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卷 第二幕 大阪城城下町 Date Spo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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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害者為『大奧』排名第七的『*醇』與排名第九的『魚狗』。(編注:夜行性魚類,皮膚厚且有黏液保護,可在岩縫中穿梭而不受傷。)

在一對一血腥殺戮決定排名的舊時代中,這兩位戰斗能力稍弱的學生頂多在排名二十~五十名之間徘徊。直到進入和平的新時代,她們在戰斗領域外的才能終于得以發揮。

沒多久兩人對幕府的貢獻便獲得好評,迅速躍升到前十名的特權階級中。

『醇』的超能力是將物質暫時溶解為凝膠狀,便可像黏土一樣重新塑造,這對修複半毀的大阪城頗有助益。

『魚狗』則是擅長潛入敵陣進行諜報活動的優秀情報員——簡單說就是被訓練為臥底、忍者的甲賀公主,尤其是對敵方組織的破壞工作最為拿手。

修複者與破壞者,這兩名處于極端相對位置的學生,不論性質與性格都完全相反,幸運的是,她們反而因此而成為好伙伴。盡管都不隸屬于任何家臣團,仍舊焦不離孟地攜手在『大奧』存活下來。

她們也是互相信任的知心好友。

結果兩人卻一起遇害了。

案發現場則是遭受『黑船』攻擊而滿目瘡痍的大阪城城下町。

兩人以排名前十的特權來到『大奧』之外。『大奧』的學生當然全都是將軍的寶貝,萬一出了什麼意外將會引發嚴重問題——所以外出必須經過繁雜的手續,想從『大奧』溜出來玩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正因如此,先前始終無法獲得特權卻又對外界極感興趣的兩人,想出了以『醇』的能力來修複城下町的名義。既然被視為官方賦予的任務,『大奧』高層自然無法否決。畢竟修複毀壞的城下町是當務之急。

理所當然地,任務什麼的只是場面話——兩人早就對『大奧』封閉的生活感到厭煩,一切只是為了出來開心逛街的權宜之策。實際上,也曾有人看過她們在教室等處興奮閱讀觀光導覽

的模樣。

『大奧』高層也隱約察覺到這點,不過大概是體諒她們的心情,所以並沒有加以嚴格干涉吧——結果兩人一直沒有回來。因為超過規定的時間卻不見蹤影,而且也沒有任何聯絡才引發懷疑。

想必是在外頭玩瘋了吧……幕府感到無奈之余,只得尋求外界的協力幫忙調查——沒想到卻發現了她們模樣淒慘的尸體。

鑒識的結果,她們的尸體有被不特定多數人施暴後所留下的痕跡。

從刺進尸體的刀柄指紋,以及踐踏尸體的靴子與草鞋痕跡判斷,至少有十幾人涉及虐殺少女的事件。

由于死狀極為淒慘,理所當然地推定她們是遭到某人挾怨報複——如果是剛好路過的強盜應該不至于這麼狠心。

不過,兩人都是長期在『大奧』內過著封閉生活的女孩,要說這是她們第一次踏出大阪城也不誇張。

對她們有怨恨的人應該都在『大奧』里面,然而『大奧』的學生無法輕易獲得外出許可,名列前茅的人也全都有不在場證明。

不過,在城下町被宵小襲擊的可能性也十分可疑。兩人畢竟是『大奧』排名前十的強者,所謂戰斗能力稍弱也是指在『大奧』內而言,跟一般人相比應該能以一擋千才對。

結果兩人卻連逃跑都辦不到,輕易地被殺害了。

此案還有其他無解的疑點。

兩人的尸體被無數把刀刺入——這點也很詭異。構築四百年太平盛世的豐臣幕府,打從第一代的秀吉便嚴格執行廢刀令,因此一般庶民是不得武裝的。刀這種東西,應該不可能出現對。

雖然也有不少允許帶刀的特例,但每把刀都是采取執照制度,而且必須事先登記——然而在此案中所使用的刀,都是沒登記過、來源不明的玩意兒。

更何況,『醇』與『魚狗』毫無疑問都是從血腥『大奧』存活下來的強者。一旦被攻擊絕對會抵抗,現場也留下了很長一段驚慌逃跑的腳步痕跡。

她們當時一定發出了慘叫,也有出聲求援吧。打斗爭執的聲響理應很明顯,結果竟沒有居民對此起疑。而且也不懂為何沒人報官。直到展開搜查之前,幕府都不知道兩名少女慘遭殺害。

包含前述幾點來看,這可說是前所未聞的怪異事件。

幕府當然展開了搜查行動,但被害者是『大奧』學生——『大奧』高層也不能靜觀其變。因此便將這起事件的任務委托『執行部』負責。

然而,『執行部』是負責『大奧』內部司法的家臣團,大阪城外並不在其管轄范圍,能去『大奧』外搜查的人員也極為有限。

加上排名第一的『蠅王』好像是為了整人才把這件事丟給下面去解決,她將搜查任務交給可以在城外活動、排名高位、萬一出了什麼意外也不要緊的罪人『百手姬』——事情經過就是這樣。

雖然覺得自己被利用了,但若能解決這個難題也算是對幕府有所貢獻,不僅能洗刷罪人的汙名,還有機會提升排行。

即使說這苦差事是相應于引發革命的罪名,『百手姬』也無話可說,她不得不負責搜查並解決這起奇異的事件。

☆☆☆

又是黎明時分的大清早。

櫻閱覽著由認真的『螢』幫她收集的城下町少女遭慘殺事件的相關資料,為其中散發的久違血腥氣息而沉重地歎了口氣。

「呼——」

大阪城被一道巨大的護城河所環繞。這是為了防范賊人入侵而刻意挖得很寬的蓄水池,此時的櫻正搭乘小舟橫渡其上。用毛巾包住頭的船夫緩緩挪動船槳,略微調整船艏方向。

從大阪城前往城下町,由護城河上的橋梁通過是最一般的手段,然而一大清早門還是緊閉著,走那條路會過于醒目。事件的被害者畢竟是『大奧』學生,櫻自己也有可能遭受生命威脅,因此還是盡量以隱密的方式行動比較好。

只不過光憑自己一人,要在被譽為*八百八町的廣大城下町內進行搜查——還得解決事件才行。這負擔明顯過重,櫻盡管是在血腥『大奧』中存活下來的強者,但搜查並非她的專長。(譯注:形容城下町的面積很大,原本是指德川幕府的首都江戶。)

命令櫻解決事件的是排名第一的『蠅王』。總覺得那個神秘兮兮的女人依然躲在某處試圖排擠自己。大概就跟在地下監獄時一樣,這麼做是為了疏遠櫻跟秀影的關系吧。

『蠅王』似乎很不欣賞將軍只鍾愛一個女人的現況。

或許還要加上昨夜『螢』刻意放水,安排櫻跟秀影獨處的緣故。

櫻仿佛在回憶秀影的溫暖般,緊緊抱住自己的身體。如今和平還很遙遠,這個國家依然血流成河。只有昨夜,她看見了泡影。為了跟心愛的人重返幸福的日常——

眼前的櫻只能粉身碎骨了。

「秀影大人……」

像在鼓舞自己似地,她輕喚著心愛之人的名字。

「小櫻,你在叫我嗎?」

不知為何,有人回應她。

是幻聽嗎?櫻如此想著開始東張西望——只見在正前方搖槳的船夫,宛如恐怖電影般一百八十度轉過頭來。毛巾底下露出了詭異的鳥頭面具。

「哇哩!?」

櫻忍不住發出怪叫,緩緩退到了小舟的邊緣。

「嗨。」

面具青年一邊微笑地看著櫻的舉動,一邊悠哉地舉起了手。

這個說話聲,自己絕對不會聽錯——即便她渾身都在顫抖。

「秀、秀……」

「噓——」

秀影促狹地豎起手指,翩然說道。

「在外面別提到那個名字比較好,我現在是豐臣幕府內部監察局『腐肉食堂』的二級職員——『鴉』。沒錯,那就是我的另一個身分。」

「噫,啊,耶?」

櫻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無法順利說出話來。

她用力咽下唾沫,用手按著凌亂不堪的裙擺,大聲嚷嚷:

「為為為、為什麼秀——『鴉』大人,這位傲視天下要!?您可以在這種地方隨便閑聊嗎?要是您的千金之軀有個萬一……!?請現在立刻就回城內吧!不,就算拼了命我也要帶您回去!」

「小櫻的任何願望我都想替你完成,唯獨這件事不能聽你的。」

船已經快抵達大阪八百八町——位于對岸的城下町了。

「我之前每次都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小櫻自己去浴血奮戰。那種事已經夠了……你應該明白我的意思吧?」

秀影的態度很溫柔,櫻胸口悸動了一下,覺得什麼事都可以答應對方,不過她很快又「不行不行不行」地拼命搖頭。

天下的征夷大將軍在缺乏安全保障的場所隨意亂逛,絕非明智之舉。如今秀影的立場已經不同,他是這個國家的中心。盡管他肯為了自己冒險讓櫻很開心,但這種幸福太奢侈了,櫻忍不住流下眼淚——

「我這回可是一定要派上用場喔。」

秀影似乎很堅定,只見他緊抓住手中的槳。

「你這次的任務是搜查吧——收集情報、諜報活動可是『腐肉食堂』的拿手好戲,我多少也有些心得。比起完全是外行人

的你,我的經驗豐富多了。『大奧』的學生是我的所有物。現在我的寶貝學生們被輕易殺害了,我也擁有逮捕這起事件犯人的權利才對。或者該說是義務吧。」

自顧自地說完這番話之後,秀影——『鴉』凝視著安靜的城下町。

「我以前在城下町住了很久,對這里的情況很熟。『腐肉食堂』的上司與同僚,應該也會提供我協助才對。不僅缺乏後盾、據點,還單獨行動,等于是在要犯人動手殺自己一樣,我可不能讓小櫻陷入這種危險當中。」

