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自殺屋黃泉路和殺人魔榴蓮 第〇天 自殺屋黃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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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吧。

我在六榻榻米的狹窄房間里,靜靜地下定決心。

我的名字叫紫藤。

現今十九歲。在一所三流大學讀書,並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但是日子過得很愜意。

死吧,我會有這種非生產性的想法,並不是因為負債、被戀人甩、受人虐待、生活艱苦這樣的原因。

只是。

我看破了人生,又或者說看破了這個世界。

人活著有意義嗎?

從幾千年前哲學家們就在考慮,然後至今仍未得出答案的問題。

得不出答案,是因為人活著沒有意義吧。

而且我這樣想。

真正的天才都會去自殺。

事先說明一下,我所定義的天才並不是指愛迪生或者伽利略。是指那些領悟到生活的空虛的人。他們不能名留史冊,只是靜靜地斷送了自己的生命。

虐待、下崗、失戀之類的,不要把因為這些無聊的理由而自殺的人和我混在一起。我並沒有逃避現實。

只是把空虛且沒有意義的戲劇,親自拉下帷幕而已。

還有一件事不要誤會了,我並不討厭自己。

不如說,非常喜歡。

于是,有些家伙就會問,為什麼還要自殺?既然有人會因為討厭自己和世界而自殺,那麼為相反的理由自殺也並不奇怪吧。

對愛的表現形式因人而異。

總有一天,人必定會死。

想要長生不老的人是愚蠢的。

人因為會死才會活著。正因為活著才會死。

不會死的人不是活人。

沒有死,生命將無法散發光彩。

人生,就像多米諾骨牌。

通過孜孜不倦地努力構築起來。

終歸還是要倒塌……。

嘛,反正都要死,只是想由自己來決定死去的時機。自己構築的多米諾骨牌被別人推倒了是不是感到很氣憤?和那是一樣的。

就這樣,死吧。

我的多米諾骨牌,已經完成了。

……順便說一下。

我現在喝得酩酊大醉,但和這件事完全沒有關系。

星期天

「初次見面,我是自殺屋」

我打開陳舊的玄關的門,男人面帶笑容地說。太過完美,以至于想增強戒心的那種笑臉。

黑。

對這個男人的印象只有這一個字。

黑色的瞳孔。黑色的長發。黑色的手套。黑色的皮鞋。

還有——黑色的白衣。這樣形容可能會覺得很矛盾,但是這樣形容男人的穿著最為恰當。

像被雨淋濕的烏鴉的尸體一樣,陰森森的黑色男人。

「啊啊,是。您好」

我曖昧地回複之後,喚醒昨晚的記憶。

昨晚,很少喝酒的我喝得爛醉如泥。

然後,想來想去就想到了死,開始在網上檢索自殺方法。

說點無關緊要的話,我沒打過架。過去負過的最大的傷是扭傷。得了感冒,恨不得活祭巴西附近一百個人一瞬間治好的和平主義者。

可以說是怯雞。也可以說是最差勁的混蛋。

也就是說,我討厭疼。真是,太討厭了。

割腕什麼的絕對不行。能做到的人我反倒是尊敬他。

跳樓或跳山崖也不行。因為會疼嘛。

跳海也不行。因為不會游泳嘛。咦,好像不會游泳也可以吧?不行,溺水什麼的太折磨人了。嗯,放棄。

一邊想著極其膽小的事一邊繼續檢索,我的眼睛停留在三文字的單詞上。

「……自殺屋?」

沒聽過的詞彙。我沒有細想直接打開頁面。

『自殺屋』

用明朝體寫在上面,然後在那下面寫著,

『人是為了死而活著。我們會幫助您踏上黃泉旅途。』

幾個小字。

只有標題和兩句話、聯系電話的簡單的主頁。

這是怎樣?

