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你心目中的『不當』是什麼？」
看似幸福的少女：「你身旁沒有我的世界。」
自暴自棄中：「……空歡喜一場？」
殺氣畢露：「……傷害千種的男人。」
完全否定：「我第一次見到死一次比較好的人。」
爆發倒數五秒：「卿卿我我……卿卿我我……！」
已經覺悟一死：「……果然還是我們的日常。」
「影子越短，你的裙子也越短……」
千種學姊朝操場投以傭懶的視線，說出不明就里的這句話。
這里是一如往常的化學實習室，一如往常的「喪女會」
我們面面相?。寫著化學式的繭、單手拿相機對著繭的雛子、試著阻止雛子的有理、妨礙有理的小光都轉頭相視。
千種學姊繼續懶洋洋地說下去：
「陽光越耀眼，水手服就越透明——」
「那個，千種學姊？你怎麼忽然開始吟詩了？而且還是大叔風格……」
「詩！對，就是這個！」
學姊無視「大叔風格」的指責，開心地轉向眾人。
「詩是心！詩歌能充實內心！詩是人生的滋潤！不覺得每天置身于過度壓力的高中生，需要充實的詩情嗎？」
所有人困惑地看向我。
雖然這個職責吃力不討好，但我今天依然吐槽學姊：
「不是說好今年不辦大吟詩祭嗎？」
「不……不是啦，輪迴學弟，我不是要辦吟詩祭，是自創詩歌的朗讀會。」
「還不是一樣！要改口請巧妙一點！」
「聽我說，所有人心中都包含了有如秋季天空般又高又美麗的世界——」
「停止這種稀奇的論點！你很明顯想辦大吟詩祭！」
「因為～～要是今年沒辦去年的活動，會很落寞啊……」
學姊皺眉，一副快哭出來的樣子。
我很不忍心看見學姊露出這種表情，語氣改為柔和。
「那麼……讓大家投稿詩歌，只挑選優秀作品在午休時間廣播，這樣如何？舉辦一場發揮學姊財力，附帶豪華獎品的詩歌競賽，這麼一來可以預期得到熱烈投稿，也不會影響課業。」
「輪迴學弟人真好！愛死你了！」
我不由得臉紅，一股冰冷的殺氣抵在我的脖子上。
「豬仔？方便說明一下你為什麼臉紅嗎？」
站在門邊的愛露出冷笑。
「哈哈……愛小姐……您回來啦……」
愛粗魯地扔下環保袋走向我。
「幫大家買飲料回來，卻發現變成這樣……太過分了吧……？我好心幫大家跑腿耶？卻遭受這種報應？」
愛一副被背叛的表情。她變得比以前親和，同時失去鋼鐵般的自尊。明明大家都在看，她眼中卻已經含淚。
坐在我旁邊的有理頻頻踹我的腳。
「輪迴爛透了，惡心！快對愛道歉！」
「我做了什麼？我沒做任何應該被責備的事吧？」
我逃離有理的攻擊范圍，帶愛到牆邊。
「那個……愛大人？請問我在剛才那件事當中做錯了什麼？」
「……你真的不知道？」
「您不想舉辦詩歌大賽？」
「真是低能如豬仔！你剛才不是在討好千種嗎？」
「因為你想想，畢竟千種學姊也是我與你的恩人啊？」
「就算這樣……居然當著我的面，聽到千種說『愛死你』就樂不可支……」
「慢著，學姊那句話沒什麼特別的意思——」
「一副色眯眯的樣子，臉紅心跳，那個部位還變大……！」
「沒變大吧！我在你心中真是爛透的豬仔小子！」
愛不滿地移開視線。她生氣的雙眼與鬧別扭的雙唇果然還是好美麗。
我輕輕牽起愛，用雙手包覆般握著她的手。
「愛，你知道吧？我只有你一人。」
「笨……笨蛋，這種話已經騙不了我……」
「呵呵，兩位今天也好恩愛！」
這時響起一個開朗的聲音。千種學姊嫣然一笑，露出有如慈母——
「不過，居然在社辦進行不純潔的異性交往……淘氣也該有個限度吧？」
——更正，露出有如羅刹的笑容。她額頭上冒青筋！
「淘氣的孩子們需要修理吧？繭，你說對不對？」
咿！別征詢繭的意見！
正如預料，繭立刻完成了處刑准備。她取出好幾根裝有神秘液體的試管，用雙手指縫夾得滿滿的，擺出自認威風的姿勢指向我。
