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5 自制的麥克風防噴罩事件

休假過後的早晨。

離預備鈴響還有七分鍾。對蘇奈而言,可以說是段能夠悠閑到校的時間。

在蘇奈滿臉困意地走進教室時——

「早。蘇奈今天很早到呢。」

「早安,蘇奈。」

玖玖莉和彌耶面帶笑容和蘇奈打招呼。

DTM社的自我介紹過後,隔天蘇奈就向玖玖莉介紹彌耶給她認識。從那以後,無論休息時間或是換教室時,她們三人總是一起行動。

雖然彌耶異常地怕生,不過多虧有玖玖莉爽朗的性格與細心的態度,讓彌耶似乎比起剛認識的時候更容易親近。

「你看起來很想睡耶。該不會熬夜了吧?」

面對玖玖莉的詢問,蘇奈回以不好意思的笑容。

「嘿嘿——其實啊,我可以在自己家里錄音了喔。一旦開始錄起自己的聲音,就莫名地有種很快樂的感覺……等我注意到時間的時候,以及過了凌晨零點了。」

「不可以熬夜喔。」

和面帶苦笑勸告蘇奈的玖玖莉對照之下,彌耶沮喪地低下了頭。

「其實,我也很想幫蘇奈改造房間……」

蘇奈連忙安慰彌耶。

「這也沒辦法嘛!畢竟彌耶的妹妹年紀還小啊。」

「彌耶有妹妹啊?」

在玖玖莉頗感意外的提問下,彌耶不好意思地點點頭。

說到姊妹,雖然昨天卡卡莉也有來到茜根家,可是到底該不該把這件事情告訴玖玖莉呢?蘇奈不禁感到煩惱。

卡卡莉和玖玖莉的感情似乎不太好,而且她們也沒有住在一起。或許這跟她們的家庭狀況有關也說不定。

就在蘇奈不停地想著這些無法獲得解答的問題時,玖玖莉開口詢問彌耶:

「我從剛才就注意到了……你那本雜志是免費取閱的吧?」

蘇奈忽然發現,彌耶從剛才開始就在桌上攤開一本薄薄的雜志。就書店所販售的雜志而言,頁數看起來也未免太薄了。

聞言,彌耶點了點頭。

「這本是『數位報告』,是專門記載DTM相關報導的免費取閱雜志。只要去樂器行,就可以免費拿取。」

「是喔。是說那種可以讓人免費取閱的雜志啊,雖然曾流行過一陣子,不過最近好像也漸漸地被淘汰掉了呢。新聞之前有報導過喔。」

玖玖莉以一副事不關己的態度開始烏鴉嘴了。

「我、我認為『數位報告』是不會被淘汰掉的……應該,不會。」

對于慌慌張張地為「數位報告」進行辯解的彌耶,蘇奈提出了詢問:

「彌耶,那里面有什麼樣的報導呢?」

彌耶一反常態、變得比平時多話,並且努力地向蘇奈進行解說:

「嗯……內容大多以評論新產品、或者是比較同一種領域的產品,還有提供給初學者的情報等消息為主。里面也有很多對蘇奈有幫助的資訊喔。就免費的雜志而言,這里面所記載的情報非常多,真的幫了我不少忙。不過,對我而言,最有用的應該還是藤袴響介先生的新產品評論專欄。」

「藤袴……這個姓氏好奇怪喔。他是個怎樣的人呢?」

「呃,他的職稱是『技術文件工程師』,精通DTM以及音響類器材方面的知識,是個在很多雜志上撰寫報導的人喔。就連Fireface 400也是因為受到藤袴先生的大力贊賞,才會讓我下定決心購買。」

「是這樣啊。既然懂得那麼多,那麼應該也有在進行音樂活動吧?」

「他好像對那方面一點興趣也沒有,似乎只是個純粹喜歡音響類器材的人物。」

彌耶帶著苦笑說道。這讓蘇奈在腦海中聯想到了某人。

——沒想到,竟然還有其他像是祭子學姊那種類型的人啊……

#

放學後。

蘇奈和彌耶在教室大樓門口與玖玖莉道別,直接往社辦的方向走去。

DTM社的社團活動基本上以「宅錄」為主。如果祭子沒有發送在社辦集合的簡訊,就沒有必要特地過去露面。不過,蘇奈希望今天能和祭子見個面。由于祭子昨天回家的時候非常慌張,讓蘇奈找不到機會認真地向祭子表達感謝之意。