感到奇怪的同時,對這個主頁產生了興趣。

被吸引了。被迷惑了。這樣說的話可能會很酷,不過理由只是感覺而已。

掏出手機,撥通那個主頁上的電話。

從那個時候喝酒引來的頭暈了,記憶模糊。

等注意到時已經到了早晨。

今天是星期天。

看完戰隊節目和摩托比賽之後准備睡回籠覺時,“叮咚”一聲,就算冥界之王哈迪斯前來也想堵住耳朵的鬼畜邪道災厄之音——說的簡單點就是門鈴響了。

我毛衣也沒換,很不情願地站起來,滿肚子不爽的打開玄關的門。

以上,回想結束。

我連忙收拾房間。幸好,前天打掃了一遍,房間還算乾淨。有落腳的地方。工口書也放在看不見的地方。很完美。再沒有什麼可奢求的了。

總之先讓自稱自殺屋的形跡可疑的人坐在坐墊上。泡杯紅茶的袋包茶放在桌上,我盤腿坐在對面。

「這次能利用我們自殺屋,真誠的表示感謝」

男人微微一笑。

男人有著中性的、眉清目秀的臉龐。年齡大概比我大,不過努力一下說不定可以自稱高中生的相貌。皮膚如白骨般潔白,頭發如塗漆般黑亮。細長而清秀的眼睛,笑的時候眯成一條線。

「我叫,黃泉路」

「黃泉路?」

我用疑惑的口氣回答,男人說著「是的」點頭,伸出黑色長方形的紙。是名片。

名字?還是姓氏?

「那個,叫黃泉路先生,就可以嗎?」


「是的」黃泉路微笑道。「不過,能不能請你不要用敬語」

「誒? 為什麼、呢?」

黃泉路看起來比我大。在這里使用敬語是作為日本人的禮儀。而且,就我個人而言,討厭不使用敬語的年輕人。

「其他委托人也經常這麼說。我只是想以普通朋友的身份接觸而已」說著,黃泉路微微嘟著嘴。「而且我,討厭敬語。日本人,就算不尊敬對方也會輕易地使用敬語呢。總覺得很輕薄。所以,請不要對我使用敬語」

然而,黃泉路自己卻張口閉口都是敬語。

真讓人搞不懂的男人。

「……啊—,知道了。那麼,黃泉路先生——」

「叫我黃泉路就可以」

「……那麼,黃泉路」

「什麼事?」

歪著小腦袋的黃泉路。竟然覺得有點可愛的我是個笨蛋!

「這個黃泉路是姓氏還是名字?還是說,工作用的偽名或者代號?」

「由您來決定吧」

「…………哈?」

完全不懂在說什麼。

「我的名字是小事啦。那種事怎樣都好。所以,您可以隨意理解」

「那是什麼?那,用漢字怎麼寫?」

「那也由您來決定。稍微失禮一下」

黃泉路從我的包里取出一張活頁紙,然後用自備的剛筆寫字。

「黃泉之旅的『黃泉路』也好,看破生死的『讀死』也好。啊,還有是“ジ”或“ヂ”都可以。所以夜路的『夜道』也好,識破人世的『世見知』或者『432』也好,怎樣都可以」(譯注:全文對此這個人物的名字一直都以片假名“ヨミジ(YOMIJI)”表示,並沒有給出漢字。譯者覺得“黃泉路”較為貼切,全文都使用了“黃泉路”。在這一句話中,『』里面的都可以讀作“ヨミジ(YOMIJI)”。)

