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甯，沒事就好，你們當心一點。”二叔的聲音再次傳來，從聲音中聽得出，二叔的底氣很充沛，應該沒有受傷。
我心中一喜。二叔的實力果然超群，竟然神不知鬼不覺就潛入了三清觀內，看樣子是大有斬獲，我不由地加快了步伐。
天真人嘖嘖稱贊：“蕭關不愧是蟲王，他一出手，高低自見。你們這些屁蛋玩意，還好意思在他面前囂張。”天真人十分喜愛二叔，言辭之中滿是歡喜。而這幾句話顯然是說給古長空聽的。
古長空看不見東西，有些驚訝說道：“蟲王，蟲王是什麼人？他是什麼時候跟上我，什麼時候進入三清觀的？”
天真人不由感歎：“你連蟲王都不知道，就想著贏我們，你真是太天真。”
古長空聽說過蟲王的名號，不過二叔辭去了苗疆蟲王的稱號。再加上這些年二叔隱居在茶花峒，很少在玄門之中活動，真正了解他勢力的人，都是與二叔同輩的或者比二叔年紀的人，古長空終究是年輕，沒有重視蟲王的存在。
古長空表情複雜，看得出來，他有些絕望，許久都沒有說話，他身受重傷，自己沒有辦法走路，天真人一路提著，我們經由三清觀的小路往里面走去。
我曾經潛入過三清觀。知道里面的構造，聲音從院子後面傳來。那邊是一處後院，廚房與廁所就在那邊。
三清觀內的溫度雖然比外面要暖和，但是牆面上也有些冰霜，此刻氣溫回升。正在不斷地冒著霧氣，院子里幾棵樹上面都吊著冰渣子，有些冰渣子開始掉落，發出悉悉索索的聲音。
鵝毛大雪只下了片刻，現在已經停了下來。不過月亮消失無影無蹤，整個天空黯淡下來，幸而觀內有些火把搖晃。照亮著道路。
我們一行人往後院趕去的時候，不少道士從里面跑出來。他們多半是一個老道士帶著幾個小道士。有幾人撞倒我們，忽然站住了腳步，老道士護住身後的小道士，緊張地看著天真人。他們見到古長空，皆是裝作看不見。
“你們都是修行的人，先出去躲一躲，過一段時間再回來吧。”天真人無意攔住他們，寬容地說道。老道士感激地看著天真人，忙帶著弟子離開，腳步之快，令人咋舌。
古驚風看到這種情形，不由地笑道：“古長空，可惜你眼睛瞎掉了！不然你看到這一幕，那才真是叫做有趣呢。你用盡心思控制古家，控制山門，可當你出事的時候。這些聽從你命令的人，都跑了。他們都好像不認識一樣。”
一大部分人跑了，還有一部分人躲在屋中不敢出來。一些破爛衣服散了一地，還有些符箓也四處散開，上面的朱砂與白雪接觸之後，有一些化開了，暈出一朵奇怪的紅花。
一路上，各種各樣的生活用品，練功用的鐵劍、拂塵散落一地，鎮鬼用的銅錢，還有兩個神像也碎掉，身子破碎，完全沒有高高在上的樣子。
神像倒地變成了石頭，讓人不由地感歎，原來神像本來就是石頭雕刻而成。此刻他們倒在地上，變成了碎石，再也無人去管他們。
“眼看他起高樓，眼看他宴賓客，眼看他樓塌了。”古驚風不由地感歎。這是清初孔尚任戲劇作品《桃花扇》里的句子，正符合此刻的情景。
三清觀也好，古家鎮也好，轟然倒下，那些過往的輝煌都如天上的浮云，隨風飄散，無人再記起。古驚風說到這里，眼睛通紅，似有淚水流出。
不過三年多的時間，古家從鼎盛步入沒落，人心散落，眾人作鳥獸散，當初高貴的精神再也找不到了。
“這世界，竟然是這樣的無常。昔日的榮光與輝煌，不過是幻象。”古驚風見過了古家的繁榮，也看到今日了衰亡。
“小道兄，聽你說的這些話話，你要悟道了。”天真人道，“要不了二十年，十年就可以了。”天真人的壽命極長，在他的生命體驗中，十年時間的確不長，睡一覺就可以過去。圍妖介亡。
可對于凡人而言，十年時間卻是很長很長。我們這一生，只有屈指可數的數個十年啊。
古驚風見證這一切，心中戚戚然，後隱居山中，曆經十年終于悟道，成就一代著名道士。之後，由他主管古家，又過十年，古家漸漸中興。
這些都是後話，畢竟古驚風現在還年輕，雖然被眼前的景象驚到，但若要完全領悟人世興衰更替，還需要時間。