還有,昨天晚上蘇奈成功地把自己的聲音錄制起來。這件事情她也想當面告訴祭子,而不是透過電話或簡訊傳達。

社辦的門被大鎖鎖住,讓蘇奈的想法落了空。雖然蘇奈有備份鑰匙,不過社辦很明顯地沒有人在,進去也沒有意義。

蘇奈也有想過自己可以傳簡訊約祭子碰面。可是特地把人家找出來道謝,總覺得有點大費周章,不禁讓她打消了這個念頭。于是,蘇奈決定今天乖乖回家。

「既然如此,那就一起回家吧。」

彌耶笑著點頭回應蘇奈。然而,她卻突然停下腳步。

「啊,可是……我是搭電車上學的喔?」

沒錯。彌耶要到小水向車站搭車,和茜根家的方向完全相反。校門已經近在眼前,一旦踏出門外,兩人也不得不說再見。

彌耶忽然以十分歉疚的模樣把頭垂下。看樣子,自己的家位于鄰鎮這個事實,似乎讓她懷有罪惡戚。

蘇奈露出苦笑,並且緊緊地握住彌耶的小手,希望能藉此為彌耶打氣。彌耶的手很柔軟,富有彈性的觸感透過兩人交握的手傳來。

「彌耶有聽過站前一家叫做『春耀堂』的蛋糕店嗎?」

「不,我沒聽過。直到進入乙葉學園就讀為止,我幾乎沒有來過小水向町……」

「我跟你說喔。其實,我媽媽今天早上有給我那里的折價券。只要使用折價券,所有商品都可以打八折!」

「咦……蘇奈好厲害喔!」

彌耶似乎和蘇奈一樣,都對西點沒有抵抗力。她原先的心中陰霾一掃而空,雙眼也閃爍著燦爛的光芒。

「啊哈哈……厲窨的不是我啦。啊,對了……彌耶的DTM經曆不是很長嗎?我有一點事情想要問你。」

「即使你這麼說……我的經曆也才兩年而已喔?」

很快地,彌耶的情緒又消沉下來。

「哎呀,彌耶你真是的!」

蘇奈集中精神喊出一聲「嘿」之後,完全忘了目前所處的地點是學校的正面大門,從後面抱住彌耶。

正要回家的學生們紛紛發出竊笑,通過蘇奈和彌耶身旁。

「蘇……蘇奈,你怎麼了?」

彌耶的耳垂完全占據蘇奈的視線。眼前因過于害羞而染成一片鮮紅色的耳垂,看起來似乎很美味。蘇奈以彷佛要一口吞下去的樣子,在彌耶耳邊輕聲細語。

「有兩年經驗的彌耶,已經是個出色的DTM創作者羅。你應該要對自己更有自信!我可是昨天才開始實際接觸DTM創作的耶?」

「但、但是……」

面對吞吞吐吐的彌耶,蘇奈決定在這個時候給予最後一擊,強勢地發出宣言。

「要教導我各式各樣的知識喔,『彌耶老師』!」

「那、那樣我會很不好意思啦!」

她們有如跳舞般,蹦蹦跳跳地嬉笑打鬧,就這樣走出校門。

#

站前的高級西點蛋糕店「春耀堂」。

這間店雖然以蛋糕聞名,不過昨天柚葉帶到茜根家的奶油泡芙和閃電泡芙也廣受好評。

也因為很受歡迎的關系,內用座位大部分都被看起來經濟狀況不錯的主婦或者是女學生占據,其中穿著乙葉學園制服的女生也不少。鮮豔的粉紅色制服本身就如同草莓奶油,四處妝點著店內的風景。