與我不同,流利地寫出有品味的文字。

「……完全明白」

「就像,寫小說一樣」

「越發搞不明白」

「比起作者想寫什麼,讀者怎樣領會才是最重要的」

收起剛筆,露出妖豔的笑容。

「我是倒映您的鏡子。我的價值由您來決定……。天使也好,惡魔也罷,要看您怎樣想了……」

被那陰森森的氣氛所鎮住,不由得咽了口口水。被毒蛇舔過一般的感覺從背後劃過。

「……那,總之,就用假名的“黃泉路”吧」

總算說出這樣一句話,黃泉路的眼睛眯成一條線。

「那就,說說工作的事情吧」

黃泉路拍手說。

「關于那件事……,不好意思,我昨天喝醉了。電話的內容不太記得」

雖然覺得很抱歉,還是老實交代了。

「哎呀哎呀,怪不得。就覺得是個很奇怪的委托人呢」

「誒?我說了什麼奇怪的話嗎?」

「您自稱是死土呢,難道是真名嗎?」

「啊—……」

看來是喝醉酒發音不准。本來是想說『紫藤』,黃泉路卻聽成了『死土』。

「嘛,叫死土也沒關系。我也會叫你黃泉路」

我變成了死土。哇哇~,真酷啊—。

「那就,從頭再說明一下吧」

值得慶幸的是,黃泉路並沒有感到厭煩。

順帶一提,雖說是喝醉酒,我並沒有對打電話給黃泉路之事感到後悔



我是真的——想死。

「首先,費用是十萬日元」

「……比想象中要便宜」

作為大學生的我來說並不是便宜的金額,但作為結束人生的金額來說太便宜了。

感覺就像被判定,你的命只有十萬日元。

「不論對方是誰都是十萬日元」黃泉路仿佛看透我的心思一般說。「不過,有一個條件」

「條件?」

「一定要寫遺書。如果不寫遺書,費用將會變成一百倍,即一千萬日元」

到底是怎樣買賣啊。

「……嘛、我懂了。我一定會寫遺書的」

「非常感謝。對于我來說,比起一千萬日元,喜歡寫遺書」

唔哼哼,浮現出陰森森的微笑。

看來這個男人的標准裝備是笑臉。

做作的笑臉還是發自內心的笑臉就難以判斷了。

「所以,選擇什麼樣的方法?有什麼要求嗎?不想被家屬發現,又或者,想馬上被發現之類的……」

「不疼就行」

我立刻回答。

「我明白了」黃泉路苦笑道。「要是那樣,要讓別人知道這是自殺嗎?還是因為發生事故死亡呢?假裝他殺,把殺人犯的罪名塞給討厭的人也可以哦。嘛,我個人到是很討厭那種做法……」

「……唔—,啊—,怎樣都好。真麻煩」

啜飲著紅茶,敷衍地回答道。

因為——對這些事不怎麼感興趣。

「哎呀」

黃泉路無奈地歎息。

「死土先生還真是奇怪呢。一般會提出很多要求哦。」

「因為啊。反正就要死了吧?在我死之後,黃泉路有沒有按照要求去做都一樣吧。我不就無法判斷了嗎」

「一針見血」

黃泉路一副愉快樣子拍手道。

「嘛,這一點就只能信賴我們了。費用也不會增加,我想提出來會好一些」

我交叉雙臂,考慮片刻。

不過,想法沒有改變。

「……雖然是那樣,我還是算了。反正那個時候,我已經死了吧?既然這樣,不管怎麼死、死後以什麼方式被發現、世間有什麼騷動,都跟我沒關系。因為,我在那個時候已經死了」

「真是達觀呢。從不好的意義上。不過死土先生,不相信幽靈或者死後的世界嗎?」

「沒見過,也沒去過嘛。就算有幽靈,反正我看不見摸不著,存在與否都完全不相干」


輕聲歎了一口氣,我環顧狹窄的房間。

「而且這個房間,聽說在幾年前誘拐犯把人質帶到這里,被迫一起自殺了……。住了快一年,什麼也看不到,感覺不到。反倒是租金便宜幫我不少忙呢」

這是實話。不相信幽靈和靈魂的我,得知這個房間的存在時,非常歡喜。

說這話時大多數場合都會冷場,但是黃泉路卻「那還真是」看起來很開心。

「偏離主題了呢。那麼,既然死土先生的要求是『不疼的方式』,就用藥品無痛苦致死吧。方法和後事就交給我,您覺得怎麼樣?」

黃泉路概括起來說。並沒有做筆記的跡象。全部記在腦子里嗎。

「啊啊,這樣就好」

「這麼容易真是省事了。大家都能像死土先生那樣就好了」

不知道是稱贊還是在詆毀,微妙的發言。

似乎松了一口氣,黃泉路的手伸向我泡好的紅茶。搬到嘴邊時動作突然停止。稍微觀望了一會兒之後,仿佛什麼事的都發生過似的放回原處。

那動作感覺像是在說“這種東西能喝嗎”,但是黃泉路的笑臉沒有絲毫變化。至于紅茶,似乎就當是沒見過。

真是個失禮的家伙。

嘛,因為嫌麻煩,把扔在角落里的東西撿起來再利用的我也有不對的地方……不,完全是我的錯啊。剛才喝了一口,確實有點異味。

「……看來黃泉路不是來阻止我的」

突然,說出這樣一句。

「什麼?」

「那啥……因為沒聽說過自殺屋。裝成做那種買賣,其實是阻止自殺志願者的的宗教團體?這樣想的而已……」

總覺得有些難為情,不由得別過視線。尷尬的沉默充斥著室內。

「死土先生,為什麼想自殺?」

歪著小腦袋,黃泉路問。

我裝模作樣地隔了段時間,然後說。

「你不覺得,人生沒有意義嗎?」

「人總有一天都會死。剛才也說過,我不相信來世之類的。人死了全部都結束。名垂千古也好,留下出眾的子孫也好,沒什麼意義啊。人死了,是不可能感知那些的。會喪失自我啊」

我開始耍嘴皮子了。

這種事情,我明明只跟摯友不破說過。

「人生啊,就像多米諾骨牌。很像嗎?反正遲早都要推倒,還要無意義地構築起來。多米諾骨牌推倒了才有意義。而我不想被加別人……比如說,像事故啦,他殺啦,不想被其他人推倒。這麼說來壽命也和其他人一樣。和自己的意志沒有關系。我想自己推倒它。我想自己死啦」

