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第四話 小熊動了

互換身體的半小時以後。

我們三人來到漆原家的漆黑研究室討論未來該如何是好。

這里勉強把布偶也算是一個人吧,雖然搭巴士只要付兩人份的車錢。

我和灰島家的人表明我要去住漆原家,他們很爽快地答應了,灰島家的人如此通情達理真是太好了。對了,他們也是魔女對吧?那麼,他們知道事情的原委啰?算了,還是別想這麼多比較好。

事情越快處理完越好,因此灰島的學習工具和替換的衣服我也帶來了。

我也開始習慣這種變身的情況了,盡管我一點也不想習慣……

這個世界這麼大,說不定也有人經曆過一次替換身體的經驗,可是像我替換得這麼頻繁的大概絕無僅有吧。

「首先,有一個很重要的前提。我不能以灰島的身份生活下去,我認為必需盡快恢複原狀才行。」

「說的也是~」

「那當然,就算這個布偶很可愛,光靠可愛是沒辦法生存下去的。我想盡快回到原本美麗的身體。」

這只小熊,感覺挺讓人火大的。

「真要說起來,這一切都是灰島害的吧,你趕快再召喚出那把綠色的鐮刀,把我們的靈魂對調——」

「那是不可能的。」

灰島立刻否定了。

「因為我現在用的是布偶的身體。該怎麼說呢,這個身體不懂使用魔法的方式。對了,原理和格斗技是一樣的,格斗技也是靠身體記憶技型的對吧。」

「意思是你的身體變成布偶,你的經驗值也跟著歸零就對了……」

這樣說我就懂了,這就好比格斗家的靈魂附在小孩子的身上,拳頭和踢腿的破壞力也會變得很有限,不是任何身體都適用的。

「那麼反過來說,我現在能用灰島的身體使出魔法啰?」

「你試試看啊?」

我把手放在地板上。

「…………有點涼涼的,除此之外什麼感覺也沒有,也沒有發生任何事情。」

「就是這麼回事,魔法不是這麼單純的東西。」

之前看灰島只是把手放在地板上而已啊……

「所以現在能用魔法的,只剩真如花了是嗎?」

我和灰島(小熊)的視線望向真如花。

真如花能隔空收回我在山上浮游的靈魂,要把我們恢複原狀應該也易如反掌吧。

「也不是辦不到啦,可是必需先做好抽出靈魂的准備,最少也得花上一天的時間。」

真如花看著後方的巨大機器。

「那台機器暖機要花上十八個小時。」

「真如花,你還真是個徹頭徹尾的理科魔女啊。」

灰島一臉疲憊地躺在自己的椅子上。

理科魔女,相當貼切的形容方式。

這個房間塞滿了一堆機器,比起魔法更有一種科學的氣息。

「我知道你不太想用代代相傳的黑魔法啦,不過這種時候也太不方便了。當然,我也不認為漆原家的選擇是錯誤的。」

「咦?不太想用?」

這怎麼可能,真如花常常自稱暗黑魔法使耶。

為什麼灰島會說她不太想用?

「那個啊,我們應該先討論如何處理眼前的情況吧……?」

真如花戰戰兢兢地舉手發言。

她說的也沒錯,事情的優先順序非常明確,根本不需要比較。

可是,我總覺得真如花是在轉移話題……

每次真如花隱瞞事情的時候,笑容會變得特別僵硬。

而且,這種態度馬上會浮現在臉上,十有八九都會被我猜中。

「總之,替換靈魂的准備需要花上一天,我必須以灰島的身份度過一天才行吧。至于松森章介這個身份,可以用處理戶籍和轉學雜務來當請假藉口。而灰島這個翹課慣犯即使休息一天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吧?」

變成灰島的我只要在漆原家宅一天就好。

老祖宗也會立刻答應的,這是最輕松的辦法。

「這是不可能的。」

「又來了,這次又有什麼問題啊? 」

「我在學校都拿全勤獎的。」

「你明明常翹課,為什麼只有這點特別認真啊!」

「為了避免其他魔女在學校動手腳,監視是有必要的。」

灰島突然講出了 一個正經的理由。

「在許多魔女聚集的場所構築自己的領域——只要是魔女都會采取這種行動。萬一有邪惡的魔女,這可是攸關性命的問題。因此我必需全勤觀察情況,防止這種情況發生。」

「這該不會就是你翹課的理由吧……」

原來魔女在暗地里有這麼多的較勁啊。

「再說,學校里可能有偷走你身體的小偷。灰島緣必需出席,這樣才能降低打草驚蛇的風險。」

灰島的話確實很有說服力。

這並不是日常生活中隨處可見的問題。

眼下,對真如花有敵意的魔女已經對我們出手了。

「也對,既然有這種風險的話——」

「況且我也很在意全勤獎。」

「這才是你的目的嘛!」

這幾天和真如花等人相處下來,我真搞不懂魔女的言行究竟有幾成認真的……

另外,雖然這件事不是很重要,不過布偶的聲音真的挺可愛的,聽起來有種卡通人物的感覺。算了,這不是重點啦……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但是,我怕翹課的時候遭受襲擊,因此上課時間還是乖乖待在教室里上課吧。」

「嗯,我也不是每一堂課都會翹課的,待在班上應該也不至于太過顯眼。I

「我們可以把變成小熊的緣帶去學校啊。」

小熊讓真如花帶著就行了。

長相幼齒的真如花帶著小熊也沒什麼奇怪的。

「我說過了,不要叫我緣啦……算了,隨你高興吧。」

灰島低頭屈服了。變成布偶的模樣,她也很難在真如花面前抬起頭來吧。

「呵呵~,緣、緣~」

真如花抱起小熊。

「等一下!你不要抱我啦!我還沒有墮落到要讓真如花呵護啊!」

「好可愛喔~!好像小貓-樣,想不到我居然有機會用雙手抱住緣呢~」

「快住手!我咬你喔!我會咬你喔!」

小熊在真如花的懷里死命掙紮,真是一只靜不下來的小熊啊。

「我咬——咦、咬了卻沒什麼效果……」

「因為布偶沒有牙齒嘛~。緣,今天我們一起睡覺吧~」

「不要!我才不想和真如花一起睡!」

她們的對話聽起來超像禁忌的百合之戀,不過這是一只布偶和少女的對話,因此沒有什麼問題。是說,布偶能和少女對話,這也挺異常的就是了。

就這樣,我們決定了明天的計劃。

表面上是漆原真如花和(被我附身的)灰島緣一起上學,並且由真如花帶著小熊。

——這時候,我的身上有一種很不好的感覺。

「其實,我想去上個廁所……」

小熊身上發出一股驚駭莫名的殺氣。

那雙可愛的眼睛隱含著無法想像的負面怨念。

你是被詛咒的人偶喔。不對,一只布偶會動就已經夠驚悚了……

「我也跟你一起去,我可不能忍受你在密室里對我的身體做出猥褻的事情。」

當然,我沒有拒絕的勇氣。

「首先,把你的臉抬起來。然後再慢慢脫下裙子,之後……不用我講你也知道吧?臉要往上抬喔,你要是敢往下看,等我恢複原樣就用『美麗的蒼翠大地毒咒』咒死你。」

這個毒咒的名字也太壯闊了吧……

布偶在我的腳邊進行指導,我依照布偶的口令動作。感覺好像在玩什麼奇怪的PLAY一樣,其實沒有這回事。我只是在做男女老幼都會做的事情罷了。

後來發生的事情我不太想回憶,總之結論就是,男生和女生的差異真的蠻大的。

順利完事後,我的喉嚨非常干渴。奇怪了……在我過去的人生中,上廁所不過就是喘口氣的行為啊,怎麼會這麼累人啊……

「我問你喔,為什麼走廊下會有奇怪的味道啊?我也是第一次進來這棟房子,因為魔女之間的關系,大多是以互相隱瞞為前提的。」

小熊灰島以懷疑的語氣問我,不知道布偶的嗅覺和一般人有什麼差別。

「不會是真如花在煮飯的味道吧……我已經不想再吃非地球產的食材了。」

「原來你也是被害者啊……」

看來真如花拿外太空的材料煮飯的壞習慣,從以前就有了。

「別擔心啦,那是祭壇焚香的氣味,據說有拜有保佑喔。」

「是喔,那我去見識一下。」

小熊進入祭壇里面。

兩秒就出來了。

「那是什麼鬼東西啊!哪有那種宗教啊!蜥蜴居然發出奇怪的聲音!」

「太好了,我的價值觀是正常的。」

「為什麼觸手會聚集成蜥蜴的形狀啊!那絕對是怪物吧!