「可——可是!」

「小櫻。」

秀影朝頑強抵抗的櫻伸出手,摸了摸她的頭。

「不要獨自一人扛下責任,那樣我會很寂寞的。因為我愛你,再也不想失去你。不論時代怎麼混亂,或是我們的立場發生什麼改變,只有這點我絕不退讓。我不會讓任何人傷害你。你是我的聖域,也是我的根基。」

秀影很寶貝地撫摸著櫻的臉頰、肩膀。

朝陽開始從地平線的另一端投射過來。

「小櫻,從初次邂逅到現在——我們的立場已經發生了很大的改變。我當上將軍,而你手上則是沾滿了鮮血。盡管如此,有些事物還是不會改變。所謂立場只是一種虛偽的裝飾,偶爾還會掩蓋真相讓人看不清事實。但我絕不會忘記何者才是最重要的事物。」

『鴉』仰望被映上了暗紅色的大阪城,這麼說道。

「從那個巨大、高聳的地方俯瞰下面,只會離百姓愈來愈遠。最後跟世間疏離,既無法理解人民,連國家的現況也看不清楚。孤立會讓彼此產生猜疑,甚至孕育出憎恨。」

秀影充滿了熱情。

「我跟躲在安全的場所畏縮著、對任何事都視而不見的父親不同——我要走進城下町,與民眾交談,看清楚這個國家的現況。畢竟在妹妹回來之前,我只是暫時出任的將軍,就算發生什麼萬一,也不會對大家造成困擾啊。」

言語之中不僅帶著溫柔,還有對父親與將軍家的郁悶情感。然而,就是因為秀影懷抱著如此脆弱又崇高的志向——

自己才會想要輔助他,並深愛著他。

櫻歎了口氣,現在說什麼都沒用了,不過她也放棄阻止就是了。

「實際的問題是,倘若有人發現將軍大人不見了,一定會引發軒然大波吧?」

「啊啊,關于那點不必擔心。我已經安排好妙計了。你可以盡量信賴我喔,小櫻。」

「……?」

櫻不懂這句話的意思——也罷。比起那個,讓將軍大人勞動未免太不敬了,于是她強行把船槳奪過來自己劃。

宣告一天開始的鍾聲,在城下町響起。

同一時間。

「嗚嗚……」

『大奧』排名第三的『螢』淚眼汪汪地抱怨著。

「為什麼好像……每次倒楣的差事都會落到我身上啊——」

這里是將軍禦座所,秀影的辦公桌前。『螢』看似觸角的亂翹頭發靈活地彈動著,此時的她端坐在堆積如山的文件前方。

在將軍與櫻前往城下町搜查的這段期間,她被命令假扮將軍——也就是充當*影武者。即使覺得沒道理,但將軍的命令畢竟無法違抗,『螢』只好戰戰兢兢地接下了這個重責大任。(編注:指日本戰國時代武將、大名的替身。)

辦公桌的周圍被簾幕擋著,就算有人突然闖進來也無法立刻看出坐在桌前的是誰。禦座所的入口大門則是貼著一張紙,上頭寫著『嚴禁入內,有急事請與「螢」聯絡』,以及『螢』的電話號碼。

被允許進入禦座所的就只有名列前茅的學生,而平時總是啰哩叭嗦的『大奧』女王『蠅王』這次不知為何竟也全力配合(那個個性惡劣的女人,大概覺得這樣很有趣吧),所以應該不至于因為有誰來訪而暴露真相吧。

盡管可能會遇上之前那種賊人入侵的風險,但『螢』有自信可以獨力擊退敵人。

「嗯唔——」

話雖如此,她還是無法保持冷靜,忍不住擔心起秀影跟櫻的安危——定時檢視行動電話上的來電紀錄的同時,『螢』覺得光是坐著就累死人了。

如果可以,她希望現在就沖到兩人身邊幫忙。只是,倘若連『螢』都跑到城外,內部的守護力量就太薄弱了。『黑船』的目的之一就是要綁架『大奧』的女學生,一旦放松戒備,就可能會遭敵人連根拔起。

這是最好的處理方法了——她這麼告訴自己,卻依舊憂心忡忡。櫻應該會拼命守護將軍大人的安全,不過『醇』與『魚狗』那種戰斗能力雖不強,但也是『大奧』名列前茅者都遇害了,還是不能太大意。

「希望一切平安無事——保佑那兩人能安然歸來。」

『螢』對佛祖祈求著,接著突然想到——讓櫻跟秀影單獨行動真的好嗎?萬一兩人覺得這樣比較幸福而私奔了——

不,『螢』搖搖頭。秀影跟櫻都是善良、認真的人。他們不會背叛幕府,也不會拋下一切逃走的。況且櫻體內被『螢』埋入了炸彈,不論距離多遠都可以在『螢』的意志下引爆,這點她也對櫻說明過了。

「嗚嗚——」

悶悶不樂地思索過後,『螢』胸中掀起一股悸動,她努力不去想像那些負面的結果。沒問題,一定沒事的——畢竟在此之前,兩人已突破了重重困難。

「還是來工作吧……」

你只要待在這里,什麼都不必做也沒關系——秀影是這麼告訴自己的,不過辦公桌上堆積如山的文件實在讓『螢』看不下去,她當場解決掉自己可以處理的案件。

『螢』對這類文書工作一點也不覺得辛苦。

佛法的修行要嚴苛多了,例如『三天不睡覺』或『斷食一周』、『待在瀑布下沖水』等許多不知其所以然的方法。相較之下,這邊的工作是為了這個國家的未來而勞動,讓『螢』有一股充實感。

「如果幫忙處理掉很多工作,將軍大人——會褒獎我嗎……」

『螢』回憶起被秀影撫摸頭的觸感。

以前被男性碰觸明明是一種會讓『螢』打寒顫的事態,但不知為何,她並不討厭秀影這麼做。

不如說,光是想起那件事體內就會湧現一股燥熱。

「討、討厭,我是怎麼了……」

煩惱退散~她搖搖頭。

『螢』隨即拿起擱在一旁的茶壺,開始沏茶。高級茶葉的芳香刺激著她的鼻腔。將軍大人也說了房間內的東西隨她自由使用,這種程度的事也讓她覺得賺到了。

「啊,對了。」

『螢』突然想起一件事,她取出秀影親手交給自己的紙包。

打開紙包,里面裝了像是藥錠——又像是植物種子的玩意兒。秀影吩咐過,要先把這個吞下去。

這該不會是毒藥吧……要將不知名的東西放進嘴里果然還是很恐怖。

「可是——」

秀影,那位溫柔的將軍,應該不會對自己做這麼殘酷的事吧。

『螢』相信這點,一鼓作氣將那玩意兒含入口中。苦味在舌尖擴散開來。

她連忙拿起茶杯,咕嚕一聲將茶水灌進嘴里。這時她突然想到,這只茶杯打從一開始就放在將軍禦座所中。也就是說,是秀影平日會碰觸嘴巴的容器。而這也是所謂的,間間、間接、接吻——

「喂,『螢』。」

有人出其不意地叫她,害『螢』發出「唔噗咕!?」的怪聲嗆到了。

「咳咳,咳咳……」

她邊咳嗽邊回過頭。好像有人在門外叫自己的名字,剛才一松懈就沒注意到。『螢』有重聽的毛病。她的能力使她無數次在近距離內被爆炸聲沖擊,導致聽覺有障礙。

『螢』連忙戴上助聽器,端正坐姿。

「抱歉,嚇著你了嗎?」

是熟人的聲音——『螢』放下一顆心,臉上也露出微笑。

「『女王蜂』,你來得正好。」

「唔嗯,好說好說,幫本宮一個忙吧。『螢』,本宮身體卡住了。」

打開門露臉的,是一名巨大到需要抬頭仰望的女人。她幾乎是常人兩倍的身高。不過這並不代表她很肥胖,只是一副勻稱的身材直接被放大罷了。

身穿豪奢的十二單衣,頭發也很長。全身散發出威嚇感的她名為『女王蜂』——在『大奧』排名第十,個性和善力氣又大,是個名符其實的有德之人。

身軀巨大的她在大阪城內部窒礙難行,此時身體卡在入口處無法順利進入房間,手腳還很笨拙地死命掙紮著。

「你、你先等等。」

『螢』趕緊走出簾幕,抓住嘴里念念有詞的『女王蜂』的手,以蠻力勉強將對方拉進室內。修複中的牆壁因此稍微出現龜裂,算了,暫時不管了。

「抱歉。本宮原以為再怎麼說也是要進入將軍禦座所,因此可以盛裝打扮,看來是失策了。這套十二單衣,由于內部要藏進武器,所以很占體積。」

「沒關系啦,這里只有我在——你不必介意。」

『螢』對垂頭喪氣、感覺有點可愛的『女王蜂』說了句「我去幫你沏茶」後返回辦公桌,邊拿起茶壺

邊露出羞赧的笑容。

「不好意思,臨時把你叫來。」

「什麼嘛,不必在意。與要頂起舉辦浴血處女對戰的以往不同,最近只要有乖乖去上課,基本上都閑得慌。」

她將茶杯遞過去,巨大的『女王蜂』用指尖輕輕撚住,當場優雅地坐了下來。即便坐著,她的視線高度也超過個子嬌小的『螢』。

『螢』欽羨地望著對方那頭烏黑亮麗的秀發,將事先准備好、裝了文件的信封遞過去。

「把你叫來不是為了其他事,我在禦座所擔任影武者的期間——『大奧』內部的治安維持工作得暫時委托你。內容包括警戒以及取締違規者等等。」

「那倒無妨,成者該說恨本不必特地委托。本宮的『WBS』人導尤足,只要輪班巡邏就足以戒備『大奧』全域了。況且這也算是對幕府的貢獻,還能與『執行部』打好關系,對洗刷本宮的惡名應該有點幫助。」

