藤宮守失蹤後很快就過了一個星期。
雖然我會在放學或外出買東西時順便尋找藤宮的蹤跡，但始終無法得到線索，藤宮至今依然處于突然下落不明的狀態。
雖然校方和他的朋友們也發現藤宮失蹤，但卻對此不太關心。
因為沒有人會去關心不良少年和害群之馬。
當午休時間過了一半時，我第一次來到藤宮的教室。
也許是因為還有許多學生在學生餐廳和屋頂吃飯，里面只有十名左右的學生。
「喂，藤宮有來學校嗎？」
我擋下一名正准備離開教室的學生，打聽藤宮的出席狀況。
雖然學生害怕著我，但還是告訴我藤宮今天也沒有出現。
為了避免節外生枝，我聽到這個答案後就立刻回到自己的教室。
「鮫島同學，你現在有空嗎？」
在教室里迎接我的人是坐在隔壁的神樂坂久遠。
「她好像有話要對你說。」
看來似乎不是可以在大庭廣眾之下談論的話題。
這位神樂坂雖然是人類，但體內還寄宿著另一個人格。
神樂坂口中的「她」就是另一個人格——魔將索娜。
稍微沉默幾秒鍾後，神樂坂先暫時閉上雙眼，然後便張開漂亮的薄嘴唇說：
「我發現你在尋找的藤宮這個人的行蹤了。」
出乎意料的好消息讓我忍不住向前探出身體。
「難不成你見到藤宮了嗎？」
對于我的這個問題，索挪輕輕點頭，然後繼續說：
「久遠昨天和家人一起去鄰鎮買東西時有見到他。」
素娜用和平時一樣的陰沉語氣回答。
「他那時是獨自一人嗎？還是有和別人在一起？」
「他是獨自一人。不過，我看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樣，漫不經心地走在路上……」
索娜不太肯定地補充說道。
「真是不好意思，還麻煩你專程通知我這件事。」
「他會被卷入事件也是因為我的緣故。如果你方便的話，放學後我會陪你跑一趟。」
「這樣不太好吧。神樂坂不是也有自己的預定嗎？」
「沒問題。因為她似乎也很在意這件事。」
既然如此，那麼讓她們同行說不定會比較好。
神樂坂久遠和索娜不但擅長劍術，還能使用人類沒有的力量。
萬一必須和敵人戰斗，她們應該會非常可靠。
「我知道了。那我們放學後見。」
喀磅！就在我和神樂坂剛說完話時，和朋友一起吃完午餐回來並准備坐回座位上的荒崎跌倒了。然後她用難以形容的表情看向我。
「你…你們放學後要一起去什麼地方嗎？」
看來她只有聽見這個部分。
被荒崎的奇妙態度震攝住的索娜坐回座位上後，立刻就交棒給神樂坂了。荒崎一直盯著我看。
「你放學後要和神樂坂同學一起去什麼地方嗎？」
「我們有點事情。」
「……什麼事情？」
荒崎和星期一時不同，感覺起來特別纏人。
看樣子只要沒得到可以接受的理由，她就絕對不會退讓。
我也沒有蠢到在這時問她為何在意此事。因為雖然只是意外，但我還是被她告白了。
「隔壁班不是有個叫藤宮守的家伙嗎？」
「咦？啊，嗯。他怎麼了嗎？」
「你知道那家伙從上星期開始就沒來過學校了嗎？」
荒崎稍微想了一下後，小聲說了聲「知道」。
「我不是經常和藤宮打架嗎？藤宮的家人因為這樣跑來問我是否知道那家伙的下落，結果就變成我也在幫忙找藤宮。」
然後我還告訴她神樂坂似乎有在鄰鎮看剄藤宮，所以我們准備一起去找人一事。
「原來是這樣啊。我還以為……討厭討厭討厭！」
荒崎不斷揮手。仔細一看，她的臉頰也開始變紅了。
「那我也可以一起去嗎？」
「這一點都不好玩喔。我們只是要去找藤宮而已。」
「因為我也認識藤宮同學。而且我覺得人多會比較好辦事。」
雖然荒崎說得沒錯，但我可不能讓像她這樣的普通人遭遇危險。
「不好意思，我不能帶你去。」
因為沒辦法說明理由，所以我只能簡短地如此拒絕。
「是…是嗎……一定是因為我很礙事……」
荒崎像是被責罵的小狗一樣意氣消沉，轉身背對我們。
雖然荒崎的周圍飄散著陰郁的氣氛，但我還是轉過頭裝作沒看見。
「不如帶她一起去如何？」
神樂坂看不下去荒崎的那副模樣，在我耳邊小聲建議。
「如果我們是去玩的話，帶她去倒是無妨。但是萬一又把她卷入麻煩里該怎麼辦？我已經不想再把荒崎卷進上次那樣的事件了。」
「雖然這我也明白……」
當時也在場的神樂坂應該還記得荒崎遇到了多麼危險的事。雖然幸好她本人已經不記得那件事，但如果當時發展成最糟糕的情況，荒崎可能已經……
她之所以會有那種淒慘的遭遇，全是因為我的責任。
因為我認識荒崎並與她太過親近，才會害她被卷入事件。既然這樣，那我從今以後就只能盡量避免和她扯上關系。
「我明白你的想法。雖然有點多管閑事，但我還是要給你一個忠告。」
「什麼話？你應該沒辦法反駁我才對吧？」
「你說得確實沒錯。不過，這就等于是承認自己已經不是一般人了。如果你想繼續當個普通人類活下去，這種想法似乎有些問題。」
「所以你的意思是把荒崎卷進麻煩里也行嗎？」
「當然應該避免那種情況。可是，這並不代表一味拒絕她就是對的。如果不去摸索兩人之間的適當距離，就沒辦法找出最好的相處之道。」
神樂坂說出讓人似懂非懂的話。其實我也不想刻意拒絕並遠離荒崎。但這一切也是這不得已……
我和神樂坂開始爭論後，發現我們正在小聲交談的荒崎怯生生地轉過頭來。
「對…對不起。這件事和我無關對吧……」
然後再次一個人陷入沮喪。
「……不……」
可是我也不知道該對她說什麼，沒辦法從背後叫她。
1
我們在鄰鎮的櫻坂站下車，然後抵達事先通知路西昂的集合地點——中央剪票口。
因為櫻圾站距離市中心很近，而且各種主要設施都集中在這一帶，所以在此出入的人非常多。下班時間的剪票口到處都是人。
我和神樂坂一起穿著制服在剪票口等路西昂他們過來。
「喂……這是怎麼回事？」
我看向站成一排的成員們，然後深深地歎了口氣。
「真是抱歉，聰一郎。因為我也有些在意這件事……」
愛麗絲向我不斷道歉，她的身旁還有莉絲和緹莉。
「你這家伙憑什麼責備我妹妹啊。能和這麼多美女同行難道不是件可喜可賀的事嗎？」
問題不在于什麼美女和可喜可賀吧。
而是加上神樂坂和小渚後，我們的人數就多達七個人了。
「我們要就這樣去尋找藤宮嗎……」
「人多才好辦事不是嗎？」
我好像剛剛才在學校里聽過這種話……
「荒崎，你說對吧？」
我走向躲在路西昂身後的荒崎。
「嗚……因…因為……我還是很在意……」
荒崎似乎在放學後尾隨著搭上電車的我和神樂坂。
她應該是看到我和路西昂與愛麗絲會合才趕緊沖出來吧。
雖然也能現在就叫她回去……但這情況實在很難趕她回家。
因為這樣就一定會牽扯到為什麼愛麗絲、莉絲和緹莉就能前來幫忙的問題。
「我們只是來找藤宮喔。」
「嗯。我會加油！」
荒崎在胸前緊握雙拳為自己打氣。希望她不要白費功夫就好。
「今天還真是熱鬧呢。」
盡管被一堆年長者包圍，小渚依然毫不畏縮地露出開心的笑容。
「這笑容實在是既耀眼又可愛。小渚將來一定會成長為出色的女性。」
「嘿嘿，是這樣嗎？謝謝你的誇獎。」
「看來變態天使今天也是狀況絕佳啊。」
「你又說那種話。一直變態變態的……難道你想陷我于不義嗎？」
「如果你可以正經說話，那我根本沒必要特地揍你。」
最近也只有路西昂能讓我握拳。
「哼。難道你在懼怕我的英俊嗎？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我說啊……一直英俊英俊的吵死了。誰會在意那種事情啊？」
「雖然嘴巴這麼說，但其實你心里並不平靜對吧？不必隱瞞，雖然我無法理解不是生為帥哥的男人的心情，但我可以同情你們。」
「放心吧。我的心就像平靜
的大海一樣安穩。」
「真的是這樣嗎？如果要我說的話，其實你正感到焦——」
「請不要為了爭奪我而吵架！」
小渚介入我們兩人的爭論。
「雖然我確實很可愛，但是我不想看到男生為我吵架。」
「……不，我完全沒有爭奪你的意思……」
「讓你看到難堪的一面了。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因為小渚真的很可愛。」
為什麼這樣的對話能夠成立？
路西昂拉起小渚的手並當場跪下。
然後像是問候女王一樣將嘴唇移向她的右手……這家伙在干嘛啊。
咚！
「啊咪哈！」
我從背後狠狠踹了想對小渚亂來的路西昂一腳。
「你干嘛裝作若無其事地對她性騷擾啊。給我看看場合吧。」
「要…要是我的脊椎被踢斷該怎麼辦！」
「叫愛麗絲幫你治療。」
「嗚，我才不想要那麼正經的答案……」
「我好受歡迎喔。」
小渚說這話時連一點害羞的樣子都沒有。
「鮫島……」
一直看著我們的互動的荒崎抬頭觀察著我。
「你最近好像變了。」
「我變了……？哪里變了？」
最近常常聽到有人這麼說，所以這件事我自己最明白。
不過，就連我自己也沒有完全搞懂自己到底是哪里改變了。
荒崎似乎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正在思考該說的話。
「老實告訴我吧。我不會生氣。」
「啊，不是的。我說的改變並不是不好的改變。」
雖然詞窮，但荒崎還是開始解釋。
「我只是覺得鮫島變得會笑也會難過，開始會表現出自己的喜怒哀樂了。」
「喜怒哀樂嗎……？」
說不定真的是這檬。
認識緹莉她們讓我變得經常生氣。
以前就算是遇到被人找碴或打架這樣的麻煩事，我的情緒也不會有太大的起伏，但現在卻會因為一點小事就發火。
不光是這樣。我好像還變得會因為一點小事就歡笑或難過。
