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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山宛如惡意的集合體。
憤怒、怨恨、憎惡……種種負面情感似乎正蠢蠢欲動。
豐臣幕府統一天下建立了四百年的承平之世。而為了鞏固政權,幕府在易守難攻的險要上築起大阪城作為根據地。城堡宛如抱著蟲卵般坐擁城下町,四周環繞著天險,還有河川與海洋阻絕外敵的入侵。狹窄的道路上設有源源不絕的關卡,戒備也相當森嚴。
不過幕府平常視為銅牆鐵壁的群山里,如今卻充斥著針對幕府的惡意。痛恨幕府的大眾從全國各地聚集而來,全身穿戴著『腐肉食堂』私自販售的武器及防具。甚至有人裝備著粗制濫造的劣質『才古鎗』,這是『黑船』的『百』散播出去的。
浪人、品行不良的無賴,以及對幕府心懷不滿的大批市井小民——紛紛聚集到早已變成倒幕運動根據地的群山里。
自古以來山被視為聖地,許多神社與佛寺都坐落在深山里。不過這些寺院不是已經遭到壓制,就是欣然敞開門戶供暴徒們作為據點。神聖莊嚴的氛圍蕩然無存,空氣中只籠罩著一股血腥味。
四處燃起了篝火,並設置著簡易瞭望台。人們裝備著武器、盔甲及槍械席地而坐。大量炮台一字排開,讓人看了不禁贊歎——在和平的時局里還能制造出這麼多的數量。這些炮台對准了宏偉壯觀、在黑夜中也顯得異常醒目的大阪城。
此情此景活脫脫就是戰場。
群山有如巨大的怪物般磨著尖爪與利牙,等待著襲擊獵物的瞬間。
在一觸即發的肅殺氣氛中——『吸血姬』等人來到大阪城的正對面,在格外高起的小山里前進,同時留意著不要從未經修整的崎嶇山路跌落下去。
樹梢的縫隙間可以看到夜里依然明亮的八百八町——甚至連更遠的大阪城都清楚可見。雖然視野極佳,但她們實在沒有時間可以慢慢享受了。
「倒幕派在軍備方面做得比想像中還要完善呢。甚至完善過頭了,讓人完全感受不到真實感。」
『血眼』反而一臉喜不自禁的表情,邊說邊用青龍刀撥開草叢。
她是個體格健壯,肌肉發達的女子。身上穿著中國風的服裝,一頭暗褐色的頭發全往後梳。極具特色的細眼往上勾起了眼尾。雖然她表現得好像正在悠閑散步的樣子,但她的腳步卻悄然無聲,沒有絲毫紊亂。而且細長的雙眼時時提防著四周,不曾稍有松懈。
宛如野獸的她將沉甸甸的青龍刀扛在肩上。
「規模跟我們當盜賊的時代完全不能比呢。這種兵力恐怕是前所未聞吧——說不定是自關原之戰以來最強大的一次。」
她確認著遠處被月光照亮的其他山頭。
「從炊煙數量來看,可能不止幾百或幾千——太壯觀了,真虧他們能聚集這麼多兵力呢。您看看,公主大人,武器跟彈藥顯然都綽綽有余。明明就不需要那麼多嘛,一群傻子。」
『血眼』手掌比著的地方是一排全新的倉庫——恐怕是武器庫。圍牆內陳列著閃閃發光的長槍與槍械,這大概也是全新的吧。一群怎麼看都像是農夫的男人們好像這時候才剛抵達,而這些武器也接連交到了他們手上。
這種東西不可能馬上准備好。恐怕他們從很久以前就跟掌控群山的神社與佛寺私下串通,在山里興建了武器庫吧。八成還是在背地里操控一切的那女人——『蠅王』從中牽線的。
在太平之世中,惡意悄悄地萌芽,成長得相當茂盛。
「哇,連軍馬都有耶。也未免太過時了吧——不過您看看,每個人都不知道怎麼操作武器呢。到處都有人在講解如何穿戴盔甲或是操作槍械,還真是悠哉啊。武器的品質是頂級的,可惜兵員的素質爛透了。畢竟這群人在昨天之前都還握著算盤跟鋤頭嘛。」
有生以來第一次握到長槍的人顯得興奮不已、意氣風發,同時瞪著邊走邊說的『血眼』等人。人類一得到武器就會想要使用它。雖說都是市井小民,但他們為數眾多,武器也是最先進的良品。要是這些人井然有序地攻打過來——不,光是隨意發動襲擊,就足以釀成嚴重的事態。
沒有什麼是比毫無秩序的群眾更可怕的了。更何況還被統合起來,有了共同的目標——倒幕,這些人真的明白這句話的意思嗎?他們能想像曆史與這個國家將因此發生什麼改變嗎?