「這棟房子是以【漆黑的漆原】的風格打造的嘛。」

「我好像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東西……總覺得我的身體、好沉重喔……」

呃、區區一只布偶應該很輕才對吧,不過灰島說的想必不是這種問題。

她拖著沉重的步伐行走。

灰島雖然很喜歡布偶,但她還不習慣布偶的行走方式。

「你要不要坐在我肩膀上?」

看她很疲憊的樣子,于是我做出來提議,反正布偶的重量也不至于造成肩膀酸痛。

「………………啥?」

她的沉默是什麼意思啊?

小熊在原地慌張地走來走去,似乎有點害羞的樣子。

原來熊在思考的時候會走來走去是真的啊。

「說、說的也是……那、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多、多謝你……不對、這本來就是我的身體啊!道謝也顯得太奇怪了吧……」

「這種事就別想太多了,越想只會越複雜而已。」

我將小熊一把拿起來。

「哇啊……呀啊、好高喔……抬起來的時候速度放慢一點啦……」

「也對,畢竟你現在是小熊布偶的大小,這個高度對你來說很高嘛,不好意思。」

這次我慢慢將她放到肩上。

「坐在肩膀上也不賴嘛,視野也挺不錯的。」

小熊的心情似乎變得比較好了。

我帶著她參觀漆原家中可以安全參觀的范圍。

換言之,我也說明了一些絕對不可以打開的房門。

「到處都是不能打開的房間嘛……」

「你也不願意以身犯險去開這些門吧。」

小熊灰島大概也看膩了,我們基本上就只是在走廊下漫步而已。

「不過視野不錯呢,真不愧是我的肩膀。」

「不要動不動就稱贊自己的身體啦!」

「有什麼關系!我說的是事實啊!我的身體很漂亮嘛!和幼兒體型的真如花完全不一樣!」

「不要講這種話啦!我內心可是個男的!你不要整天拿身體來說嘴!…………啊。」

「你才不要隨便想像我的裸體…………啊。」

我猜,我們大概發現同樣的問題了。

「我每天都會洗澡保持身體清潔,你也要好好清洗我的身體喔!」

布偶點明了問題的症結。

對吼,遺有洗澡這一道難關。

「我說啊,一天不洗不會怎麼樣吧——」

「我會對你施展大地的狂怒喔。具體來說,你會和全世界的沙子為敵。沙漠的沙子、公園沙堆的沙子、近代短歌翹楚石川啄木的歌集『一握之沙』都會成為你的敵人喔……」

雖然我聽不太懂,但是感覺挺恐怖的。

「要我閉著眼睛洗澡,這也太困難了吧……」

「用人海戰術就行了。」

「好、裙子脫下來了。」「胸罩麻煩你了。」「哇、好大喔。」「不可以亂摸喔。」「來, 幫你圍上浴巾。」「慢慢站起來。」「呼,准備OK。」

我的眼睛被蒙上布條,只能任由眾人發落。

這段時間七位老祖宗把我身上的衣服全部脫了下來。

現在,我應該是圍著浴巾站在浴室前面吧。

被七位女性脫衣服的體驗要是經曆太多次,很可能會開發出奇怪的性癖吧……幸好這是第一次,影響並不大、才對。

這是很普通的入浴准備、才對。

「好,合格了。祖宗七人眾手腕不錯。」

小熊雙手環胸,佩服地點點頭。

「不要替老祖宗取奇怪的綽號啦。」

「總比記住七個人的名字要來得輕松吧。那真如花,麻煩你帶他到浴缸。」

這是布偶的聲音,這個身體的所有者的意見我一律從善如流。

「嗯。大介,把手伸出來,小心不要滑倒喔。」

真如花牽著我的手,將我帶進浴室。

「噗,真如花就算圍著一條浴巾也看不出胸部呢。」

小熊又多嘴了。

「才、才沒有呢!那是緣看錯了!人家我只是穿衣服看起來比較瘦!」

啊、真如花現在只圍一條浴巾啊……這是當然的嘛,糟糕、我的腦袋開始想像不該想像的事情了……

「最好是穿衣服比較瘦啦,你幾乎沒穿好嗎。你現在反而比全裸更煽情——」

「喂、小熊!拜托你閉嘴!不要擾亂我的平常心啦!」

我慢慢坐上浴室里的凳子。

「那你們要好好清洗我的身體喔,我會在後方監督的。你這個叫大介的家伙要是敢意圖不軌,我會讓你喝下用十六種毒草萃取而成的茶水喔。」

會、會死人的

「先幫你洗頭吧。」

真如花將手指伸進頭發里。

盡管這不是我的身體,可是挺舒服的。

對了,這很像在理發店給人家洗頭的感覺。幸虧如此,我才不會產生什麼奇怪的念頭。這已經不是害不害羞的問題,而是關系到性命安全的問題了。

「大介,有哪里會癢的嗎~?」

「沒問題,這樣就可以了。」

嗯~,可能每一個女孩子都是這樣吧,女孩子洗頭的方式好細心喔。

像我平常都是隨便搓兩把就完事了。

「哇~、大介的頭發好柔順呢~。好像女明星一樣呢!」

「嚴格來說這是灰島的頭發。」

然而,洗澡還沒有結束。不如說,重頭戲才正要開始。

「那把浴巾解下來吧,接下來要洗身體。」

終于來了。

我強迫自己觀想空明的境界,不然會有各種危險。

話說回來,人類這種生物,一旦被其他人碰到就會有種戰栗的感覺。這也算是生物必要的生存性質吧,無法察覺敵人氣息的種族是沒辦法活下去的。

偏偏,人類進行了錯誤的演化,誤把這種「戰栗」當成了快感。

這不是我的責任,而是全體人類的共業。

因此,我必需徹底貫徹空明的境界,否則我會死翹翹(灰島會把我宰了)。

還有啊,這件事其實不太重要,不過我還是得說。

拿下浴巾我才發現,沒戴胸罩的胸部好重。

掛著這種東西生活,還真是不方便。

女孩子也太辛苦了吧,我的腦海里開始有這種荒謬的感想。

糟了,一想到這些多余的事情,身體變得更加敏感……

「那先從手臂開始吧~。把手抬起來。」

「嗚、啊……」

不過是洗手臂而已,我卻不小心發出聲音。這遠比我想像得要困難啊……

「不要發出奇怪的聲音!」

布偶開口抱怨了,就算她這麼說我也沒辦法啊……

「哇啊~、大介的身體發育得好好喔。胸部一帶超級立體的……」

真如花有些不甘心地說道。啊啊、她很在意自己的幼兒體型啊。

可是,真如花對灰島抱有這方面的競爭意識根本毫無意義,呃……這就好比貓咪不可能贏過老虎一樣……

「真如花你也不要一直看啦!請你搞清楚這是無可奈何的事情!要不是我現在變成了布偶, 我早就自已來了!」

就算彼此是同性,誰也不想被別人看到自己的身體嘛。

身為男人的我,也不希望在眼睛被蒙住的時候被別人觀看下體啊。 就在我思考這些無關痛癢的事情時,身體已經洗得差不多了。

也快要結束了吧……

「好了…………再來就剩前面了。」

我聽得出來,真如花的語氣有些尷尬。

「…………」

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回答她。

「那個叫大介的……唉呀、麻煩死了,我直接叫你大介好了。大介,你就像個笨蛋一樣發出 『啊~啊~啊~』的聲音,把自己想像成維也納少年合唱團的成員。然後真如花不要給他多余的剌激,迅速把身體洗乾淨。」

「「是!」」

我和真如花在這種無關痛癢的小事上特別有默契。

「大介,我要動手啰!」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吧~~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洗好了!」


成功了,我現在努力跨越了一個困境啊。

「大介、真如花,你們比我想得還要能干呢,我就認同你們的干勁吧。」

啊、連灰島也稱贊我們呢。

「啊啊、我守身如玉的精神終于受到了認同。」

「嗚……」

沒想到,小熊發出悲痛的哀號。

聲音雖然不大,但灰島似乎不支倒地了。

「你沒事吧!?緣!」

真如花趕緊跑到灰島的身邊。

難不成靈魂進入了無機物質里,發出

了排斥反應?