黃泉路靜靜地,而且似乎開心的樣子聽我說完。

然後,

「人死」

嘀咕一句。

「唔?人死?」

沒聽過的單詞。

「我討厭“人生”的叫法。人的生存寫做人生。您不覺得這是錯的嗎?人死。這種叫法比較吻合。人並不是在生存,而是在漸漸死去」

「……或許是吧……不,確實是那樣」

人死,嗎。說些有趣的話呢。

『死』的反義詞並不是『生』,而是『誕生』。

既然這樣,究竟何為『生』?

就像這個男人說過的那樣,或許『生』就是『死去』吧。

人生的一半是生存,然後從某個轉折點開始漸漸死去。

又或者,從開始到最後一直都是生存,或是死去。

想得太多,就會變得曖昧起來。

「生是一瞬,死是永遠」

黃泉路朗朗說道。

「在悠久的歲月之中,人生存的幾十年,只不過是極少的一部分期間。可是,死就不同了。人將永久死去」

「那……不是有點奇怪嗎?人,死的時候只有一瞬間吧」

「不是的」輕輕地搖著頭,晃動了長發。「死的一瞬間將會永遠持續下去。人在死後,一直都是死的狀態。死不會結束。永久的安眠,不是經常這樣說嗎。和這個是一樣的。比起生的時間,死的時間要更加悠久而漫長」

「死的時間嗎……,這麼說,你也相信來世嗎?」

「不是啦。人死了便是終結,而那終結會持續下去。所以,『死去的人』和『死之後』這樣的說法,從根本上就是錯誤」

頓了一下,黃泉路斷言道。

「死,並不是過去形。死始終都是現在進行形。」

「…………」

「所以,死土先生的父母,現在也很出色的死著哦」

若無其事地說出的那句話,讓我不禁愣住了。我想大概是傻乎乎的臉。

「……為什麼,你知道我的父母已經死的事情啊?」

「那種程度事先進行調查,是與委托人會面之前的禮儀」

「……哈」

禮儀嗎,我看這只是侵犯個人隱私吧。沒有比這更失禮的事情。

話說既然調查過我,我的原名應該已經掌握了吧。明明是這樣還叫我『死土先生』什麼的,開什麼玩笑。

真是,搞不明白。

「死,其實是比大家想象的要好很多」

「原來如此呢」

黃泉路的理論,倒不如說是暴論,若想反駁我想會很簡單。

然而,對自己的話有著絕對的自信黃泉路的笑臉,讓我一時間難以作答。

「死土先生非常有趣呢」

是欽佩的聲音。似乎不是嘲諷。

「您並沒有逃避現實,也沒有對世界絕望了。擁有屬于自己的哲學,理解這個世界。我對此非常感興趣」

這是在褒獎我嗎。嘛,那就樂觀的往好的方面思考吧。

「目前為止到我這里來的自殺志願者,幾乎全都是作為逃避現實的手段,選擇自殺……」

黃泉路輕輕吐了一口氣。

「就我來說,著實是些無聊的理由。或許對本人來說很重要……真的很無聊。啊,我說的這些話還請保密哦」

黃泉路食指抵在唇前閉著單眼,露出女初中生一般可愛的笑臉。

……所以說,為什麼這家伙的笑臉這麼可愛啊!

太糟糕了。心跳加快了。啊—我個笨蛋笨蛋!對方可是男人啊。

需要修正軌道。

乳房最高!

女人的臀部萬歲!