以前的我在遇到這種狀況時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呢？
難道我就連在和荒崎交談時都面無表情默默聽她說話嗎？
不行，我還是想不起來，再說，感情到底是什麼？
「你干嘛露出一副哲學家般的表情啊。明明就是個沒什麼腦袋的家伙……」
「沒有這回事喔。鮫島的腦袋比外表看起來還要好呢。」
「喂，比外表看起來還要好是什麼意思？」
「糟糕！」
荒崎趕緊搗住嘴巴，但已經太遲了。
「對…對不起……」
她像是挨罵的小狗一樣垂下頭。
「算了。反正我的長相本來就很可怕。」
「沒…沒有這回事喔。那個……我覺得像你這樣的男生比較好……」
「唔……這是……青春的氣息！」
路西昂說出莫名其妙的話，然後硬是鑽進我和荒崎之間。
「借一步說話。」
他還硬搭著我的肩膀。路西昂的臉近得幾乎要碰到我。
「聰一郎，給你個建議。你只要做出正確的選擇就能得到幸福喔。」
「什麼幸福？我才不想要那種東西……」
「聽我說就對了。」
不知道路西昂到底想說什麼，態度異常地慎重。
人在旁邊的荒崎也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等待我們把話說完。
「你有一件關于你和桃惠之間的事情瞞著我對吧？」
「啥？干嘛突然問這個？我沒有事情瞞著你啊。」
當然，被他這麼一問，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被荒崎告白的那件事。
我完全不打算告訴他這件事。
「呼哈哈哈。就算你想瞞著我也沒用。哎呀，奧是青春啊，聰一郎老弟。高中生活中最幸福的事，當然就是被同一間學校里的美少女校花告白啊。」
「你——」
「從哪里聽說這件事？是米迦勒大人告訴我的。我只是從他那邊聽說罷了。」
「……這不會是真的吧。」
米迦勒就是在天國監視著我的大天使。
看來那家伙也在天國看到了學校里發生的一切事情。
「這是犯罪吧。別隨便偷窺別人的隱私啦。」
「現在可不是追究這種小事的時候。你為什麼不答覆桃惠的告白？」
「我說啊……」
我和眼前的荒崎四目相對，忍不住別開視線。
「只要和號稱全校最可愛美少女的桃惠交往，等待著你的就是玫瑰色的校園生活了。那就是青春啊。為什麼你不收下通往美好青春的車票呢？」
「……吵死了。」
我推開緊貼著我的路西昂。
「真是的……這男人實在是太浪費了。桃惠啊，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他該不會是要把告白那件事說出來吧？
路西昂阻止了准備出面阻止他的我。
「什麼問題？」
「我只是有點好奇你想像中的未來是什麼樣子。」
面對這個突如其來的問題，荒崎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
「我想像中的未來嗎？」
「沒錯。無論男女老少，人們都應該想像自己的未來。也不一定必須是十年或二十年後的事。就算是明天或後天的事也行。懷抱著這種希望可是件非常重要的事。」
這家伙明明就只是個路西昂，但偶爾還是會說出有意義的話嘛。
「未來……我所期望的未來……」
荒崎小聲說出這句話後，便陷入沉思開始想像。
說不定她是被路西昂這句話觸動，正在想像自己的未來。
「我夢想中的未來……那就是……」
「看來桃惠心中有著明確的未來藍圖。」
「你怎麼會知道這種事？」
「你看不出桃惠的那種表情的意圖嗎？所以你這家伙才會一直交不到女朋友啊……」
荒崎的表情在我看來就只是在想事情而已……
「下…不行。根本不可能會有這麼美好的未來……可是……」
她一邊左右甩著頭一邊紅著臉繼續妄想。
她到底在想像什麼樣的未來啊？
「嗚！不知道為什麼，我突然感到非常不愉快！」
啪。路西昂踢了我的大腿。于是我用五倍的威力回敬他的大腿。猛烈的下段踢讓他痛得說不出話，抬起被踢的那只腳在原地單腳跳來跳去。
自己跑去問荒崎問題還擅自亂發脾氣，這家伙到底想做什麼？而荒崎好像還在想像著未來。
「鮫…鮫島，這樣好害羞喔……」
這樣是怎樣啊……
她似乎是在對妄想中的我說話，而不是現實中的我。
老實說，我完全不知道她在想像什麼，但總覺得最好不要過問。
「我想說的是……你是個幸福的家伙。」
啪。路西昂拍了我的背。
我正想要用十倍的力量拍回去時，他就已經躲得老遠了。
「別以為我永遠不會記取教訓喔。呼呼呼。」
這種事情有什麼好自豪的……因為和路西昂認真也沒用，所以我重新看向荒崎。
「別在意路西昂說的話。比起這個，你剛才說我變了……」
「原來你很在意這件事情啊。」
「吵死了。」
「啊，咦？這次的休假要去哪里玩嗎？」
「……你在說什麼？」
「啊！沒…沒什麼。對不起，我說的是未來的事！」
雖然荒崎的問題讓人越來越搞不懂，但還是別追究了吧。我繼續問荒崎：
「你覺得這是好事嗎？」
「嗯。」
荒崎毫不猶豫地點頭。真的是毫不猶豫。
「不過……難道不會有我好像變成刖人一樣的感覺嗎？這樣應該很奇怪吧？」
「會嗎？我不覺得你有改變那麼多。鮫島還是鮫島，與其說是改變，倒不如說是學會敞開心胸……」
荒崎理所當然地說出這種讓人有些難為情的話。
可是她好像覺得自己說太多了，再次像是小狗一樣喪氣地垂下頭。
「對…對不起。你不要太在意這些話喔……」
「我說過了吧。我不會生氣。很高興能聽到你誠實的意見。」
雖然我搞不懂自己，但總覺得如果是最了解我的荒崎說的話，就應該比任何人的話都信得過才對。
說不定我一直在煩惱的天使化、惡魔化還有個性改變這些問題，全都是沒必要多想的事。
也許不管發生什麼事……包含這些改變在內的我也依然是原本的我。
「謝謝你回答這個奇怪的問題。」
我誠實說出自己的心情。我也只能對她這麼說了。
「不…不會……這沒什麼，我只是說出事實而已……」
「青春劇場結束啦——
！」
路西昂再次鑽進我和荒崎之間，把我們兩人分開。
「我們今天是來找小渚的哥哥，不是來談天說笑！」
「你這家伙也太霸道了吧……」
話雖如此，但路西昂說的話確實沒錯。
我們現在是為了尋找藤宮才專程來到鄰鎮。
「神樂坂，麻煩你帶路。」
「我知道了。往這邊走。」
我們在神樂坂的帶領之下前去尋找藤宮。
2
在神樂坂的帶領下走了十分鍾後，我們來到稍微遠離鎮中心的閑靜住宅區。
然後，神樂坂指向這個住宅區的一條狹窄巷子。
「我昨天看到他走進這條巷子。」
「這地方還真是讓人一看就覺得有問題。」
一般來說，只有野貓才會走進這種地方。
「小守在這種地方做什麼呢？」
小渚看著昏暗小巷的深處，一臉不可思議地喃喃自語。
「誰知道。雖然不曉得他現在是不是還在這里，但我希望至少能找到他在做什麼的線索。」
眼前是會讓人猶豫該不該一腳踏入的黑暗。
「我還以為你會喜歡這種地方。」
看到我猶豫該不該進去巷子的神樂坂如此說道。
「什麼意思？為什麼你覺得我會喜歡這種地方？」
「因為說到不良少年，就讓人聯想到暗巷。」
雖然不知道她從哪里得到這種印象，但這偏見也未免太超過了點。
「說到暗巷應該會聯想到貓吧。」
「貓……是嗎？呵呵。」
「怎麼了？我說錯話了嗎？」
說到暗巷，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不斷走進巷子里的貓咪們。
「沒有，我覺得你說的沒錯。只不過，從鮫島同學口中說出這話還真是讓人感到意外。」
「那也是對不良少年的偏見吧。」
「或許是吧。我會改變想法的。仔細想想，不良少年和小動物其實還挺配的。」
「為什麼？」
「下雨天在河邊撿小貓回家的不良少年已經是一種老梗了。」
「……原來如此。這我好像也有印象。」
我也有這種經驗。只是我撿回家的不是貓，而是惡魔。
「我們走吧。」
我結束與神樂坂之間的對話，率先鑽進巷子里。
「嗚哇，真的要進去這種地方嗎？感覺起來好像很髒……」
緹莉明顯露出厭惡的表情，將視線從小巷移開。
「那我也出發了！」
舉手宣誓後，身材嬌小的小渚也跟著我走進巷子。
「小心腳邊和牆壁，不然可能會受傷喔。」
因為腳底下敵落著破酒瓶的碎片和不知道誰亂丟的垃圾。
如果鞋底比較薄，就可能會因為踩到不該踩的東西而受傷。
「我還是第一次走這種小巷子。感覺有些興奮呢。」
雖然小渚開心地這麼說，但我想這里的所有人應該都沒有這種經驗。
人的一生中應該不會有太多機會走進這種小巷。
應該說，絕大多數人到死都不曾走進這種小巷才對。
「總覺得像是要去探險一樣呢。」
雖然荒崎露出不安的表情，但看起來還是有些樂在其中。
不過如果她知道這件事和天使與惡魔有關，應該就沒辦法享受這個狀況了吧。
「記得謹慎前進喔，聰一郎。前進時要注意看著黑暗的前方。」
走在隊伍後方的路西昂如此建議。
「我知道。不過……就算我注意也不見得有用。」
在這種狹窄的巷子里，就算前面有弓箭飛過來，我也沒辦法閃避。
巷子里非常狹窄，連要移動雙手都有困難。我們只能筆直前進。
「這巷子還真長……」
就在我開始有這種想法時，身體便鑽出巷子了。
然後我們來到一塊略為寬廣的空間。
「巷子都是像這樣的嗎……？」
「不……一般的巷子不會這樣才對。」
一般來說，鑽過巷子就只會從另一側的馬路出來。
但這條巷子卻連接到一個隱藏在建築物之中的類似廣場的空間。
如果不穿過巷子這個入口，就沒辦法抵達這個地方。