「輪迴，要是你的毒手也伸向千種——就把你溶解。」
「雛子也要！雛子也想被溶解殆盡！請帶我上天堂！」
「咿～～千種救命！」
雛子亢奮地撲過去，繭便放開試管。摔破的容器濺出釋放惡臭的液體。
總之，得救了。我默默開窗通風。在這段時間，雛子將繭逼到牆邊磨蹭臉頰。小光看著兩人和樂融融（不過繭雙眼含淚）的樣子，哀傷地佇立在原地。
「雛子……你果然喜歡年長的……」
小光那推測是朝雛子伸出的手，空虛地撲了個空。
我環視社辦，向愛低語：
「我們社團的百合關系，是不是成為電子回路了？」
「笨蛋。這回路不成立吧？」
確實。整體關系是千種學姊←繭←雛子←小光，單行道的死路。
「所以，只要千種學姊喜歡小光就行了吧？」
「慢著！這條回路有重大缺陷！」
有理起身提出異議。她早已淚眼汪汪。
「我呢？我被排擠了？」
「冷靜下來。我也沒在剛才的回路里。」
「吵死了，惡心！反正你們兩個是另一個次元的雙向回路吧！」
我與愛紅著臉移開目光。
愛大概是恢複心情、稍微有些活力了，壞心眼地消遺有理：
「墊背的位置還有缺喔，墊背吉娃娃。」
「我要修正！」
有理沒助跑就施展的飛踢，不知為何命中我的臉。
「反正女生群或男女群體都排擠我……！我能體會凱的心情……我也……我也……！」
「不，凱先生有米哈爾。我認為有理小姐比較符合拉比安羅斯的代理艦長艾瑪莉，或是蕾柯亞·隆德。」
「哈！沒錯……男人只會利用女人，或是羞辱女人……？」
有理把小光莫名其妙的意見當真，一副接收神諭般的表情……咦？我感覺她看我的眼神有敵意！
有理瞳孔放大，千種學姊輕輕把手放在她肩上。
「小理，我能理解你的心情。」
「嗚……真的？」
「當然是真的。因為我們都是被甩的人！」
刹那間，室內體感溫度下降約三度，女性同胞們的冰冷視線都投向我。原……原來如此，這就是女人的時代！
「小愛，聽好啰！校內嚴禁打情罵俏！」
「……所以在校外就可以？」
「唔……我沒權利制止就是了——啊，雖然沒權利，但我有權力。」
「你想發揮財力阻止我們？這樣很卑劣！」
「反正人家就是卑劣的腐喪女嘛！人家就是嫉妒小愛嘛！」
學姊講出這種幼稚的話。愛難得感到膽怯。總之，要是學姊有心，大概連伯母的咖啡廳都能輕易毀掉……
我在社團氣氛惡化之前，回到本日議題。
「冗長的贅言到此為止，回到吟詩競賽的話題吧。」
「輪迴學弟，不是冗長的贅言啦！這是青春的重要事項！」
「冗長的贅言？冗長的贅書？你把我的心意當成什麼——」
「慢著……兩位冷靜下來！這樣真的沒辦法討論下去！」
看來愛完全失去女王大人的自信。
不過，即使是疑心病重得有點煩的愛，我依然覺得可愛。
決定比賽開始的日期之後，今天的社團活動結束。
我渴了，所以在放學前先去飲水區。
此時，我發現有人先到了。有理與小光不曉得在討論什麼。想打招呼的我靠過去，聽到有理提出這樣的疑問：
「你為什麼願意幫我們？」
我不由得停下腳步，貼在牆邊偷聽兩人對話。
「雖說是工作，你卻不惜前去高元界，這樣也有危險吧？」
「很危險。甚至可以申請危險理賠。」
「那麼，為什麼？」
「……你們各自尊重彼此。」
有理歪著腦袋。小光百般思索，慎選言辭般回應：
「即使我這種異分子混入，也讓我舒適地待在這里。各位為了我一點一滴融通讓步，騰出我的歸宿。你們人很好，因為你們是……沒人要的可憐女生。」
小光面不改色說出這種差勁透頂的話！
「廣受歡迎、確實能干，也非常喜歡自己——這種人會推開他人，打造自己的歸宿。但你們不一樣。你們所有人——
連愛小姐也沒有完全愛自己。你們知道遭受拒絕、孤立的痛楚。天啊，你們至今一直過著相當不得志的團體生活吧，我很同情。」
「你啊……講得真是毫不客氣！」
「我覺得這樣的你們非常難得。」
小光露出惡作劇般鮮少展現的微笑。