這些人只是想使用到手的長槍和槍械而已,就好像小孩子玩戰爭游戲一樣。因為他們的關系,這個國家和幕府如今已是風中殘燭。
「總之就是一群不三不四的人聚在一塊兒吧,這叫做重量不重質嗎——『新選組』里也有很多人不認識我們。每個家伙都殺氣騰騰的,要是隨便開口攀談的話,感覺好像會被反咬一口呢。」
這大概是情報操作導致的結果吧,不過人民似乎真的對幕府積怨已深。在善于操控情報的『腐肉食堂』推波助瀾之下,倒幕派的風頭愈燒愈旺。這些家伙平常被眼前的生活追著跑,根本無暇思考幕府和政治的事情,所以人家說什麼一下子就相信了。
由于自身的無知,他們根本不可能察覺事實,作夢也想不到有人在操控情報。生活過得很困苦都是幕府害的,所以只要打倒幕府就能改善生活。假如有人這樣放話,他們也不會懷疑。明明實際上根本就不是這樣子——卻沒有人深入想過毀滅國家政治中心的意義。
當然,其中也有人被『黑船』的隕石破壞了城鎮,因而過著日夜哀歎的日子吧。不過既然如此,這些人大可以仇視『黑船』,然而他們的情感卻受到誘導而加入了倒幕派——打倒幕府的潮流之中。
誰也無法綜觀全局,只能像顆棋子任人擺布。
那里沒有愛與希望,甚至連憎惡與憤怒也沒有。有的只是剝奪人性的巨大洪流,大家都在其中隨波逐流。
最後笑得開懷的,只有巧妙地操控棋子達成目的的『蠅王』而已。
當然,自己和妹妹——就連敬愛的主人『吸血姬』也不過是一顆棋子吧。在『蠅王』的誘導下,她們投身于巨大的洪流之中。
真令人火大。
『血眼』感到無比煩躁,朝投來目光的家伙們瞪了回去。
她是身經百戰的武人,相形之下對方卻都是大外行。他們嚇得縮起身子別開視線。
欺負一般人也無濟于事,『血眼』用鼻子哼了一聲,然後搔起頭來。
「真是不爽啊。」
倒幕派也不操演練兵,就只是讓民眾握著武器而已。如果對上同樣數量的正規軍隊,恐怕連打都不用打了。這就跟武裝暴動一樣,無奈倒幕派為數眾多,裝備也很精良,目前還拿他們沒辦法。
除非幕府方面做好迎戰的准備,否則倒幕派應該是能毫不費力地取勝才對。
「不過幕府那邊也有數十名強大的超能力者,只要展現出像日前隕石那般壓倒性的武力,應該就能擊垮這些人吧。對了,為了讓這些家伙獲勝,比方說讓我來指揮——」
「別開這種低級的玩笑,『血眼』。」
走在後方的『吸血姬』出聲斥責,不悅地板起了臉。
她擁有一頭石蒜花般的鮮紅長發,身穿西式的學生服,肩頭繡著燦爛奪目的『誠』字。雖然不久前因為諸多緣故變成了貓,但畢竟情況緊急,她又變回了原樣。不過『吸血姬』還是稍微受到變身的影響,不時做出貓咪洗臉般的動作。
身為天皇家後裔,同時也是『新選組』局長的『吸血姬』——彷佛想讓嬌小身軀顯大似地挺起胸膛,踩著緩慢的步伐前進。
略粗的眉毛可愛地扭曲起來。
「您怎麼了?公主大人。看您一臉不開心的樣子。」
『血眼』這麼說道,同時忍不住想伸手撫摸『吸血姬』的頭。于是『吸血姬』盤起雙手說:
「我完全沒理由心情好啊。啊啊,煩死了。」
『吸血姬』靈活地邊走邊跺腳,盛氣凌人地大步猛進。
被篝火照亮的臉上露出僵硬的表情。
「再說這集團是怎麼回事?都三更半夜了還在干嘛啊!明天還有工作,還要生活吧——年紀這麼大的成人玩什麼戰爭游戲啊,叫負責人給我滾出來!」
『吸血姬』撩起頭發,趾高氣揚地睥睨著周遭。
「什麼倒幕派嘛,為什麼會變成是本公主的『新選組』在率領這種亂七八糟的集團啊?本公主可沒聽說過這種事情,一定是不知道打哪兒來的家伙冒用了我們的名號。『新選組』應該是為了人民與和平而戰的正義集團啊!」
「我說啊,這些家伙的正義不就是打倒幕府嗎?」
盡管口頭上隨便回答,『血眼』還是顧慮到主人的心情。
『吸血姬』出于微薄善意而創立的『新選組』,恐怕是被『蠅王』惡意扭曲,才變成現在這副德行。
『新選組』是以脫離幕府的『吸血姬』為首,由『大奧』學生所構成,基本上對幕府來說是個礙眼的存在。其中也有不少人對幕府抱持反感,不然就不會逃走了。
可是,應該還不至于反感到要拿起武器互相厮殺才對。