雖然只是個未滿五坪的小空間，但總覺得有種難以言喻的詭異氣氛。
除了從正上方的建築物隙縫問射入的陽光之外，其他地方都是一片漆黑，感覺起來相當陰森。
「小渚的哥哥不在這里呢……」
就像愛麗絲說的那樣，周圍感覺不到人的氣息。
就在所有人的表情都沉下來時，
「雖然藤宮不在這里……但我知道這里曾經發生某種事情。」
我注意到殘留在地上的血跡。
用手指摸看看後，指尖上便沾上些許血液。
這血跡是最近才出現的東西。應該是數小時之前留下的吧？
路西昂也在我身旁蹲下來觸碰血液。
「雖然不曉得這是不是藤宮的血……但似乎是人類的血。」
「意思就是這件事和惡魔無關嗎？」
「這很難說。他也有可能被惡魔單方面凌虐。」
「意思就是說，藤宮也有可能已經遭到惡魔的毒手了嗎？」
雖然不想這樣想，但最壞的情況就是他已經不在人世了……
這時我突然想到能夠確實得知藤宮現況的方法。
「米迦勒一直在監視著我吧。既然這樣，那他不是也能找到藤宮嗎？這應該是最快且最確實的方法吧。」
雖然我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麼樣的力量，但人在天國的米迦勒卻能毫無遺漏地看穿並掌握我的一切私密。既然如此，那應該也能輕易找到藤宮吧。
「這是沒辦法的事。」
但我的想法卻被輕易地否決掉了。
「米迦勒大人的監視能力不是用來監視普通人的東西。只有像你這種人類中最危險的因素才會被監視。」
也就是說，她沒時間理會藤宮這種小角色嗎……
「如果有時間觀察我，倒不如多為世人做點事情。」
不過就算我對在天國悠哉過活的那家伙抱怨，也沒辦法解決任何問題。
「桃惠，你的制服髒了。」
因為通過狹窄的小巷，荒崎的制服變得又黑又髒。
愛麗絲拿出手帕，溫柔地擦拭髒掉的裙子。
「啊……那個……這怎麼好意思呢。」
荒崎客氣地縮起身體，但愛麗絲沒有停手，開心地用手帕擦拭裙子。
「請不要在意。這可是你重要的制服呢。」
「可是……」
明明自己的衣服也被弄髒，但愛麗絲還是帶著滿臉笑容關心荒崎。
不對，現在可不是悠哉看著別人說話的時候。
我環視周圍，然後看向位于廣場深處的另一條巷子。
「要再到更前面找看看嗎？」
「繼續調查下去說不定也是白費力氣。那邊應該會通到外面的馬路上吧。」
神樂坂和我一樣看向巷子深處。
「嗯。你說的對，不過既然都來了，我們還是把這里徹底調查清楚吧，這樣才不會留下遺憾。」
雖然小渚裝出一副堅強的樣子，但內心一定充滿了不安。
如果沒有找周前面的巷子，她應該也無法接受才對。
小渚從剛才開始就一直沒有開口，靜靜注視著地上的血跡。
我起身把手掌放到小渚頭上。
小渚一臉不可思議地抬頭看向我，雖然她依然面帶笑容，但表情好像快要哭出來了。
「別擔心。你大哥不是不死身的藤宮嗎？他不會輕易掛掉的啦。」
「……也對。小守可是很頑強的呢。」
「沒錯。因為就算被我拳打腳踢揍得要死不活，偶爾還會斷幾根骨頭，那家伙也依然能夠跑來找我打架。」
「啊哈哈哈……看來小守每次都被你打得相當慘呢。」
我的話讓小渚有點嚇到。看來我說得太過火了。我干咳兩聲設法改變氣氛。
「我們差不多該走了。一直待在這里也只是浪費能夠行動的時間。」
如果太陽下山，想在這種陰暗的巷子里找人就會變得非常困難。
所有人似乎都意識到太陽下山的危險性，因此大家都意見一致，沒有人提出異議。
我們繼續深入巷子，往陰森的黑暗走去。
這條巷子也和一開始走進的巷子一樣非常狹窄。
但是氣氛似乎和一開始走進的巷子不同。
雖然我說不出到底是哪里不同，但總覺得有種令人厭惡的氣息。
「喂，路西昂。」
那家伙應該知道這條巷子有哪里不同，于是我回頭問他。
「呵……呵呵呵。狹窄的巷子。不但肮髒，還有讓人想吐的臭味。但是……我的前後分別是小渚和桃惠。這是被女性圍繞的幸福時光啊。啊啊，真是太棒了……」
看
來路西昂非但沒有感到令人厭惡的氣息，還覺得現在是幸福的一刻。
雖然很想一拳揍飛他，但可惜我現在處于動彈不得的情況。
既然沒辦法推開身後的小渚，那就只能忍耐到出了這條巷子了。為求保險，我事先警告他不准亂來。
「如果你敢對她們亂來，我一定會懲罰你。」
「我當然不會這麼做。不過，世上總是會有意外，就算不小心碰到一下……」
「不管是不是意外，只要碰到她們我就懲罰你。」
「嗚。為什麼我這個天使非得被區區一名人類懲罰不可……」
我們一邊說著無聊的對話一邊在蒼子里前進。
我原本以為我們會回到閑靜的住宅區，但是不管我們走多久都走不出這條巷子。
「這種事有可能嗎……？」
我們已經在這條巷子里走了差不多五十公尺。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就連走在後方的小渚也開始覺得可疑了。
一般的巷子不可能長到這種地步。
這條巷子實在太長。而且我們途中看到的建築物明顯缺乏存在感。感覺起來不像是有人居住使用的建築物。
「等等。情況不太對勁……」
在昏暗陰森的巷子里走了一段路後，路西昂低聲如此說道。
看來他總算發現情況不對勁了。
「怎…怎麼了嗎？」
荒崎因為他的態度而感到不安，有些害怕地問道。
「現在的時間才剛過五點沒多久，可是天空怎麼會暗成這樣？」
他注意到的不是建築物，而是天空。
從建築物的間隙中露出來的天色確實很暗。
直到剛才為止，天色應該還很亮才對。
很難想像天色會在幾分鍾內變得如此昏暗。
氣象預報並沒有說今天會是雨天或陰天，而且距離太陽西沉的時間明明就還早。更何況，雖然我們人在巷子里，但這里實在冷得莫名其妙。不但完全感覺不到剛才的酷熱氣溫，反而還覺得自己的體溫迅速降低。繼續往前走了一段路後，我們終于走出巷子。
出現在眼前的光景實在令人難以置信。
「騙人的吧……」
我們再次來到和剛才一樣的廣場。
路西昂把我和莉絲叫過去，還把我們帶到廣場的角落。
他似乎有不方便其他人聽見的話要說。
之所以沒叫上愛麗絲和神樂坂，應該是為了避免荒崎和小渚起疑吧。
「大哥——」
「我知道。看來那個叫作藤宮的男人確實被卷進某種麻煩事件里了。」
路西昂會說得這麼直接，就表示這已經是無可動搖的事實了。
「我們是不是應該暫時撤退？因為有可能把她們卷進這件事……」
莉絲如此建議。
「那才是最正確的決定嗎……」
「發生什麼事了？說明一下吧。」
為了不讓在場唯一不知道天使和惡魔存在的荒崎發現異狀，在我和路西昂交談時，神樂坂立刻找荒崎說話，愛麗絲也開始和小渚聊天，試著抹去她們內心的不安並轉移她們的注意力。這應該是她們為朋友著想而探取的行動，而不光是因為了解實情才這麼做。
「這條巷子里似乎張設了結界。」
「又是結界啊。和學校那個一樣嗎？」
「不，這不是那種會直接對人體造成影響的結界。這應該是用來防禦的結界。」
路西昂用手輕輕觸摸肮髒的牆壁，然後看了看那只手的指尖。牆壁上似乎沾有某種東西，路西昂的手指上黏著有如黑炭般的物體。
「這是——」
路西昂露出嚴肅的表情，專注地凝視著黑色物體。
「難道那是惡魔留下的東西嗎？」
「……不，只是普通的汙垢罷了。實在有夠髒的。」
說完，路西昂用我的制服擦拭指尖。
「……你找死嗎？」
「別生氣嘛。雖然原本就長相猥瑣的你就算弄得一身髒也無所謂，但出生高貴的我要是被弄髒了還能看嗎？」
為了粉碎他就算說出這種爛藉口也毫不害臊的態度，我舉起拳頭。
「冷靜點，聰一郎。現在可不是起內哄的時候！」
「……還不都是因為你說了多余的話……」
「這個結界會讓人迷惑。簡單來說，就像是個迷宮一樣。」
我停下拳頭，站在原地觀察整條巷子。
「你不覺得奇怪嗎？進來之前看起來還是普通的巷子，進來之後卻怎麼走都走不完，一直沒辦法抵達出口。才剛覺得好像走出巷子，卻來到有如廣場般的地方，而且還重複走到同樣的地方。」
路西昂蹲下來確認廣場地面上的血跡。
那血跡毫無疑問和之前的廣場里的血跡一模一樣。
「我們只是迷路而已嗎？該不會就算往回走也出不去吧？」
「這不是用來關人的結界，應該只是讓人無法抵達目的地的結界。只要沿著原本的路回去，應該就能從這里出去了。」
「既然這樣的話，那事情就簡單了，我們回去吧。」
如果有惡魔躲在這里，就不能悠哉地在這里亂晃了。
路西昂的想法似乎和我十樣，他毫不猶豫地同意這個提議後，便轉身通知後方的其他人。
「小渚。不好意思，我們今天還是先回去吧。」
「我知道了。」
小渚沒有多加過問就笑著答應了。
「我總覺得就算繼續勉強找下去也不會有好結果。」
「我保證改天一定會再來調查這條巷子。」
「嗯。」
「什麼？現在是怎麼回事？」
只有緹莉表現出憤慨的態度。
「都已經跑來這里了，難道你要空手而回？」
「收獲已經有了。那就是這個地方很可疑。」
「是嗎……算了，如果你們覺得這樣就好，那就這樣吧。」
雖然緹莉還是有所不滿，但知道能夠回家這件事似乎改變了她的心情。
我看了看所有人的臉，然後准備沿著過來時的巷子往回走。
「……愛麗絲呢？」
我發現愛麗絲不見了。我趕緊環視四周，但卻找不到她的身影，就好像她突然消失了一樣。
「路西昂。愛麗絲呢？」
「……這是怎麼回事？她剛剛明明還在的啊……」
在兩、三分鍾之前，愛麗絲確實還站在緹莉身旁才對。緹莉以為自己會被追究責任，露出「糟糕了」的表情並移開視線。
「我？我不知道喔。當我注意到時她就已經不在旁邊了。」
「她是突然消失的嗎？」
「……我想應該是吧。她說不定是去廁所之類的……」
