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國的騷動如夢般遠去,回過神來,人界已經將要迎接新的一年。
我在一股暖意的包圍中,緩緩睜開了眼睛。
「早安,聰一郎……」
「啊啊,早安……」
溫柔微笑著的愛麗絲,就在與我呼吸幾乎交融的距離內。
每次一看到她的身影,我整個人都會籠罩在大大松了一口氣的感覺中。
「怎麼了嗎?」
見到我的反應,愛麗絲露出訝異的表情。
明明她就近在身旁,我卻總有一種不安,擔心或許睜開眼睛時她便會消失。
「別擔心,我不會再離開了。」
「……你選擇留在人界,真的沒關系嗎?我這種人根本毫無那種價值喔?」
「請別再說那種話了。再說,我可是有點生氣喲?」
愛麗絲鼓起生氣的表情,用指尖戳了戳我的臉頰,又用不會痛的力道捏住。
「在這麼充滿幸福的日子里,我討厭聽到那種悲傷的話。如果立場反過來,你也一定會生氣的。」
「……你說得對,抱歉。」
我坦率地道歉,愛麗絲笑著原諒了我。
「喂!你們兩個到底還要黏多久啊!」
砰的一聲房門被用力推開,緹莉一臉凶狠如惡鬼地板了進來。
「你、你干嘛突然跑進來!」
現在才早上七點多,照理說緹莉應該還在熟睡中。
「和這種家伙待在一起,我怎麼可能睡得高興!」
「喂,不要拉我頭發啦!」
緹莉和莉絲在房間門口吵成一團。
看來,強迫這兩人睡在同一個房間里,導致她們變成仇敵了。
愛麗絲慌慌張張地鑽入棉被里躲起來。
「昨天我就覺得怪怪的,原來是這麼回事……」
莉絲以一種驚人的輕蔑眼光俯視我。
我絞盡腦汁想化解這個窘境,好不容易擠出了一句話。
「不、不用擔心,愛麗絲她依然還是天使!」
「問題不在這里……我饒不了你!」
莉絲一步步進逼而來,然後毫不留情地高舉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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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凶狠……痛死我了。」
不知道是不是每天受緹莉影響,莉絲那家伙變得越來越暴力了。
「你沒事吧……?對不起,晚一點我會罵罵莉絲的。」
「沒關系啦,我很能理解她這是重視你。那家伙會擔心也是理所當然。再說,你們從天國回來後,我感覺得到自己和莉絲的距離正在逐漸縮短。」
「真的嗎?」
「莉絲應該也下定了決心,要在人界好好奮斗吧?所以,才會拚了命想和我們好好相處。這是我的感覺。」
當然我不可能直接去問莉絲,所以也可能是誤會一場。
「莉絲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她現在依然揚言要殺了聰一郎呢,」
如果這是事實,那麼再也沒有比這更危險的事了。
路西昂坐在餐桌旁,優雅地啜飲著咖啡。
「你又未經同意自己跑進來了。」
「有什麼關系!我是用備份鑰匙從大門走進來,沒有問題。」
他拿出鑰匙給我看,發出當啷的聲響。
「這樣真的沒問題嗎,大哥?如果和我們住在一起,你在各方面都會比較輕松才對。」
「因為我和你們不一樣,要常常來往天國。況且,這間房子的容量也到達極限了,無論如何我都不想和聰一郎睡在一起。」
同感,我也絕對不要和路西昂共用一條棉被。
「平時你都寄住在哪里呢?」
「很多地方。」
見路西昂含糊其辭,我決定把前幾天看到的事告訴大家。
「聖誕節那一天,你和神社的巫女一起走在街上對吧?」
「……你、你在亂說什麼?」
路西昂慌了。
「你說巫女,難道是空香嗎?」
「我不知道對方名字,但應該沒錯。」
「大哥該不會對空香出手了吧?」
莉絲用先前看我的那種輕蔑視線投向路西昂。
「笨、笨蛋!不要用那種眼神看我!那是有很多原因的!」
「有很多原因,你們才會在耶誕節那天約會嗎?」
該不會路西昂之所以支持我和愛麗絲,是因為她的存在吧?
「比起我的事,現在最重要的是愛麗絲的狀況吧!」
「我……我嗎?」
愛麗絲的身體狠狠一震,和路西昂一樣慌了。
「……把手伸出來一下。」
「我、我不要!」
愛麗絲迅速往後退,似平有些恐慌。
「我不是在開玩笑,這是很重要的事。」
「我……我明白了。」
愛麗絲遵從大哥的命令,靜靜伸出雙手。
路西昂握住她的手,閉上眼睛開始輕聲念誦著什麼。
不過只有短短數秒而已,他很快就松開手。
「嗯,看樣子完全沒受到惡魔的影響。」
「……是。」
昨天的事,看來路西昂完全一清二楚。
他本來就能以視覺看透天使與惡魔的狀態,所以我也沒有特別驚訝。
「聰一郎,最近你都沒打架對吧。」
「你從哪里聽來這種情報的?」
我不記得自己有和家里的人提過這件事。
「先前我說過了,我們一直都在監視著你。加上不知道你什麼時候會誤入歧途,所以更不可能疏于檢查。」
「我只是完全不理那些上門找碴的人罷了,因為根本沒完沒了。」
我用自己的方式,摸索著不會變成惡魔的方法。
雖然能做到的,就只有盡可能不去打架、不口出惡言而已。
「請你務必要多加小心,畢竟惡魔的威脅就潛藏在日常生活里。」
「我知道。」
「真受不了,為什麼你們就不崇拜惡魔呢?你們都不覺得,惡魔是值得更加尊崇的存在嗎?」
身為在場的唯一一只惡魔,緹莉很不服氣地股著雙頰。
看到她的反應,路西昂說出一句令人意外的話。
「你已經是人類了,和惡魔一點關系都沒有。還是說,你想繼續堅持當惡魔這個種族,繼續和天使為敵嗎?」
「這個嘛……我是打算當人類啦……」
「如果只是打算,那我們可就傷腦筋了。因為你必須變成真正的人類才行。你應該想繼續當鮫島家的家人吧?」
「嗯……」
聽到路西昂的忠告,緹莉很坦率地點點頭。
「那麼,我也差不多該離開了。」
「你今天要去哪里約會?」
「這個嘛,游樂園感覺……不是啦,我絕對不是要去約會!」
不知道為什麼,唯獨這一點路西昂就是很頑固地不肯承認,大步走出了屋子。
「那我也該去學校了。」
「今天可以直接回家嗎?」
「我也不知道……只要藤宮那家伙別陰魂不散纏上來,我馬上就能回家。」
「那你一定會很晚回來。因為你會被他拉著四處跑。」
「我想也是……因為那家伙不達目的不會罷休。」
最近,不只吃飯時間,我們也常常一起去電玩中心或家庭餐廳。
「你們已經完全變成朋友了呢。」
「我們才不是朋友,是他一直纏著我。」
「真是不坦率。」
「因為聰一郎他沒朋友的時間實在太長了嘛,現在這是後遺症,病名就叫『我們雖然是朋友,但我不會坦率承認的』。」
我才不會為了那種後遺症而苦惱。
我、我沒有在苦惱喔?
「路上小心,聰一郎。」
「回家時,別忘了幫我買點心喲!」
兩個少女露出同樣的笑容送我出門。
那是我曾一度以為再也無法見面的重要之人。
我向上天祈求,這樣的日常生活可以越久越好。
「我上學去了。」
即使動作笨拙,但我還是露出自然的微笑,開口對兩位家人道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