現在回想起來,當初『新選組』實在不該讓『腐肉食堂』幫忙安排住所,還建立起合作關系。打從那時候起,身兼『腐肉食堂』首領的『蠅王』就已經設下充滿惡意的陷阱絆住了她們。
不認識的面孔變得愈來愈多,『新選組』的人數也日益壯大,如今根本已經無法掌控了。由于拚了命地阻擋隕石,『吸血姬』的名氣水漲船高,完全被人拱成了救國英雄。不知不覺間,『新選組』——『吸血姬』成了倒幕派的指標。
然後『新選組』遭到竊占,成長為陌生的怪物。
在『吸血姬』料想不到的地方,『新選組』擅自轉變成莫名其妙的存在。
『吸血姬』似乎對此感到不是滋味。這也是理所當然的吧,畢竟最重要的玩具被當成了武器。年紀還小的她徹底遭人踐踏了一番純情。
「這樣本公主簡直就是丑角嘛,只是被人當成了幌子而已。絕對饒不了那個叫做『蠅王』的家伙——她以為本公主是誰啊!」
面對氣得鼓起臉頰的『吸血姬』,『血眼』依然忍不住想抱緊她、給她摸摸頭。不過,此時『血眼』突然將視線轉向茂密的草叢深處。
崎嶇山路的兩側長滿了郁郁蔥蔥的樹木及草叢,而某人就從那陰影中現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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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
『吸血姬』嚇得繃緊身體,隨即又松了口氣。
「別嚇人嘛。你回來啦,『血祭』。」
「我回來了。」
『血眼』的雙胞胎妹妹——『血祭』輕輕揮了揮手,一副悠悠哉哉的態度。
畢竟是雙胞胎,她的長相與身高都跟『血眼』一模一樣。不過一雙細眼卻溫柔地下垂,體態也顯得豐盈有女人味。她手里也沒拿武器,只是抱著不知從哪兒摸來的不明點心大口嚼食。
「我大致巡過一圈了,也掌握了武器庫和糧倉的位置。哎呀,不僅范圍廣大,還要在夜里走山路,真的很累人耶。」
「辛苦你了,『血祭』。來,以後我們就一起行動吧。」
見『吸血姬』張開雙手迎接,『血祭』開心地走過來抱住了自己的主人。『血眼』目瞪口呆地看著即使置身戰場也依然悠哉的妹妹,同時聳了聳肩。
「你還是老樣子,對這種事情拿手得很呢。」
「只會橫沖直撞的姊姊就辦不到了吧♪」
一口氣吃光餅乾後,『血祭』擦拭著嘴角。
「收集情報這種偵查兵的工作只是小事一樁——還是盜賊的時代我就常干了。只要找出看起來很了不起的家伙,把人拖進草叢里好好拜托一下就行了。」
「你又使出這種邪門歪道的手段了。」
「咦〜人家可是很認真的呢。這麼遼闊的山頭怎麼可能全部走完啊——會弄髒衣服的。重點式地誘騙男人還比較輕松呢,要不要也教姊姊幾招啊?,」
「我要生氣啰。對我來說,該做的就只有揮動武器而已。」
「我想也是,因為你是個死腦筋嘛。姊姊就是這點可愛——不過其實大家口風都不緊喔。連沒問到的事情也說了,我都覺得掃興了呢。」
『血祭』殿後著說。雙胞胎小心翼翼地前後包夾了『吸血姬』。在細長的山路上,這是最方便保護主人的隊形。
盡管當下氣氛和緩輕松,兩人仍不忘確實地防備四周。
『血祭』撫平有點凌亂的衣服,臉上露出了笑容。
「真正的軍隊可不能這樣吧——大家果然都只是手持武器的一般人,完全沒有任何戰術可言。感覺真的就只是聚集起來而已。還有人反過來問我什麼時候才要開戰呢。」
「若是各地大名群而起義的話,情況又不一樣了吧。不過太平之世也維持了很長的時間,幾乎沒有人經曆過戰爭——畢竟最後一場戰爭發生在四百年前的關原啊。」
目前聚集在這里的幾乎都是城下町的一般大眾吧。因為遠離大阪城,交通網及電信系統等等也變得簡陋而不發達。就算有大名企圖趁機推翻幕府,要抵達這里恐怕也還需要時間。
雖然不知道『蠅王』是否會策動大名——但總有這種可能性,還是小心為上。不過因為禁刀令的關系,大名們的武器裝備也全數充公,而且他們同樣不具戰斗經驗,戰力上大概跟一般人不相上下吧。
『蠅王』似乎打著讓一般人手持武器打倒幕府的主意,所以不大可能策動大名們。