詢問笨蛋緹莉果然是個錯誤的決定。
「我記得愛麗絲好像是走在最後面……」
聽見小渚這番話後，路西昂略顯慌張地沿著過來時的巷子往回走。
自己的妹妹在這種詭異的巷子里失蹤，他會緊張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我拿出手機，撥打才剛登錄沒多久的愛麗絲的電話號碼。
可是——愛麗絲的手機似乎沒有開機，不管響多久都沒有人接。
「神樂坂，不好意思，能麻煩你走在最後面嗎？」
「可以，我也是這麼打算。」
這條小巷沒辦法讓兩個人並肩走在一起。
因此，走在最前面和最後面的人必然最容易遭到危險。
早知道就應該多加考慮走進巷子的順序，讓神樂坂或路西昂負責殿後才對……我快速走進過來這里時的巷子。
這條巷子沒有叉路，所以只要往回走就一定能找到愛麗絲。
「雖然我不知道該不該說『這真不像你』，但是難道你都沒有發現嗎？」
我向陷入沉思默不作聲的路西昂搭話。
我原本還以為中位天使應該會直刻發現這種異狀。
「……這是我的過失。就像你說的那樣，如果有惡魔或天使施展特殊的力量，我應該能立刻發現異狀才對。這個結界也是一樣。我在進來這里的瞬間就感覺到不對勁了。」
「那你怎麼會沒發現這件事？」
「……因為看到走在我前面的小渚的可愛屁股，所以我才……」
看來他果然是個無可救藥的垃圾變態天使。
「你這家伙還真是一遇到女人就會變得不行啊……」
「雖然那也是我的迷人之處……但現在還是先想辦法找到愛麗絲吧。」
「真是的……」
早知道就應該把路西昂的習性摸得更加透徹才對。
我們花了數十秒走出巷子，結果卻回到剛才的廣場。
「喂，你不是說會通到外面嗎……」
「別擔心。只要往回走就一定會回到入口。我想只要再走進巷子一次，應該就能走到外面了。」
雖然我有些擔心，但這種時候的路西昂總是認真的。
「可是——愛麗絲
不在這里。」
「是啊……」
盡管所有人一起環視周圍，也沒有見到愛麗絲的身影。
雖然廣場上散落著許多物體碎片和垃圾，但卻沒有可以藏身的地方。既然這樣，那愛麗絲到底跑到哪里去了呢？
我回頭看向昏暗的巷子。
我想她應該是在通過這條巷子的途中消失的吧。
雖然路西昂的內心應該也不平靜，但就算是自己的妹妹愛麗絲失蹤，他還是能保持冷靜處理事情。沒有陷入慌亂的這家伙看起來實在相當可靠。
另一方面，平常冷靜的莉絲卻忙著看向周圍找尋愛麗絲。
「那…那個……鮫島……」
「嗯？」
荒崎也一邊慌慌張張地環視周圍一邊向我搭話。
「緹莉不見了……她剛才明明還走在我前面……」
「緹莉……？」
我也跟著看向四周，緹莉確實不見了。
那家伙和愛麗絲不一樣，並不是走在隊伍的最後方。
既然如此，那照理說她一定會來到這個廣場才對。
「荒崎，緹莉不是走在你前面嗎……？她什麼時候消失的？」
「……我不知道。我很肯定我們走進暗巷里時她人還在。不過，當我們來到這個廣場時她就已經不見了……」
果然，看來她們非常可能是在走在小巷的途中消失的。
「說不定愛麗絲也是在巷子的途中消失的。」
得到相同結論的路西昂也冷靜地觀察巷子。
雖然我也打了電話給緹莉，但手機還是沒有接通。
「如果這是惡魔張設的結界，就算有某種特殊的機關也不奇怪。像愛麗絲和緹莉這樣缺乏戰斗技能的人很有可能輕易落入陷阱。」
意思就是神樂坂、莉絲和路西昂沒有受到襲擊是理所當然的事嗎？
「……可以把荒崎她們交給你嗎？我去找她們兩個。」
「讓你一個人單獨行動太危險了。這個結界的主人恐怕不是個簡單人物。」
「那種事我也明白。可是……」
雖然我明白路西昂的意思，但當前最重要的事是讓荒崎和小渚平安回家。
既然這樣，當然應該讓最可靠的路西昂待在她們身邊。
「我會陪在他身邊。如果有任何情況時……」
神樂坂握緊隨身攜帶的竹刀袋。
從語氣看來，神樂坂似乎把身體交給索娜了。
路西昂保持著嚴肅的表情筆直看向索娜。
「雖然我很同情神樂坂，還對她抱持好意，但這絕不代表我相信你。不過……把這件事交給你應該是正確的選擇吧。」
「喂。」
我忍不住出聲指責路西昂過于露骨的說法，但索娜制止了我。
「這我明白。我也不認為天使會認同惡魔。而且我自己也不信任天使。這一點大家都一樣。」
「那就沒問題了。」
雖然雙方沒有互相敵視，但也沒有接納彼此。在旁人的眼里，這種關系就算什麼時候瓦解都不奇怪。
「別擔心，不會有問題。雖然惡魔和天使平時絕對不可能站在一起，但現在卻能透過久遠一起奮斗。因為久遠的存在成為了連結雙方的重要橋梁。」
理解我的想法的索娜如此說道。
同意這一點的路西昂也同樣點頭。
「正是如此。不管要我說多少次都行，我對神樂坂久遠這名少女抱持著好意。我怎麼可能有辦法討厭擁有這麼完美的外表和身材的少女呢？」
路西昂一邊不斷點頭，一邊從頭到腳仔細地觀察神樂坂。
「……別這樣，久遠覺得很困擾。」
「哇哈哈哈，看來我讓她感到害臊了。」
絕對不是這樣……
「要把大姊交給這種男人嗎？我要留下來調查。」
「算了吧，莉絲。把這件事交給聰一郎才是正確的決定。」
「我無法接受。如果是我去找的話——」
話才說到一半，莉絲便把話吞了回去。
然後她終于搞懂自己所處的狀況。
「讓莉絲一個人留下來太危險了……」
「對呀。我會擔心。」
小渚和荒崎一臉不安地走向莉絲。
荒崎不知道莉絲是天使，小渚也不知道莉絲其實很強。
她們會擔心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莉絲也是因為明白這一點才沒有繼續說下去。而且她想說的話和要做的事很有可能泄漏天使存在的事實。
就在我觀察莉絲的反應時，她瞪了我一眼。
然後莉絲大步走向我，一把揪住我的胸口。
「如果你敢讓大姊受傷，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我知道。我一定會找出愛麗絲。」
「……這不是當然的嗎？」
莉絲推開我後就移開了視線。
「回到原本的住宅區後，我會打一通電話給你。」
「嗯，就這麼辦吧。這樣我比較能放心。」
一行人以路西昂帶頭、莉絲殿後的隊形沿著原路離開。
目送消失在昏暗小巷里的四人離開後，我和神樂坂一起重新開始搜尋巷子。
「緹莉就算了，但愛麗絲可不會隨便做出讓人擔心的事。」
雖然沒人要我說明，但我還是擅自說出這樣的自言自語。
「你很信賴她呢。」
「她至少比變態天使和囂張天使還要值得信賴。」
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會擔心她，
更何況，我還聽說愛麗絲不是能夠直接對付惡魔的天使。
萬一落入惡魔手中，愛麗絲就有危險了。
「動作快。她說不定正面臨危機。」
雖然向來沉默且冷靜的索娜以一副理所當然的態度幫助我們，但其實我並不知道她和路西昂他們天使做了什麼樣的協議。
路西昂只告訴我「不需要擔心她」……只不過，就算路西昂沒有這樣告欣我，說不定我也不會把索娜當成敵人。
因為我知道她想透過我保護神樂坂，還曾經拚命保護我，並教導我使用力量的方法。
「我還是先問一下吧……你和路西昂他們是怎麼說的？」
「你的意思是？」
「雖然說只是寄宿在神樂坂身上，但你是魔將吧。很難想像路西昂會毫無理由就放著你不管。而且你還能照常來學校，剛才也是，雖然不太情願，但路西昂還是允許你和我同行了。」
索娜應該也十分清楚我會有這樣的疑惑。她簡短地說：
「因為我們做了交易。」
索娜毫無隱瞞地如此解釋。
「全面協助鮫島聰一郎這個男人。這就是放我一條生路的條件。對于天使們來說，繼續讓我活著也是一件好事，所以他們才會答應。」
「你這惡魔要屈服于天使之下嗎？」
「如果是在地獄，就不用怕會被天使消滅。可是在人界就不一樣了，只要大天使們有那個意願，想要把靈魂寄宿在人類體內的我和久遠一起消滅，簡直就比折斷嬰兒的手還要容易。因為和使用自己身體那時相比之下，現在的我幾乎無法使用力量。」
意思就是說，天使們的力量強大到這種地步嗎？
而且他們還是一群毫不留情的家伙。
因為只要會對天使們造成威脅，他們根本不會在意神樂坂這個人類的性命。
「剛才那些話只是我的推測，你不必完全相信。」
「嗯，我也是這麼想的。不管是天使還是惡魔，我都不會相信。」
「……嗯。那就好。」
我和神樂坂穿越第三個廣場。
可是，周圍的景色依然沒有改變，我們還是在同樣的地方打轉。
「……說不定就算我們繼續走下去，也沒辦法解決任何問題。」
「那我們該怎麼辦？你沒辦法用惡魔的力量想想辦法嗎？」
「我和久遠同化了。惡魔的力量也在逐漸衰退之中。就算能感覺到惡魔的氣息，也沒辦法打破結界。」
看來只能自己設法突破這個結界了。
我把手放在牆上並閉上雙眼。
「難道你有辦法打破這個結界？」
「……沒辦法。這動作沒什麼特別的意思……」
「是嗎……」
因為被吐槽讓我覺得有些難為情，趕緊把手從牆壁上拿開。
「總之先繼續前進再說吧。」
我們現在唯一能辦到的事，就是相信這條巷子不會無限重複連接到同一個地方。
不管是五次還是六次，我都要繼續通過這個廣場。
這種毫無變化的狀況是在穿過巷子好幾次之後才出現變化。放在口袋里的手機響了。是路西昂打來的電話。
「你們還真是慢。成功走到外面了嗎？」
「和你分開後，我們只花了一分鍾左右就回到住宅區了。因為你的手機一直沒有收到訊號，所以才會直到現在才打通。」
