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春風再美也比不上你的微笑

老道姑話里面的意思很明顯:張玄薇會嫁入古家,此刻卻站在古家仇人身邊,會受到輿論譴責的,對于張古兩家的關系,也會有影響。

張玄薇笑道:“師姑。你的教訓極是,我不該和蕭甯在一起,但是我喜歡和他在一起。”“不該站在一起”是從家族立場出發的,“但喜歡和他一起”則是從個人立場出發的。

張玄薇這兩句話很清楚地告訴老道姑,這件不該做的事情,她就是喜歡做。

老道姑被張玄薇這句話嗆到,當即翻著白眼,冷笑了一句,道:“時代真是變了,有婚約在身的女子。竟然可以毫無忌憚地拋頭露面。張大小姐,我會修書一封,送到天師府,問一問令尊大人,這樣做到底對不對?”

張玄薇畢恭畢敬地應道:“家父若有指責,我心中一定不會怨恨師姑的。天色也不早了,我看師姑還是早些回去吧。我尚未嫁入古家,便是自由之身,你們也沒有權力橫加約束。還望師姑看在張古兩家的情分上,信上不要責難太厲害。”

“好一張小嘴!”老道姑袖子一揮。整張臉氣得鐵青。叼節諷亡。

“師父,你不要生氣。張大小姐性子雖爽快,也是個守禮數之人。你不用擔心太多。”小道姑安慰道。

“我與張玄薇的事情,不用你老人家操心。”我瞪大眼睛看著老道姑,“操心太多令容顏衰老。”

“走!”老道姑喊道,帶領眾人很快就出了院子。

院子里的大火漸漸熄滅,那股淡淡的煙味也跟著悄然消去。

我們進了屋子,蕭關與龍小蛇醒了過來。

蕭關聽聞了今夜的變化,感歎地說道:“經過這幾次磨難,古家也該好好反思。日後必定會走上正途,至于古劍仇之死,他們也該明白。”

白師父說道:“古劍仇之死會有人記掛,蕭甯自己要當心。好在老古還活著,從中斡旋,也未必是個死局。”

我點點頭說道:“古家今日發生的事情。怕是有一多半是孟竹出的主意。他在整場陰謀中起得了推波助瀾的作用,今日黯然離去,暫時還是會風平浪靜。只是有些可惜,爺爺的衣冠塚,最終沒能安在古秀連附近。”

一旁的謝姑娘笑道:“這有何難,我去就行了,順便去看看古秀連那個小帥哥。”

我看了一眼謝姑娘,從黑包里找出了書籍,把里面夾著的信件拿了出來。

這封信跟著我去了不少地方,盡管我小心保管,上面有不少汙漬,里面的文字不知道有沒有收到毀損!

“這就是爺爺留下來的信件,謝前輩!”我平靜地說道。

謝姑娘有那麼一刻,整個人呆住。好像魂不在身上,眼中閃過一絲深重的悲傷,並沒有伸手將信件接過去!

“謝前輩,這封信是爺爺讓我交給您的……”我小聲試探地問道。

謝姑娘回過神來,笑著說道:“蕭甯,你隨我出去!”

謝姑娘話聲一落就躍出了房門,快步出了院子。

我體內的凶蟲早已安分下來,全身的疼痛也好了不少,可以走路。我看了一眼張玄薇,咬牙快步追了上去。

謝姑娘走得並不是很快,潔白的衣服在月光下格外地蒼白。

出了太平鎮,四處寂靜無比。

楊樹林下,小河邊,溪水流淌,潺潺不斷。


謝姑娘站在了石頭上。就看著流淌的溪水。

今日不是十五,也不是十六。月亮還沒有圓滿,倒影在湖面上,是一個彎鉤。

謝姑娘一句話也沒有說,她就站在那里。

月光下,謝姑娘依舊那麼美麗,依舊那麼漂亮。

時間流逝,並沒有在她的臉上流下半點痕跡。爺爺臨終前的面容則是蒼老斑駁,滿是皺紋。

我站在幾米外,拿著爺爺的信件,也沒有說話。我想,此刻謝姑娘的心中,正回憶著某些往事。她沉浸在往事中,我又如何忍心將她喚醒呢。往事不可追,想想總能安慰軟弱痛苦的靈魂。

我們呢,活了那麼多年,可否會在某個深夜,毫無征兆地想起某些往事,而後熱淚盈眶不能自已?

時間這東西,改變了容顏,改變了塵土飛揚的少年愛情!

夜風悄然地吹來,將謝姑娘的黑發吹起。

她任憑頭發隨著夜風吹動,並沒有伸手去撥弄一下。

“哈哈!”謝姑娘想起了什麼笑了起來,忽然回頭看了我一眼,問道,“黑狗是不是跟著蕭棋……一起走了!”

我回答道:“恩,黑狗感知爺爺要離世,不肯吃東西,餓死在爺爺身邊。我們燒化爺爺的時候,也把黑狗帶著一起燒化了……”

“我早就想到黑狗會有這樣的結局。蕭棋與黑狗感情很深。”謝姑娘說道,“你知道嗎。蕭甯,以前我天天欺負黑狗。它特別喜歡吃雞腿,我就在雞腿上塗上辣椒油,黑狗吃了之後。那雙黑溜溜的眼睛閃著淚光,十分不滿地盯著我看……哈哈,想起來真是笑死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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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見過謝姑娘捉弄阿九,自然可以想象黑狗被謝姑娘捉弄的情形。

我笑道:“黑狗也不算笨狗,多半因為謝姑娘太過聰明,所以黑狗才會數次上當。它跟了我一年,對我很好。它離開世間後,我也有幾次夢到過它。不知道它現在怎麼樣了,有沒有進入輪迴道,是不是投胎為人!”