蘇奈和彌耶坐在准備于入口處的椅子上等候,差不多十五分鍾後,用餐順序終于輪到她們了。

穿著女仆裝的女服務生,引領兩人來到靠窗的位子。

店里的BGM為古典音樂。在這樣的旋律圍繞下,蘇奈和彌耶都將身體靠向椅背,舒服地享受悠閑的氣氛。

不久,女服務生前來為兩人點餐。蘇奈點了起司蛋糕、草莓慕斯以及蘋果茶。因為帶了折價券的關系,讓蘇奈變得不太計較價位,于是很自然地就比平常多點了一份蛋糕。雖然蘇奈仍然對奶油泡芙和閃電泡芙的味道戀戀不舍,不過既然昨天才剛吃過,今天還是先忍耐吧。

彌邪拿著菜單,遲遲無法決定到底該點什麼。不曉得是不是因為注意到了女服務生的目光,只見彌耶突然一副快要哭出來的樣子。

「我和蘇奈點一樣的……」

最後,她以細微的聲音輕聲說道。

女服務生面帶笑容重複確認兩人的餐點內容後,隨即離開桌子。


「我、我……竟然讓那個女服務生等我……她一定會覺得我是個動作慢吞吞的冒失鬼……嗚嗚。」

「不會有那種事情啦!你真的太容易胡思亂想了!彌耶不是本來就立志要當個作曲家嗎?要是不把自己鍛鏈得更堅強一點,以後就會變得跟我家姊姊一樣喔?」

「可、可是……」

「禁止說『可是』!」

「嗚嗚……」

蘇奈用這種方式時而安慰、時而鼓勵彌耶,沒多久女服務生就送來餐點

。蘋果茶的香味,輕輕地在空氣中飄散開來。

兩人同時說出「我開動了」,接著伸手拿取閃閃發亮的叉子。

「說到吃起司蛋糕,就一定要淋上藍莓醬!」

面對眼前的蛋糕,蘇奈不由得熱情地發表起短暫的演說。差不多就在草莓慕斯送上來的時候,她終于想起DTM的事。

「對了對了,有一些事情想請彌耶教我。」

蘇奈從書包拿出MP3播放器,遞給彌耶。

「我只是把我會的歌挑出來隨便唱唱而已……可是不管我怎麼錄,麥克風都還是會收錄到奇怪的雜音。我不明白為什麼會錄成這樣……」

彌耶點點頭,把耳機塞進雙耳,按下撥放鍵。她把注意力集中在音源上仔細聆聽,一臉嚴肅的樣子讓人幾乎要跟著擔心起來。那副和先前截然不同的態度,宛如變了個人。

由于錄音時間連兩分鍾都不到,所以試聽很快地就結束了。

把耳機取下的彌耶,不知為何雙頰染上了緋紅,一臉興奮。

「怎、怎麼樣?」

「蘇奈,你好厲害……!」

這個反應出乎蘇奈預料。

「咦?什麼厲害?」

「你的歌聲好厲害!蘇奈不僅完全沒有走音,連聲音也很可愛!我好感動喔……!」

彌耶以水汪汪的雙眼真摯地看向蘇奈。

「是、是嗎?」

由于蘇奈滿腦子只想著奇怪的雜音,因此彌耶的聽後感完全不在她的料想范圍之內。一直以來,所謂音源的主角一直是由歌聲擔綱——這個事實被蘇奈徹底地忘了。

現在才想到這些似乎有點晚,不過自己的歌聲還是第一次被別人聽到、更不用提被別人稱贊。雖然這讓蘇奈覺得很不好意思,但是她覺得很高興。沒想到以這種方式獲得稱贊,竟然可以令人這麼開心……

話說回來,現在可不是該坦率地表現出不好意思的時候。

蘇奈再次向彌耶詢問從昨晚開始就一直放在心上的問題:

「在我唱歌的時候,彌耶應該有聽到奇怪的雜音吧?特別是在我發出『P』開頭的聲音的時候。」

那聲奇妙的雜音「啪喀」的真面目到底是什麼,蘇奈完全不明白。

比方說,這個世界上有很多人想成為歌手。前往那些人的網站一看,他們都會上傳自己清唱的試聽錄音檔供人聆聽。雖然蘇奈自己目前還沒有辦法像他們一樣,不過要是某天能在網路上公開發表自己的歌,或許會是件很棒的事……

但是,要是把這種雜音收錄進試聽曲的話,肯定會讓聽眾掃興。

「我覺得……這應該是※氣爆雜音。」(譯注:即Pop noise。)