訊號？我拿開耳朵旁邊的手機並看向螢幕，但手機訊號是滿格的。
「算了。結
果呢？有找到愛麗絲和緹莉嗎？」
「還沒。不管我們走過巷子多少遍，都會回到同一個廣場。」
「是嗎……在你找到她們兩人之前，桃惠和小渚就由我來保護吧。」
「就這麼辦吧。畢竟我們不知道還會發生什麼事情。」
我一邊說話一邊再次走進巷子。
「記得好好監視莉絲，別讓她亂來喔。」
「不用你說——我——」
走進巷子之後，訊號就突然變差，路西昂的聲音也跟著中斷。
電話過沒多久就自動切斷。螢幕上顯示出「斷訊」兩字。
「原來如此。在巷子里時就沒辦法對外取得聯絡嗎？」
難怪愛麗絲和緹莉的手機都打不通。
我們再次走出巷子，我才正要打電話給路西昂時，就馬上打消念頭了。
因為一直沒有變化的廣場上出現了巨大的變化。
有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垂著頭靠在牆邊，
「……沒想到竟然會在找那兩人時碰巧找到你。」
「鮫…鮫島……為什麼你會在這種地方……」
蹲坐在巷子里的人是滿身瘡痍的藤宮守。
他用一副看到難以置信的東西般的表情仰望我們。
「你到底在做什麼？竟然還擅自叫自己妹妹來找我幫忙。」
「……因為發生了很多事情。」
雖然藤宮想自己站起來，但雙腿卻不聽他的使喚，沒辦法靠自己的力量起身。
我向藤宮伸出手，但是他沒有握住我的手。
「我怎麼能讓你幫忙那麼多次……」
說完，藤宮用手扶住牆壁緩緩起身。
「給我把事情說明清楚。視情況而定，我有可能會讓你再次趴在地上。」
「……如果可以說明，那我也不用這麼辛苦了……你們回去吧。」
「你這是什麼意思？」
藤宮的態度明顯不太對勁，堅持不肯說明情況。
「要是被人看見這種場面就麻煩了。趕快跟我一起回去吧。別讓小渚擔心。」
「吵死了。為了不讓她擔心，我可是連命都賭上了……」
說完，藤宮將傷痕累累的背部轉向我們。
雖然他的行動看似任性，而且連狀況都不肯好好說明，但我總覺得這個不成熟的家伙的背影充滿了男子氣概。
「這樣我們不能接受。你何不好好說明呢？」
我伸手打斷索娜所說的話。
「你可以不用向我求助。不過，你必須帶我去找讓你陷入困境的元凶，作為你讓我幫忙照顧小渚的代價。反正他一定就在這前面對吧？」
藤宮停下腳步，頭也不回地說：
「我沒有那種能力……我只能往前走而已……」
我和神樂坂跟在扶著牆壁前進的藤宮身後走進巷子。
藤宮人在這里一事，以及小渚身上發生異變一事。
已經幾乎可以肯定和惡魔有關了。
3
跟著藤宮走出巷子後，我們第一次在這里看到不一樣的光景。
雖然這個地方和剛才經過好幾次的廣場很像，但很明顯是不一樣的地方。
「咯咯咯，鮫島。好久不見……」
那名男子就坐在巷子里最深最暗的地方。
他一邊用手指玩弄自己的白發，一邊露出令人不舒服的笑容，像是在評監我和神樂坂一樣凝視我們。然後還有四名雙眼無神的男子靜靜站在他身旁。
雖然藤宮什麼都沒說，但卻握緊拳頭不斷發抖。
光是看到這樣，我就知道是這家伙害得藤宮離家出走並與小渚斷絕連絡。
「沒想到會在這種地方再次見到你。這就是命運的安排嗎？」
這名白發男子就是前些日子我在學校里被惡魔襲擊時，被神樂坂砍傷逃跑的矢嶋。
矢嶋用成捆的垃圾袋代替沙發，優雅地坐在上面。
就算面對我也毫不畏懼，完全沒有要逃跑的樣子。
「你們是追著藤宮來到這里的嗎？」
矢嶋像個小鬼般不斷改變表情。那副模樣相當惡心。
「你的目的是什麼？你想讓藤宮做什麼？」
「讓他做什麼？這家伙是出于自己的意志來到這里並主動協助我。這就是犧牲奉獻的精神啊。喂，我說的對吧？又笨又呆又蠢的藤宮？」
藤宮沒有回答，只是默默地承受對方的汙辱。
看來他果然有弱點在矢嶋手上。平時的藤宮絕對不可能當作沒聽見那番話。
「你不知道這樣就叫作強迫嗎？」
「是這樣嗎？原來如此。嘿嘿，那如果真是這樣，你們又打算怎麼做？」
「我現在就要在這里砍了你。」
索娜明顯散發出殺氣，舉起手上的刀。
「喂喂喂，別嚇人嘛。招待你們來到這里的人可是我耶。都是因為你們在別人的基地里迷路，我才逼不得已讓你們進來。不過，如果你們無論如何都要打，我也不是不能陪你們玩玩。」
盡管上次被我們輕易擊敗，但矢嶋的態度仍然是游刃有余。
從矢嶋剛才說的話看來，張設結界的人應該就是他了。
雖然上次對峙時，我並不覺得他擁有這麼強大的力量。
「你們還是住手吧……這家伙不是人類……是惡魔。」
「你說惡魔……你知道這話是什麼意思嗎？」
「我上次在學校里和矢嶋打了一架，結果當天就發燒了。我很少發燒的……當時是小渚為我看病，而我們好像從那之後就變得有些奇怪。」
難不成我是因為與成為惡魔的矢嶋交戰，才會讓天使之力覺醒嗎？
小聲說完這句話後，藤宮握拳揍向牆壁。
「雖然我這笨蛋想不出明確的原因，但總之事情糟透了。」
「……抱歉。」
「哼。我說這話並不是為了怪罪你。矢嶋已經把一切都告訴我了。就是你被天使和惡魔雙方盯上的事。」
矢嶋笑咪咪地聽藤宮把話說完。
「你很好奇我為什麼要告訴藤宮這些事嗎？咯咯，那是為了要讓他相信天使和惡魔這種缺乏真實感的事。只有這樣才能把這家伙的妹妹當作人質。因為藤宮和這些不良少年關系密切，而我需要一群就算暫時失蹤也不會有人發現的人。」
藤宮確實是這樣的人。
事實上，學校里的學生、老師、甚至是他的父母，當初都沒有因為他失蹤而擔心。
「我只是告訴她『如果敢違背我，我就殺了你妹妹小渚』而已。」
這種毫無人道的話確實很有惡魔的風格。
「然後藤宮就自動自發地協助我治療身上的傷了。」
看來被索娜砍的那一刀似乎對這家伙造成相當嚴重的傷害。
在場除了藤宮之外的其他男子，應該也都是因為某些緣故而被矢嶋利用了吧。
「你是在哪里遇到矢嶋？」
「……在學校打過一場後，我本來想找矢嶋一較高下。因為那家伙對本大爺的小弟做了相當過分的事。」
「然後呢？雖然你成功找到他，但卻被輕易擊敗了是嗎？」
「嗚！那是因為我作夢也想不到矢嶋竟然會是惡魔啊！」
看來是被我說中了，藤宮心有不甘地大喊。
「藤宮啊，沒想到你竟然會事先向鮫島求救。真是令人意外。因為你們兩個是死對頭，所以我還以為你絕對不可能這麼做……看來當初應該先警告你才對。還是說……我應該解決掉你妹妹小渚呢……」
矢嶋一臉愉快地笑著，看起來一點都沒有感到後侮。藤宮像是唾棄這番卑鄙的話般吐了口口水。
「正因為是死對頭，所以才會知道對方的實力和想法。」
藤宮往前踏出一步。
「我不會再逃避了……我怎麼能夠繼續默不吭聲啊！」
「喔……被狠狠修理成那樣之後還敢反抗我嗎？你不在乎可愛的妹妹會變得如何了嗎？我也可以在解決你之後再去殺了她喔。」
藤宮的身體在一瞬間僵住不動。
「別擔心。你妹妹正受到妥善的保護，絕對不會有危險。」
「……你也聽到了吧。」
「咯咯。那群天使看起來確實是很難纏。但是你可別太早下決定喔，藤宮，這已經不是普通的人類能夠介入的事情了。就算你正逐漸覺醒成為天使也是一樣……」
他剛才說了什麼……？矢嶋那家伙到底說了什麼？
「喂。你剛才那句話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藤宮已經開始覺醒成為天使了。」
矢嶋打從心底覺得可笑並笑了出來。
在看到這樣的矢嶋後，我也忍不住凝視著藤宮的臉。
「天…天使？少騙人了，應該是惡魔才對吧？」
「我沒騙你。這家伙快要變成天使了。這夠讓人吃驚對吧？」
我和矢嶋互瞪。
然後——
「呀哈哈哈！你敢相信嗎？藤宮這家伙竟然要變成天使了喔。」
「確…確實如此……哈……哈哈……
這怎麼可能……」
我和矢嶋第一次意見相同，忍不住笑了出來。
「不准笑！這、這其中一定有什麼誤會！本大爺可是大惡魔啊！」
被人說成天使，身為不良少年的藤宮根本不可能覺得高興，所以他拚命否認。
「……原來如此。我確實能從他身上感覺到天使的氣息。」
索娜像是掛保證一樣做出判決。
看來不光是小渚，就連她的哥哥藤宮守也正逐漸變成天使。
「天使……絕對不會長成這副德性吧……」
「這跟長相沒有關系吧！」
大吼大叫的藤宮拖著傷痕累累的身體撲向矢嶋。
「嗚喔喔喔喔！」
矢嶋動也不動，只是笑著注視藤宮的動作。
然後——他用像是揮開蒼蠅般的動作把藤宮打飛出去。
「不管你來挑戰幾次都沒用。你差不多該學乖了吧。」
看來這並不是藤宮第一次挑戰矢嶋。
「藤宮啊，我不光是因為以前的交情才找上你，而是因為欣賞你的頑強。我認為不管對手多強都能毫無畏懼上前挑戰的你是個真正的男人。」
「嗚……！」
雖然藤宮想要起身，但雙腿卻不聽使喚，沒辦法重新站起來。
可是……盡管如此，藤宮還是慢慢站了起來。
「再怎麼頑強也該有個分寸吧……」
雖然他從以前就是這樣，但他這次的耐打程度已經明顯跳脫常軌了。
「看來他似乎會在無意識中為自己療傷。」
看到這個情況的索娜在旁邊如此說道。
有些天使擁有療傷的能力。我身邊的愛麗絲就是其中之一。就算是平常必須花上好幾天才會好的傷，愛麗絲也能在瞬間立刻治好。我已經在家里看過她使用那樣的能力好幾次了。原來藤宮也能使用那樣的能力啊……
「本大爺可是不死身的藤宮大人……才不會這麼簡單就被擊倒！」
不光是肉體，就連內心都很頑強的藤宮再次沖向矢嶋。
但是他既沒有詳盡的戰術也沒有策略。只是憑著破釜沉舟的精神進行突擊。