很好,我是正常的。

想著這種白癡的事情時,黃泉路站起來。

晃動著黑色白衣。


……想要演出嗎?演技過剩啊這個男人。

「那麼,死土先生的自殺在一個星期以後」

「一

個星期以後?」

什麼呀,還早得很嘛。

還以為今天會死呢。

「那是,為寫遺書留的時間嗎?」

「那也是一方面……嘛,也算是緩期。希望您能再次想想關于死的事。當然,如果回心轉意也可以取消。只不過,我這邊也要准備一些非法的藥品,若要取消委托,作為違約金要收取十五萬日元……」

啊—……。啊—啊。

是是,原來如此啊。

「原來是那種買賣啊,你這混蛋」

太惡劣了。

看來我被騙了。

「所謂的自殺屋,原來是機靈的奸商啊。自殺志願者,大多精神都很脆弱。甚至還有不想一個人死,集體自殺之類的丟人的死法」

壓制住心中的焦躁,繼續推測。

「只要給一周的時間,不管是誰都會覺得恐怖而回心轉意。因為精神脆弱。所以你,黃泉路無成本無風險的十五萬日元就到手了嗎」

帶著侮辱的口吻,我瞪著黃泉路說。

無性地感到懊悔。

被人被叛的心情。

還以為,這個男人不會那樣。

『自殺是錯的』或者『父母賜予的生命』或者『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麼事做不成』之類的,還以為不是那種用從上往下的視線自以為是的家伙。

自殺是錯的?

傻子嗎。自殺並沒有違反法律。自殺輔助罪倒是有,不過自殺的本人和自殺未遂的人不會被問罪。既然法律並沒有規定,剩下的就交由個人的價值來進行判斷。如果覺得不甘心,就給我作出那種法律來。

父母賜予的生命?

白癡嗎。得到了就是自己的東西。這也沒有在法律中規定過。一旦給給了別人,過後說想要回來是行不通的。那是小孩子借口。人在剛出生時,命是父母給的。但是要怎樣使用,是個人自由吧。

連死都不怕還有什麼事做不成?

開什麼玩笑。想死就死吧。

拜托,別把價值觀硬塞給別人。

別以為只有自己是正確的。

別以為自己和別人是一樣的人。

不是常說,大家都不同才好嗎。

所以只要不違反法律,只要不是明目張膽地給人添麻煩,人不可以否定別人的價值觀。

我,並不覺得所有人類全都必需自殺。

只是——我想死。

僅此而已。

「…………」

黃泉路並沒有反駁,只是低頭默默地聽我說完。

不久,血色差的嘴唇,慢慢地編織出語言。

「七十六人……」

由于前發的關系看不到眼睛,只是露出嘴角裂開般的笑。

背脊劃過一陣冰冷的寒氣。

不明實體的『某種東西』從黃泉路身上散發出來,刺貫我的身體。

「我至今,幫忙自殺的人數」

用幽靈般不安定的動作,緩緩地抬起頭。

「死土先生所說得沒錯。放棄自殺念頭的人,不止幾百個。啊啊、真無聊……真無聊……」

黃泉路突然把臉靠近,窺視我的眼睛。從那表情中,沒有絲毫如剛才的可愛的樣子,被狂氣扭曲起來。

險些發出悲鳴來,拼命地忍住。不,這叫我怎麼忍住啊。只能把悲鳴壓抑至極限,讓身體處在僵直狀態而已。

「請您不要背叛我喲。吶,死土先生?」

從黃泉路身上散發出的『某種東西』,我終于明白了。

這是殺氣。

在漫畫里面經常看,但實際體驗的當然這是第一次。

這個男人——就是活在那種世界。

被大蛇纏住般一動不動,在背後滲出不快的汗。

黃泉路微微一笑,轉過身。

「那麼,一周之後再見」

「……你,有什麼目的?」

我用撕啞的聲音說。兩腿發軟,站不起來。

翻動著黑色的頭發和黑色的白衣,黃泉路回過頭。

「其實我是個小說家,目的是您寫的遺書。用這個作為參考,寫一篇充滿現實感的小說……」「誒、誒誒……?」

你還要說出來啊。

喂喂……那,不就完了嗎?

「原來——」

如此,還沒有說完,黃泉路露出天真的笑容。

「這種,庸俗的結尾怎麼樣?」

「……什麼呀,那是」

我差點就相信啦。

嘛,這個男人——黃泉路的目的,應該不是那麼和平的東西。

「而且,一開始不是說了嗎」

「嗯?」

「決定我的價值的是您喲。我是自殺屋。僅僅只是這樣而已」

黃泉路的手伸向門,再次回頭。

「See you again. Mr.XITO」

不知怎的用英語(發音格外的好)道別之後,留下可愛的笑臉離去。

從惡魔般的壓力中解放出來的我,滾倒在地板上。

「雖然是個搞不懂的家伙,嘛,算了」

這樣一來,我要在一周後死。

這麼想來……,不,即便這麼想,也沒有特別的思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