「彌耶你知道啊?」

蘇奈將身體傾向彌耶。

即使感受到蘇奈的氣勢壓了過來,彌耶還是點了點頭。

「嗯……我沒有錄過自己唱歌的聲音,所以對這方面說不上很了解。可是,這應該是發聲的時候,吐氣直接沖擊到麥克風所造成的現象。特別是在發出『Pa』或者是『Po』的時候,吐氣會自然而然地變得很強……這就是氣爆雜音的真面目。也有人把這個現象稱為『噴麥』。」

「不愧是彌耶,有經驗的人果然不一樣!」

「我也只是從雜志上看來的……」

彌耶滿臉通紅地低下了頭。

「彌耶平常不是都沒有實際唱歌錄音嗎?可是卻還是會注意到這種報導,真的很了不起耶!嗯,我也要向彌耶看齊才行!……這麼說來,到底要怎麼做才能防止氣爆雜音產生呢?」

「嗯——……我想,最好的解決辦法應該還是使用麥克風防噴罩吧?」

「那是什麼?」

「唔,也有人把那個東西稱為『麥克風防噴網』。只要設置在嘴唇和麥克風之間,就可以防止『噴麥』。」

這麼說來,有收錄歌手現場錄音畫面的音樂錄影帶中,麥克風前好像也都裝有那種小道具……

不過,先把那種含糊不清的記憶放到一旁。只要有麥克風防噴罩,問題似乎就可以解決了。

蘇奈高興得全身都顫抖了起來。

「那價位呢?應該是很貴的東西吧?」

只要能消除那些讓人不愉快的雜音,蘇奈可說是什麼都願意嘗試。

「嗯……我想麥克風防噴罩的價格並不會很貴。不如,明天向社長問看看吧?她或許會告訴蘇奈有哪些商品值得購買喔。」

對于彌耶這個客氣的提議,蘇奈毫不猶豫地點頭贊同。

「嗯,說得也是!況且,要是不跟祭子學姊商量就直接買下來的話……我想,她應該會感到非常失落吧?」

「啊哈哈……或許社長真的會那樣喔。」

蘇奈和彌耶不由得開始想像自稱「DTM協調師」的祭子一臉失落的樣子,這讓她們兩人同時爆笑出聲。

#

隔天早上。由于早起的關系,時間還很充裕。

在即將出門上學前,蘇奈傳了封簡訊給祭子。她努力地在簡訊中敘述自己想選購麥克風防噴罩。

……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簡訊已經超過四百個字了。

「傳送成功!那我出門羅——!」

不知道為什麼,蘇奈之前老是缺乏自信,沒有聯絡祭子的勇氣。不過,今天可是有「我想買麥克風防噴罩,想請教您的意見」這個光明正大的理由。

如果想見學姊的時候,可以不拘泥于見面的里由,以更輕松的心態來看待就好了……想是這麼想,但是和學姊認識的時間又不長。而且要是以非常親昵的態度面對學姊,感覺又很沒禮貌。

走出家門還不到一分鍾,收到新簡訊的「嗶鈴鈴——」鈴聲隨即響起。蘇奈想著「是垃圾簡訊嗎?」拿起手機查看,發現寄件人的名字是「祭子學姊」。

「也太快了吧!」

蘇奈立即停住腳步,並且打開祭子傳來的簡訊。

『放學後,在社辦等我。別忘了把小柚帶來!!!』

「就這樣!?」

雖然很感謝祭子能夠立即回覆,可是跟超過四百個字的諮詢簡訊相較之下,回信卻只有一行。不知為何,蘇奈有股莫名的咸傷……

盡管如此,得知放學後能在社辦見面,讓蘇奈安心地松了一口氣。或許祭子會介紹性能很棒並且價格又合理的麥克風防噴罩,讓自己大感驚奇也說不定。

「可是……為什麼一定要把小柚帶去呢?」

問題點就在這里。不管怎麼想,都不會覺得防止氣爆雜音產生的方法會和小柚有什麼關連。到底祭子的目的是什麼呢?

