新聞、各參加團體、食堂、商店街幫忙宣傳。
「我們在等商店街回覆。」
「網路新聞拒絕我們了,除非我們的活動成為話題,他們才願意來采訪,真是有夠現實啊。」
櫻庭用電腦記下報告結果。
「對了,社辦的事情處理得怎麼樣了……」
鈴木似乎想起了這件事——或者應該說,她一直很想忘掉這件事。
今天是五月的最後一天,也是逐客令生效的日子。
筧逐一說明小太刀提供的情報,可惜當中沒有決定性的消息,他們隨時都有可能被趕出社辦。
「圖書委員也替我們連署了……沒問題吧……」
白崎也在壓抑自己的不安。
「你不是說,了解委員長的要求,就有辦法取消處分嗎?」
高峰仰望天花板,他的態度淡然,卻隱隱透露著不安。
「小太刀說,禮拜一就會有消息的……」
正當大家心情暗淡下來,小太刀打開房門進來了。
「大家辛苦啦。唉呀,京子小姐,你今天也這麼美麗呢,也該找個好對象了吧?」
「你是鄰居的阿婆喔?有什麼事啊?」
京子冷淡回應,小太刀一臉認真地說。
「是圖書委員長的事情……經過連署和游說,我終于打探到委員長的要求了。」
「真的!?」
「滿足對方的要求,社辦問題也就迎刃而解了吧。」
白崎和禦園的喜悅之情溢于言表。
「當然啦,對方跟我保證過了。」
小太刀十分得意。
「那麼,具體該怎麼做呢?」
「對方要求辦一場京子小姐的個人攝影會。」
小太刀回應櫻庭的疑問,這個答案再次將京子推入萬丈深淵。
京子被小太刀帶走,同時向陌生的父母道歉。
多虧京子尊貴的犧牲,圖書社保住了他們的樂園。
「筧、筧同學,你沒事吧?」
「我再也不辦攝影會了……」
白崎很擔心筧的安危,一直留到攝影會結束,才陪兩眼無神的筧一起回家。
筧並沒有發現,白崎臉上掛著「原來你不介意女裝啦?」的疑問。另外,白崎也按住自己的嘴巴,以免說出什麼多余的話來。
「不過,真的辛苦你了,謝謝你替我們守住了社辦。」
「……這樣還守不住,我的犧牲就白費了啊。」
「嗯,接下來要全力投球,辦好MINAFES了嘛。」
白崎做出一個棒球的投球姿勢,看起來非常疲軟無力。
「我知道啊。對了,你容易緊張的毛病克服了嗎?」
「書上說,不要想著治好這種毛病,而是要坦然接受才行喔。越害怕發作就越容易緊張呢,況且這種情緒也不是自己可以控制的,所以要抱著緊張也無所謂的心情面對。」
「原來如此,人心真是複雜。」
「就是說啊。」
筧連自己的心也不了解,更遑論別人的心了。他認為,理解別人的心根本是難以企及的魔法。
「我會加油的。」
「啊啊,你加油吧……唔!」
這時,發生了一件出乎意料的事情。
當筧看到白崎的瞳孔——
一陣暈眩感油然而生。
筧感受到自己潛入白崎的意識深處,某個影像也同時竄入他的腦海。
模糊的影像慢慢浮現心頭。
他看到了——白崎倒地不起的畫面。
在聚光燈底下,白崎仰臥在散亂的器材旁邊。
「筧同學?」
白崎呼喚筧,筧的眼神才恢複生氣。
白崎擔心的面容近在眼前。
「沒、沒事,什麼事也沒有,我只是想起剛才的攝影會啦。」
筧立刻顧左右而言他,心跳卻始終無法平複。
「啊哈哈,已經沒事了啦。」
這個不知何時會發生的未來事故。
筧埋藏在自己的心中,不敢老實告訴白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