重新擁立身為正統王族的天皇家,並建立起一個全新的國家。用這種正當理由、用正義之名鼓動人民,進而發起革命打倒萬惡的幕府。『蠅王』會不會是想營造出這種形勢呢?如今曆史正呈現這樣的走向。
總之,即便大名家不親自出馬,領地里的百姓也有可能聞風響應。如此一來,倒幕派將變得更加壯大。全日本的人民個個手持武器蜂擁而上,將大阪城及幕府打得面目全非。
大量敵意與惡意徹底埋沒了大阪城四周,連留給螞犠爬的縫隙都沒有。
「不過啊——現在倒幕派真的是一群烏合之眾呢。明明武器跟裝備都很完善,卻沒有像樣的人才。大家就像是來參加慶典一樣。只要努力一點,說不定單靠我跟姊姊就能殺光所有人喔。」
「不可以小看他們『血祭』。這些家伙只有士氣高得嚇人。也不曉得是怎麼操作情報的——他們對幕府恨之入骨,上了戰場可是會不顧一切地豁出性命。其中甚至有人裝備著『才古鎗』,光憑我們是阻擋不來的。」
現在已經不是能夠憑著個人武力顛覆戰局的時代了。以量取勝的暴力是很可怕的。就算有一、兩名超人驍勇善戰地以一擋百,整體情勢也不會因此而改變。
「這應該是『蠅王』那家伙干的好事吧。為什麼她不傳授倒幕派戰術,讓他們事先練兵操演——或是部署軍師之類的戰爭專家呢?」
『血祭』好像覺得很無聊似地噘起了嘴唇。
「總不可能是不小心忘了吧。感覺這方面好像完全被忽略了呢。明明其他部分大致上都很完美,卻只有這點美中不足——不覺得缺少了畫龍點睛的一筆嗎?」
「我想你所謂的軍事份子——指揮軍隊的專家,大概是我們殺光的『腐肉食堂』成員吧。」
「啊〜你說在『池田屋』跟我們這個那個的家伙啊。這麼說起來,畢竟『蠅王』同時也是『腐肉食堂』的首領『杜鵑』,『腐肉食堂』更是在這個時局里還能持有武器的格斗集團。的確,要是把這些家伙編入倒幕派,讓他們掌握指揮大權的話,或許就完美無缺啰。」
「沒錯,我想事情原本是這麼安排的。現在回想起來,我們在『池田屋』里殺掉『腐肉食堂』成員還真是做對了。這樣也打亂了『蠅王』的計畫,我們出奇不意地擺了她一道呢。」
「這就是所謂的結果至上吧〜♪」
看到雙胞胎開開心心地暢談充滿血腥味的話題,『吸血姬』盡管感到傻眼,卻沒有開口制止。當然,她也沒有稱贊兩人『干得好♪』。『腐肉食堂』名義上是直屬于幕府的國家機關,由于雙胞胎把成員們都殺光了,如今『新選組』和幕府變成了明確的敵對關系。
況且當時在『池田屋』里的恐怕都是『腐肉食堂』的精銳吧——照理來說他們不可能全滅,總會有人幸存下來吧。這些人極有可能統馭著倒幕派。倒幕派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和『腐肉食堂』的精銳比較起來自是相形失色。
可是『腐肉食堂』那幫人是首領『杜鵑』——『蠅王』的部下,搞不好還是她的棋子。他們或許會為了替伙伴報仇而揚言殺害雙胞胎。這種原則性的報複可能危害到我方,雖然倒幕派本身疲弱不振,但我方的處境卻相當危險。
不過啊,盡管乍看之下只是輕松地閑聊瞎扯,雙胞胎卻也確實地防備著四周。這樣就沒問題了,『吸血姬』甚至還想好好地誇獎這對優秀的部下。
夾在值得信賴的雙胞胎之中,『吸血姬』細細品味著受到保護的喜悅,同時加入了對話。
「雖然倒幕派都是些戰爭的大外行,但畢竟數量龐大,千萬不可以輕忽大意。幕府同樣也很久沒經曆過戰爭——要是這些人攻打過去,幕府也有可能三兩下就落敗了。」
她將手貼在胸前說出了那個名字。
「況且幕府本身也不是穩若泰山,連是否准備好迎擊倒幕派都很難說——希望秀影大人能趕得上啊。」
『吸血姬』失落地低下頭,心情有點複雜。
『吸血姬』愛上了征夷大將軍豐臣秀影,也就是『鴉』。不過知道他的真實身分後,『吸血姬』陷入了一種微妙的心境之中。她喜歡『鴉』,可是『鴉』和『吸血姬』敬愛崇拜的少女『百手姬』卻是一對戀人。
她沒有勇氣介入相愛的兩人之間,同時也能理解存在于兩人之間的羈絆與關系——正因為如此,她明白自己的戀情絕不可能開花結果。
不過『吸血姬』還是愛著秀影,對他難以忘懷。話雖如此,但現在要克制心情,面對自己的命運,無暇沉
溺于這種小情小愛了。