「因為，我也是沒人要的女生。」
「——所以你站在我們這邊？」
小光點頭回應，有理臉上也因而綻放笑容。
「問你喔！怎樣才能當獵人？」
「我原本就預定找時間說這件事——除了空絽老師那種怪物，被獵人盯上的『獵物』有兩條路可走。不是被消除，就是成為獵人同伙。」
有理跳了起來。我當然也嚇一跳。
換句話說，小光也有前科——
「所以，你也曾經……改變世界……？」
「我讓本應死掉的人活下去。他是個笨蛋，天生外表出色，體能也好，個性大方隨和，還有出乎意料誠實又溫柔的一面。」
「你在炫耀？這個人是誰啊？」
小光沒回答，露出暗藏玄機的微笑。
「他遭受某個易爆女性的怨恨而過害，所以我讓他複活，一次又一次，甚至害他的存在扭曲，導致『女性』成為死亡的扳機。」
「你說的……難道是……」
「最近他的女性恐懼症確實定型，完全不接近女性，所以不會輕易死掉了。」
——原來如此。我覺得源有點可憐。
即使天生再英俊，要是無法接近女性實在令人同情。今後應該對他好一點嗎……不對，那個家伙的目標是我。
當我感到煩悶時，一股芳香忽然拂過鼻尖。
愛不知何時悄悄靠了過來。她的雙眼下方泛紅，斜眼瞪著我。
「居然偷聽繼妹聊天，我不以為然。」
「抱歉……所以，講出這種話的你在這里做什麼？」
「沒什麼，只是湊巧經過。」
「是來調查我在做什麼嗎？」
「你……你這只自我意識過剩的豬仔，我為什麼要動不動就注意你……」
我不禁笑了。愛立刻臉紅。
「你也變得經常把想法寫在臉上了吧？」
「架子擺真高……你以為你是誰？」
「是你的忠實仆人……不對，是豬仔。」
我對愛投以笑容，她似乎因而放下心，放松表情和我一起靠在牆邊。彼此手背不經意相觸，一道電流竄過我們兩人。
好一段時間，我們假裝沒發覺，重複這種短暫觸電的動作。
接著我下定決心握住她的手指。她的肩頭微微一顫，接著——
輕輕和我十指相扣。
我以為愛的手指會是冰涼的，卻火熱得有如在燃燒。
我抱著幸福的心情享受她的體溫，愛感觸良多地低語：
「那個時候，你就是像這樣和千種牽手的吧？」
「咿？那個……一定要現在講這件事？」
「一定要。」
愛的指甲刺著我的手背。于是我認命招供：
「牽手這種程度，當然做過。」
「當時也赤裸相擁吧？」
「那是老師的錯！我沒有實際體驗過！」
「但你騙了我。你讓我看見你和千種的甜蜜日常。你認為我不會受傷？」
「——我沒這麼認為。」
因為我知道。愛不是冰之女王，也不是異世界的女神！
是隨處可見、平凡無奇的女孩。
「既然這樣，我要你負責。」
「我會負責，會補償。我該怎麼做？」
「做……做出那種程度的事，你以為一兩天就能補償？」
「咦咦？那麼，請問……我究竟該怎麼做……？」
「當……當然是無期徒刑吧？我要你用一輩子補償我。」
我理解話中涵義的瞬間，內心滿是感慨。
我覺得愛無比惹人憐愛，有點想捉弄她。
插圖
「『一輩子』是什麼意思？」
「這……這種事……你知道吧？」
「得聽你親口說出來才知道，畢竟我低能如豬仔。」
愛看向我、移開目光、看向我、又移開目光，最後對我投以射殺般的視線，滿臉通紅地開口說：
「我要你讓我幸福啦！」
「如您所願。」
我輕拉兩人相系的手。愛順著這股力道，依偎在我肩膀上。
——題外話，有理目擊這整段過程，向千種學姊打小報告，禍根甚至遺留到將來，造成嚴重的失敗。
我們的日常極為不當。
這個世界不穩定，隨時會變樣。原本以為如此，卻會遭遇無法撼動的障礙，或是有如遭到暗算般毀壞。
不過，我身旁有學姊、有理，以及大家——
而且愛今天也陪伴著我。
所以，我下定決心肯定。
肯定這應當珍愛的不當日常。
【Happy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