「待在浴室里,水氣滲進我的腳里,身體好不舒服……」

這也難怪啦,畢竟是那種材質……

烘干過後,小熊又恢複精神了。

為了避免以後變成小熊發生同樣的事情,把這個方法學起來比較好。

「哇~,今天天氣好好喔。太陽剛好被黑云遮住,很適合進行儀式呢。」

「真如花,一般人不會說這叫天氣好。」

現在我依然沒見過真如花的魔法,不過陰暗的天氣似乎比較適合施術的樣子。

「我昨晚沒睡好,累死啦——嗚。」

懷中的小熊敲了我一下。

「講話不要這麼粗魯啦。」

小熊瞪著我小聲抱怨道。

對了,今天我必需以灰島緣的身份過活,而不是松森章介。

想當然爾,男性化的口吻也要嚴格禁止。

「可是,為什麼我……為什麼人家要拿著小熊布偶呢……?」

我覺得這和灰島平時在學校的印象差距太大了。

我還以為這是真如花的職責呢……

「我不知道你在上課的時候會做出什麼事情,只好就近監督你啊。政治家的答辯和男性是絕對不可以信任的,這是我們灰島家的魔女家訓。」

灰島也太不信任我了吧……

沒辦法,我們才認識一天而已,我也沒做過什麼值得信任的事情。

「更何況,我得注意有沒有可疑的人物接近你,因為你不是魔女,無法注意到這方面的細 節* 」

灰島現在雖然是一只布偶,她的眼神卻是認真的。

「對方很可能認識你和真如花,照此推斷,對方也有可能是學校的人。」

沒錯,發現真如花是魔女的家伙,確實有可能發動攻擊。

「你們魔女,基本上關系並不好對吧。」

「我之前也說過了,這是魔力有限的原故。就算法扉市是個魔力豐富的區域,競爭者還是越少越好。」

互相爭奪資源啊,這種理由聽起來也太寫實了。

我思考著這些事情,走在累死人的通學路上,沒一會就抵達了真寶學圜。

變成小學生的校長正在校園內漫步。

「校長,早安!」

「啊啊、是漆原和灰島啊——噗噗噗。」

校長一看到我們就笑了出來,真令人火大。

「你們發生了很多事情對吧,我大概可以猜出前因後果。」

「恕我無可奉告。」

「洗澡開不開心啊?」

校長准確地戳中我的痛處……

「還有啊,有件事不用我說你們也該知道,不過我還是要苦口婆心地告訴你們。」

以校長現在的樣子,與其說是婆心,不如說是幼女心吧。

「這里說不定有你們的敵人。校內雖然禁止私斗,對方卻不見得會遵守規矩,你們最好小心一點。」

我立刻就看出真如花的臉上浮現驚恐的神色。

虧她還信奉那種奇怪的神明,對惡意也太沒抵抗力了。

這里由我開口比較妥當吧。

「難道你知道犯人是誰了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是站在管理學校的立場,除非有人想破壞這所學校,否則我是不會和任何人對壘或合作的。萬一有人想奪走學生的性命,我會盡全力阻止。相反的,對方要是沒有動靜,我也不會進行干涉。」

校長的話聽來有些冷漠,卻也是無可撼動的事實。

學校本來就是個自由的場所,在這里不允許一般世俗的對立。

倒不如說,正因為學校不會多加干預,魔女們才能安心就讀這所學校。

「多謝你的提醒。好了,真如花,我們走吧——」

「貓咪今天也很有精神呢,早安~」

真如花又在撫摸校長養的黑貓了。

奇怪,我剛看她好像受到不小的打擊,難道是我的錯覺嗎……?

她恢複得也太快了,我根本搞不懂她在想什麼……

如果是我的錯覺,那自然再好不過了。

「啊、灰島緣……」

一進教室,我和海龍寺麒麟四目交錯。

啊啊、麒麟敵視灰島的態度也太明顯了吧。

「今天你一定要給我乖乖上課喔!這是班長的命令!當然啦,你不遵守的話,我現在也沒有權力判你入獄或死刑啦,總之請你遵守規——你手上的東西是…………」

「小熊。」

「咦……啊……是喔……請問一下是棕熊還是黑熊?」

「呃呃,是黑熊。」

「那就沒關系了,黑熊是草食性的。」

這是哪門子判斷標准啊……

也許名字叫麒麟(亦有長頸鹿之意)的班長,很討厭肉食性動物吧。

「不過,熊這種生物的確挺符合灰島緣的印象呢。」

「怎麼說?」

「熊這種生物長大以後會變成獨居動物,這正好是你不合群的寫照。你會突然帶小熊布偶上學,就字面上來說也有這層涵義吧。」

「煩死了,海龍寺……讓你哭死……」我聽到手中的小熊喃喃自語。

你不要出聲啦!萬一被發現事情就大條了 !

「咦、漆原同學都來了,為、為什麼章介同學沒來呢?」

靠……這次要攻擊章介了是嗎……

「嗯,他剛搬來這里要處理很多麻煩的手續。」

干得好啊,真如花。如果隨便掰個感冒的藉口,一不小心也許會有人來探病,那可就麻煩 了。這是一個不會讓人操心的好藉口啊。

「這樣啊……不行、不行,身為班長怎麼可以因為一位男同學沒來就受影響呢……」

「你可不要欺負轉學生喔。」我稍微利用灰島的立場做出一點警告。

不然一直被她視為眼中釘也挺困擾的……

「請、請你不要多管閑事!那個、我和章介同學雖說是競爭對手,可是……我並不討厭他……應該說我們是互相砥礪的關系吧……啊、我說的互相砥礪沒有別的意思喔!請你不要誤解喔!」

咦?為什麼麒麟會這麼害羞啊?