不過每次一放松就會不經意地想起他,然後忍不住哀聲歎氣。
「總之,俗話說有緣千里來相逢——無論喜歡還是討厭,等到恢複和平之後都還來得及想。『新選組』是本公主成立的,可是卻淪為導致這國家出現裂痕的倒幕派。現在必須最優先面對這個問題,本公主一定會做個了結的。」
這麼下定決心後,為了前往自己的戰場,『吸血姬』撇開自己的心情投身于惡意橫流的山中。『吸血姬』還只是個年幼的少女,沒辦法看透一切立即整理好情緒,不過她明白自己應該將哪些事情視為優先。
『吸血姬』高傲地注視著前方,期間只轉頭看了大阪城一眼。
「能被本公主喜歡上可是三生有幸呢——秀影大人,您可別讓本公主蒙羞喔。一定要戰勝這場動亂,克服曆史的轉折。本公主也會盡其所能地為自己的宿命做個了結。」
之後再去見他一面吧。
就算會痛哭流涕,自己也要正視著櫻與秀影——然後徹底地宣泄自己的情緒奮戰一場。這是少女們奉戀愛之名展開的聖戰,而自己注定會在這場決斗中落敗。想到這場戀愛的前哨戰,處理倒幕派的問題也算不了什麼了。
她甚至認為不值得憂心。現在不是在這種地方意志消沉的時候了。活著裸得勝利後,勇往直前地邁向幸福又和平的未來吧。到了那個時候,就能為了喜歡還是討厭而煩惱不已了吧。
為此,所有人必須在各自的戰場上引發奇跡。
櫻他們正對抗著『黑船』,秀影等人在幕府及『大奧』內與『蠅王』對峙。
而自己則作為『新選組』局長,壓制著倒幕派。
現在正是關鍵時刻。雖然眼前的情況棘手無比,但若是不能徹底裸得勝利,殘酷的命運就會撕裂這個國家,彷佛從斜坡上摔下來般再也無法挽回。
除非抱著必死的決心完成使命,否則是不會有未來的。
「不過實際上該怎麼做呢?雖然我們是不顧一切地闖進了倒幕派的戰線,但這些家伙好像不認識公主大人呢——『新選組』局長或天皇家之女的光環可能也行不通喔。」
「這些群眾太無知了,在某種意義上也很難應付。就算把帶頭的殺掉也沒意義,要制止他們或許會有點吃力喔。」
順著姊姊的話這麼說完,『血祭』露出了溫柔的微笑。
「我是覺得啦——要是公主大人能非常努力地把這些家伙全部殺光,事情就簡單多了。」
「駁回。」
『吸血姬』驚訝地瞪大眼睛,一臉「你說這什麼鬼話」的表情。
「倒幕派可不光只有這些,還有其他人接連不斷地聚集過來。就算把這座山里的所有人都殺掉,倒幕派高漲的氣勢也不會因此消滅,只會演變成一場永遠不會結束的打地鼠游戲。不僅無法根本地解決問題,本公主的體力也撐不了那麼久。」
天皇家的血統帶有強大的特殊能力。也就是攝取他人的血液讀取遺傳基因,進而模仿他人。『吸血姬』還在『大奧』地下監獄里的時候,當時排名第一的『絲妃』曾抱著好玩的心態,在她身上刻劃了各式各樣的特殊能力。
視手段而定,或許連這整座山的倒幕派都能一掃而空吧。不過山不是只有這座,大阪城四面八方都有倒幕派潛伏。而且兵力還不斷地聚集當中,實在不可能全部殺光。
雖然『吸血姬』擁有超人般的特殊能力,但使用時卻會帶來龐大的負擔。每次切換特殊能力時,體內細胞都會急速變質為癌細胞,令『吸血姬』飽嘗地獄般的痛苦。如果持續使用這種特殊能力,最後肯定必死無疑。
之前『吸血姬』曾在皇居里遭人放血,又為櫻進行治療——更早以前甚至阻擋了隕石。她力量用過頭了,目前身體狀況稱不上健全。要是連續使用特殊能力的話,『吸血姬』很快就會抵達極限,落得壯志未酬身先死的下場。
「而且啊,雖然你們可能會批評本公主太天真——但倒幕派幾乎都是一般市民喔。盡管如今變成了暴徒,他們還是本公主的國民,原本也都有各自的父母、家庭與生活。可以的話,我希望盡量不要對他們出手。」
血流得愈多,就愈需要幾倍、幾十倍的血來還。若是演變成憎惡的惡性循環,把平民百姓卷進來的倒幕運動就會更加激進,最壞甚至可能導致這個國家的國民徹底死絕。『吸血姬』不能讓這個國家的未來變成尸體堆積成山的地獄。
自己不是為了這種結果,才出走『大奧』建立了『新選組』。
而是為了更為純潔、崇高、足以向他人誇耀的正義——