我說完這話,謝姑娘又開始沉默,看著蕩著波瀾的水面,又陷入一種長久而無法自拔的寂寞中去。

這種情緒我在白師父身上看過,沒想到謝姑娘身上也表現出來。這樣的情緒,世上用情至深的人都會出現。他們或多或少深沉地愛過。等過愛情之花凋謝的時候,用長久的寂寞償還當初的耀眼與方向。

我手中攥著信件,倒有些為難!

我心想道:“難道謝姑娘並不想看爺爺留下來的信件?不,不對。她如果不想看,剛剛聽說小院燒起大火,也不至于那麼緊張。一定是因為不敢,雖說信封只是薄薄一層紙張,要將信封撕開,卻需要強大的力氣。”

因為不敢!

所以舉世無雙的玉尸站在水邊,陷入長久的自我折磨中。

而之所以不敢,是因為當初用情太深。

有些“情”就像酒,時間越久就醇厚越香。越醇厚越香,喝起來就越容易醉。越醉越傷人。

是啊!這麼多年過去了!

這酒若是忽然拍掉了泥封,那該多麼地醉人,多麼地傷人。

我心中想,爺爺蕭棋在白水村呆了那麼多年,為何謝姑娘沒有去見爺爺,而爺爺也沒有去東北找過謝姑娘。


他們之間一定有過某些誤會,也有過某些痛苦而糾纏的情愫羈絆。以至于余生無法再見面,只留下一封信件。

謝姑娘沉默不語,我便站在她身邊,看著她,看著河水,看著蒼白的月亮,聽著風聲,聽著青草發芽的春天。

春風再美也比不上你的美。人世間遺憾的情,除了讓人遺憾和痛苦,又能留下些什麼呢。

“蕭甯,是不是我做錯了!”謝姑娘又說了一句。

這話沒有前因沒有後果,我有些發蒙。

“謝前輩,你這話是什麼意思……我不太清楚……”

謝姑娘看著水中的月光,長歎了一口氣,說:“蕭棋年輕的時候,我便遇到了他。可畢竟我們二人,相隔那麼多。我起初只是一縷游魂,肉身變成玉尸。而後游魂重回身體,又可以多活一段時間。”

沒想到謝姑娘竟然是如此神奇的存在。魂魄與成為玉尸的肉身再次融合,成為不死不灰而又擁有魂魄的僵尸。

“然後呢?”我又好奇地說道。

謝姑娘道:“我也想過可以與蕭郎相守一輩子。可我怕,怕多年後……我要一個人孤苦地活在世上。我就弄了個小手段,騙他我只能存世三年,又讓他娶了與他命格相補的妻子。”

蕭郎!我心中一震。這個稱呼,是情不自禁喊了出來。

“是我奶奶嗎?”我從未聽過這段故事,此番從謝姑娘口中聽出,倒也忍不住地好奇追問。

“是啊。你奶奶是郭家的小姐,是個大美女,氣質脫俗,性情極好。蕭棋與她一起,一起生了對龍鳳胎,感情也好,不過經常會吵架。”謝姑娘說道。

“什麼?你是說我還有個伯伯或者叔叔……”我驚訝地說道。

謝姑娘道:“是叔叔,他比靈霜晚出生了一會,所以是弟弟。蕭靈霜命格與你爺爺相克,滿月後就被送入謝家,是我帶著長大的。整個一生,蕭……郎……蕭棋也只是臨走前一年與靈霜相處過……”

我訝異不已,道:“那現在這個叔叔,還有奶奶呢?”

謝姑娘沉默了一會,道:“具體我也不太清楚。聽說是十多年前,你爺爺讓他們離開了華夏,去了某個遙遠的國度!他害怕蟲門再起變故,蕭門絕後,便讓他們離開,永生不用返回華夏。”

我心中想:“謝姑娘雖然愛著爺爺,爺爺也愛著謝姑娘。但謝姑娘知道自己是玉尸,無法成為相伴爺爺的人,決定騙爺爺說自己只能活三年。又讓爺爺娶了漂亮的郭家小姐。以謝姑娘的性情,當初用的手段也肯定古靈精怪,爺爺怪她也說不定。”

謝姑娘道:“我與蕭棋之間,雖有熾熱的情愫,雙方都克制住,從未做過對不起郭七七的事情。我雖然喜歡欺負他……我謝靈玉是怎麼了……做都錯了,那還管什麼對錯了!”

郭七七!謝靈玉!

我奶奶肯定叫做郭七七,聽著名字,又想著娘的樣子,想來奶奶年輕的時一定是個大美女。

謝姑娘的名字也是個好名字,是個靈氣美玉一般的人。

我歎了一口氣,問道:“我不太懂你們的往事!不好判斷……”

謝姑娘道:“蕭甯,你把信念給我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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