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風涼如水，星光點點落。
我抱著爺爺的靈位走在最前面，蕭關與麻蛋打著兩支火把，在前面引路。
從石屋出發，走上十多分鍾。就是寂靜的河流，千百年故鄉的河流從未停止流淌。冬季水位低，夏天水位高。暮春時機，也常有可憐女嬰從水面飄過。
秋涼之際，不用再耕地的水牛便在河邊吃著即將枯黃的野草。
這條河流里，也在無數酷熱的夏天，帶走貪玩小兒的性命，在暗處。藏著不少貪吃的水鬼。
沿路上灑了不少紙錢，是用來開路，希望沿途的小鬼不要欺負新入陰間的鬼魂。
我心中想道：“爺爺不欺負他們就好了，這些可憐的孤魂野鬼們，原本就是及其可憐的存在。”
相送的人都默默不語，大家都十分默契，如此安靜地相送，才是最好的方式。
老古領著古家眾人，跟在後面。
不過一會，我們便到了河邊。火把映照著漆黑的河面。偶爾有兩只河魚跳躍而出。河邊的青草有不少開始抽出嫩芽，不遠處兩只水牛睡在河邊。
“到了。”龍小蛇小聲說道。娘停了下來，將雙手抱著的盒子放在一旁，小心翼翼地打開了盒子。
一陣微風吹來，骨灰揚起了不少。
娘說道：“父親大人，這是故鄉的河流，希望你的魂魄會在河流里流淌，護佑這一鎮的百姓。”
娘抓了一把白色的骨灰，灑入河中。骨灰隨風飄揚，落到河面上。浪花泛起來，很快就蓋住。
我抬頭看了一眼河面，有些虛弱的魂魄飄在河面，它們膽子並不大，看著河邊忽然出現的人群，只敢遠遠地看著。
這些魂魄多數呈現淡藍色，就飄蕩在河面上。永遠也到不了冥河，入不了輪迴。
娘歎道：“謝姨還是沒有來。”
四周寂靜無聲，只有河水流淌的聲音。
爺爺的骨灰完全消失在河水之中，一切都是塵歸塵，土歸土。我的淚水流出來。與爺爺相處的場景浮現出來，又想起身上的小蠱蟲。更覺得活著的不容易。
活著如此不容易，就應該好好努力。
“黑狗的骨灰，你也灑入河水去吧。”娘輕聲說道。
黑狗的骨灰很少，我每抓起一把，總感覺它在我的耳邊吠叫，它那雙黑溜溜的眼睛，依舊充滿生機地看著我。
“黑狗，一路走好。”我大聲說道，心中充滿了感懷。
黑狗是忠誠的狗，它原本可以活下去，但它感知到爺爺即將離開人世，不再吃東西，終于隨著爺爺一起離開人世。
我的心如同刀割了一樣，淚水如同河水一樣流淌，終于無力地站起來。
蟲門的人送完了爺爺最後一程，連夜離開。麻蛋帶著麻豆與謝家來人一起，也准備回東北。
“大哥，你保重，有什麼事情記得通知我。我一定會站在你這一邊的。”麻蛋大聲說道，眼中多少有些不舍。
蕭關沉默了一會，說道：“你啊，回去之後好好照顧家里，不要在出來奔波了。麻豆也快長大了，你用心培養她，以後肯定是個了不起的人。”
麻蛋憨憨一笑，說道：“她自己過得開心就好。大哥……你……”
“好了，別說了。走吧，我肯定會去東北的。”蕭關不擅長告別，“快走吧，見到謝雨妹，給我帶聲好。”
麻蛋喊道：“霜姐，我走了。小蛇，我也走了。”
“蕭甯哥哥，記得去東北看我。我在家里等你來。我請你吃松子，還帶你去看林海雪原。”麻豆大聲說道，眼睛已經通紅，不知不覺之中，已經濕潤了，淚水在眼眶里打轉，並沒有流下來。
“那……謝……”我原本想讓麻豆幫我把信帶給謝姑娘，但爺爺交代，一定讓我親手送給她，便沒有說出來。
“麻豆，我過一段時間就會去東北，你等我。”我大聲說道。
麻蛋帶著麻豆離開了故鄉小鎮，之後穿過遼闊的疆域，回到了東北。
謝家人走後，蟲門也依次告別離開。
古大同在不遠處等著老古，只是礙于老古的霸道，不敢上前來催促。
“蕭關，你自己要當心。”老古說道，“這個孟家並不好對付，孟竹是個下人，就如此了得，你自己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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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關道：“你先去三清山，我後腳就會跟上的。”