「本公主的理想是這樣的。在我們壓制住倒幕派的期間,秀影大人與『蠅王』對峙並將她打敗,一舉除掉萬惡的根源。然後秀影大人統馭整個幕府,而本公主也以『新選組』局長的身分,或是代表天皇家和秀影大人進行和平談判。最後宣告戰爭結束——這樣應該就能把傷亡程度降到最低才對。」
『吸血姬』絞盡腦汁構思出這樣的未來。
當然,這太理想化了。現實恐怕不會進展得這麼順利吧。
「倒幕派的中心是人民英雄——『新選組』。而本公主是『新選組』局長,也就是最高統帥。照理來說,應該有權跟敵對勢力的幕府首領,也就是將軍進行交涉才對。不,本公主要拿到這種權利跟立場。」
所以『吸血姬』才會入山投身于倒幕派的紛擾之中。
首先要控制這個集團,成為最高掌權者,然後以和平為目標采取行動。拚了命拯救城市的英雄——雖然不曉得這種名氣有多管用,但趁著『新選組』的名號還有份量的時候,『吸血姬』想先在倒幕派內部取得發言權。
她應該辦得到才對。不,是不得不做。自己體內的天皇家之血正是為此而流,肩頭上『新選組』的『誠』字也為此閃閃發光。
『吸血姬』將賭上自己的一切,為了未來而奮戰。
「當前的目標是取得倒幕派的軍事指揮權。雖然成功與否還要視交涉的結果而定,但既然這些家伙們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只要巧妙地解釋過去,我想總會有辦法的。一旦掌控了軍力,便能命令軍隊停止行動。而趁著我們將倒幕派留在山里拖延時間的時候,秀影大人應該也能順利打倒『蠅王』才對。」
「是這樣嗎?那個人感覺不太可靠呢——」
『血祭』一派輕松地說出了格外尖酸刻薄的話。
「所謂知易行難啊。我們也不曉得『蠅王』的棋子潛伏在哪里,就算隨時從背後捅我們一刀也不足為奇。要是不審慎行動的話,到時候又會任由他人利用,只能事後躲在被子里偷哭喔。」
要不是著了『蠅王』的道,『新選組』的名號原本也不會是倒幕派氣勢高漲的主因之一。『吸血姬』她們已經一敗塗地了——沒有人能保證下次絕對會平安順遂。
或許自己只是再度被人玩弄于股掌之中也說不定。
「倒幕派熊熊燃起了導火線,只要稍有刺激就會爆炸。一旦暴力的矛頭指向公主大人,到時候我才不管這個國家的未來會變成怎樣——我會把公主大人的人身安全放在第一順位,優先讓您脫離這個地方。」
「哎呀,能做多少就做多少吧。將軍大人和其他人都在奮戰當中,總不能只有我們悠悠哉哉地睡大頭覺吧。公主大人請盡情做您想做的事情,我們會全力協助您的。」
「謝謝你們。」
『吸血姬』為雙胞胎的關心表達謝意,並且注視著前方。
「沒問題的,一切都會進行得很順利——因為本公主是受命運鍾愛的本國正統君王嘛。況且還有你們在啊。」
最後『吸血姬』握緊了雙胞胎的手後,便動身迎向自己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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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血姬』她們在山路上走了很久。
最後前方終于出現了莊嚴肅穆的佛寺。那是一座非常古老的建築物,四周環繞著看似樹齡悠久的粗壯樹木。這里似乎就是倒幕派在這座山里的根據地。入口處插著一面告示牌,上頭以凌亂的筆法寫著『司令部』幾個字,而且每個地方都擺放著炮台。
篝火散發絢爛的光輝,寺院腹地內響起了像是兵員進行訓練的吆喝聲。大門緊閉深鎖,無從得知內部的情況。
既然名為司令部,那麼倒幕派的首領——至少現場指揮官應該會在這里才對。『吸血姬』要跟那家伙接觸,然後表明『新選組』局長的身分進行交涉,藉此確保自己的立場。
這是第一步。
不能在這里跌倒。
戒備似乎相當森嚴,一批看似訓練有素的家伙正在巡邏當中。這些家伙很快就發現格外醒目的『吸血姬』一行人,並粗聲粗氣地叫住了她們。
「站住!」
好了,接下來才是重頭戲。