就因為沒多久前才和柚葉的關系比先前更加親近,蘇奈才會更為不安。希望祭子不要做一些壞心眼的打算……

「應該……沒有問題吧?」

蘇奈勉強自己露出笑容,再度邁開步伐。

#

放學後,蘇奈在彌耶的陪同下,一起前往一年A班。

蘇奈是第一次前往其他班級。即使柚葉和自己同年級,蘇奈還是很緊張。彌耶則像個背後靈,自始至終都緊緊地跟在蘇奈後面。

蘇奈下定決心,走近A班的教室門邊,從門縫中悄悄地看進教室。雖然教室里面仍然留有許多學生,她還是可以一眼找到柚葉。

這麼說或許會被A班的學生一起圍起來打,但是「鶴立雞群」這句話不由得浮現在蘇奈的腦海中。放眼整間教室,彷佛只有柚葉所處的空間特別不同,還圍繞著無數星星閃閃發光。

就在這個時候,雞……不對,有個戴著眼鏡的學生出聲叫住蘇奈。那副眼鏡底下的吊眼頗具威嚇感,不知為何給人一種具有攻擊性的感覺。

「有要找人嗎?」

不知道為什麼,蘇奈覺得眼前這位同學很像是那種會當班長的類型。于是,她便在心中稱呼這位同學為「班長(暫定)」。

「是的,麻煩您幫我叫小柚過來。」


對方明明也是同年級生,蘇奈卻在不知不覺中使用敬語。

這時,班長(暫定)的眉頭皺起,不過並不是針對蘇奈的敬語。

「小柚……?我們班有叫這個名宇的人嗎?」

「啊,我指的是茅野柚葉同學。」

突然,班長(暫定)的樣子變得非常可怕。

「什麼!你、你、你竟敢大聲直呼茅野同學為……『小柚』?請問你跟茅野同學到底有什麼關系?」

不曉得從什麼時候開始,班長(暫定)也用起敬語了。

「噫……!」

班長(暫定)氣勢洶洶的樣子讓彌耶感到非常害怕,拚命地靠向蘇奈的背。

蘇奈開始動搖起來。

「彌、彌耶……!」

十分有重量感的胸部緊貼後背,讓蘇奈再次折服于彌耶的碩大物體之下。另一方面,班長(暫定)的視線也愈來愈凶狠。這真是※前門拒虎,後門進乳。(譯注:典故來自「前門拒虎,後門進狼」。原意為一禍剛去,又來一禍。)