“好，小蛇，我走了。”老古朗聲說道，聲音響亮，山後的鳥兒也驚飛了。
老古帶著長辮子僵尸，消失在國道上，往南邊而去，他們走一段路程，坐船過了長江，就進入江西境內。
張玄沖隨著古大同一起離開的，臨走前只是沖我笑了一笑，並沒有說什麼話。
人走後，已經是後半夜。蕭關與阿九一起，將靈堂拆掉，院子又恢複了正常。
次日，蕭關去了一趟白水村，取了一些爺爺生前的衣服。當日晚上，我們啟程去江西，目的就是三清山。
花了一天時間，我們到了三清山下的太平鎮，找了落腳的處所。
“小蛇，你與姐姐在此休息，我與蕭甯上三清山，休好了衣冠塚就來相聚。可能來回的路上，要花上三四天時間，你們耐心等候。”蕭關做了安排。
龍小蛇點頭說：“你放心，我會照顧好姐姐的。”豆大有弟。
入夜時分，蕭關、白師父、我與阿九四人一行，帶著一些工具，消失在天平鎮的一旁的小路上，進入三清山境內。
三清山范圍極大，從太平鎮上山，有一條不太好走的小路。不過我與白師父去年就是走這條路上山，還記得大概的方向。
我們以最快的速度推進。半夜十分，就到了三清觀下面，遠遠看到道觀了的燈光。
繞過了道觀，再走一段路，就會到飛仙谷，也就是古秀連葬身的地方。
繞過了三清觀後，我們打上了火把，依舊以最快的速度推進，在林間快速奔跑。
到了後半夜，月亮從山頭上浮現出來，路稍微好走了一些。凌晨三點鍾的時候，我們已經到了飛仙谷，還需要走到谷底，然後往上走，才是古秀連的墳塋所在的地方。
白師父站在一塊大石頭上，看著遠處，擔憂地說道：“會不會布有陷阱？”
蕭關想了一會，道：“老古應該提前回到了古家，他應該回把這事情告知三清古家掌舵人，咱們只是安一個衣冠塚，奪不走三清山的風水靈氣的。”
白師父道：“可能是我想多了。老古既然是古家的老祖宗，說話自然有分量……我就怕古家會有欺師滅祖之輩……但願我沒有想多了。”
我們下到飛仙谷底部，然後往山上爬。飛仙谷十分崎嶇，白師父跳躍能力強，帶上的繩索幫忙，把我們拉了上去。
費了一份氣力，終于躍過了飛仙谷，還有幾百米就到了古秀連草廬所在的位置。
“小心！”阿九低聲喊道，從山中滾下了一塊巨大的石頭。石頭四周已經被打滑，從山上滾落下來，速度極快。直接砸了過來。
巨石起碼有千斤重！
阿九的警覺性極高，首先察覺到異樣。蕭關連忙往旁邊一跳，大石頭幾乎是貼身而過，石頭滾到谷底，發出猛烈的撞擊聲。
咚咚！咚咚咚！一塊大石頭滾落下來之後，隨即又跟上五塊巨大的石頭。
石頭順著陡峭的山路滾動，帶著凌厲之勢，山坡中幾棵小樹苗被無情碾壓。
巨石重達千斤，順著陡峭山坡滾動，所形成巨大的沖擊力，即便是白師父，也未必可以承受住這一擊。遑論我們其他三人，如果被巨石擊中，逃不過意思。
“該死！”蕭關大聲叫道。
“抬頭看著巨石！准備躲閃！”白師父大聲叫道，聲音有一絲慌張。
巨石滑落的速度極快，順著飛仙谷飛奔下去，顯然來不及。兩邊更是兩片巨大的岩石，根本沒有辦法跳上岩石。
此地是絕境，巨石滾落，可以輕易地將我們殺死。
唯一的辦法，也只能抬頭看著巨石滾落的位置，在巨石即將來臨之前，以最快的速度跳開。這需要在一瞬間作出正確的反應。
生死就在這一瞬間，如果躲不開，就是死。
我抬頭看著巨石，全身都是汗水。四人依次散開，在巨石靠近的一刹那，四人同時往旁邊閃開。就在我判斷面前巨石下滾方向的時候，作出了正確的跳躍。
那只巨石在兩米外，撞在一個小石頭上，滾動方向發生了改變，再次朝我而來。
兩米的距離，千斤的巨石，我幾乎是躲不過。
我看了一眼白師父，與白師父目光接觸，滿懷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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