之前在路上遇到成群的倒幕派暴徒時,『吸血姬』等人裝作沒事地從他們身邊經過。雖然對方出言調戲,但被雙胞胎一瞪就逃走了,不然就是變得稍微配合一點。不過接下來可不能這麼做了,『吸血姬』打起精神。
這些家伙一本正經地表現出緊張的態度,個個手持武器朝這邊聚集過來。
『吸血姬』她們很快就被包圍了。
「可疑的家伙,你們是什麼人!?前方禁止進入喔!」
一名全身佩戴盔甲的彪形大漢騎在同樣披著裝甲的軍馬上,手持長柄的三叉戟出言恐嚇。他的打扮落伍至極,而且在山里騎馬反而很不方便吧——
甚至可以用滑稽來形容了,不過本人大概非常認真吧。
真的就像戰爭游戲一樣。
蠢死了。
大概是不爽有人坐在馬背上強制盤問她們敬愛的主人吧——只見雙胞胎一副殺氣騰騰的樣子。『血眼』往握著青龍刀的手里使力,連『血祭』也蹙起了眉頭。
只要雙胞胎聯手出擊,要打敗這名虛有其表的盔甲武士,簡直就像扭斷嬰兒的手一樣容易。不過對方或許是早有預謀才挑釁她們也說不定。
他可能想誘使兩人先行出手,接著再以正當防衛的名義發動攻擊。如果這名盔甲武士是『蠅王』的棋子,自然會想在『吸血姬』等人展開談判前擊潰她們。
從外表上很難區分『蠅王』的棋子到底是誰,只要是陌生的面孔全都值得懷疑。雖然自己好像就要變得疑神疑鬼的了,但對方也有可能只是一般人而已。
如今不宜在此處發生混戰。
『吸血姬』她們已經深入戰場,周圍到處都是全副武裝的倒幕派。雖然剛才開玩笑地說什麼要把所有人都殺光,但畢竟對方人數眾多——要這麼做恐怕沒那麼容易吧。
況且她們原本就不是來跟人打架的。
「你太狂妄了!」
正當『吸血姬』陷入沉思的時候,心直口快的『血眼』已經忍不住發出了怒吼。
「你可知道這位是誰嗎!?這位大人身分尊貴,當年像你這種死老百姓根本沒人敢跟她說話,還不趕快退下!」
「什、什麼……?」
盔甲武士似乎沒聽清楚『血眼』說的話,不過他有點退縮了。
雖然外表打扮得威風凜凜,但這名彪形大漢原本可能也只是一般人吧。
盔甲武士明顯被『血眼』的氣勢給震懾住了,不過隨即又像是想要從中掙脫似地粗著嗓子說:
「怎、怎麼——原來是女的啊?女人上戰場能做什麼?只會礙手礙腳而已!你們還是趕緊回家煮飯吧!」
「喂喂喂,你這家伙,是女人又怎樣?在四百年漫長的太平盛世中,男人只是軟趴趴地坐著不動,相較之下女人要強得多了!」
雙方已經徹底變成了互相數落的狀態。『血眼』的壞習慣是一被人挑釁就會動怒——不過由于主人遭受侮辱,她大概也比往常更快認真起來吧。
就在『血眼』理屈詞窮地瞪著盔甲武士之際,『吸血姬』拉著她的衣服讓她後退三步——然後自己往前站了出去。
和騎馬的人相比,『吸血姬』顯得十分嬌小。
不過『吸血姬』卻有種特別引人注目的特殊氣質。
所有人的視線同時投向這名石蒜花色少女。
「你、你這家伙到底——那發色是?」
盔甲武士從馬背上挺身看著這邊。月光與篝火把寺廟周圍照得比白天還要明亮,『吸血姬』的臉及頭發大概也都清晰可見吧。況且拚了命擋下隕石的英雄——『新選組』局長在一般大眾之中可是赫赫有名。
「本公主這張臉,還有這個發色——你總不可能不認得吧?」
『吸血姬』豪邁地撥動頭發,同時高聲報上名號。
她把小小的胸部挺到極限,雙眼炯炯有神。
「雖然不喜歡這種說法,但你們真的太狂妄了!本公主可是眾所皆知的『新選組』局長,『吸血姬』大人喔!讓本公主跟這個戰地的指揮官見面!本公主倒要仔細問清楚,到底是誰准你們開開心心地玩這種戰爭游戲!」
「吸、『吸血姬』……?這怎麼可能,不過——會是這種小孩嗎?」
盔甲武士與好奇地聚集過來的伙伴們面面相覷。
產生效果了。
『吸血姬』經常大搖大擺地在城下町里隨意游蕩,好歹也算是個名人。其中應該也有曾經見過她的人吧。『吸血姬』是貨真價實的『新選組』局長,只要確定她就是本人,在某種程度上便能橫行無阻。
至少可以見到地位比這種巡邏小兵更高的人——運氣好甚至能跟這個戰地的指揮官會面。再來就是藉由談判壓制住倒幕派了。
現在正是要堅持下去的時候。
『吸血姬』下定決心睥睨著四周。
同時盡可能營造出高貴、華麗、有如童話般的氛圍。
這樣應該就能打動視『吸血姬』為英雄的一般大眾才對。