「那、那個……」

就在蘇奈支支吾吾的時候——

「蘇奈同學?」



葉本人先注意到這邊的狀況了。她提起書包,直接走向蘇奈。那雙從百褶裙下顯露的雙腿,今天依然穿著貼身的黑色褲襪。

多虧柚葉有注意到蘇奈,讓蘇奈撫著胸口松了一口氣。對照之下,班長(暫定)在柚葉現身後,舉止反而收斂了許多。

「茅、茅野同學!這、這邊這幾位似乎有事要找您的樣子……請問您與她們真的認識嗎?如果只是仰慕您的粉絲的話,我會幫您把她們給趕走的!」

「沒有那個必要。這兩位和我同一個社團,是我的朋友。」

「是這樣啊……」

班長(暫定)懷著惶恐的心情回到教室。離開的時候,還用十分銳利的眼神瞪向蘇奈和彌耶,讓蘇奈想忘都忘不了。

「兩位竟然會特地來到A班,這很稀奇呢。」

在柚葉以略顯訝異的口吻開口詢問後,蘇奈才說明來到A班的理由。可是,祭子傳來的簡訊實在過于簡潔,讓蘇奈說不出個大概。

不出所料,柚葉的臉上開始浮現擔憂的神情。

「蘇奈同學需要麥克風防噴罩這件事惰我已經明白了。不過,為什麼連我也非得被社長叫到社辦里集合呢?這真是令人費解。」

「嗯,我也覺得很奇怪,可是學姊就是這麼說的。」

蘇奈再次拿出手機,把祭子傳來的簡訊顯示在螢幕上。

『放學後,在社辦等我。別忘了把小柚帶來!!!』

探頭看向蘇奈手機的柚葉,瞬間感到一股寒意襲上心頭,不禁弓起了背。

「這封簡訊,真的非常地……可疑。那些驚歎號更是可疑到不行。」

「啊哈哈……小柚也這麼想啊。那,小柚果然還是不去了嗎?」

「不,為了朋友,我願意和你們一起去。」

「謝謝你,小柚……!」

蘇奈非常感動,緊緊地握住柚葉的手。

「蘇、蘇奈同學……?」

柚葉或許是不習慣這種率直地表達自己反應的方式,感到不知所措。不久,柚葉的雙頰染上桃紅,並且不好意思地露出了微笑。

「——!」

眼前那副十分惹人憐愛的模樣,讓蘇奈和彌耶都不禁看得入迷。

就這樣,三人決定並肩走向社辦。

放學後的走廊充滿歡欣的氣氛,一如往常地十分熱鬧。有已經收拾好東西走出教室正准備回家的學生,也有正在努力打掃的學生。

就在走到樓梯口的時候,蘇奈不經意地開口詢問:

「這麼說來,A班的班長好像是個很嚴厲的人耶。是因為那副眼鏡太適合她了嗎……」

在露出苦笑的蘇奈身旁,柚葉一臉驚訝地微傾著頭。

「A班的班長是我喔?」

「咦?……是這樣啊。」

蘇奈在為自己完全搞錯人家身分這件事情反省的同時,也意外得知了柚葉的身分。

#

「很慢喔,你們幾個。」

祭子將椅子回轉到面向混音器的方向,和踏進社辦的蘇奈一行人面對面。那副悠閑地交疊雙腿坐著的模樣,就像個精明干練的女社長。

在祭子所散發出來的強大氣勢之下,蘇奈戰戰兢兢地提出詢問:

「請問……為什麼非得把小柚帶來不可呢?」

「理由還不簡單!」

祭子瀟灑地站起,直接朝蘇奈正面走去。

乍看之下充滿善意的燦爛笑臉,無論如何都讓人覺得圖謀不軌。

蘇奈有種「啊,這下糟糕了……」的直覺。

蘇奈是那種直覺比起思考能力敏銳的類型。若把兩手交握,她左手的大姆指會在上方,是個右腦派。從以前開始,蘇奈的直覺就出乎意料地靈敏。雖然和祭子認識不過短短幾天,但蘇奈確實感受到了危險的氣息。

「那個,祭子學姊?您應該沒有在想什麼奇怪的事情吧?」

不過,與蘇奈的直覺判斷相反,發覺自己被學妹怪罪的祭子露出深表遺憾的表情,抽抽噎噎地放聲大哭。

「……我好傷心。這是何等殘酷的話語啊。為了可愛的學妹,我可是打算親自制作最棒的麥克風防噴罩送出去呢……嗚嗚。」

蘇奈開始著急起來。看樣子,祭子似乎真的在替蘇奈著想。然而,就算只有一瞬間,蘇奈還是懷疑了祭子。事到如今,蘇奈已經沒有辯解的余地了。

「對不起!我誤會祭子學姊了!」

「呵呵……你明白就好。」

祭子平靜地露出微笑。

蘇奈不禁「咦?」了一聲,並且有種不太對勁的感覺。祭子剛才明明就有放聲大哭,眼角卻完全沒有眼淚流過的痕跡。

「怎麼了嗎?」

「沒、沒有……對了,說到麥克風防噴罩,祭子學姊真的要特地親自動手做給我嗎?其實只要告訴我您推薦哪些市面上販售的產品,對我來說就已經很受用了。」

「自己做不僅更便宜,也能享受動手做東西的樂趣啊。可以跟我過來一下嗎?」

祭子輕快邁步,她的後發也隨之飛揚。蘇奈她們就這樣被引領到附有數個座位的桌子旁。

一眼望去,桌上放了許多讓人以為是廢棄物的零件。

蘇奈首先注意到的,是一個圓形的手工藝繡框,那是在刺繡的時候所使用的東西。蘇奈曾經在家政課的時候使用。

桌上還放有其他像是可以自由彎曲的金屬旋臂支架、金屬制的夾鉗……等等。幾乎都是可以從五金行買到的商品。

心中懷有一絲下安的蘇奈,戰戰兢兢地開口詢問:

「這些,就是制作麥克風防噴罩的材料嗎?」

「是啊。不過,還少了一樣東西。就是因為這樣,我才會叫小柚來這里。」

「請等一下。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提到我呢……?」

「哼哼……自制麥克風防噴罩必須要有的最後一項材料,就是——」

祭子的視線射向害怕得不停顫抖的柚葉。

臉色瞬間刷白的柚葉雖然表現出警戒心開始往後退,可是這個時候,祭子早已用彷佛瞬間移動的方式,快速繞到柚葉的背後。

「尼龍褲襪!」

祭子在得意一笑的同時說出這句話,接著朝柚葉猛撲過去。由于力道實在過大,柚葉就這樣硬生生地被撲倒——不對,或許應該說祭子打從一開始就存心撲倒柚葉,這點就連旁人也一目了然。


「不、不要!」

柚葉發出如同絲絹被扯裂的高聲驚呼。

「呵呵……你放心,很快就會結束的。」

就像楚楚可憐的天鵝被毫不留情地拔取羽毛般,祭子把雙手悄悄伸進柚葉裙底,她的表情完全只能以「無與倫比的惡意」來形容。

#

「我……被弄髒了……」

柚葉在社辦的一角倍感屈辱地顫抖,並且抽抽噎噎地吸著鼻子。她潔白的雙腿,從百褶裙的下擺顯露無遺。

為了安慰這樣的柚葉,蘇奈和彌耶分別從左右伸手,撫著柚葉的背。可是祭子蠻橫的行為,帶給柚葉的打擊實在太大了。

另一方面,祭子正把從黑褲襪裁切下來的布料拉開,固定在手工藝繡框的邊緣上,並和金屬旋臂支架以及夾鉗組合在一起。

「完成羅,蘇奈!」

祭子以仿佛要把椅子踢倒的其實猛然站起。在祭子笑得非常爽朗的時候,蘇奈也同時回頭看向祭子。

「祭子學姊……您有這份心意我是很高興啦……」

遺憾的是,在這樣的柚葉面前,蘇奈沒有辦法率直地表現出開心之情。她的神經並沒有那麼大條。雖然柚葉終于不再哭泣,可是現在卻抱著雙膝陰郁地沮喪起來。

「……哎呀?」

祭子拿著才剛完成的自制麥克風防噴罩,疑惑地微傾著頭。

「喂,這種像在守靈的氣氛是怎麼回事啊!難不成……是我太白目了嗎?」

「您的確很白目,社長。」

那個以嚴肅的口吻回應祭子的人,就是卡卡莉。

不曉得卡卡莉從什麼時候開始抵達社辦的,此刻她正靜靜地佇立在門口。

「哎呀,這不是卡卡莉嗎?你來啦。」

面對一派自然地向自己搭話的祭子,卡卡莉完全不予以回應。只見她瀟灑走向祭子,並且默默地舉起右手,「叩!」的發出一聲悶響。

「好痛!」

祭子發出了相當脫線的喊聲,腦門吃了一記手刀讓她痛得噴淚。卡卡莉的一舉一動從頭到尾都很鎮定,力道看起來也應該不會很重。可是,那一擊卡卡莉似乎使出了全力,所以才會讓那個祭子抱頭流淚。

「您太過分了,社長。褲襪這種東西,本來就可以從附近的便利商店買到不是嗎?明明都有那個工夫以及熱情采買手工藝繡框,為什麼就只有褲襪非得從小柚身上強行搶奪不可呢?」

在卡卡莉一針見血的責問下,祭子非常不滿地噘起嘴唇。這讓卡卡莉的視線愈來愈冰冷。見狀,祭子的目光明顯飄移,最後終于開口回答:

「因為……人家想找個機會,看一次小柚赤裸裸的雙腿嘛。」

這個過于直截了當、讓人

覺得自己被耍著玩的回覆,把蘇奈、彌耶還有柚葉都弄得目瞪口呆。

現場被沉默所籠罩。

「好痛!」

卡卡莉再次用右手擊向祭子的腦門。

卡卡莉露出爽朗到非常不自然的笑容後,悠閑地開口說道:

「剛才那一擊,是小柚的份。然後,現在這一擊則是我的份。」

「好啦,都是我不好啦……」

卡卡莉表面上雖然裝出一副很冷靜的樣子,但她是真的生氣了。就算神經大條如祭子,似乎也因為察覺到這件事,而罕見地露出了溫順的表情。

「卡卡莉學姊好厲害喔……」

祭子好歹也比卡卡莉高一個年級。可是卡卡莉卻能對學姊展現如此毫不留情的態度,讓蘇奈和彌耶都情不自禁地看得非常入迷。就連平時文靜的柚葉,此時也宛如少女漫畫中的女主角那樣,張著水汪汪的眼睛,一心一意地看著卡卡莉的背影。

事情至此,讓人以為差不多也該告一個段落了。不過卡卡莉仍然繼續向祭子問話:

「您真的有在反省嗎?」

「真是的!你的意思是指無法信任我嗎?我反省的程度可是比海還要深耶!」

在鼓起雙頰示人的祭子面前,卡卡莉深深地歎了一口氣。

「……是嗎?既然如此,請把從制服上衣口袋露出一角的東西還給小柚好嗎?」

蘇奈、彌耶以及柚葉都聽不懂卡卡莉這番話是什麼意思。

不過,她們馬上就注意到了。

沒有錯。如同卡卡莉所言,有某樣東西從祭子的上衣口袋中探了出來。

那是飾有華麗蕾絲的純白布料。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手帕那一類的東西。

「那個,該不會是……小柚的內——」

「咦咦……!」

蘇奈和彌耶都嚇了一跳,轉頭看向柚葉。

「請、請請、請把它還給我!」

柚葉臉色大變、猛然站起,也完全不顧自己的儀容,就這麼直接朝祭子奔去。直到剛才為止,她似乎都沒有注意到自己處于「沒有穿」的狀態中。

「不能跑啦!」

就在蘇奈連忙出聲提醒柚葉的時候——

「呀啊!」

柚葉腳一絆,踢到簡直和破銅爛鐵沒什麼兩樣的器材。在那一瞬間,她嬌弱細嫩的身體浮在空中、柔順的秀發散成扇狀。

「小柚!」

宛如王子的卡卡莉前來救駕,但伸出去的手撲了個空,使得柚葉跌了個狗吃屎。

本來就已經很短的裙子下擺,這下子更是大大地往上翻飛。

「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這回,幾乎要撼動天地的慘叫響徹了整個空間。

#

這天真的發生了很多事情。不過回到家以後,蘇奈還是把祭子用心制作的麥兜風防噴罩裝好,並且試著清唱看看。結果,效果令人非常滿意。

即使是毫無經驗的外行人,也能明顯聽出其中的差別。套在手工藝繡框上的尼龍褲襪,漂亮地防止了「噴麥」現象。

「好棒、好厲害喔!」

蘇奈實在過于興奮,不知不覺中得意忘形地一首接著一首唱著喜歡的歌,持續錄音下去。直到被認真准備晚餐的泰造警告「給我唱小聲一點!」為止,蘇奈都沒有停止錄音。

雖然現在蘇奈只能唱市面上販售的歌曲,但是她強烈地希望總有一天能唱出屬于自己的歌,並且錄音留存下來。

還有,雖然現在老是在進行清唱錄音,不過希望有一天連伴奏都能自己一手包辦制作。

「喂——!晚飯煮好羅——!」

泰造的呼喊聲從樓下傳來。

「好——!」

回以一個中氣十足的回應後,蘇奈把筆記型電腦的電源關掉。

「……咦?」

就在即將走出房間時,蘇奈注意到周遭飄著一股香氣。

明明不可能會知道這股香氣是什麼,蘇奈卻覺得好像有在哪里聞過。

不知道為什麼,那是股讓人覺得很高貴的香味,也是股不太可能出現在茜根家的香味。

蘇奈暫時把注意力集中在香味上,輕輕地抽動鼻子嗅著味道。這時,蘇奈的身體很自然地朝麥克風架的正面移動。

「該不會……?」

那股令人無法言喻的香味,正從麥克風防噴罩飄散而出。說得更正確一點,那股香味就染在被作為材料使用的黑褲襪布面上。

蘇奈終于查覺那股香味的真面目是什麼了。每當鼻子靠得愈來愈近,就有種自己似乎正在做壞事的感覺。不知道為什麼,蘇奈的心髒劇烈地跳個不停。

「這上面,有小柚的味道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