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九章 夏風沉醉的夜晚

我從床上坐起來,小聲地說道:“二叔,我們離開這里吧。張小姐可能還要過一段時間再回來,我想回家了!不想在這里……”

屋子里面一陣沉默,大家都不願意開口說話。

龍小蛇從外面回來。買回了不少新鮮水果,又洗出了一盤,放在桌子中間,也沒有人去動水果。

娘道:“蕭甯,你會害怕嗎?”

娘突然問了這個問題。我自己也不知道,我從未想過死亡這個問題,只是這一年來太過艱辛,有些不甘心而已。池投嗎巴。

至于害不害怕死亡,我真是不知道!因為凶蟲的存在,我不知道疼過多少回,死後不會再痛,對我來說是一件好事。

我搖搖頭說:“我不知道害不害怕。我……只是有些不甘心罷了……咳咳……”

我又開始劇烈地咳嗽,寒氣從身體散發出來,整個屋子的溫度比外面還要低一些。

蕭關忙走上前,單手壓在我的後背,叫道:“凶蟲。你給我老實一點。”一連叫了幾聲,都沒有辦法控制凶蟲發作。

罐子里的土卵蟲氣色更差,握在手上已經不怎麼起作用。

蕭關更是焦急,連著嘗試好幾次,他的全身也變得寒冷,嘴唇也多了一層白霜。一旁的龍小蛇終于忍不住,開始哭了起來。娘咬著嘴唇,有鮮血流出來。

“老天爺,你為什麼把痛苦降臨在一個孩子身上!我願意承受這一切的痛楚!”娘終于叫喊。

我漸漸覺得力氣全無,土卵蟲耗盡了氣力,也鎮不住凶蟲,干脆將它放在一旁。

我眼神微微睜開,看著娘,伸手將她的手抓住。咬著牙沒有叫出來,淚水奪眶而出,那抓著娘的手忽然失去力量,重重摔倒在地上。

“蛇靈,蛇靈!”我念叨著,“你不用跟著我,你自己去找你家小姐……”

我雙手垂落在床上,連咳嗽也沒有太多的力量,黑色的鮮血從嘴角咳嗽而出,順著嘴角流出來。

“蠱神,蚩尤大帝,你難道也拋棄我了嗎?”蕭關眼睛通紅,用盡了所有力氣都沒有辦法控制凶蟲。自己的嘴角也沁出少量的鮮血。

蕭關在曾家連斗數場,再加上連日奔波,體力早已透支,此刻著急。牽引了傷口,連血都吐了出來。

“關哥,你不要……”龍小蛇無力地喊道。

屋子里再一次安靜下來,寒氣在屋子里面蔓延。燈光幽暗,飛蛾蚊蟲也不見蹤影。

我眼皮越來越重,緩緩地閉上,感覺自己的身體忽然變得輕飄飄地。

我感覺自己越飄越高,發現世界並沒有我中的大,卻比我想象中要孤獨。人世間的燈火閃爍,就是孤獨的靈魂。

好像一下子飛到很遠的地方,飛到了故鄉小鎮,飛到了白水村,飛到茶花峒,飛到毒蟲洞,飛到白師父身邊。

故鄉小鎮月色迷人無人沉醉;茶花峒的稻谷已經金黃無人收割;螢石洞穴里的白師父孤寂無人相伴。

“姐……我對不起你,我沒有用……”蕭關松開了手,用力錘打自己的胸口。

龍小蛇上前一把拉住蕭關,喊道:“關哥,你不要責怪自己。你已經盡力了。”

我耳畔響起他們的聲音,人卻飛到很遠的地方,身子也感覺不到痛苦。

“蕭甯,蕭甯,你在哪里?”我耳邊響起了一個熟悉的聲音,腳步聲飛快,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那聲音的主人爬上了樓梯,又用力敲動了房門。

我不由地想,到底是什麼人在呼喊我呢。我現在覺察不到半點痛楚,隨風飄走最好,還叫我干什麼!