「不如說,像章介同學這樣的人可以和我一起打天下……我想永遠追隨他……啊啊、言語實在太難表達了!簡直是文學的寒冬時代!可是,我的心卻是火熱的……」

麒麟好像非常混亂的樣子,連她都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

而且她的反應有點像戀愛中的少女……不會吧,是我想太多了。

衰小的我一直都和這種戀愛的話題無緣,這根本是不可能發生的事情。

只是,很快就有別的話題打破我無謂的煩惱。

「呃呃,請問這里是三班嗎……?」

一位身穿西服的陌生女性進入教室里,年紀大約二十出頭。

她一看就是剛就任的菜鳥,有種戰戰兢兢的感覺。

「啊、沒錯~。這里就是三班。」

完全不怕生的真如花立刻做出了回答。

「我是從今天開始暫時擔任班導的氏家甯子,這是我第一次擔任班導,請大家多多指教……」

果然是個菜鳥教師啊,我這幾天也以章介和灰島的身份迎接高中生活的序幕,因此我非常能體會氏家老師的辛勞。

「啊啊、太好了……比我想像得還要普通呢……」

「普通?這是什麼意思?」

「這個、之前我聽說這是一個相當奇怪的班級……據說班上有翹課慣犯、班長又很煩人、還有男同學嘴里會噴火……」

不好意思,這些傳聞都是事實。

「啊、你是新就任的氏家老師啊。我是班長兼替代班導的海龍寺,今天我會把一切班導的權限禪讓給氏家老師……啊啊、我擔任班導的日子也就短短三天嗎……嗚嗚、讓人潸然淚下啊……」

麒麟哭著說出一堆莫名其妙的話。

「確實是個很麻煩的班長呢……」

老師,就算你心里這樣想也不該說出來吧。

「總之,這幾天辛苦你了……」

就這樣,班導順利到任沒多久,上課鈴也響了。

班會也很正常地開完了,接下來的第一堂課是數學課。

但,我很快就發現大家的視線都集中在我身上,而不是黑板。

「那是怎樣啊……?」「為什麼要帶著布偶?」「這是高難度的搞笑嗎?」「不過、那種王子也挺不賴的呢。」「對啊,王子帶著布偶還是一樣帥。」

上課時也能聽到大伙議論紛紛。

或者應該說,正因為教室里安靜,這類議論聽起來更加清楚。

灰島緣沒有翹課。如果只是這點小事,大家頂多會說「啊啊、她今天沒翹課啊」可是問題在于我的桌上還放了一只布偶。

灰島她果然是眾人矚目的焦點啊。

不過,和昨天松森章介第一天入學的情況相比要輕松多了。

小熊灰島一直面對著黑板,當然,她一句話也沒說。她似乎在全神戒備班上的同學有沒有任何可疑的舉動。

站在其他同學的觀點來看

,最可疑的應該是把布偶放在桌上的灰島緣吧。算了,這點就先不提了。

一想到班上可能有偷盜事件的犯人,心情實在很難平靜下來,會疑神疑鬼也是正常的。

話雖如此,學業終究不能怠慢。我打開筆記,順便拿出活頁手冊。

也許有人很好奇,為什麼我除了筆記以外還要拿出活頁手冊吧?因為筆記是灰島的東西啊。 灰島要是拿出松森章介的筆記,那就太不自然了。再說,我也不能直接在灰島的筆記上書寫,我們的筆跡完全不一樣。

當然不見得有人會去注意這種小事,不過日後灰島拿回筆記想必會不高興吧。我本來以為她時常翹課,筆記肯定也是一片空白——對不起、我錯了,沒有這回事。

她的筆記寫得超級仔細,要點也整理得井井有條,仿佛要拿來當傳家寶一樣。

昨天的上課內容也詳實地記錄在筆記里。

難不成,平時常翹課的灰島其實是暗地里非常努力、而且又羞于讓別人知道自己努力的類型吧?

——這種假設非常有可能啊……

「這、這種事很普通啦……我才沒有偷偷努力呢……」

嗯、為什麼我會聽到說話聲……

低頭一看,小熊竟然轉身面對著我。

「你干嘛出聲啊!」

我壓低音量說道。

「因為我很閑啊,上課時間完全不能動很痛苦耶。」

「既然這樣,你給我躲進書包里……」

上課時間也不方便對談,我繼續把授課內容寫在活頁手冊上。

「你字好丑喔。」

小熊開口嫌棄我。

「拜托你不要講話啦……」

「你這題寫錯了。」

「要當家教老師等你回家再當啦……」

為什麼身為當事人的布偶要妨礙我啊……

「王子在和布偶說話耶?」「發現王子可愛的一面了!」「不愧是灰島同學丨.」

啊、被那些粉絲聽到了……

幸好她們不是說「那只布偶在說話耶」……

到了下課時間,麒麟走到我身旁。

「那個、我以前一直以為灰島緣是我統一班級的阻礙。但是,這種解釋也許是錯誤的。也就是說,灰島緣會和布偶說話,是個擁有獨特個性的人。從這點可以看出灰島緣想要脫離授課這種眾人共通的體制,以這種角度來看,也難怪灰島緣會反抗單方面的統合大業。話雖如此,也不代表我放棄了統一的夢想。」

糟糕,灰島被麒麟當成不可思議的怪女孩了。

之後灰島會生我的氣吧……

然而,等會還有更麻煩的課程。

為什麼今天也有體育課啊?

我快要窒息了。

這頂多只是一種比喻而已,並不是我真的快要窒息了。

我目前正在女性更衣室里。

想當然爾,其他女孩穿著內衣的模樣看得我眼花撩亂。

夏天的時候看到其他人只穿一件泳衣我也不以為意,現在不過是區區內衣應該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但這不代表我能泰然處之。

我感覺到有人在瞪我。仔細一看,小熊又在看著我了。

對了,現在小熊被我塞進了衣櫃里。雖然衣櫃里有點擠,不過如果放她在更衣室里跑來跑去,保證會弄成靈異事件,因此我只好請她暫時自重了。

「你可不要隨便亂看。」

我又沒有死命盯著別人,有什麼關系啊……

「緣,你換衣服好慢喔~。上課鍾快要響了喔~」

真如花開口催促我,但我又不能轉頭去看真如花,否則小熊又會對我發火。

不管是布偶還是真貨,熊這種生物真是太可怕了。

況且,還有另一個讓我困擾的理由。

「唉……為什麼我們兩個不共載天的仇敵會在隔壁啊……」

使用我隔壁衣櫃的人,正是麒麟。由于衣櫃並沒有固定的配置,所以是先搶先贏的。等我到的時候只剩下麒麟的隔壁是空的。

都怪我還不習慣這個身體,走到更衣室用了不少時間。

偶爾,我會不小心看到麒麟的體態。

麒麟是個運動白癡,我本來以為她發育也好不到哪里去。沒想到她的身材還挺不賴的,她大概是那種穿衣服顯得比較瘦的類型吧。

「怎麼辦啊……再這樣下去我會遲到的……我會變得和缺乏合群性的灰島緣一樣啊……」

麒麟三不五時會嗆我幾句。

她和灰島的對立情節也太根深柢固了吧……

「海龍寺實在有夠煩!我絕對要把她電到哭出來,我要在她鞋子里放針…

小熊又開始在衣櫃里發毒誓。

無奈之下,我只好壓低音量警告她。

「你不要說話啦!而且你的報複內容很陰險耶……」

絲毫沒有一點瀟灑俐落的形象。

「我打算用仙人掌的針,也算對環保貢獻一份心力。」

「你搞錯重點了啦!」

糟糕、我的聲音是不是太大了……?

麒麟轉頭看著我。

「我剛才好像聽到布偶發出聲音耶……」

唔、這下情況危急了……

「小熊,今天的天氣也很不錯呢,等會我們一起去散步吧。嗯,我們和小熊吉、小熊助 、熊兵衛、小熊右衛門一起去吧!」

我自暴自棄地對小熊說話。丟臉歸丟臉,總比真相曝光要來得好。

「啊……對吼……灰島緣是這種人嘛……對不起,身為班長,我不會再提這件事了。

裝成怪人蒙混過關的手段成功了,我差點被嚇出心髒病。

「你剛才是不是在偷看海龍寺?」

小熊又很白目地和我說話。

我也沒辦法啊,總不能叫我蒙住眼睛換衣服吧……

「快、把眼睛閉起來,一口氣換好衣服!」

身體的主人都開口了,我也只好乖乖照做。我閉起眼睛,將腳伸進運動褲里。

這點小事難不倒我啊,輕松愉快——個屁,我被褲子絆倒了。

「哇!哇、哇、哇!」

我以單腳努力支撐重心,結果身體一歪,整個人跌倒在地……

只是,我發現自己似乎倒在什麼軟軟的東西上……

「你、你等一下!灰島緣!你……你要干什麼!」

眼前傳來麒麟的聲音,難不成這是……

我雙手撐地,麒麟的臉龐正好在我的兩手中間。

這種行為就是俗稱的推倒吧……

彼此都是女生,應該沒什麼關系吧——不過事情沒有我想得這麼單純。

倒不如說,這種行為會讓麒麟更加討厭灰島……

不管怎麼說,彼此的關系繼續惡化下去終究不是好事情……

「我們都是女孩子耶!我的確希望你能合群一點,不過我指的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讓灰島緣屈服,不是想被灰島緣屈服啊!」