「你這煩人的家伙給我差不多一點！」
撲向矢嶋的藤宮的臉部從正面挨了一腳。
「嗚哇！」
被狠狠踢中的藤宮飛向後方，然後就這樣仰躺在地上。就算能夠治療自己，但只要失去意識就沒戲唱了。藤宮再也無法動彈。
雖然矢嶋想要追擊，但又立刻停下來瞪向拿著刀的索娜。索娜正擺出一副隨時都會沖過去的架式。
「我連在這里都能感覺到可怕的殺氣呢。要是再被你砍一刀我可受不了。就算時間過了這麼久，上次的傷也還沒有完全治好。這就是魔將的力量嗎？」
他輕撫上次被砍的腹部。
「被我砍到的敵人的複原能力會大幅降低。你現在還能活著已經算是奇跡了。不過我下次一定會解決掉你。」
「別這麼急嘛，冷靜點。話先說在前面，這里可不是學校，是我的地盤喔。更何況——」
矢嶋一個眼神後，剛才一直動也不動地在旁靜觀的男子們便有了動作。
仔細一看，每一名男子的臉上都露出恐懼的表情。
然後，男子們從後方帶出一位眼熟的美少女——愛麗絲。
「聰…聰一郎……對不起，我被抓住了……」
「打從你們踏進我的地盤的那一瞬間，我就打算為求保險抓個人質。」
看來矢嶋很早就察覺我們入侵結界的事了。
「荒崎之後是小渚，小渚之後又是愛麗絲嗎……你的手段還真是毫無進步。」
「挾持人質從古至今都是非常有效的策略喔。尤其是在對付人類的時候……」
索娜一直在尋找沖上前去的機會，但似乎找不到可趁之機。
應該是因為被當成肉盾擋在愛麗絲面前的男子們太礙事了吧。
另外，矢嶋渾身散發出令人無法輕怱的氣息，以及那毫無畏懼的態度，都是讓人感到詭異的原因之一。如果沖上去攻擊時沒能成功解決矢嶋，愛麗絲就會身陷絕境。
正是因為明白這一點，索娜才沒辦法隨便采取行動。
「趕快放了愛麗絲。」
「放了她？咯咯咯，那是不可能的事。」
白發男子招手把愛麗絲叫到身旁，輕撫她美麗柔順的金發。
然後把頭發拿到鼻子邊露骨地聞了聞味道。
「如果是人類的話，應該會因為這香味而興奮不已吧。但是對惡魔來說，這味道還真夠臭的。濃厚的天使臭味真是讓人受不了。啊……聞到這種臭味還真是會讓人想殺人啊。」
愛麗絲緊咬嘴唇忍受著屈辱。
「你這混帳……」
「唉呦，注意你的態度喔。要是惹我不商興，你應該知道會有什麼後果吧？」
矢嶋用指尖輕輕敲了愛麗絲的脖子。
意思應該是只要他願意，也能當場砍下愛麗絲的頭吧。
「那你想怎麼擺平這個局面？就這樣解決掉我和神樂坂嗎？」
「雖然那也不錯，不過……鮫島，你是還好，但另一位小姐可是很可怕的。說不定她會在情急之下對人質見死不救直接砍向我。那樣我可就麻煩了。所以，我們不如做個交易吧。」
「和惡魔交易嗎？這可不是什麼有趣的提議。」
「我會讓這女人安全離開。所以你們這次就乖乖回去吧。如何？這筆交易對你們夠好了吧？咯咯咯……」
雖然矢嶋笑著如此提議，但這提議的內容並不差。
當然，前提是他說的都是實話。
「……你還有另一個人質對吧？把她也帶過來。」
「另一個人質？誰啊？我沒有印象耶。」
「我說的就是緹莉。粉紅色頭發的女孩。」
「嗯……你們之中好像真的有這樣的一個人，但是抓走她的人並不是我。」
「別裝了。這里不是你的地盤嗎？如果你不願意放了她，那我也不打算繼續和你這個惡魔交涉。」
「咯咯……算了，無所謂了。雖然那家伙之後還有其他的功用……」
兩名男子和緹莉從巷子的深處現身了。
從遠處也看得出來緹莉被男子們緊緊抓住。
「聰一郎……」
緹莉一副虛脫的樣子。難道矢嶋對她做了什麼嗎……？
「好熱……」
原來只是因為太熱。不管在什麼情況下，緹莉依然保持著自己的風格，這是她的缺點，同時也是優點。
「交易的內容如下。我會釋放兩名人質。不過，我只會先釋放其中一人。然後，我會讓那名人質和神樂坂一起先離開。等到確認她們走出我的地盤，我就會再釋放另一名人質。」
「不可以接受這樣的條件。如果我不在這里，他一定會動手殺掉你。」
「只能相信他了。因為就算對方是惡魔，我們現在也只有這條生路。」
可以肯定的是，我們在這種場面下能做的選擇並不多。
「神樂坂，你先回到路西昂他們身邊吧。順便帶藤宮一起走。」
「不行。你會被殺掉。」
「我才不會那麼輕易就被干掉。而且我們現在該做的事只有一件。」
那就是平安救出被抓住的愛麗絲和緹莉。就只有這樣。
「你很清楚嘛。就是這麼回事。你還是乖乖回去吧，神樂坂。那麼……鮫島，你要我先釋放誰？美麗的天使嗎？還是訶愛的惡魔？隨便你選吧。」
「……愛麗絲，就是天使。」
我毫不遲疑地回答這個問題。
「喔？也對，與其救惡魔，倒不如救天使。我能理解你的想法。」
「請…請不要在意我，先救緹莉吧。」
盡管愛麗絲自己也被抓住，也還是因為顧慮到緹莉而如此說道。
「不，先救愛麗絲。我不會改變這個決定。」
緹莉默默聽著我的決定，沒有提出任何異議。
「好吧。放了她吧。」
矢嶋命令男子們釋放愛麗絲。
神樂坂立刻沖到愛麗絲身旁保護她。
「別勉強自己。逃跑有時候也是一種勇氣的表現。」
「放心吧。藤宮，你也早點回家吧，小渚很擔心你喔。」
「我…我可不會逃跑……如果不阻止這家伙，小渚被襲擊的可能性就不會消失……我會負責和矢嶋一決死戰！」
「你那種傷痕累累的身體還能做什麼？之後的事就交給我解決吧。」
「聽話吧，藤宮。我已經不需要你，也不會對你妹妹怎麼樣了。咯咯咯。」
「誰會相信惡魔說的話啊……」
「你說的沒錯。但你只能相信了，就算你知道我是惡魔也一樣……」
「矢嶋說的對。神樂坂，注意不要讓藤宮亂來。」
「我會盡量努力。」
雖然藤宮直到最後都不太情願，但是當他明白自己會妨礙到我時，就緩緩沿著原本的路離開了。留在這里的人只剩下我和矢嶋，以及他的手
下和緹莉。
「這樣就行了吧？放了緹莉吧。」
「……你也真是笨啊，鮫島。你覺得和惡魔之間的交易有可能會成立嗎？」
矢嶋露出可憎的笑容。
「不覺得。如果你願意輕易歸還人質，那當初根本不必抓住愛麗絲和緹莉。而且也不必把我們叫來這里。」
如果愛麗絲和緹莉都在，那我們應該早就離開了。
然後我改天就會帶著路西昂和神樂坂這樣的少數精銳再次來到這里。
到時候矢嶋恐怕早已從這個地方消失了。
既然如此，那麼他挾持人質並主動現身的理由就只有一個。
「你的目標是我對吧？」
「雖然不光是這樣，但你猜的沒錯。不過，還真是遺憾啊。如果留下來的人質是天使就有趣了。你知道嗎？一旦天使被惡魔凌辱，就會變成墮天使。墮天使既不是天便也不是惡魔，更不是人類，而是一種異類。我還真想親眼見識所謂的墮天使啊。」
矢嶋露出遺憾的表情，還故意將手伸向皮帶。
「那如果侵犯小惡魔又會如何呢？這感覺起來似乎也挺有趣。」
「要是你敢碰緹莉一根汗毛，我一定會殺了你。」
「明明就先救天使而不是救她，你現在倒是挺凶的嘛。小惡魔也很傷心喔，對吧？」
「才不會……因為我早就知道聰一郎會先救愛麗絲了。」
緹莉連一點生氣的樣子都沒有，小聲地如此說道。
「原來如此。鮫島打從心底愛著那位天使小姐啊。」
「別說傻話了。趕快給我放了緹莉。」
「我拒絕。」
在我說完話的同時，男子們便迅速包圍住我。
「你們這些家伙聽著，只要解決那個男人，我就放過你們。」
矢嶋這句話差點讓男子們大聲歡呼。
「只…只要解決這個男人就能回家……能回家了！」
他們一點一點地逼近我。對方一共有四個人。雖然這在平時並不是很難應付的局面，但這些家伙應該會為了擺脫矢嶋而拚命挑戰我吧。這種對手最不好對付了。
「你要反擊也行，鮫島。因為這只是個余興節目。」
矢嶋一邊拍手一邊開心地在旁觀戰。
「嗚啊啊啊啊啊！」
男子們幾乎同時發動攻擊。
他們的動作並沒有特別快，也沒有使用任何武術。如果只是這種等級的對手，就算要我一對多也不成問題。
我一邊閃躲攻擊，一邊抓准敵人的空隙揮出一擊必殺的拳頭。
在打過無數場架之後，我學到的就是迅速擊倒敵人的方法。
只要能夠一擊粉碎敵人的戰意，就不需要浪費無謂的時間。
當我揮完四拳後，四名男子便幾乎同時倒在地上。
「一般的男人果然不是你的對手。畢竟在你還只有人類的力量時，就已經是被當成惡魔畏懼的男人了。」
「既然你知道，又為什麼要讓他們做這種無謂的攻擊。這麼做到底有什麼意義？」
「當然有意義。因為我想知道你的右眼是不是真的失明了。」
看著地上的緹莉緩緩抬起頭。
「……怎麼回事？為什麼聰一郎的右眼會……看不見呢……？」
「咯咯咯，都是因為你的緣故啊，小惡魔。害鮫島失去右眼的人是你。」
「因…因為我……？我不明白你的意恩……」
「喂，臭小子。誰准你隨便亂說話了。我的右眼看得很清楚，才沒有因為緹莉而看不見。」
「喔……真的是這樣嗎？」
矢嶋的聲音從我的右耳旁邊傳來。
「什麼——」
猛烈的左拳狠狠打進我的身體。
這沉重的一擊痛得像是被一般人連續毆打腹部數十次一樣。
「你看不見我的動作對吧？因為我利用了你視野右側的死角。」
我為了躲避而移動腳步，但矢嶋再次從我的視野中消失。
然後，我的右手在下一瞬間挨了一腳，整個人也被踢飛出去。
我在堅硬且粗糙的地板上滾了好幾圈，然後撞上看起來快要倒塌的牆壁。
「鮫島，你的右眼看不見對吧？所以你才無法擋下我的攻擊。」
矢嶋用腳跟踩在我的臉上轉動，還露出惡魔般的得意笑容。
「沒想到我也會有打贏鮫島的一天，這簡直就像是作夢一樣。我的心里充滿了歡喜。我還以為自己早已舍棄這樣的感情，沒想到竟然還有這麼熱烈的感情留下。」
他不斷踐踏我的腦袋，還高聲宣告自己的勝利。