“蕭甯,你說好親手把鈴鐺給我,怎麼托人轉給我呢?你屬于言而無信,不是大丈夫!”那聲音又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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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誰,是誰,是誰在埋怨我?我都要飄走了,再埋怨也沒有什麼用,嘿嘿,嘿嘿,埋怨我也沒有用。

“嚶嚶!嚶嚶!”嬰兒的哭聲傳來,落到我耳中,又是很熟悉。

怎麼還有個小孩在哭泣,難道是我小時候的哭泣聲嗎?難道人飄走之前,會聽到自己出生時候的哭聲嗎?

啪地一聲,我感覺有東西在拍動我的臉,有些痛,還有些麻!我很不高興,怎麼會有人打我的臉。

又是一下,又是一下,越來越痛。

我身子一抖,忽然從很高很高的地方跌落下來,速度極快,忽地眼前一黑。

等我再睜開眼睛的時候,卻看到一張熟悉美麗的臉。我的手邊還有一個“嚶嚶”發聲的紙人。

“蕭甯,你到底是幾個意思,打了你好幾下才醒過來。”說話的是張玄薇。

在幽暗的燈光下,張玄薇如同一道亮光。她的頭發如同垂下的瀑布,雙眸如同繁星一般明亮。

我問道:“你不是在四川嗎?怎麼就回來了啊?”

張玄薇說:“我剛剛到家,有個師兄把銅鈴鐺給我,說是個快死的小孩送來的。我一想,這人肯定就是你,就帶著小紙人來找你。你好好的,怎麼就要死了呢?剛才我見你臉色慘白,真怕你死過去。”

張玄薇的眼睛通紅,額頭都是汗水,一口一個死字,也沒有太忌諱。

蕭關似乎被張玄薇用力拍打我的臉嚇住,問道:“你就是張玄薇嗎?”

張玄薇看著蕭關,道:“當然,我當然是張玄薇,難道我還要假扮張玄薇嗎?”

蕭關笑了笑,說道:“沒事,你和蕭甯一個月沒見了。你們肯定有話要說,我們先出去。”蕭關看了一眼龍小蛇。

龍小蛇說:“這桌子有洗乾淨的水果,你好好吃一點。”龍小蛇將娘攙扶著走了出去。

張玄薇等三人離開,問道:“蕭甯,這三個人是什麼人啊?你這屋子怎麼這麼冷!”

我道:“雙眼蒙著黑布的人是我阿媽,兩位兩位是我二叔和他的妻子。”

張玄薇叫了一聲,臉一下子就紅了,說道:“你阿媽脫險了嗎?還有還有,那個人真的是蟲王嗎?我剛才是不是特別不應該那樣說話。”

張玄薇的出現,氣得了很明顯的作用,至少我身體的疼痛也緩解不少,罐子里的土卵蟲也變得活躍起來。

我道:“嗯,我阿媽沒事了。還有我二叔的脾氣很爽快,不喜歡拐彎抹角,你想到什麼就跟他說什麼,他自然不會生氣。”

張玄薇又問道:“聽那位師兄說,你急著找我,到底是為了什麼?”我道:“其實只要見到你就好了!”這話說出來,我就有些後悔。這話怎麼聽都不像是一句正經話。

張玄薇愣了一下,雙頰飛起一片紅霞,臉上露出怒色,說:“蕭甯,你胡說什麼啊?我只是怕你真的死了,這才特意趕來看你的。”

我忙解釋道:“凶蟲發作,尸氣肆虐,土卵蟲還小。所以沒有辦法鎮住凶蟲。我二叔說要找有靈根的人,借助她的靈氣幫忙,才可以暫時壓住凶蟲,自然是見到你就好了。”

張玄薇“哦”了一聲,靠近了一些,笑道:“沒想到我還是一味藥……呸呸……你快把這句話忘掉。我要是一味藥,你肯定會把我吃掉……你把這句話忘掉。”張玄薇越說臉越紅。

我忙笑道:“你剛剛說了什麼啊!我記不得了。我是來求張大小姐救命的。還請張小姐救命……”

張玄薇站了起來,負手在後,踱著腳步,聲音一變,喊道:“你要是聽話,我倒不介意救你。不過還是要看你的表現……哈哈,我阿爸就是這樣子教訓別人的……笑死我了……”張玄薇學到最後,也跟著笑了起來。

窗戶外起了一陣風,吹醒了那舊日的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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