時間最終驗證了天真人的預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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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吧，你們都走吧。”古驚風看著牆角站著的數個道士，方才的怒火變成慢慢地悲涼。那幾人擔憂地看著我，沒有動彈。
我忽然想起這幾人，乃是當年我潛入三清山上遇到的那幾個說白師父壞話的小道士，數年不見，他們雖然長高了，但是模樣並沒有太大的變化。
“我是為古長空來的，不是為你們來的。”我淡然一笑，當年因為小蠱蟲，不少三清觀的道士臥病數個月才恢複過來，這些小道士們要離開這里，我並不能阻攔他們。
幾人聽到這話，松了一口氣，前後跑動，經過我的時候，點頭說道：“多謝！”“多謝你。”
古長空雖然看不見，但是卻聽得到嘈雜的腳步聲，瘋狂地叫道：“你們這些賊子，家主蒙難，竟然無一人出手幫忙……我古長空要將你們……通通逐出山門，此生不得再回三清山。你們要下山去，山下會有鬼影殺死你們的。那些鬼猴……都是殺人不眨眼的……快回來幫我殺死他們……”
“走吧，鬼影都死了。”古驚風看著那幾個受驚的道士，連忙安慰。那幾人這下子完全松了一口氣，一下子就跑遠。
“反了，反了……都給我回來！”古長空叫聲越大，就越顯得他狼狽，越顯得他可憐。
眾道士沒有人願意多看他兩眼，此刻的三清觀，早已是一片無盡苦海，眾道士急忙奔跑，都想盡早脫離這一片苦海。
他們恐懼觀外的僵尸，恐懼這觀內奇奇怪怪的寒氣，都迫不及待地想離開。
古驚風道：“古長空，你嚇不到別人了。你應該清楚得道多助失道寡助的道理。若是大家真心實意擁戴你，又怎麼會假裝看不到你了。你啊你啊……我方才還想著一刀殺了你。現在忽然發現，你竟是這樣的可憐。我若殺了你，倒好像是暗暗幫了你……你這樣人，可憐至極。我要你受盡磨難活下去……”
拐過一道彎，終于到了後院里，幾株枯樹本已長出綠芽，可惜今日的寒氣侵襲，綠芽都枯萎，還要再等一段時間，才會重新綻放出新的生機。
我第一眼就看到了二叔，對面則是幾個數人，其中古平傑與古平雄就在里面，還有古秀連，另外兩人，卻是我從未見過的。
我暫時不關心他們，忙跑到二叔邊上，喊道：“二叔……二叔，我兩位師父剛剛進來了……”二叔手一指，在牆根下，有一塊大的苫布。
我連忙奔過去，苫布上沾滿了數百張老君靈符。我心中暗想，應該是二叔利用苫布擋住這些符箓的，借此來保護黑白師父的。
我心中一急，連忙將苫布拉開。黑師父與白師父挨在一起，癱坐地上。我心中一慌，胸口一悶，感覺到頭有些發暈。張玄薇跟在我身邊，問道：“蕭甯，黑白師父不會出事吧。”
“十分鍾前，他們還可以說話的……可能是睡著了，你喊一喊。”二叔的聲音傳來。二叔站在院子中間，盯著對面的數人。
黑白師父身上有傷，再加上那寒氣可以消解尸氣，沖進來之後，應該與那孟家人狠狠地斗了一場，估計是因為尸氣耗盡之後，才會變成這個樣子的。
“黑師父，白師父……我是蕭甯……”我連忙大聲喊叫，雙手抓住他們快速地搖動。張玄薇也跟著叫喊：“黑師父，白師父……”
幸運的是，我與張玄薇搖動了兩下，兩人都睜開了眼睛，眨動了眼皮。黑師父傷得似乎要重了一些，嘴巴動了兩下，並沒有說出話來，不過從嘴型上，可以判斷出，黑師父在罵“媽了個巴子的”這幾個字。
我笑道：“黑師父，都這時候，你還有力氣罵人，我真是服了你。”我抓住黑師父的手，黑師父身上的衣服破了幾個地方，身上也似乎有些傷口，似乎手骨都斷了，有一根骨頭露了出來。
我心中暗驚，黑師父身上的骨頭十分堅硬，皮膚幾乎貼在骨頭上，能在他身上弄出如此傷口的人，一定很厲害的。
黑師父眼皮眨動，眼珠子轉動兩下，示意我不用擔心他。
白師父氣力稍微好一些，眼睛眨動，說道：“我……沒事……”白師父悄悄地將小瓶子丟給了我，里面就有天狼毒蟲，看來白師父並沒有使用天狼毒蟲。
白師父可以說話，我心中稍微寬慰一些。我接過黑色的小瓷瓶，暫時放在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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