「就算我用了惡魔的力量應該也不算太卑鄙吧。因為你也擁有類似的力量。要不要使用那力量是你的自由，所以這可不能拿來當作打輸的藉口。我說的沒錯吧？」
我的臉被踢了一腳，整個人在地上翻轉一圈，臉部直接貼在地上。
「嗚……！」
「聰一郎……你在搞什麼啊……你的右眼真的看不見了嗎？」
「吵死了……我看得見……我看得見！」
「你看不見。」
矢嶋的腳尖鑽進我的心窩。
「嗚啊——！」
剛才那群男子的攻擊根本無法與這比較。
兩者之間的差距就像手槍和機關槍一樣大。
矢嶋每一擊的威力都和之前天使毆打我時的攻擊差不多，甚至更強。
這家伙毫無疑問已經完全變成惡魔了。
雖然我在腦海中拚命思考有沒有能和緹莉一起逃走的方法，但卻只能得到束手無策這樣的結論。就算只有我自己一個人，也應該沒辦法逃出這家伙的手掌心吧。
矢嶋再次用靴子的厚鞋底踩住我的頭，然後不斷使勁地往下壓。
「要不要我就這樣踩到你的腦漿噴出來為止呢？」
「嗚……啊……！」
雖然我因為疼痛而忍不住握緊地上的砂右，但卻沒有力氣能推開他的腳，只能繼續忍受痛苦。
「你快點使用天使或惡魔的力量給我看看嘛。好不好嘛，鮫島，喂！」
「啊……咕……嗚啊啊！」
「你想就這樣死掉嗎？啊？」
「我是……人類……！我才不想……再次使用那種力量！」
「原來如此。反正已經救出心愛的女人了，所以你沒有遺憾了是嗎？就算救不了這個小惡魔也無所謂對吧？」
「不…不對……」
矢嶋的腳再次重重壓在臉上。
「既然你不想贏過我，那不就等于是這樣的意思嗎？」
「我……我……」
意識逐漸變得模糊。
可惡，要是在這時候昏倒，我和緹莉兩人都會沒命……
但是——
如果再次使用那種力量，我就沒辦法繼續當人類了……
「真是的……雖然就這樣殺了你並不難，但現在的我可不能這麼做啊。」
矢嶋移開腳，然後抓住我的頭發讓我抬起頭。
「你不是能成為魔將嗎？趕快變成惡魔吧，當惡魔很愉快喔。」
「別開玩笑了……我是人類。就算你變成惡魔也與我無關。」
「真受不了你……」
矢嶋放開手並走到緹莉身旁。
「殺掉你這小惡魔應該多少能讓鮫島改變心意吧？」
「……我才沒有那樣的價值……」
「也是啦，畢竟你已經被他舍棄了嘛。」
矢嶋用同情的眼神看向緹莉後，便將手放在她的脖子上。
「不過，還是殺殺看吧。」
「咦……」
緹莉的脖子被切開一小道傷痕。緹莉這時才第一次露出畏懼的眼神。
「別開玩笑了，你這混帳！」
矢嶋應該完全沒想到我還有力氣站起來吧。我使盡全力朝矢嶋毫無防備的背部踹了一腳。
然後迅速抓住緹莉的手。
但緹莉卻像是拒絕我一樣不肯移動腳步。
「我們快逃吧……」
「……就算帶著我逃跑也只會拖累你吧……」
「啊？你在說什麼啊……」
「畢竟我是個惡魔，絕對不可能被你重視……你趕快一個人回去讓愛麗絲放心不就好了嗎？」
「……難道你在在意矢嶋剛才說的話嗎？」
「你先讓愛麗絲逃走下是事實嗎？雖然我沒有責備你的意思……」
雖然她沒有責備，但卻應該對此耿耿于懷吧。
「我確實是先讓愛麗絲逃走，但那並不是因為我比較擔心她。」
「算了，你不用找藉口也沒關系。」
「你說藉口？別開玩笑了！」
「我——」
我們原本有時間逃離矢嶋，但就在我和緹莉爭論時，矢嶋已經一邊擦掉嘴角的血一邊緩緩起身了。他從嘴里吐出一顆牙齒。
「啊……真痛。我的門牙都被摔斷了耶。」
矢嶋一邊發出詭異的笑聲，一邊左右搖晃著身體。
「就這樣讓你們回去實在太無趣了……就讓你們
稍微見識一下我的力量吧。」
「還是算了吧。不管是見識惡魔的力量還是陪惡魔打架，我都已經感到厭倦了。」
「別這麼說嘛。這種力量還挺有趣的喔。」
矢嶋走到倒在一旁的四名男子身邊，然後踢了他們的腦袋一腳。
「給我起來。該你們出場了。」
昏倒的男子們既然已經挨了我的一擊，當然不可能從地上爬起來。
就算他們醒過來，身體也已經處于遞體鱗傷、無法再戰的狀態了。
盡管如此……被矢嶋踹醒的男子們卻每一個都靜靜地開始重新站起來。
「你做了什麼……？」
明顯脫離常軌的光景讓我忍不住說出這句話。
「支配並操縱心靈脆弱的人類的力量。這就是寄宿在我體內的惡魔之力。現在這些家伙和只因為恐懼而服從命令的時候完全不一樣了喔。」
重新起身的男子們用毫無生氣的雙眼注視著我和緹莉。
簡直就像是等待主人命令的忠實機械一樣。
「這是複仇之戰。去吧。」
就在矢嶋打了一個響指的那一瞬間，沉默不語的男子們同時沖向我。他們的動作明顯比剛才還要快上許多。
我瞬間判斷出他們的目標是我，于是我迅速遠離緹莉。男子們刁鑽昀攻擊朝我襲來。雖然我成功躲開第一名男子的拳頭，但第二名男子的腿卻直接踢中我的背部。
那是有如被炮彈撞上般的沉重一擊。我沒辦法站穩雙腳。
繞到我前方的另一名男子一拳打歪了我的臉。
「哇哈哈哈哈！真是難看啊，鮫島！使用你的力量看看啊！」
我像是要反抗矢嶋的挑釁般鞭策發出哀號的身體，一腳踢向眼前男子的臉部。那是毫無疑問會讓人腦震蕩的一擊。
可是，男子不但沒有因此退縮，反而像是完全沒有感到疼痛一樣忽視我的攻擊直接沖上來。
然後他抓住我的身體，直接往我的脖子一咬。
「嗚啊啊啊！放開我，你是吸血鬼啊！」
我在男子的腦袋上揍了兩三拳，然後硬是拉開他的臉。
雖然能聽見皮膚和肉被撕開的聲音，但現在已經管不了那麼多了。
「呼啊……呼啊……！」
我連一個人都沒辦法擊倒。
如果這就是矢嶋所說的惡魔之力，那我這普通人類根本毫無勝算。
「……你為什麼不逃走……」
「你才是……干嘛呆站在那里……趕快去找路西昂吧……」
「我——」
就連在我和緹莉說話時，男子們也毫不留情地繼續攻擊我。
盡管只要下手再狠一些就能立刻擊倒我，但男子們卻不知為何沒有對我使出最後一擊。
這樣的行動充分反映了下達命令的矢嶋的殘忍性格。
「輕易擊倒你就太無趣了不是嗎？咯咯咯。」
「嗚……」
一旦我快要倒下，男子們就會退到旁邊觀察我的情況。
與其這樣打下去，倒不如現在立刻倒下還比較輕松。
上一次被揍得這麼慘，應該是在我還很柔弱的小時候吧……
我展開傷痕累累的雙手，像是要深呼吸一樣緩緩吐氣。
就算我現在使用天使之力，也不知道能不能平安度過這個難關。
就算能夠度過這個難關，也不知道我的身體撐不撐得住。
我已經失去右眼，就連聽力也快要消失了。
說不定這次我會失去更加無法挽回的東西。
但是——
我無論如何都不希望身旁的緹莉遭遇危險。既然這樣……
我試著使出以前神樂坂……索娜曾經教過我用法的天使之力。
發現這件事的矢嶋並沒有阻止我，而是靜靜地觀察我的情況。
就像是在說「如果能使用力量就用看看吧」一樣。
「……這是怎麼回事……」
可是，雖然我集中精神好一陣子，但身體卻完全沒有出現變化。
「真令人失望。你連一點力量都使不出來嗎？」
矢嶋擺出沉穩的架式走過來，然後再次從我的視野死角揮出左拳毆打我的臉頰。
「嗚……」
身體已經幾乎動彈不得的我只能就這樣跪倒在地上。
「真是的，沒想到來找藤宮竟然會遇上這種鳥事……」
我的生活已經不可能跟天使和惡魔脫離關系了吧。
而且緹莉這笨蛋還擅自拿自己跟愛麗絲做比較，因為生悶氣而完全不聽我的話。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還逼得我不得不打架。
不但被不想扯上關系的惡魔襲擊，身邊的熟人還因此受到傷害。
緹莉聽見了我的悲歎。
「都是我害的。都是因為我出現在你面前……」
「……你說的沒錯。我不否認這件事情。」
如果緹莉沒來到人界，我現在還是普通的人類。
現在也依然過著原本的生活才對。
「……原本的生活嗎……」
連一個朋友都沒有。連一個家人也沒有。
在孤獨的每一天里，只有痛恨我並對我抱持著殺意和敵意的人不斷來找麻煩。
不管對方是男是女都照打不誤，不斷重複做著這種事情的生活。
那麼和現在的生活相較之下，到底那一邊的生活較為充實呢？
在旁人眼里，這兩種生活應該都是糟糕透頂才對。
可是不管我怎麼想，與緹莉、愛麗絲和路西昂他們相處的非現實生活都更能填滿我空虛的心。
那是被許多不滿填滿的充實日子。
非現實比現實更像是現實這真是一種奇怪的矛盾。
我在無意識中笑了出來。然後又緊緊閉上嘴巴。
眼前的矢嶋並不只是這種非現實生活中的一部分。
而是一個前來破壞這種非現實生活的家伙。
如果放著這家伙不管，現在的生活就會被破壞殆盡。
只要對一個小裂痕視而不見，最後必定會導致所有的一切徹底崩壞。
不管是少了緹莉，還是少了愛麗絲，這樣的生活都會消失。
既然這樣，那我現在必定會發自內心對這個狀況感到憤怒!．
我感到非常不爽。
腦海中甚至浮現出干脆直接殺掉矢嶋的念頭。
想要在這種即將爆發的情緒下使用天使之力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在我一心想要拯救緹莉和荒崎時，想要保護她們的心情遠遠強過憤怒的心。
因為這樣——我才有辦法使用天使的力量。
那難道現在的我就沒有扳回局面的機會了嗎？
如果緹莉沒有遇到危機並差點丟掉性命，我就沒辦法發揮力量了嗎？
這樣也未免太不方便了吧。
不是天使的我沒辦法自由控制天使之力。
……既然這樣，那我說不定能使用另一種力量。
如果天使之力是正面的力量，那惡魔之力就是負面的力量。
充滿負面情緒時無法使用天使之力是理所當然的事。
那麼充滿負面情緒時能夠使用惡魔之力也不是奇怪的事。