『女王蜂』有一陣子被『信天翁』占用身體,為了洗清那段期間她被利用干下的壞事,只好腳踏實地從事各種活動。

例如慈善活動、校內清掃等等,如此積極又健全的努力獲得了好評——因此『螢』才會將這次的任務托付給她。

『女王蜂』本人是個認真的好學生,作風光明正大,想必不會利用這個機會為非作歹吧——『螢』相信這點。再加上『執行部』的部長『螳螂』又不出力,導致人手非常短缺。老實說,現在任何一點協助『螢』都不能放過。

『執行部』與『WBS』的這項同盟,可說是必要的。

「謝謝你了,『女王蜂』。」

「什麼話,有困難時互相幫助本來就是應該的。」


『女王蜂』悠然地頷首道,接著突然眉心一皺。

「『螢』,為何——你的臉色如此難看?」

「耶?會嗎~可能是有點累了吧?」

『螢』嚇了一跳,這麼回答。

『女王蜂』由于身體巨大,常被誤認為粗線條,但她的心思其實意外細密,而且還很敏銳。『螢』刻意撇開目光佯裝不知道,不過恐怕已被對方看穿內心的動搖了。

『螢』不自覺以指尖撫摸大腿處。

前陣子,一名侵入大阪城自稱『百』的賊人,以惡心的匕首刺進了那個部位。盡管已經完全康複到連疤痕都沒有,但仍然殘留著一股奇妙的不自然感。就好像肌膚底下有什麼東西在蠢動一樣……

偶爾還會出現嘔吐感,或是頭暈目眩。

原以為那只是心理作用,不過『螢』還是覺得很不安。『黑船』是來自未知異國的勢力,承受那種攻擊會對身體帶來什麼樣的負面影響,根本無法推測。

「『螢』吶。」

『女王蜂』將茶水含入口中,就像對一個需要自己照顧的親生女兒說道:

「本宮之前也對『百手姬』說過,決奪不需要揚自一人背負所有重荷。不論前方有多少困難阻礙,也終將進入一個和平的新時代。如今已不需要再為棑名互相殘殺,『大奧』應該要成為一個彼此相互扶持的場所才對。」

「……說得沒錯,謝謝你。」

既是同一所學校的學生,也是切磋琢磨求進步的同伴,聽起來或許太過場面話了——不過『螢』也覺得這樣的『大奧』比較好。她期盼那天的到來,甯願用生命去肯定。

只要這樣的學生與日俱增,氣氛更加平和的話,『大奧』必定會成為一所樂園。

如果有朝一日,自己能親眼目睹那樣的『大奧』就好了……『螢』如此期待著。

「『女王蜂』真是個好人呢。」

「也只有這項優點了。」

『女王蜂』自豪地挺起胸膛,在兩人如此和睦交談之際,『螢』卻「嗚」一聲地掩住嘴低下頭。

「怎、怎麼了~『螢』?你真的沒問題嗎?」

不,這是——

『螢』全身痛癢難當。不只骨骼發出擠壓聲,肌肉也開始凹凸變形。應該是剛才吞下的種子效果吧。她曾讀過資料,這恐怕正是可讓外表發生變化的『百手姬』植物——記得是叫怪人二十面相。

在前陣子的將軍禦前比試中,秀影曾利用它來改變外表。他大概是將剩余的種子留給了『螢』吧。種子一旦進入過秀影體內,就會變成他身體的一部分——

在腦袋一片混亂、臉色青一陣紅一陣的過程之後,變形結束了。

『螢』感覺自己的手掌變大了。

簡直就像穿上過小的衣物般,全身都因勉強遭擴張而緊繃著,還隱隱作痛。

「我怎麼了?」

「『螢』—看看這個吧。」

『女王蜂』動了起來,她輕輕松松就把放在房內、重量不輕的梳妝台挪到了『螢』的面前。

『螢』的模樣映照在有著豪華鏡框的鏡中,此時的她——

「這是……將軍大人?」

她的外表已經變成了秀影。連骨骼都明顯變成男性的模樣,臉上的燙傷痕跡也完美重現了。原來如此,為了達成影武者的任務,外表一樣會比較好辦事。

『螢』內心還殘留著些許動搖,用手指輕撫過自己的身體。

「本來以為是個不怎麼強焊的人,沒想到身體還滿壯的——」

如果是以前那個厭惡肌肉的『螢』,被迫變成男兒身之後一定會忍不住用力搔抓全身吧?不知為何,『螢』現在卻覺得很平靜。

「『螢』吶。」

『女王蜂』以依然沉穩的態度喃喃說道。

「可以讓本宮摸嗎?」

「什麼!?」

『螢』嚇得往後縮,『女王蜂』則是伸手揪住了她的肩膀。

「不,本言只是覺枓男人的身體很稀奇,所以產生了興趣——況且,衣服並沒有跟著一起變化吧,你現在依舊穿著『大奧』的制服。最好還是換上男字的裝扮,讓本宮來幫忙更衣吧。」

「你啊,該說是親切過了頭還是太雞婆——呀、呀啊啊!?不可以脫!?我最討厭看到男人的裸體了啦……!?」

面對不知為何迫不及待想脫掉自己衣服的『女王蜂』,『螢』只能選擇逃跑——這位倒楣鬼的苦難日子,短時間內好像還不會結束。

☆☆☆

櫻與秀影牽手同行。

兩人十指交纏,標准的戀人模樣——光是這樣還不夠,櫻將他的臂膀緊抱在胸口前貼著。因為義肢並非自己的軀體,所以她想用肌膚去感受對方。身著『大奧』制服的少女跟一個面具男形影不離,這光景在城下町未免也太醒目了,不過這正是兩人的目的。

至于這麼做的真正用意,秀影到現在都還沒有說明清楚。

在城下町吃過早餐填飽肚子後,兩人著手進行搜查。令櫻驚訝的是,秀影在打聽情報上發揮高超的熟練技巧。諜報局『腐肉食堂』果然名不虛傳。

長年生活在『大奧』的櫻不知世事,不知不覺中淡忘了與庶民來往的方法——秀影卻能巧妙混入人群,不厭其煩地找路人或商店老板攀談,即便偶爾會被對方臭罵、吐口水,依舊確實掌握到情報。

這位可是征夷大將軍,竟敢無禮——好幾次老百姓的回應都讓櫻不自覺慌了起來。然而對庶民而言,將軍可是高高在上的人物,怎麼可能戴著面具出來閑晃,所以沒人猜出秀影的偉大身分,對他的態度既放肆、隨便又毫不留情。

秀影在臭罵聲中抽絲剝繭,找出事件的線索,利用對方些微的反應再加上自己的推理。最後,他的手冊終于被密密麻麻的文字給填滿了。

「讓你久等了,小櫻。」

秀影在料理店收集情報,卻換來被味噌湯潑灑的下場——原本在後頭緊張兮兮觀察的櫻,這時趕緊用手絹幫他擦去汙漬。

「秀影大人,啊啊——真是太過分了,這明明是我的差事呀……」

「比起流血,被潑味噌湯還算好的呢。呼呼,其實我也喜歡做這種工作。已經好久沒有這樣出任務了,況且還能讓小櫻見識我大展身手的場面。」

「是呀,今天真的充分見識到秀影大人帥氣的一面呢!」

不論說什麼秀影都不會放棄調查吧,所以也不必阻止了,她決定在後頭努力幫他加油打氣。

在秀影的努力下,只靠櫻是絕對無法收集到的情報手到擒來——真的,不論怎麼感謝秀影都不足以回報。

「那麼,該去下一個地點了。」

秀影邊說,邊對周圍投以銳利的視線。這里是城下町,寬闊的大道兩邊並排著無數對門而立的商店,乍看之下十分正常的街道光景,來往的行人也同樣平凡無奇——然而,秀影似乎在這當中看出了某種端倪,他稍微思索了一會兒。

「應該快要上鉤了吧——只差最後一把了。」

「您說什麼呀,秀影大人?」

櫻覺得很不可思議地詢問。秀影這時已恢複為之前那種懶洋洋的態度,有如要表演給周遭的人看似地,握住了櫻的手。

盡管感到好奇,櫻還是二話不說地貼上秀影。

這並不只是服從,而是信賴與情愛的表現。

兩人再度邁開步伐。

基本的搜查

方針,是沿著『醇』與『魚狗』遇害當天的行經路線前進。兩人在事前很興奮地對周遭朋友吐露了自己的出游計劃,想必對能離開『大奧』出去玩一事感到無比開心吧。

櫻為了檢查是否有遺落的線索,死命瞪大雙眼東張西望,但卻一無所獲——被害的少女們好像原本就是完全以出游為目的,因此沿著這條路線走的櫻跟秀影也像是出來散步一樣,感覺不像在搜查。

參拜過神社佛閣後,兩人在寂靜的庭圜散步。不只買了護身符也抽了簽,為了確認『醇』她們是否有留下筆跡,還一一檢查過並排掛著的*繪馬,惹得神職人員勃然大怒。(譯注:日本神社寺院祈願時用的道具。)

在俚俗的游樂場享受前所未見的五光十色以及聲響刺激,讓櫻頭昏眼花,等回過神才發現自己被秀影背著而羞紅了臉。

在充滿幻想氛圍的水族館,兩人指著珍貴的深海魚,由不知為何在這個領域特別博學的秀影解說名稱。「不論哪種魚,都沒有小櫻漂亮!」、「跟魚比算什麼呀!」兩人之間甚至還出現了這樣的對話。