「對不起!我沒有惡意的!」

「在、在直截了當的暴力之前,權力也是沒有意義的……區區一顆子彈也是能殺死獨裁者的!」

「我沒有這個意思!真的、真的!請你相信我!」

「我、我願意舔你的鞋子,請你原諒我吧!」

「真的很對不起!我剛才重心失衡,大概是身體還不習慣的關系……」

「還不習慣?你、你是指做這種事情嗎?我也完全不習慣啊……」

麒麟滿臉通紅。糟糕,誤會好像越來越嚴重了。

「請你忘了這件事吧!」

——我就這樣抱著尷尬的心情上場跑步。


跑步名次倒也不差,可是比平時的灰島要慢上許多。

我本來還怕惹人懷疑,但大家似乎都覺得「反正灰島一定沒有認真跑」,因此也沒有承受太多訝異的眼光。這世上的幸運總是令人難以預料。

果然,不習慣的身體很難順利使用啊。

下課鈴響,大伙三五成群地回到更衣室里。

「緣,我們一起回去吧。」 真如花跑來和我攀談。

也許真如花知道現在的灰島是我,所以她對灰島的恐懼也逐漸淡化了吧。

只是,如果大家以為灰島和真如花的關系突然變好,這也挺麻煩的。想必真如花沒有考慮到這一點吧。

再說,我還有另一件事要處理。

「不好意思,我有點事情要處理,你先去吧。」

我保持略微冷酷地氛圍拒絕了真如花的提議。

「嗯……大介……你站在緣的立場,一定也有你的想法吧。」

真如花有些寂寞地回去了。

抱歉了 ,有件事用灰島的身份去做會比較好。

在操場的一隅,麒麟累得滿頭大汗、上氣不接下氣。

這次跑步她沒有棄權。

「怎麼今天一大早就這麼不走運……」

我也該去賠罪一下。

我在附近的自動販賣機買了冰茶。

在校內販賣的包裝杯冰茶非常便宜,問題是我用的是灰島皮包里的錢。晚點在把用掉的錢悄悄還回去

吧。

「海龍寺,來,這算是剛才的賠罪。」

我把冰茶拿給麒麟。這麼做除了善意以外,一方面也是因為麒麟看起來非常疲憊,再不補充水份可能會有危險o

「咦………為什麼要給我?」

麒麟完全搞不清楚狀況。

「你不會像之前那樣,給我喝下加了十六種毒草的茶水吧?」

原來那句威脅不是胡謅的啊……

「放心吧,我已經和那時候不一樣了。」

「謝、謝謝你的好意……」

麒麟有些困惑地收下了冰茶。

希望這麼做能讓她忘了剛才發生過的事。

現在是午休時間,總算平安撐到吃飯的時間了。

「好累喔……」

我有一種已經連續熬夜兩天的疲勞感。

連上個廁所都有小熊隨侍在側,我的心情簡直亂到無以複加。

再說了,我去的當然是女生廁所。我可沒膽量用這個模樣進入男生廁所。

話說回來,萬一以後我對進入女廁變得毫無抵抗,這也不是好事情。我要盡快恢複原來的身體才行啊……

我將便當拿出來放在桌上。

「灰島同學,今天吃便當啊。」「平常她都吃便利商店的三明治呢。」「好意外喔。」

我才拿出便當而已,就聽到了這些議論。

最近發生了很多事情,我也沒有時間做便當,這是拜托老祖宗幫忙的。

我千叮嚀萬交代,拜托老祖宗不要用章魚類或果凍類等地球上沒有的東西,或是人類無法說出口的食材來做便當,當然這件事我沒告訴真如花。

我帶著半信半疑的心情在教室里打開便當,里面果真是普通的便當菜色。

老祖宗,感謝你們!

只是,上面還放了郁金香狀的肉松,顯得太孩子氣了一點。

「哇啊、超幼稚的。」

小熊立刻出言吐嘈。

「你的房間才叫幼稚吧。」

「小熊那叫可愛,一點也不幼稚。」

「好啦、好啦,小熊的事情你說的都對行了吧。j

「可是,這便當真的很幼稚耶。不要讓其他人看到喔,這可關系到我的形象。」

有道理。灰島吃這種便當,看起來純粹是在搞笑。

趕快偷偷把便當吃完吧——

「啊、緣的便當和我的一樣呢。」

真如花來到我旁邊。

她的手上也拿著郁金香肉松便當。

「吶、大——緣,我們一起吃便當吧!」

我和小熊當場愣住了。

「漆原同學和灰島同學的關系好到可以稱呼對方的名字?」「關系似乎不錯喔。」「今天的 變化和這件事有關嗎?」「是說,灰島同學要吃那個郁金香便當嗎?」

周圍紛紛傳來疑惑的聲音,這下事情大條了。

「「真如花,拜托你長眼一點。」」

我和小熊同時叫道,並且逃往屋頂上避難。

「緣,你要去哪里?等等我啊!」

後來居上的真如花,理所當然地吃了一頓排頭。

「啊~、真是夠了!我辛苦塑造的印象快要崩壞了……」

放學以後,小熊灰島以走廊吵雜的聲音為掩護,肆無忌憚地開口抱怨。

真如花開心地走在我身旁。

她的心情似乎很不錯,還邊走邊唱歌。

「暗黑、暗黑、死亡的世界,來自深淵的死靈法師—」

歌詞有夠不吉利的,誰叫她是【漆黑的漆原】呢。

小熊在我的懷里,我已經習慣她看著我的視線了。

「還說什麼印象惡化,是你要我帶布偶上學的吧。」

「話是這麼說沒錯,但是我沒想到會惡化到這種地步嘛……」

「說的也是……」

至少,灰島冷漠的獨行俠印象似乎產生了改變。

「反正也沒什麼關系吧?本來就是裝出來的形象啊。」

「你只需要扮演一天當然沒關系啊,我接下來可是必需一直以這種形象過日子耶!嗚嗚…… 我怎麼這麼命苦啊……」

小熊火大到開始自暴自棄。

說實話,會搞成這樣還不是你動歪腦筋的關系,我可不會同情你的。

然而,你的辛勞我也能體會。

畢竟我也一直飽受自己的不幸體質所苦。

「真如花,請你拿一下灰島。」

「好、沒問題。」

「等一下!敢放棄職責我會讓你吞下三千根仙人掌的針喔!」我一把小熊交給真如花,小熊立刻抗議。誰理她啊,反正我很快就回來了。

我到走廊盡頭的影印機影印活頁手冊。

「我知道我的字不好看,不過我已經盡力了。」

我先確認周圍沒有其他人的視線,然後將影印的筆記拿給小熊灰島。

「這不是今天上課的范圍嗎……你給我這個做什麼?」

「你今天變成布偶沒辦法寫筆記,所以這一份給你。只是你這麼聰明,說不定已經把內容都記下來了吧。」

其實我也沒有別的意思,像灰島這種默默努力的類型,這麼做也許她會感到開心吧。

與其讓不幸的人增加,不如讓幸福的人增加不是比較好嗎?

「大介,你還挺機靈的嘛……」

「凡人能做到的也就只有這點小事了——喔喔。」

我發現有人走近我們,趕緊中止對話。

是麒麟來了。

她的表情有些凝重。

臉也紅紅的,她該不會在生氣吧……

該不會……難道她還在記恨體育課的事情嗎……

要是在我變成灰島的時候害她們兩人結下梁子,那就太過意不去了。

「有、有什麼事嗎……?」

如果她是來下達「宣戰布告」那該怎麼辦啊?