我想應該是這樣沒錯。
正因為我同時身懷天使和惡魔的力量，所以才有可能辦到這種事。
這不是從道理推斷出的結論，而是本能告訴我的事。
就算是從未用過的東西，人類也能在反覆嘗試的過程中學會用法。
潛藏在我體內的天使和惡魔之力難道不也是這樣嗎？
我總覺得現在的自己似乎能理解這件事情。
「再等我一下吧，緹莉。我還有好多教訓的話要對你說呢。」
我用顫抖的雙腿拚命站起來，然後用右手握住左手。
「矢嶋。老實說，我可不曉得你會有什麼下場喔……」
雖然我只打算揍他幾拳，但也有可能不小心殺了他。
我想像的是曾經在學校里對決過的魔將。
那家伙能夠使用名為地獄之火的黑暗力量。
就算不可能直接使出那種力量，但說不定我可以使出類似的力量。
腦海中的想像逐漸形成鮫島聰一郎的惡魔之力。
「鮫島……那是什麼？你左手上的力量到底是什麼！」
矢嶋交雜著恐懼與歡喜的聲音在巷子里的廣場中回蕩。
我的左手被漆黑的暗影覆蓋，幾乎連自己的拳頭都看不見了。
不斷湧出的惡魔之力。
我似乎茌想像的過程中發動了惡魔之力。
「你果然還是辦得到的嘛，原來是這樣啊……」
只有這一刻，我為自己同時擁有成為天使和惡魔的可能性這件事感到慶幸。
「你們上！」
矢嶋大吼。其中一名男子朝我沖過來，他的動作看起來就像是慢動作一樣。
我試著閃避攻擊。但還是挨了一擊。
我之所以在看穿對方攻擊的情況下被擊中，單純只是因為肉體已經到達極
限。
雖然被當成沙包揍了兩三下，但我還是抓住了一名揮拳過來的男子。
我用左手抓起他的臉後，原本應該感覺不到痛苦的男子便發出痛苦的呻吟聲。
他看起來就像是因為缺氧而痛苦掙紮一樣。
看來光是用這只黑色的左手碰觸敵人，就能對對方造成傷害。
另一方面，我感覺到原本發出哀號的身體上的疼痛正在逐漸消失。
我還發現傷痕累累的右手上的傷口很明顯地正在痊愈。
「嗚……咯咯咯。什麼啊……那是什麼力量啊！你在吸收那家伙的生命力嗎！」
矢嶋像是個小鬼般地拍手吵鬧。
原來如此，這股不斷流進我體內的力量就是這名男子的生命力。
如果繼續吸收下去，男子的生命力很快就會見底並因此喪命吧。
「…………」
判斷男子會有生命危險的我松開手把他丟到地上。
男子已經無法像是僵尸一樣重新站起來了。
不管這群機械般的家伙有多麼忠實于命令，只要沒有能量就沒辦法繼續活動。
「矢嶋。我可不會對你手下留情。」
「這樣才像是鮫島嘛。咯咯咯，我還真是見識到好東西了。既然已經知道你擁有什麼樣的惡魔之力，那麼放棄這個基地也算是值得了。」
「你想逃嗎？」
「畢竟我的傷還沒完全治好，要對付現在的你實在太過危險了。等到我做好准備時再來陪你玩玩吧。」
如果沒在這時候解決掉矢嶋，就有可能繼續出現新的犧牲者。
但我沒有去追矢嶋，只是注視著他逐漸溶入黑暗的身影。
在矢嶋完全消失的同時，他的能力也失去了效力，剩下的男子們就像是斷了線的人偶一樣當場倒地。
與其說我放過矢嶋，倒下如說終于讓我等到他離開了。
因為我根本沒有余力可以去追他。
「嗚……！」
我揮開纏繞在左手上的暗影。盡管已經吸收了許多生命力，但我還是消耗了大量的體力。雖然這只左手似乎擁有奪取敵人生命力為己所用的強大力量，但使用這種力量的我卻會因為發動惡魔之力而逐漸消耗體力。
我的身體還是普通的人類，沒辦法持續使用惡魔之力。
光是使用這麼一點力量，激痛與疲勞便同時向我襲來。
「奪取敵人生命力的力量嗎……真有惡魔風格的能力……」
感覺起來和路西昂的能力有點像。
那家伙好像擁有能夠淨化右手碰到的敵人的能力。我們的能力都是只要碰到敵人就能發揮強大威力的力量。
「……好啦。」
再來只要搞定呆望著這一切，甚至忘記該逃跑的緹莉就行了。
「你剛才為什麼不逃跑？總不可能是因為擔心我吧？」
「……我可是惡魔。早就習慣面對這種情況了。」
「你這答案根本算不上是答案。你差點就死掉了喔。」
「反正就算活著也不會有好事……」
「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啊。」
我先是點了點頭，接著高舉右手，然後使勁全力往她的頭上敲下去。
「好痛！你干嘛啦！」
「別隨便對人生絕望啊。你是笨蛋嗎？」
「煩死了！我是惡魔喔。和剛才那家伙一樣是個無可救藥的惡魔喔。你很快就會像是想殺死那家伙一樣地想殺掉我了。」
緹莉似乎在剛才的戰斗中把自己投射在矢嶋身上。
「你和矢嶋不一樣。」
「沒有不一樣。我和愛麗絲那種好女孩不一樣，即使看到哪才的血腥戰斗也完全沒有感覺……明明是聰一郎被人攻擊，但我心里的某處卻存在著冷漠地觀望那副光景的自己。我很差勁對吧……？」
「你才不差勁。」
「不必袒護我也行……你何不說出真心話呢？」
「我明白你對剛才的情況有什麼感想了。那八成是真的吧。如果只有這樣，那我大概會對你感到憤怒或失望吧。」
「既然這樣——」
「不過，」
我打斷緹莉的話。
「你對這樣的自己感到羞恥。還認為自己很差勁。既然你會厭惡這樣的自己，那我就不在乎這仵事了。你接受自己是惡魔的事實，但卻開始討厭惡魔的這種特性。我說的沒錯吧？」
「這……」
如果不是因為這樣，這家伙絕對不會說出這種自我厭惡的話。
一直以身為惡魔為傲的這家伙也不可能露出這種脆弱的表情。
「可是……可是你明明就只擔心愛麗絲……」
「你是說我毫不猶豫就選擇先救愛麗絲的事對吧？那是因為比起愛麗絲我更加擔心你。」
「騙人。一般都會先救比較擔心的人吧……」
「等等。為什麼你會這麼想？聽好，你覺得如果我先救你會怎麼樣？不管怎麼想，不聽話的你一定又會惹出麻煩。不用想也知道你會給神樂坂添麻煩。我擔心到不敢先放你離開。我是因為知道愛麗絲很可靠才先讓她逃跑。所以我當然是比較擔心你啊！」
我如此大喊。
「什…什麼？這話是什麼意思？你說的擔心絕對是不好的那種擔心吧！」
「那當然。我對你的擔心一定是不好的那種擔心吧。因為你不管是作為人類還是惡魔都還不及格啊。」
結果果然和我想的一樣，緹莉這家伙在被釋放之後不但沒有逃走，還呆站在原地不動。
「你絕對是在把我當成笨蛋……！」
「我當然是把你當成笨蛋，所以才會擔心你啊。」
緹莉因為憤怒而不斷顫抖，然後終于開始恢複為平時的表情。
「早在我決定接納你的時候，就知道這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我不會半途就選擇放棄，也不曾想過要放棄。」
「……真的？」
「嗯。我現在如此確信。」
我不知道母親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拋棄我。
就算這樣，我也不想犯下同樣的過錯。
我不想讓緹莉感受到我當時的孤獨、絕望、恐懼和悲傷。
我想給她的是親情、希望、溫柔和幸福。
雖然我不曉得笨拙的我是不是真的有辦法給她那些東西。
但至少我想要這麼做。
「你可以一直待在我家沒關系。」
「……可是……我總是給你添麻煩……」
「是沒錯啦。話雖如此，但你還是進步了不少。和我們剛相遇時相較之下，你的進步幅度簡直讓人無法相信。」
雖然被我抱進懷里的身軀非常嬌小，柔弱得不像是個惡魔，但我還是能確實感受到從雙手傳來的溫暖。
不管是人類、天使還是惡魔，這一點都是完全一樣。
「聰一郎……」
緹莉抓住我的襯衫，把臉埋在里面。
雖然無法窺見緹莉的表情，但我想她一定不討厭現在這樣。
如果我能對緹莉有所幫助，那就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
就算平常總是互相挖苦，但我想我應該有辦法和這家伙好好相處。
雖然這不代表我們的感情好到即使吵架也不受影響，但我們一定能經得起某種程度的考驗。
「喂，可是……也就是說……你剛才的話是那種意思嗎？」
「哪種意思？」
緹莉擅自用指尖在我的襯衫上寫字並繼續說：
「……你說我可以一直待在你家，就是要我成為你未來的伴侶對吧？」
「呃……不，我完全沒有那種意思，你盡管放心吧。」
看來我似乎讓她想太多了。
如果這時候回答我有那樣的意思，肯定會惹緹莉生氣並引來麻煩。
當然，我可以發誓我絕對沒有那樣的意思。
「……你誡實一點嘛……」
「放心吧。這毫無疑問是我的真心話。因為我一點都不把你當成是女人。」
「…………」
我毫無停頓的回答讓緹莉陷入沉默。
看來她已經了解我真心誠意的真實想法了。
「哼！」
我的下巴狠狠挨了一記頭槌。
「咬到舌頭可是會死人的耶！」
「去死啦！」
看來我好像不小心惹她生氣了。
「我要回去了！」
看見邁著大步離去的緹莉，讓我忍不住笑了出來。
算了，不管怎麼樣，一切都能恢複原狀真是太好了。其他的小事就別多想了吧。
「等等我。」
「我不等！」
「等一下啦。」
我快步追上緹莉並向她伸出手。
「……你這手是什麼意思？」
「因為要是放你一個人亂跑，搞不好你又會被抓去當人質，所以才要牽著你啊。」
「你…你說什麼？我又不是小孩子！」
啪——！
我還以為她會很干脆地拒絕，但她卻像是心口不一的政客一樣緊緊握住我的手。
「聽好，我是因為擔心你才牽著你的手。明白了嗎？」
「啊……好啦好啦。怎樣都好。我們趕快走吧。」
我和緹莉手牽著手一起走進昏暗的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