接著在『大奧』絕不會有的小吃店中,吃了名為漢堡的食物,櫻再度因其刺激性的味道而頭昏眼花,秀影則是小心翼翼地去除某種馬鈴薯制的食物鹽粒後,「啊~」地喂給櫻吃。

秀影在好幾間店里幫櫻買了可愛發簪之類的物品,並誇贊著「很適合你」。此外,他還拿了『大奧』買不到的淫穢低俗書籍,櫻連忙將那些玩意兒搶走,結果被店員斥責了一番。

這已經完全變成普通的約會了。

以前,兩人也在城下町逛過——這回仿佛是為了挽回那次櫻義肢脫落、導致約會無疾而終的痛苦經驗。只要不去想調查的事件,的確是非常幸福的時光。

沒什麼比這樣更好了。

時間一下子就流逝,轉眼來到了下午。

櫻察覺自己完全忘記任務在身還充分享受著幸福,忍不住自我厭惡。打聽情報的工作也是秀影負責,自己什麼也沒做。真糟糕,這樣未免太沒用了。不過,這份充滿了喜悅的幸福既可愛又閃閃生輝,讓她幾乎忘卻了一切。

即便如今依舊身處動亂的漩渦中。

即便同屬『大奧』的學生遇害了。

只有此時此刻得以擺脫現實,那些事物仿佛離自己很遙遠。

「來,小櫻。」

即使久經鍛煉,櫻的義肢還是缺乏持久力。她因為有點累而靠著附近的木板牆略作休息,秀影不知拿了什麼遞過來。

是裝在紙容器中的某種冰涼點心。

「哎呀,記得這個叫——冰淇淋對吧。」

「原來你知道,我還以為這很稀奇呢。」

「嗯,我在地下監獄吃過了。那邊有位很會做點心的人。」

逃獄並出走『大奧』的她們,如今都在哪里、又在做什麼呢——櫻在心里這麼想著,同時理所當然地讓秀影「啊~」地喂食(看來,秀影是盡量不讓櫻過度使用義肢,才會幫忙做這些事)。

櫻覺得有點不好意思,隨口問道:

「那個,秀影大人也覺得——女孩子擅長廚藝比較好嗎?」

「真要說的話,當然是擅長比不擅長好啰。幸好我被妹妹那種舉世無雙(負面意義)的料理鍛煉過了,不論什麼東西都吃得下去。真希望有一天能吃到小櫻親手做的料理。」

「可是秀影大人貴為將軍,每天都可以嘗到上等的菜肴——像我這種生手做的料理,一定不合您的胃口吧。」

「只要是小櫻煮的,就算是泥丸子也是最棒的料理。」

聽到秀影如此全面地肯定自己,櫻不禁感動萬分地喃喃說道「秀影大人……♪」「小櫻……♪」兩人又忍不住十指交纏地凝視著對方。

等到終于受不了路人的視線時,櫻才「咳」一聲假裝清了清喉嚨。

「很快就要抵達『醇』跟『魚狗』遇害的事件現場了吧——兩人出游的終點。我覺得那邊應該是最有可能找到線索的地方,但反過來說,如果在那邊也找不到的話,搜查也要跟著觸礁了。」

「嗯,現場應該已經清理過了,最好不要抱著太大的期待。比起那個,我倒是有其他的想法——請務必提高警戒,小櫻。事態搞不好會變得有點暴力喔。」

聽到秀影這番不可思議的發言,櫻滿臉疑惑地偏著頭。

但秀影並沒有多加說明,只是感慨良多地環顧著四周。

「不過,我以前在城下町也住了很久——沒想到才一陣子沒有過來,這里已經有了那麼大的改變。」

到了午後,路上擠滿了出來購物的人潮。包括商人、農夫、下級武士、小販與牛車——熱鬧的氣氛讓人完全聯想不到這里曾發生過那個陰郁淒慘的事件。各式各樣的人來來往往,在喧囂聲中錯身而過。

環顧四周後,可以發現前陣子直擊城下町的隕石痕跡隨處可見。有堆積如山的瓦礫、巨大的坑洞,還有為了眾多犧牲者而供奉在轉角的花朵——

實際上,當時地震跟大火也同時被引發了。城下町可謂死傷慘重,如今雖已勉強恢複機能,但街道景觀依舊極不自然。

隕石。直到現在還是教人無法置信,竟有如此恐怖的攻擊手段。

這就是『黑船』,異國勢力的超強科學實力——來自遠距離的毀滅性轟炸。這種攻擊究竟該如何防范才好呢?不論個人具有何等武藝勇氣都無法顛覆,就像面對絕望本身一樣。

敵方駭人的蹂躪痕跡,讓櫻只能戰栗不已。

「問題在于——」

秀影自言自語似地說著。

「『黑船』並沒有直接攻擊大阪城。他們的目標是獲取強大的超能力者,自然不會對聚集了大量超能力者的幕府砸下隕石。因此受害者都是一般大眾。」

他的表情看來十分苦澀。

「只有幕府沒事,這太狡猾了,該不會是跟『黑船』暗中串通好的吧——唯獨那些高官可以躲在安全范圍內,真卑鄙——人們因此對幕府產生了諸如此類的反感,疑心生暗鬼。」

當然,『大奧』也有學生被抓走,同樣遭受了損害。

不過與街道被夷平的民眾相比,這種損害微小到很不公平的程度。人民的不滿與無處宣泄的怒火,有燒向幕府的危險性。

「對『黑船』這種外敵束手無策,不知該怎麼應付的軟弱幕府——民眾的信賴會因此幻滅。我太無力,太不中用了。」

「不,就連秀影大人的和平政策,也有人視為是膽小鬼的行為。不過,那可是我們『大奧』學生血流成河所贏來的勝利,也是我們期盼的理想世界。只可惜實現的時機不太好,那全都是『黑船』的錯。」

櫻挺起胸膛,如此說道。

「為了和平的新時代,為了溫柔的秀影大人,我們就算必須再度手染鮮血也要打倒『黑船』——所以請您不要因此而退縮,秀影大人。」

「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們最好別再戰斗了。」

秀影聽了之後,反而一臉心痛地垂下頭。

「畢竟是女生,吃美味的食物、喜歡可愛的事物才是你們該做的——我這麼想會不會太傲慢了點。」

秀影驀然將視線投向一旁某間商店。

「那里剛好有間*吳服店。『醇』跟『魚狗』遇害前,最後去的地點就是那里——既然都來了,就進去買件可愛的衣服吧。」(編注:和服的別稱。原本專指以蠶絹為面料的禮服,而和服專賣店通常都會使用「吳服」一詞。)

「咦?不可以,秀影大人,我怎麼能——」

「沒關系,你不必客氣……也差不多該上鉤了才是。」

「耶?您說什麼~秀影大人?」

櫻沒聽清楚他低聲喃喃自語的內容,正感到疑惑時,就被對方拉著手穿過豪華吳服店的門簾了。

☆☆☆

「不好意思~打擾了,想請你們做件衣裳。」

秀影徑自往里面走,手臂緊纏著他的櫻也只能被拉進來了。這是一間豪華的吳服店,正面是給店主坐的櫃台,後頭則是收納著和服的布料等物品,整面牆壁都被日式的棚架給占滿了。店里的左右兩側則是深入內部的廣大空間,那里陳列著庶民也負擔得起的低廉衣物,還設置了箱形的試衣間與鏡子。

五彩繽紛的商品宛如洪水,幾乎將櫻淹沒。陳設在櫃台周圍的應該都是高級品吧,那些昂貴的布料看來閃閃生輝,宛如寶石。在這接受了幕府恩賜最新技術的大阪城城下町,店里除了有使用合成纖維的衣物,也有許多貌似舶來品、造型奇特的服裝。

這間豪華的吳服店應該是大商人也有往來的場所吧,只見四處都有學徒在走動服務,客層也是以衣著奢華的有錢人居多。穿著制服的櫻總覺得自己不該出現在這里,因此顯得畏畏縮縮。

「小櫻,你覺得這件適合你嗎?」

不論處于任何場合都不為所動的秀影,毫不客氣地拿起一件閃耀著光澤的西洋風格禮服展示給櫻看。那套衣服高級到讓櫻光看一眼就覺得眼珠子快飛出去了,而且胸前跟背部還大膽地挖空。

「這、這麼性感的衣

服,不適合我吧——」

「沒這回事,搭配你那美麗的秀發會更顯眼喔。再說我認為大膽一點的服裝,更適合平時性感程度總是只有半吊子的小櫻。」

「什麼叫半吊子呀!不知道為什麼聽了就覺得火大!」

「此外,如果不適合的話——那也是這套衣服比不上小櫻的可愛清純之故,絕對是款式設計的問題。」

「很、很感謝您,秀影大人——不過,店員現在正死命地瞪著我們這邊呢。」

再繼續放著大剌剌批評衣服的秀影不管,兩人大概會被店家攆出去吧,而且櫻也有興趣試穿看看——于是她便恭敬接過秀影遞來的禮服。

「那、那麼,我去試穿啰——就算看起來很奇怪,也請您不要笑喔。」

「我很期待~♪」

櫻畢竟也是個女孩,當然想讓戀人看見自己美麗的模樣。反正多嘗試也不會有損失,平時總是穿著制服都沒機會打扮,此外又有好奇心推波助瀾。秀影幫忙挑選,讓櫻覺得很高興也是原因之一……

☆☆☆

微笑著目送迫不及待移動到試衣間的櫻之後。

秀影說了聲「那麼~」並端正姿勢,將視線轉向露出一臉親切笑容的店老板。

緊接著,那具異樣的『鴉』面具,有如刺出刀刃般逼近對方。

「游戲結束了,我實在不想讓小櫻看到這種場面——所以還是趁她換好衣服前把事情搞定吧。」

他自懷中拔出火繩槍(手槍),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抵住店老板的脖子。

「我乃豐臣幕府直屬內部監察局『腐肉食堂』的二級職員『鴉』。」

店老板嚇得縮起身子,秀影繼續以冷酷的聲音說道:

「我懷疑這間店從事不法交易。」

「您、您在說什麼啊——」

「少裝蒜了,我已經掌握到證據。蒙混是沒用的,『腐肉食堂』絕對不會放過腐臭味。如果你不想被套上繩子帶走的話,就乖乖把事情招出來。」

真嚇人。正因為平常秀影總是一副悠哉悠哉的模樣,如此急遽的變化就好比手槍上膛般,予人強烈的印象。亮出凶器,威脅無辜的民眾。就算這只是為了不被小看的演技,秀影也不想讓最心愛的櫻目睹。

此外,這也是一種搜查方式。

秀影早已經具備了這門技術。

「如果我換個方式說,你應該就會願意開口了吧。」

秀影消去自身的威嚇感,為了安撫對方而表現出柔和的態度。

「我剛才已經報出『腐肉食堂』的名號了,就跟之前一樣,我今天是來買這間店的違禁品——現在的我只是客人,你不必那麼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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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釋放強烈的殺氣,然後再緩和氣氛。也就是先抓緊,後放松。

借由這種態度的切換,店老板在自以為逃過一劫的情況下,口風也會跟著打開。對方果然大意了,只見他露出尷尬的笑容,做出商人慣有的搓手動作。

「啊,啊啊——原來是這麼回事,請別嚇人好嗎?沒錯沒錯,既然是『腐肉食堂』的大人自然要熱情款待,貴司的諸位可都是貴客啊~」

這番話,讓秀影內心感到異常悔恨。

果然沒錯,在城下町的搜查盡管找到不少證據——但依舊存在難解的事實。

那便是『腐肉食堂』未免太受民眾歡迎了。以前老百姓對『腐肉食堂』的評價,就是告密者、粗暴探刺他人隱私的沒品狗仔隊。大家都很厭惡『腐肉食堂』,除了很難光顧一般的商店,走在街上還會被路人擺臭臉。

結果今天秀影卻受到了熱烈歡迎,連店老板都是一副極為友善的態度。

『腐肉食堂』的評價已經跟過去完全不同。

理由秀影還沒查清楚,但總覺得十分可疑。『腐肉食堂』的惡評應該沒那麼容易扭轉才對。過去秀影熟悉的內部監察局在根本上產生了某種變化,他很想知道究竟是什麼原因造成的。

『腐肉食堂』對秀影而言既是過去的職場,也是心靈的故鄉。

「『腐肉食堂』的諸位大人願意對非法商品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既不對上頭告密也不會舉發——這種時代,大家就是要互相幫助才對嘛。請稍等一下,小的這就去拿內帳。大人看上了什麼?槍械?還是刀劍類?」

聽到店老板大意說溜嘴的發言內容,秀影微笑地點點頭。

但是他的內心卻在咂舌。

一瞬間,他在搜查過程中浮現的疑慮化為確信。

在事件中遇害的少女們——『醇』與『魚狗』是『大奧』的戰士,即便對方有人數上的優勢,也不可能那麼輕易被殺害。不過,假使對手具備充分的武裝呢?

據說兩人的尸體被刺入了無數的刀刃。那些來源不明的凶器——透過這樣進行黑市買賣的不法商人,在『腐肉食堂』的允許下流通、蔓延開來,已經留下了像這樣的痕跡。

打從第一代的秀吉以來,這個國家就嚴格貫徹廢刀令。正因如此,武器在黑市的價格極為高昂,可算是貴重品。對商人來說,這種充滿魅力的商品,就算多少要違逆人道,也有人願意經營。

倘若幕府的內部監察局、理應彈劾不法的公家機關『腐肉食堂』也涉入其中,甚至促成的話——那就更不必說了。

『腐肉食堂』的勢力遍及整座城下町,具有莫大的影響力。如果將其情報網、流通網全都拿來進行武器黑市交易,那麼武器瞬間就會充斥每條街道了。

虐殺少女所使用的,也是這種不法的凶器。

民眾開始擁有武力。在『腐肉食堂』,也就是秀影舊巢的煽動下——這個事實固然令他心痛無比,卻也產生了另一種更加深刻的預感。

幕府自民眾手中奪走武力,為了確保自身的地位與貪圖利益,以特權階級的姿態君臨天下。然而,武器黑市交易卻動搖了維持四百年太平之世的根基。

如果只是少數『腐肉食堂』職員以不法商人為對象進行交易賺點小錢,那就罷了——只要揭發那些人,事情就會結束。不過以武器流通的速度來看,恐怕整個『腐肉食堂』都涉入了貪瀆風暴當中。

涉及整個組織的犯行。

這種違法犯紀的行為,『腐肉食堂』的首領——那個老奸巨猾又思慮周全的女人『杜鵑』絕對不可能沒有發現。

假使她默許的話,又是為什麼呢?或者說,她正是運用了某種詭計讓武器流通,是真正的大黑手?

秀影不願懷疑『杜鵑』,他向來很尊敬對方。

對秀影而言,那個人就像母親一樣。

「秀影大人?」

櫻從試衣間探出頭來,一臉訝異的表情。

「外頭好像有騷動——發生什麼事了嗎?」

「不,沒事。話說回來,既然你已經換好衣服就出來讓我看看啊,我就是為了欣賞你那美麗的身影才努力活到今天的。」

「唉。我果然不習慣穿這種衣服,感覺有點丟臉呢——」

從試衣間羞赧現身的櫻已經換好禮服。原本緊纏住四肢的皮帶也暫時卸下,露出白皙的肌膚。美麗的櫻花色秀發用梳子整理過,並以剛才買的發飾固定住。

「怎、怎麼樣——」

面對臉紅低下頭的櫻,秀影忘卻了一切,內心充滿感激之意。

他攤開雙手,感動萬分地道出贊美。

「太好看了,小櫻。大海或夕陽也比不上你的美,你是降臨這個世界的美麗化身,不,應該說女神吧。是比起等量黃金更具價值的大宇宙之寶!」

「誇、誇得太過頭了啦……」

秀影很想抱起一臉害羞地玩弄著手指的小櫻,將她帶回家珍藏,不過現在不是輕忽大意的場合。

櫻原本陶醉無比的表情,也在瞬間緊繃。

在血腥『大奧』存活下來的她,似乎透過第六感察覺到了什麼。

「——秀影大人!?」

她發出悲鳴。

秀影也做出反應。他急忙自懷中抽出以特殊合金打造的扇子,華麗地揮舞起來。只聽金屬聲響起,沖擊力傳抵指尖,秀影感覺手掌發麻。

是槍擊造成的,他如此判斷。不過口徑不大,大概就像小竹槍吧。能及時做出反應已經算是奇跡了,秀影邊思索邊將視線轉向吳服店的入口。

那里——不知何時聚集了一群外貌粗野的像伙。

大約有十幾個人吧。

他們手持應該是違禁品的日本刀與長槍、火繩槍(霰彈槍)——以令人毛骨悚然的憎恨目光盯著這邊。那是一群全副武裝的賊黨。盡管看似來意不善,但很不可思議的是店里的客人與從業員不僅不見慌亂,甚至還一副想大喊「等很久了!」的表情。

「嘿、嘿嘿——」

之前躲進店內的店老板,這時探出臉來窺伺,耳邊還貼著行動電話。

「真遺憾啊,這位客人。官府已經派人下來,正在打聽你們的事呢——可惡的幕府走狗!我這里沒有衣服賣你們!錢就留著當奈何橋的過路費吧!」

店老板擺出脫離常軌的態度後,就直接躲進去了。這時賊黨也面露凶光朝兩人走來。情勢一觸即發,

簡直就像把兩人當作殺父仇人一樣。

「秀影大人!」

櫻抓起剛才卸下的皮帶,沖到秀影面前以肉身為護盾。不過看來是沒時間纏上皮帶了。櫻的武器血刀,也為了避免過于顯眼而用包袱巾裹住。

大阪城城下町的廢刀令應該執行得很徹底才對啊。

「這、這是怎麼回事呀——那群家伙是何方神聖?」

「冷靜點,小櫻。」

秀影悠哉地把手擱在還沒理解狀況的櫻肩膀上。她每次總是二話不說就自己沖出去,這是為了制止她。

「千萬不可大意喔,事情已經演變成戰爭了。幕府跟那些人之間的戰爭。」

「那、那些人?他們到底是誰啊?『黑船』的人嗎?就是他們把『醇』跟『魚狗』——」

「『黑船』不會亂殺『大奧』的學生,對他們來說那可是寶貴的資源。『黑船』的目的應該是生擒才對。由此可知這些家伙並非『黑船』的人。」

秀影一邊不敢大意地舉起扇子,一邊解釋著。

「他們啊,只是一群普通人——應該就好比街上的居民與農夫吧。然而他們已經透過四處流通的黑市刀槍武裝起來了。」

恐怕正如櫻所推測的——『醇』跟『魚狗』也是被他們殺的吧。在這伙人的包圍下,『醇』跟『魚狗』遭受集體私刑。即使『大奧』的學生能以一擋千,但對手可是一般民眾,所以不能直接打倒讓戰斗結束。

兩名學生還沒能決定對應方式,就被這伙人包圍並殺害了。

『大奧』的戰斗基本上都是一對一進行,學生並不習慣孤身與集團進行奮戰這種形式。戰斗能力較為低落的『醇』跟『魚狗』更是如此。

這一定就是櫻被委托調查的事件始末吧。

只不過疑問在于為何會引發這起事件?這才是重點。

進行武器黑市交易的是『腐肉食堂』,但這麼做是為了什麼?『大奧』少女為何會受到集體暴行,甚至慘遭殺害呢?