「之前我一直說你不合群,真的很對不起!」

麒麟當場低頭致歉。

咦、這是怎麼一回事?

至少目前看來,她並沒有生我的氣……

「今天你不但乖乖上課,還懂得關心同學……我也不該一昧地說你不合群。雖然我沒有全面肯定你的作為……不過我稍微對你有些改觀了……」

「謝、謝謝你……」

聽她這麼說總覺得有點不好意思呢。

「另外,小熊的事情我不會介意的,世上也有不少人會對著美少女模型意淫嘛,和布偶講話這也沒什麼。」

「不、你誤會了!」

「我猜想,你甯可和布偶交談,也不和班上的同學對話,是對現代人的一種諷剌性批判吧, 象征你不願意認同對自身不利的溝通行為。而且你的談天對象不是人型布偶,而是聽不懂人話的小熊,從這點更能看出你在強調溝通行為的空虛。懷抱著這種痛苦的孤寂,我似乎更加理解灰島緣這個人了。」

「不用理解也沒關系啦!因為你完全誤會了!」

「那麼……明天見了。有困難的話歡迎你隨時來找我這位班長……我會動用權力幫你想想辦法的。」

「啊啊、嗯。掰掰……」

麒麟轉身背對著我,之後又回過頭來。

「最後還有一件事情。昨天你跑輸章介同學也許很不甘心……但是你不用對他出手也沒關系。我、我一定會擊敗章介同學的。灰島緣只要保持冷酷的不沾鍋形象就行了。」

為什麼她要特別提示這點啊?我是無所謂啦。

「嗯,我知道了。」

「那麼再見了!」

麒麟逃難似地跑走了。

瞧她的模樣好像真的在逃難一樣,臉頰也紅通通的。

「真不愧是大介!居然能讓緣和麒麟重修舊好呢!」

在場只有真如花一人稱贊我。

老實說這根本不算重修舊好,因為她們的關系本來就不好啊。

我比較在意灰島的感想,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

灰島看著真如花,一句話也沒說。

不過從她身上的氛圍來看,她似乎也接受了這件事,所以應該沒關系吧。

我只用了一天的時間,就精通了觀察布偶心情的能力呢。

盡管明天以後大概一輩子用不到這項技能了。

我再一次抱住了布偶。

「那我們回家吧!今天的課程也平安結束了!」

真如花興高采烈地笑道,她今天一整天好像十分愉快。

「嗯,至少今天還算平安。」

布偶以冷淡地語氣說道。

「今天還算平安?這話是什麼意思?」

「我明顯感受到這所學校里,有人擁有很危險的力量。我不知道對方是誰,但很有可能是班上的人。今天我特別集中意識,察覺了魔力的反應。」

「喂、你不是唬我的吧?」

我很難相信犯人會是那個班上的人。

「我才不會開這麼惡質的玩笑,畢竟我也難得對海龍寺有了一些理解。」

啊啊、小熊她——灰島她並不是一個冷漠的人。

正確來說,她是為了隱藏憤怒才故意

裝出冷漠的態度。

好不容易能夠信任班上的同學,馬上又得懷疑其中一個人,這確實非常難受。

「不過,今天沒有出大紕漏也是事實,再來為明天做好准備就行了。」

小熊拍拍我的胸口。

「你們兩位今天辛苦了,放輕松回家吧。」

_

「我去整修一下機器,你們等我一下喔。我會窩在房間里一陣子!」

吃完晚飯後,真如花躲進了研究室里。

另外還有一件無關緊要的事,小熊灰島什麼也沒吃。

布偶不是生物,好像也不會肚子餓。

我和灰島暫時在客廳待命。

可別以為我們很悠閑,小熊灰島啰嗦得要死,我一刻也不得清閑。

「你看你,手臂張得太開了。女孩子要稍微把手臂放到身體的前面!」

「是是……」

「你看、雙腳也沒有並攏!你現在用的是我的身體,拜托你這方面注意一點!」

「是是……我會注意的……」

這簡直就是禮儀教練班嘛。但是,灰島的態度似乎不像之前那麼尖銳了,彼此的溝通好像有變得比較圓滑,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

搞不好我是全世界最擅長和布偶溝通的人類呢。

「真受不了。這下我終于知道,再漂亮的美少女一旦植入男性的靈魂,美感都會蕩然無存……」

「不要說自己的身體是美少女啦。呃、我也不得不承認你很可愛啦……」

以前我一直認為常常遇到麻煩是一種不幸,然而我現在也確實有點享受這種體驗。

這種意外的體會或許能改變我的思考方式,不再將惡運視為不幸。

「怎麼說我也吃過不少苦頭啊。」

「我認同你過去的辛勞,你的確很努力呢。」

咦?灰島在稱贊我?

「雖然我不知道你做了什麼,可是你能讓海龍寺說出那番話,真的相當了不起。謝謝你……」

「你的稱贊好像有什麼隱情似的,好恐怖喔……」

「意思是你不相信小熊說的話啰?讓你嘗嘗可怕的大地之怒——」

「我知道了,我信就是了。一開始你可能會覺得自己過去的形象受到了破壞,可是我覺得那樣比較好喔。」

「嗯,沒關系。班上的同學都知道我的個性反覆無常。」

「好歹不要再翹課了啦。」 如果不提醒她,感覺她明天又會開始翹課。

「沒辦法啊,在魔女的世界要避免被別人超越——」

「那根本是藉口吧。」

氣氛好像變得有點不一樣了,這麼說來我猜對了。

「就算真有其他魔女,她們平常也會乖乖上課吧,沒必要像灰島那樣常常翹課啊。」

魔女的事情和灰島的行動並沒有直接的關聯。

嚴格來說,灰島只是把敵對的魔女拿來當成藉口罷了。

「——因為我很害怕。」

灰島的聲音在顫抖,和過去有些不同。

「我是個魔女,和一般人不一樣。與其他人打成一片會讓我感到不安,也可以說是害怕吧……」

我個人覺得這沒什麼,灰島本人卻深受其苦。

隱藏自己異于常人的事實,以若無其事的態度生活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真如花也抱持著相同的煩惱。

因為,我也以松森章介的身份體驗過這種苦惱……

「我雖然沒什麼能力,不過如果需要我幫忙盡管開口,能認識也是一種緣份嘛。」

「啊啊,不愧是真如花的青梅竹馬。」

小熊灰島從沙發跑到我的膝蓋上,好像一只親人的貓咪。

「你也差不多吧。」

「我不太會受別人的影響。真如花不一樣,她只要看到身旁有人在努力,就會想要聲援對方。就這點來說,大介你和她挺相似的。」

「真如花有些冒冒失失的,可是她真的是個很了不起的人。」

稱贊自己的青梅竹馬令我有些害羞,但我認為自己說的沒有錯。

那家伙從來不會表現出不耐煩或不高興的表情。

「我會攻擊真如花…………大概也是出于嫉妒的原故吧。」

小熊在我腿上感觸良多地說道。

「她在班上和大家相處得很好,我也許無意間很嫉妒她吧,明明是我擅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

能夠干脆承認自己的缺點,灰島真了不起。

我伸手撫摸小熊的腦袋。

「呀啊啊!你、你干什麼!性騷擾!變態!」

想不到灰島氣得跳腳,和布偶溝通果然不是一件簡單的事情啊!

「對不起!感覺你很像貓咪,就……」

「真是……我勸你不要再樹敵比較好喔,畢竟你的靈魂已經成為邪惡魔女的目標了……」

我的靈魂有危險?