盡管搞懂了事件的概況,整體卻還是模糊不清。

在更為陰暗深沉的事件底端,想必還存在著龐大無比的陰謀——足以連根顛覆這個國家的程度。

櫻站在陷入沉思的秀影前方,咬牙切齒地說道:

「別做這種愚蠢的事,你們知道眼前這位是誰嗎——膽敢兵戎相見,來日必定後悔。保持冷靜,收起手中的武器吧。」

櫻還是沒有完全理解狀況。她大概判斷對方只是單純的賊人或強盜吧——所以無法坐視自己心愛的秀影遭受危害。

也因此,櫻做出了糟糕到極點的發言。

她伸手入懷,取出鑲有寶石的豪華印籠。

「這位是天下的大將軍·豐臣秀影大人!你們這群人還不快低下頭!不得無禮,不得無禮!」

一旦擺出將軍的權威,城下町的居民之流鐵定會趴下跪拜吧。

盡管櫻這麼判斷,但未免太過輕率了。

說到底,『醇』跟『魚狗』為何會被殺害呢?從店老板的發言判斷,原因正是出在她們是幕府的相關人士——秀影如此猜測。不僅是幕府的一員,還穿著『大奧』的制服在外游蕩,所以才會遇害。

這點他在搜查的初期階段就猜到了。街上的老百姓之間掀起了一股對幕府的反感與憎恨。身為諜報機關的『腐肉食堂』除了私下交易武器外,恐怕也順便散布了足以煽動民眾對幕府產生敵意的資訊吧。

『腐肉食堂』為何要這麼做,秀影不明白——不管如何,情況都很糟。敵人的目標是幕府相關人員,為了盡早確認這點,秀影才會刻意不讓櫻變裝,直接穿著『大奧』的制服在街上閑晃,等待敵人主動現身攻擊。

運氣好的話一次就能釣到犯人,秀影如此判斷,于是故意悠閑地約會借此誘敵——然而事態卻比預期還要嚴重。

因為以心愛的櫻為誘餌,才會受到這種懲罰吧,秀影不禁歎息。

在這種場合報出將軍名號,就像自動躺在肉食猛獸的嘴邊一樣。對極端憎恨幕府的人而言,將軍就是宿敵,同時也是最為厭惡的對象吧。

當然,那些居民先是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大肆喧嘩起來。

「他是將軍!?」、「雖然不知是真是假,但冒名蒙騙可是大罪啊!」、「殺了他,將腐敗的幕府走狗全都殺光!」、「天誅!」、「先好好凌虐一番再殺死他吧!」

「咦,怪了……?」

大概是跟預期的反應截然不同吧,櫻不安地望著他。

你看我也沒用啊。

在對峙過程當中,賊黨的數目又增加了,甚至遽增到幾乎要淹沒整條街道的程度。數量實在太驚人了,這樣下去恐怕很難應付。

延燒的憎恨之火,已經沒辦法加以鎮壓了。

秀影再度歎了口氣,態度悠哉地宣布:

「小櫻,看樣子只能逃了。先踢倒幾個人,然後找空隙——」

「耶、耶?可是,為什麼會這樣……?」

櫻的思緒混亂,眼泛淚光。這時已經有賊黨忍不住,「哇」一聲地沖入店里。滿懷憤怒的人海壓力正朝著這里湧入。

和平的約會氣氛已然消失,吳服店如今呈現戰場的樣貌。

城下町要掀起腥風血雨了——正當兩人這麼認為的瞬間……

「給本姑娘等一下啊啊啊啊啊啊啊:」

隨著豪邁的喊叫聲響起,在沖向兩人的民眾正前方,有什麼玩意兒落下來。那是一把裝飾顯眼的長柄武器——有如祀神道具般美麗的青龍刀。

「讓開,讓開!在天下第一的街道上吵什麼吵,煩死人了!」

如此鬼吼鬼叫、排開賊黨人牆現身的,是一名身材高大的女子。

不知為何,她身上穿著與年齡不相襯的學生服。外頭披著背後繡有『誠』字樣的外套,前額的一字巾還打了個蝴蝶結。盡管裝扮可笑,女子身上散發出來的氣魄確實是名武者。她將一

頭暗褐色的秀發往後梳,兩眼眯成了細縫。

櫻仿佛認為那人似曾相識,不禁睜大了雙眼。

「你是——血、『血眼』小姐?」

「是啊,哎,真是久違了……總之,待會兒再敘舊吧。」

這位『血眼』小姐一副很不耐煩的模樣,以單手抽出青龍刀,凜然地宣布:

「這場子由『新選組』副局長『血眼』接管了!那些微不足道的小角色統統給我退散!!」

聽到這大嗓門,賊黨不僅莫名地肅然起敬,還紛紛往後退。

『新選組』……?

那是……什麼啊……?

☆☆☆

櫻等人在『血眼』的帶路下漫步于城下町。

城下町的居民依舊對他們投來充滿敵意的視線,不過看到『血眼』身上的『新選組』服裝後,仿佛很感興趣似地讓出路來,也沒有人再故意出言挑釁。

櫻心里覺得很佩服,于是主動對扛著青龍刀緩步而行的『血眼』開口說道:

「看來『新選組』好像變得比我想像中還要興盛呢。」

沒錯,剛才就覺得這名字似曾相識,原來是越獄前那位史無前例的少女——『吸血姬』所設立的謎樣組織名稱。

雖然還搞不懂這是以什麼為目的,又是何種性質的集團,但應該是聚集了許多桀驁不馴之輩吧。

「公主大人才越獄沒多久,便到處都看得到『新選組』的人馬呢。」

在搜查過程中,櫻就不時目擊到『新選組』的人,隨著太陽西沉,數量又增加了,幾乎每條街道轉角處都有披著『新選組』法被的人聳著肩膀佇立。

從『大奧』跟隨『吸血姬』越獄的人頂多只有幾十個,如今已經成長到數百人、甚至更龐大的規模了。

成員不只是跟『吸血姬』一起越獄的囚犯,還有其他人,而且還滿多的。或者該說,那些新加入的人明顯與『大奧』無關——都是男的。以穿著打扮看來,應該是街上的居民與農人,或是窮困潦倒的沒落浪人等等。

幾乎都是些無賴嘛。

「這個嘛,有些家伙是擅自披上『新選組』法被的。具體而言,組織規模到底有多大,就連我們自己也無法掌握。」

『血眼』邊說邊不耐煩地揮動青龍刀,驅散那些叫嚷著「呀啊~♪」、「是『新選組』!」、「嘿,城下町的英雄!」並堵塞馬路的人群。

「如你所見,我們很受歡迎,簡直快被煩死了。甚至還有人拿我們當主題畫*浮世繪廣為發送——老實說,我已經受夠啦。」(譯注:日本一種繪畫藝術形式。)

『血眼』看起來很不自在。她原本出身盜賊,因此對人們朝『新選組』投來的敬意與欽羨目光似乎很難適應。

櫻直率地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微微歪著脖子詢問:

「事情究竟為何會演變成這樣呢?」

「哎,這個嘛——理由很簡單啦。」

『血眼』就像是守護櫻與秀影的衛兵般,不敢大意地邊威嚇四周邊說著。

「前陣子,『黑船』讓隕石墜落在城下町,這事你知道吧?為了將損害控制在最小程度,挺身作為肉盾奮戰的人—

—實不相瞞,就是我們的公主大人。在每個人都害怕到躲起來的緊要關頭,獨自迎戰侵略者的公主大人自然獲得了大家的贊賞,也因此突然爆紅起來。」

關于這點,在搜查途中即便不想聽也自動傳入耳里了。

在隕石這種壓倒性的災禍中拯救街道的英雄,『吸血姬』與『新選組』的名號如雷貫耳,傳遍了整座城下町——八百八町的各個角落。

「『新選組』也搭上了公主大人的美名,如今已成為救國的英雄——守護民眾的偉大義賊而廣受好評。公主大人也因為被大家褒獎而感到非常喜悅呢。」

『血眼』不知有何不滿,只見她嘟起了嘴。

「從『大奧』一起越獄的同伴也就算了——那本來就是跟我們吃一鍋飯的好伙伴,彼此都很熟悉。她們才不會做出那種亂七八糟的舉動。」

而且還一副焦躁的模樣。

「可是因憧憬『新選組』而擅自加入的新人們就不行了,那些家伙根本不具備遠大的志向。只不過是些粗暴之徒,或者該說是賊黨吧。一些不良份子甚至仗勢著『新選組』的威名到處掠奪——」

『新選組』的內部情勢,似乎比外人所見更為紛亂不堪。

組織的人數增加必然會連帶造成一部分的扭曲,最後引發內部分裂,人際關系的摩擦也會更加嚴重。即便『新選組』看似是以『吸血姬』為中心團結一致,但新血的流入也開始引發了

變異。

「我們最近的主要工作,就是像這樣——忙著解決『新選組』自己人所引起的事端,到處去救火。剛才的吳服店騷動就是典型的例子,自己造成的麻煩自己收拾,說穿了就是自導自演啊。結果如此一來,反而獲得了『守護街道和平的正義組織』這種評價,真是笑死人了。」

『吸血姬』那位純真少女所描繪的夢想,已經開始沾染上現實中的惡意而變得汙濁了——親身體驗到這種事之後,櫻莫名有種坐立難安的情緒。

「喔,就是這里了。」

聊著聊著,周遭的景觀益發冷清起來。這里應該是城下町之外,所謂的貧窮長屋緊密並排的地段吧,環境顯得頗不衛生。

低所得者住不起物價高昂的城下町中央,就只能搬到這里吧。到處都有人在晾衣服,有些人在屋外鋪了草席,不知在做什麼手工。

『血眼』老練地走在雜亂不堪、路面未經整頓的巷弄中,最後來到一棟長屋門口才轉過身。

「這里就是『新選組』的根據地——或者說,是我們拿來充當住所的房間吧。待在這里,街上的家伙就不會隨便來找你們麻煩了。」

就是因為這個理由,『血眼』才會主動將他們領到這里。

一如往常,她是位很可靠的大姊。

「畢竟,守護街上治安是我們的使命——『大奧』的學生遭慘殺害,凶手又極有可能是街上居民,我們自然不能坐視不管。請讓我們加入搜查工作吧,我家的公主大人並沒有與幕府為敵的意思……她可是很希望能和睦相處喔?」

對方展現出無微不至的懇切態度,不過真的沒問題嗎?一旦協助調查工作,『吸血姬』在『新選組』的立場會不會跟著變得尷尬?

正當櫻在擔憂這些事的時候,『血眼』就像在地下監獄常做的一樣,使勁地撫摸著櫻的腦袋。

「你年紀比我小,就不必客氣了。況且公主大人知道要跟『百手姬』一起行動一定會很高興的。那個小鬼最近好像太勉強自己了——讓她跟『百手姬』碰面也算是一種獎勵吧,應該可以讓她轉換一下心情。」

『血眼』還是像以前一樣,十分珍惜那位『吸血姬』。

「小櫻。」


秀影仿佛覺得很不可思議。

「你們所說的公主大人,到底是指誰啊?」

這麼說來,剛才大家以趕緊離開吳服店為優先考量,直到現在都還沒正式跟秀影介紹『吸血姬』以及『血眼』呢。

「呃——」

對于那位奇特的少女,櫻不知該如何說明才好。

「她是從地下監獄逃出的犯人當中的核心人物,呃——是個年紀跟秀影大人的妹妹黑姬殿下差不多的小女孩。同時也是非常善良的孩子,此外……」

仔細想想,秀影是天下的征夷大將軍,『吸血姬』則是天皇家的千金。兩人分屬血統異常高貴的家系——一旦引薦他們認識,對今後的曆史影響恐怕難以估計。

盡管有點迷惘,事到如今也不能不見『吸血姬』一面就離開吧,實際上,從街上那些居民的反應來看,不先確保安全的據點,搜查也無法推展下去。

『吸血姬』的庇護是不可或缺的。

反正秀影現在是『鴉』的裝扮,而且有關『吸血姬』的來頭他也渾然不知——在雙方都不清楚對方底細的情況下,也只能先讓兩人碰面了吧。

希望不至于引發複雜的事端才好……

「公主大人~今天有位會讓你很開心的貴客造訪喔——」

『血眼』不知櫻內心的苦惱,二話不說便打開了長屋的拉門。

接著她就愣住了。

還有櫻——秀影同樣也是目瞪口呆。

最初見到的,是貧窮人家的房屋內部,整體擺設根本讓人聯想不到這里住了個擁有高貴血統的公主大人。室內有*圍爐里與粗陋的薄被,以及外觀傷痕累累的五斗櫃。鋪在地上的榻榻米一樣破損不堪,吊掛在半空中的無罩白熱燈泡四周還有飛蟲在環繞。(譯注:日本傳統住宅設置在室內地面的火爐。)

在這連樸素都稱不上的破舊室內——有兩名少女緊貼著彼此。

一位是跟『血眼』外表極為相似的雙胞胎妹妹『血祭』。她的氣質比姊姊柔和許多,眼角溫柔地下垂。她背靠牆壁盤腿坐著,不知為何身上的『新選組』學生制服只剩下裙子,上半身則是完全赤裸。

光是這樣就非常不知羞恥了,沒想到『血祭』裸露的乳房尖端——還被剛才大家所討論的『吸血姬』渾然忘我地吸著。

「啾嚕、啾嚕——」

就像在給嬰兒喂奶似的。

『吸血姬』是位嬌小可愛的少女。長長的石蒜花色秀發元氣十足地披在背後。果然,她身上也穿著『新選組』的學生服,此刻正以蹲姿雙手牢牢抓著『血祭』的乳房,仿佛將臉埋進去般地吸吮著。

「舔舔,哈嗯——啾嚕嚕♪」

看來『吸血姬』正以尖銳的虎牙啃著『血祭』的乳房,還以舌尖舔舐上頭滲出的血液。唾液與鮮血在『吸血姬』的嘴里跳動著,發出了淫穢的水聲。

這是怎樣啊……

「哎呀,姊姊你回來了——嗯?」

面露幸福慈母微笑,並撫摸著『吸血姬』的頭的雙胞胎妹妹——『血祭』,在看到櫻與秀影之後歪著腦袋。

明明有男性在場,她卻一點也不覺得羞愧的樣子。

「……?」

『吸血姬』狐疑地抬起臉,露出重要儀式被打擾的不悅表情轉向這邊,一抹混有血絲的唾沬還掛在她的嘴唇與『血祭』的乳房間。

這幅光景莫名冶豔。

「啊——櫻?是櫻嗎!?」

雖然『吸血姬』逐漸轉為笑顏,但櫻即便不懂這是怎麼回事,也明白這種場面很尷尬,于是想也不想就把拉門關上。

「……很抱歉,打擾你們了。」

「櫻啊啊啊!?」

『吸血姬』仿佛嬰兒般的尖叫隔著門傳了出來。

☆☆☆

「太過分了太過分了,竟然不見本公主一面就想逃走!櫻討厭本公主了嗎?鐵定是這樣沒錯!本公主明明這麼愛你,卻完全得不到回報,真是太可憐了!明明想來個重逢的擁抱並耳語著『好愛你』百萬遍,櫻有夠壞心眼的!」

『吸血姬』依然是那種語不驚人死不休的性格,此時的她抱著雙膝坐在房間角落,一副鬧別扭的模樣。她畢竟還是個孩子。

該如何安撫她才好呢?正當櫻感到傻眼之際——『吸血姬』轉頭朝這邊投以一瞥,雙眼立刻瞪大起來。

「哎呀,櫻今天是怎麼了——突然盛裝打扮起來?」

如她所言,櫻身上還是那套在吳服店試穿的上等禮服。剛才根本沒空換回制服。不過既然對方想奪取她的性命,拿走一套衣服也算是合理的懲罰吧。

盡管美麗,活動卻十分不便,櫻真想把衣服換掉。

「這樣子才適合你吶——不愧是本公主的櫻♪」

天真無邪的『吸血姬』,一如往常對櫻表達全面性的肯定。原以為『新選組』陷入難以掌控的狀態會讓她心情低落,沒想到她意外地精力充沛。

實際上,為了阻止『黑船』的隕石攻擊,『吸血姬』的確太勉強自己了,光看也知道她的健康狀況不太理想。盡管嘴巴就像機關槍一樣說個不停,身體卻坐著一動也不動,想必是非常疲憊吧。

好想慰勞對方的辛勞,櫻沒有像久未碰面的『吸血姬』一樣亢奮,反而有點怯懦謹慎地打著招呼。

「那個,久違了,『吸血姬』殿下——殿下大為活躍的傳聞已是無人不知。」



方可是天皇家的千金,櫻本來根本不可能有機會謁見,兩人的身分差距就連平伏下去問安都算是超失禮的。櫻百般努力想表達出恭敬之意,但『吸血姬』似乎很不滿地「哼」一聲嘟著嘴。

「什麼『吸血姬』殿下嘛,太客套了吧。本公主只是一介越獄犯,沒必要如此戰戰兢兢的——這樣太辛苦了,難道你要本公主允許你抬起頭嗎?」

『吸血姬』撩起秀發,這時終于注意到佇立在房間門口的秀影,接著被這個戴著奇怪面具的男子嚇了一跳。

「哎呀,你又是誰——『腐肉食堂』的人嗎?」

「初次見面,在下名為『鴉』。」

秀影也墨守陳規地低著頭。

櫻發現了一件事——『吸血姬』光是從秀影的外貌,馬上就聯想到『腐肉食堂』。

那位『信天翁』亦是如此,戴面具是『腐肉食堂』的共通點——然而,這個組織平常並不在台面上活動。以『吸血姬』剛才的態度看來,好像並不是第一次接觸『腐肉食堂』這個組織。

不過『腐肉食堂』主要是以城下町為活動場所,與『新選組』的勢力范圍重疊,雙方有機會接觸也不是什麼不可思議的事就是了——

只是櫻總覺得哪里怪怪的。

「算了,也罷。」

向來不喜歡把事情想得太複雜的『吸血姬』,果然像個病人似地搖搖晃晃移動到矮桌邊,然後一屁股坐在坐墊上。

「剛好是吃晚飯的時間,你們也一起用餐如何?櫻可是難得露面的客人——本公主不會輕易放你回去吶?不不,就算你一直住下來也無妨唷?」

不,那也不好吧。

『吸血姬』一如往常對櫻特別親密,好像特別黏人的幼犬,感覺頗為可愛。

她用袖子擦拭剛才吃奶(?)時,嘴角留下的口水痕跡。

「『血祭』,可以麻煩你准備晚飯嗎?因為人數變多了,分量要增加吶?」

「好的。」

原本赤裸著上半身的『血祭』將褪下的制服按在身上,姑且算是遮住了,她對櫻說了聲「請當自己家吧♪」便低頭離席了。

看來做料理的廚房另在他處——話說回來,視野所及還是不見廁所或浴室,整體格局果然是貧窮長屋。

櫻目送『血祭』離去後,心想現在可不是悠哉敘舊的時候,于是便提出了頗在意的問題。「那個,公主大人剛才為什麼……」

既然對方不喜歡『吸血姬』殿下這個稱呼,櫻索性恢複之前在地下監獄時的叫法了。

「要對『血祭』小姐的~胸部——兩、兩位有這種不可告人的關系嗎!?」

「哪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關系啊。本公主跟『血祭』是主從,也可以說是家人呀。」

「讓我來說明吧。」

拿著抹布擦拭矮桌,正在整理用餐環境的『血眼』歎了口氣。

「那麼做是有理由的。我家公主大人的能力有點特殊,每次使用都會對身體造成巨大的耗損。那可是攸關性命的問題。之前為了阻止隕石墜落,公主大人已經瀕臨極限了,為了恢複健康只好吸血。」