當下我的身體產生一股惡寒,這件事我可是第一次聽說啊。

我本來以為這一連串的事件,純粹是有魔女對真如花抱有惡意,而我只是無端遭受波及而已……

「你說我的靈魂有危險?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衰小百姓啊……靈魂出竅也是因為運氣不好被強風吹落斷崖……」

「你真的以為光是運氣不好會差點丟掉小命嗎?」

小熊灰島以冷靜的語氣說道。

「你是巫女一族的人對吧?這是真如花告訴我的。換言之,大介你也擁有巫女——正確來說是魔女的血統。」

「我又不會使用魔法。」

「的確,擁有魔女血統卻不會使用魔法的人並不稀奇,尤其男性無法使用魔法的比例相當高。不過,你擁有魔女血統是不爭的事實。況且襲擊不會使用魔法的對象反而更安全,因此有人想奪走你的靈魂一點也不奇怪喔。」

「意思是,當初那陣強風也可能是人為的啰……」

有道理,使用魔法召喚強風不難吧,遠比操縱靈魂要來得容易。

「我沒有親眼看見,這種假設也缺乏證據,然而確實有這種可能性。」

「要真是這樣,對方過去有無數的機會可以奪走我的小命啊。」

「我知道你想說什麼。但是,假如真如花的敵人在調查她的背景時,才發現她的青梅竹馬擁有巫女的血統呢?」


這個說法太符合最近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了。

「這麼說來,真如花會找我出來談事情、我在和她見面前遭遇事故、真如花能立刻回收我的靈魂,這一切都說得通了……」

回收靈魂照理說是要進行准備的。

再者,我掉落的山崖和真如花居住的法扉市距離非常遙遠。

她真有可能偶然察覺在那種地方發生的事故嗎?

如果真如花真的知道我會發生危險……

如果真如花事先就知道敵人的存在……

「吶、我想問你真如花身為魔女的過去——不、這件事我不該問灰島你啊。」

那個天真善良的真如花倘若有所隱瞞,那麼我該等她親口承認,用這種旁敲側擊的方式尋問太卑鄙了。

「反正真如花不久就會告訴你了吧,敵人大概也不敢入侵這棟房子,你也不需要太過緊張——這又不是戰爭。」

戰爭。恐怕灰島所說的不是一般的戰爭,而是【魔女戰爭】吧。

聽她的語氣,那似乎是所有魔女不願回顧的痛苦曆史。

這時候,真如花跑了過來。

「准備已經完成了!快來研究室吧!」

「這與其說是魔法,感覺更像動手術呢。」

研究室的中央放著兩張床。

其中一張床上躺著小科——也就是松森章介的身體。

這是我找到本體前暫時寄居的身體。

另一張床是空的,現在寄居于灰島緣身上的我,等一下要躺在那里吧。

「大介,你先躺在那張床上吧。等一下你身上會接上一些很像電極的東西,不過你不用擔心喔。」

我依照指示躺在床上,身穿白衣的老祖宗們在我的手腳纏上很像線圈的東西。

「綁緊綁緊。」「綁太緊了。」「綁緊一點。」「稍微松開一點。」「松太開了」「綁緊綁緊再綁緊。」「就跟你說綁太緊了。」「松開松開。」

線圈的纏繞位置一直無法確定……

這就是所謂的多頭馬車跑不快的道理吧。七位老祖宗共聚一堂,房間顯得有些擁擠。

不過,包含真如花在內,現場有這麼多專業的魔女,我搭乘的至少也是一輛安穩的大馬車吧。

「我還是第一次替自己以外的人移靈呢。」「等一下!那是要綁在左手上的!」「不是好不好!這樣會短路的!」「到底是哪一條啊。」「大概是藍色那一條。」「這樣算來缺了一條耶……」「好困喔……」「搞錯的話再說吧。」

七位老祖宗好像正在苦戰……

「真如花啊,老祖宗她們似乎不太懂耶,真的沒問題嗎?」

「沒問題的。對吧,老祖宗?」

「……嗯。」「大概吧。」「也不是辦不到啦。」「也不是不懂喔」「無可奉告……」

「也許沒問題吧。」「我不敢保證喔……」「嗯~……」

「這反應也太微妙了吧!我很難信任她們耶!」

「安啦、安啦!只要有勇氣沒有辦不到的事情!緣你也坐在那張鐵椅子上吧。」

真如花以相當強硬的方式回避我的問題。

「你們絕對要成功喔……嘿咻……」

小熊灰島也爬上椅子坐了下來。

「怎麼沒有無障礙設施啊……」

那張椅子對布偶來說太高了一點,這種小事現在也沒辦法計較了。

「灰島,這種法術值得信賴嗎?對了,我記得真如花的施法成功率……」

真如花之前用魔法把我的靈魂從山上召來,成功率好像只有百分之三吧……

「那是因為距離遙遠又不好准備的關系,魔法本身並不困難。」

「啊、是這樣喔。」

在我的印象里,操作靈魂感覺挺困難的。

「魔法的原理非常複雜,可是講句極端一點的,只要了解個中訣竅、並且做好萬全的准備, 有一定施法程度的人都可以辦得到。這就好比開車一樣,即使看不懂汽車的設計圖,也一樣能夠開車。」