「正確而言,是有必要攝取強大超能力者的基因資訊。不一定是血,任何體液都行,就算是直接吃肉也可以吶。」

『吸血姬』是因為喝過血,口腔有點不舒服嗎?此時的她正飲用著『血眼』端來的茶。看來,她並不是因為自己喜歡才做這種事的。

「超能力者的肉體——例如體液里頭,隱含了強大的生命力。透過吸血這種行為就能為自己進行補給。同時也能順便讀取對方的基因資訊,加以記憶,進而模仿被吸血對象的能力。這就是本公主——天皇家所具備的超能力。」

『吸血姬』十分干脆地公布了自己的超能力性質。

關于這點,櫻實在難掩內心的訝異。

在『大奧』之中,被他人得知能力性質可是大忌。一旦能力被摸透了,對手就可事先准備對策,不論多強大的超能力者都會被撂倒。

結果『吸血姬』卻像是在閑話家常般地告訴了櫻。這或許是意味著對方非常信任自己吧,然而實際上——這種能力就算被摸透了,敵人也一樣沒轍。

模仿並重現他人的能力。

就某種意義來說,這是最強且萬能無敵的性質。

櫻之前還在苦思,該怎麼防范『黑船』那種毀滅性的隕石墜落攻擊,沒想到『吸血姬』的傑出表現猶如超人。

可是,就連這樣的她也無法完全抵擋來自『黑船』的暴力,如此沉重的事實打擊了櫻的心靈——而當事人『吸血姬』卻一副不當一回事的樣子。

「反過來說,本公主如果不透過吸血獲取基因資訊的話,就無法模仿能力了。還關在地下監獄的時候,『絲妃』為了好玩而讓本公主喝過許多不同人的血,進而讓本公主得到了種類豐富的能力。若是沒吸過血的對象,就好比那個『黑船』的『電姬』吧,本公主就無法模仿她的隕石墜落了。」

原來如此,櫻這麼想著。據她所知,櫻的師父——『銀狼』在跟『絲妃』決戰時,曾聽說對方利用移植他人眼球的方式奪取能力。

盜取能力,將整具肉體,也就是基因資訊連根拔走——這種想法恐怕是『絲妃』在地下監獄研究『吸血姬』的能力模仿之力量時,在過程中獲得的結果吧。

真是超脫常軌的想法,盡管櫻這麼覺得——但『絲妃』一定有某種理論基礎,才能進行實驗與研究,並化為自身的力量。

『黑船』那邊也是一樣吧。

他們使用的『才古槍』這種超科學力產物,應當也是以類似的想法打造的。先讀取超能力者的基因資訊,再透過科學方式以槍械的力量重現,讓任何人都能拿來使用。

就連櫻的血刀,也是以具備相同能力的故鄉百姓尸骸經過特殊加工凝縮而成。雖然形式不同,依然跟『才古槍』有相同性質。

因此要理解這個道理並不難。

要使用『才古槍』必須以強大的超能力者為資源——也就是說,跟『吸血姬』大量消耗體力後必須吸食『血祭』的血是同樣的理論。汲取超能力者體內的強大生命力,就可以充當『才古槍』的動力源使用。

超能力,這種透過『時空炸彈』偶然誕生出來的恐怖力量——經過解析,研究其理論後,有效率地加以使用。這是以惡意,或者說以科學為動機吧。

不管是『絲妃』或『黑船』都是類似的敵人——跟在『大奧』對戰的戰士們不同,前者更為幽暗陰沉,此外也更棘手。他們對能力有深入的理解並加以運用,是一大難纏的敵人……

光是鍛煉自身天賦的能力並加以使用,這種『大奧』的戰法已無法通用了。那些邪惡的超越者處于比自己更高的階層,完全無法與之抗衡。

『絲妃』在『金獅子』與『銀狼』的執著下被打倒了,但『黑船』可是一個大集團——具備組織的力量,要像『絲妃』那樣打倒大頭目後就結束是不可能的。

勢必會成為一場漫長、艱苦、悲慘的戰斗吧。

如今無法團結一致,背離民心且逐漸轉弱的幕府與『大奧』,是否還有勝算呢?

櫻心情變得憂郁,不禁垂下頭去。

『吸血姬』大概是誤會櫻的反應了,只見她連忙揮舞著雙手。

「你不要誤解吶,剛才那只是一種單純的醫療行為,本公主並不是為了滿足色心才吸『血祭』胸部的,本公主所愛的人可是櫻喔?」

「唉,算了——沒關系啦。不過如果只是吸血,為何要挑胸部呢,其他部位應該也可以吧?」

「那是因為~胸部本來就是設計給嬰兒吸吮的啊。而且乳頭的構造,也是容易含住的形狀。假使啃頸動脈之類的部位,搞不好會失血過多而死亡喔?……此外,透過『血祭』的胸部吸血,總覺得本公主的胸部也會因此變大。」

「真有這種效果的話,那我也要吸『血祭』的胸部。」

如此愚蠢的對話,反而讓櫻松了一口氣,露出微笑。

不論敵人多麼強大,處于何種邪惡陰謀的漩渦當中——『吸血姬』還是不會改變。

她為人正直、善良,又開朗。

就好似光輝璀璨的未來一樣。

為了多少助她一臂之力,櫻把自己的指尖含入口中咬破後擠出血。盡管這是義肢,但與肉體連接的部分還是有血管通過。

這些血,是自己的血。

櫻把自已的鮮血遞給『吸血姬』。

「吶,公主大人,如果您願意——也請喝我的血吧。就算只有一點點,我也希望公主大人能盡快打起精神。」

這個女孩,搞不好是拯救黑暗時代的希望之星。

櫻希望盡一切力量去幫助對方。

她打心底這麼覺得。

「耶——啊~怎麼可以……」

『吸血姬』大驚失色,手足無措——即使如此,櫻的指尖依舊浮出血珠,血不停地流出。大概是覺得浪費掉太可惜吧,『吸血姬』像在對待寶物般捧起櫻的手,將稚嫩的嘴唇貼上去。「謝謝你,櫻——本公主最喜歡你了。」

接著,她就像嬰

兒一樣開始吸吮起來。

「啾嚕、啾嚕……♪」

表情看來無比幸福。

指尖被輕輕吸吮,讓櫻有種既酥麻又癢的感覺,背脊也不禁為之發顫。不過不知道為什麼,內心有股不可思議的滿足感。櫻原始的母性被喚醒了。

她輕輕撫摸這位嬌小救世主的腦袋,露出了微笑。

仿佛神聖的儀式般,『吸血姬』有好一會兒忘我地動著舌頭,為了避免浪費,寶貴地將每一滴櫻的鮮血完全含進口中,最後才放開。

「咕嚕。」

喉嚨發出聲響全部吞進去後,『吸血姬』滿面笑容。

「啊啊,太棒了——這是櫻的生命之味吶>」

即使忸忸怩怩地想要吸更多一點,但害櫻貧血就不好了,『吸血姬』大概擔心會這樣,只好擦擦嘴按捺住。

「多謝招待。『血眼』,你去幫櫻的手指包紮吧。」

「好啦好啦,知道了。」

『血眼』難得乖乖地點頭,把OK繃貼在櫻的指尖上。這點傷不算什麼,血很快就止住了。

『血眼』把急救箱放在膝蓋上,對著幸福至極的主人叮囑道:

「公主大人,就算吸了這些血你也沒有完全恢複喔,只是暫時撐一段時間罷了。損壞的細胞再也不會複原——拜托別再像上次那樣沖動地干傻事好嗎?我光是看了都替你提心吊膽啊。」

「知道啦。沒問題的,本公主不會拋下你們擅自先去另一個世界。」

『吸血姬』撩起石蒜花色的華麗秀發,露出偶爾會顯現在臉龐上的王者風范豔麗笑容。

真是的……『血眼』就像個母親一樣,既自豪又擔憂地凝視著『吸血姬』,在她旁邊的秀影則是一臉出神地環顧四周。

櫻感到十分好奇,因此問了一句「怎麼了嗎?」,秀影這才回過神。

「不,沒什麼。只是覺得有點懷念,所以發了一下呆。原來如此,這棟長屋是『腐肉食堂』的……也就是說,『新選組』的幕後其實是——」

「您、您說什麼?」

「…………」

秀影默默不語。不知為何,平日溫柔的他此刻全身充斥著一種櫻從沒見過的莫名黯淡氣息——這讓櫻倒抽了一口氣。

秀影發現櫻的臉色很難看,態度頓時軟化了。

「沒事,你不必擔心——我還是跟平常一樣。」

櫻並不這麼認為,但在她開口之前,『吸血姬』已經先「嗯唔」地皺起可愛的雙眉。

『吸血姬』敏銳地察覺到,秀影與櫻之間的氣氛不太尋常。

「等一下,你這家伙。」

她高高在上地指著秀影。

「從一開始本公主就很在意,你究竟是櫻的什麼人?」

「不,那個——」

秀影還是一副平常那種飄忽不定的態度,模棱兩可地搖了搖頭。

「你叫『吸血姬』對吧?要順便喝我的血嗎?」

「別叫得那麼親密好嗎,真是大不敬!還有,本公主才不屑你的血咧,感覺就一副很弱的樣子!」

「那麼,我給你糖果吃好不好——為了逗『螳螂』開心,我隨時都帶在身上。來,這邊剛好還有喔?」

「你那是什麼態度啊,少把本公主當小朋友了!想用甜食來蒙混過去嗎!唔~!這家伙~真是讓人火大!本公主的第六感強烈主張要趁現在好好修理你一頓!」

咬牙切齒的『吸血姬』對上軟綿綿的秀影,乍看之下雙方都是一如往常——但也正因如此,這種太過強調自己性格的態度反而顯得更不自然。

櫻的胸口強烈悸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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