確實,法術的成敗如果太依賴運氣,那也沒辦法恢複原狀了。

「好!准備完成了!再來就剩詠唱魔法了。」

終于要開始了,有點恐怖呢……

「再也看不到變成緣的大介挺寂寞的呢,變成布偶的緣也很可愛說。」

「我很喜歡小熊,但這不代表我想變成小熊啊!」

「那個啊……緣,等你恢複原狀,希望我們能像以前一樣好好相處。」

真如花的聲音有些消沉。

「我會改進自己的缺點的……拜托……」

也是,對真如花而言,她真正的朋友或許只有灰島而已吧。

因為她沒辦法告訴其他人自已是魔女。

不管她表面上裝得多麼開朗,內心終究是孤獨的。

就連我也是在兩天前才知道真相的。

「我知道了,誰叫我這次欠你一個人情呢。」

「謝謝你,緣!」

聽著她們的對話,我也松了一口氣。世上能多點幸福總是一件好事啊 。

「大介,也請你不要討厭我喔。」

但是,我完全沒料到真如花會跟我提這件事。

「為什麼我會討厭你啊?」

「因為我等一下就要使用魔法了。」

身為魔女其實是一種不幸——我想起了灰島說過的話。

對當事人來說,那算是一種業障吧。

「暗黑魔法看起來很可怕。可是,我們只會用在正途上。」

「我知道,真如花不可能使用邪惡的魔法。」

「嗯,謝謝你,大介。」

真如花深呼吸一口氣後,站到房間的中央。

她的身上穿著黑色斗篷和黑色尖頭帽的魔女裝束。

不知怎地,眼下的真如花有一種過去所沒有的莊嚴威儀。

「自古以來,有人認為操縱靈魂的魔法是非常神聖的,也有人抱持相反的意見,認為那是 常邪惡的魔法。其實善惡與否,端看用途而定。」

真如花仿佛告誡自己一般娓娓道來。

現在的真如花和平時開朗的印象完全不同。

「據說很久以前,漆原一族的鼻祖是個很純真的人,純粹熱衷于研究靈魂,對于自身的研究絲毫沒有善惡的規范。」

真如花寂寞地笑道。

「但是,後來漆原一族常把那股力量用在恐怖的用途上。所以,才會被人稱為【漆黑的漆原】。」

這件事我多少猜到了。

正義的伙伴是不會被冠上漆黑這種字眼的。

「後來,魔女之間暴發巨大的斗爭,也就是俗稱的【魔女戰爭】,漆原一族更是其中一方陣營的主謀。」

啊啊、怪不得真如花之前會刻意避開【魔女戰爭】這個話題啊。

畢竟那是漆原家無法抹滅的黑曆史。

「當初戰敗的魔女被趕出了領地,狩獵魔女也是因為這件事才開始的。老祖宗勉強保住一條小命逃到了日本,所以我的身上也流著會用魔法傷人的魔女血統。」

真如花輕輕搗住自己的胸口。

擁有喚起奇跡的能力,同時也必需背負漆原一族的過去。

然而,真如花的笑容變了。

她的笑容從自嘲,轉化為溫柔而堅強的笑容。

「不過難得繼承了這種力量,我們想用這種力量替別人謀求幸福。因此,需要祭品或傷害別 人的要素我們改以科學來補足,研發出了新的暗黑魔法。」

啊啊,我總算了解真如花和魔法的距離感了。

真如花想將這種擁有恐怖曆史的力量,改為幫助別人的神聖魔法。

「就算沒辦法制造幸福,至少也要幫忙消弭世上的不幸。然後,總有一天我要讓大家聽到【漆黑的漆原】也不再感到害怕。」

「也對,真如花的魔法一定有辦法制造很多幸福的。」

我也是多虧你的幫助,才能幸福地活下去啊。

語畢,我躺上了床鋪。

「說了不少話呢,那我要詠唱咒語啰。」

從漆黑甚于射干種子的冥府

將怨恨拖曳而出

以俗世之塵磨耗揉合、隨心操弄

再以黑暗祝詞為代價

一言一語悉心傾注

猶勝黑暗、直達冥府

真如花詠唱的咒語十分頹廢。

說不定這種咒語比較符合魔女的形象吧。

不過,奇怪的不只是咒語。

燈火通明的室內變得越來越昏暗。

對了,「射干種子」應該是引出黑暗的咒語吧。

聽起來仿佛在召喚黑暗的生物一般——不對,也許這道咒語真的是在召喚黑暗的生物吧?

異界的聲音傳入我的耳里。不對、是直接在大腦里響起。

好像有什麼人要拉走我的靈魂一樣。

救命啊。

我差點要叫了出來。這種事情我忍受不了啊——

「別出聲、大介!」

灰島低聲喝道。

「真如花也在全力施為!萬一移動靈魂的時候分心,會魂飛魄散的!」

對了,我答應過要接受真如花的一切。

召集夜之精靈

雇汝等搬運

代價悉數送至冥府

願以其爪

返還魂魄依歸

我的靈魂被拉出了灰島的身體。

靈魂進入了旁邊的松森章介體內,正確來說是被吸進去的

事隔一天,我又一次以松森章介的身體醒來。

我不敢說自己已經習慣了這個身體,但至少比灰島的身體方便多了。可以的話,我希望能在習慣這個身體前變回竹林大介。

我從床上起身。

接下來,再幫灰島把靈魂移回原來的身體就行了。

——沒想到,這時候發生了異變。

其中一位老祖宗猛然撞開了真如花。

「呀啊!」

真如花被意料外的沖擊撞飛,整個人跌倒在地。

沒人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唯一可以肯定的是,儀式遭受破壞了。

眾人還來不及反應,犯人迅速站到灰島的身體前。

聞魂代盟

我魄價約

召速一所

喚來如定

犯人詠唱著根本聽不懂的咒語。

並且拿出理化課使用的三角形燒杯。

灰島的靈魂被納入了燒杯之中!

「我成功了。」

靈魂吸納完成後,犯人露出了冷酷的笑容。

「老祖宗,您在做什麼……」

好不容易起身的真如花,以微弱的語氣說道。

「我不是你的老祖宗,仔細數一數現場有幾個人吧。」

「咦咦……有八個人……」

漆原家的老祖宗應該只有七個人才對。

然而,這里卻有八個人。

這麼說來,剛才的對話也多了一個人……

「誰啊?」「啊、容貌和我們不一樣。」「很像,但不一樣!」「冒牌貨!」「竟敢魚目混珠。」「不會吧……」「中計了!」

七位真正的老祖宗也難掩震驚。

「灰島緣的靈魂我收下了,我會好好利用的。比起那種只繼承了一點魔女血統的男性,她的靈魂更有價值呢。」

那位冒牌老祖宗的容貌開始改變。

化為一位面貌凶殘的魔女。

那張臉我好像在哪里見過。

「你是今天新來的班導氏家老師!」

「就是這麼一回事,我的名字叫娜夏,是『黑狗』的成員。我是在漆原真如花退出以後才加入的。」

『黑狗』?又是一個沒聽過的字眼,從字里行間看來,想必是魔女的結社吧。

「沒想到這麼輕易就能潛入這里,叛離『黑狗』的天才少女,看來也擺脫不了空窗期的影響呢。不使用這些機器

和複雜的理論武裝自己,你連直接移靈都辦不到。」

「你到底有什麼目的,快點說啊。」

真如花完全愣住了。

眼前發生的事,就是這麼悲慘。

「我們『黑狗』是專門研究操作靈魂的集團,而這位大小姐的一族抨擊我們的手段違反人道,與我們正式決裂。」

「意思是,真如花她們唾棄你們的邪惡手段是嗎? 」

「隨便你怎麼說,那我先走一步了,誰叫組織嚴令禁止殺害漆原家的大小姐呢。」

名為娜夏的魔女打開身旁的窗戶,強風吹進研究室里。

「啊啊、那一天山上吹起的也是這種風吧?」

「那陣強風是你們搞的鬼啊!」

「竹林的身體在我們手上,保存也是很耗心力的,快點來領回去吧,不過也沒什麼價值就是了 」

「那你立刻還來啊!」

「你的身體可以當成引誘漆原家大小姐的誘餌。」

娜夏不以為意地說道。對她來說,我的身體頂多只有拿來當誘餌的價值。

「那麼,再見啦。飛直代本、越達價部、夜據悉支、空點數出。」

娜夏詠唱咒語,遙遠的夜空。

「媽的!再這樣下去會被對方脫逃的!」

不過,現在不是追擊敵人的時候。

真如花愣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又是我害的……」

「為什麼是真如花的錯啊?」

「我們漆原一族被敵人盯上了,所以我身旁的人才會……」

如果說,平時的真如花象征光明面,那麼現在的真如花就是「陰暗面」吧。

想要擺脫黑暗的魔女,卻又無法徹底訣別,同時畏懼于那道陰影。

「要是沒有我的話,說不定緣也不會遇到這種事情……」

我懂,我了解你的心情,真如花。

不公不義的事情,真的會讓人嘗到難以置信的挫折感。

尤其那種與生俱來、命中注定的痛苦,更是令人難以忍受。

我也不斷咒罵了自己好幾年。

若說到咒罵自己,我可是經驗豐富。

可是,這麼做只會原地踏步啊。

我用力拍打真如花的肩膀。

「要怪就怪運氣不好,怨不了任何人。當然,這也包含自己在內。」

想不到我也會有激勵別人的一天。

「現在我們只要想著如何幫助灰島就好,繼續在這種地方磨蹭,小心真的會被灰島咒死喔。J

其實我很想像正義的伙伴去拯救灰島,遺憾的是我只是個普通人。

所以我唯一能做的,就是鼓舞正義的魔女。

不對不對,我連自己的身體都沒有,比普通人還沒用啊。

「也對,在這里怨天尤人也不是辦法。」

真如花揉了揉眼睛。

也難怪,她一定難過得很想哭吧。

可是她連哭泣的時間都沒有。

這大概也是魔女的宿命吧,雖然很殘酷,但也只能請你忍耐了。

「好!我們現在立刻去幫助緣吧!老祖宗,你們知道敵人在哪個方位嗎?」

「北。」「東。」「上面。」「東。」「北邊。」「西或東,也可能是南或北。」 「北。」

「是東北方對吧!謝謝老祖宗!」

祖宗七人眾的可信度能否再高一點啊……

算了,總比守株待兔好多了。

「大介,要出發啰!」

真如花沖出研究室。

我也緊隨在後。

沒錯,光是研究是不行的。

接下來將是實踐——和實戰的時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