『吸血姬』有如歌舞伎演員般甩亂了頭發,裝腔作勢地說:
「不要拖拖拉拉的!此時此刻曆史也還在劇烈變動當中,令本公主感到心急如焚啊!就是現在了,現在正是日本的黎明啊!」
聽到『吸血姬』斬釘截鐵地這麼說,盔甲武士嚇得往後仰身——從馬背上摔落下來。
他抱著頭誠惶誠恐地望向這邊。
再多推一把吧。
「還在摩蹭什麼啊?這個國家的未來可能因你一念之間而改變喔。你想害旭日永不升起嗎?你能負責嗎?本公主擔得起這個責任!無論何時,本公主都有決心背負這整個國家!」
那是關鍵性的經典台詞。
「畢竟本公主可是受命運鍾愛的本國正統君王啊!」
『吸血姬』比往常更加理直氣壯地說出了平時常說的話。
自己彷佛就是為了在這個瞬間說出口才再三進行練習。一切就好像事前演練一樣。然而,盡管『吸血姬』過去重複無數次這段冠冕堂皇的話,此時話語本身卻突然具有實質的份量,甚至足以在曆史上留名。
雙胞胎好像覺得很耀眼似地看著這樣的主人。
『吸血姬』宏亮的聲音響徹了深山之中——
那是決定性的一句話。
以盔甲武士為首聚集起來的倒幕派成員們同時平伏在地上,騎馬者也從馬背上摔落下來。所有人宛如退潮似地逐漸後退,這幅景象宛如一場笑話,又彷佛正在上演著一出小短劇。
倒幕派確實為數眾多,不過成員個個都是平凡人,直到昨天以前還在正常地耕田或是做買賣。
這些人從未接觸過身分高貴而值得敬畏者。
他們只是一群無名小卒罷了。
不僅未曾站在曆史的轉捩點上,也不具備背負本國未來的責任感與立場。平民百姓的身分既是他們的優勢,同時也是劣勢。平凡人不喜歡、也無法成為曆史上的登場人物,因為他們活在與這種事物無關的日常生活之中。
所以他們才會感到害怕。
『吸血姬』以宛如故事主角般的氣魄壓倒了他們。
他們個個畢恭畢敬,正如同面對尊貴之人時應該要有的態度。
不過這卻是一條險路,自己也有可能不被當成一回事。如此一來就無計可施了。『吸血姬』緊張地冒著冷汗。
要是自己能長得更高、更有威嚴,變成一位美麗的大人就好了,可是曆史不可能停下來等她。不過她必須凝聚自身的一切,努力挺起胸部,好讓嬌小的身體顯得氣度非凡,同時行為舉止也要表現得像是英雄才行。
『吸血姬』此生絕無僅有的登台亮相。
如今正式演出了。
「請、請稍等一下——現現現、現在!我立刻去叫上頭的人!」
盔甲武士可憐兮兮地直打哆嗦,驚慌失措地一屁股跌坐地上,就這樣維持著這種姿勢往後退。
他求救似地敲著寺院的牆壁,央求里面的人開門。于是厚重的門扉緩緩開啟了。
彷佛未來就在眼前延展而開一般。
❀ ❀ ❀
事情進展得很順利。
『吸血姬』放心地籲了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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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贏了這場賭局。自己的名號與容貌派上了用場。雖然接下來才是關鍵,但她確實感受到自己大大地跨出了一步。
曾經痛恨鄙夷的立場,如今變成了自己的武器。
不管是『新選組』局長一職,還是天皇家之女的血統,如今終于都變成屬于自己的東西了。她覺得自己總算變得名符其實——不再只是個空洞的道具。
喜悅一點一滴地湧上心頭。
自己幫上忙了。
為了這個國家、未來,還有心愛的人們,自己也能做些什麼了。
不過她感動得渾身發抖也只是眨眼間的事情。
彷佛早已看准了『吸血姬』獲得微薄的成就感後短暫松懈下來的空檔,某人在這個甚至可以感受到惡意的時機接近而來。
一陣腳步聲響起。『吸血姬』嚇了一跳,連忙回過頭去。
只見某人從她背後跑了過來。
而且還選在這麼湊巧的時間點上。
簡直就像是故意礙事一樣。
由于雙胞胎正提防著盔甲武士們,同時恍惚地看著主人的英姿,這會兒兩人
都因為事發突然而反應不過來,可以說被殺了個措手不及。
當然,平伏在地上的倒幕派成員們也瞬間動彈不得。
就在所有人都靜止不動的時候,那個人大張旗鼓地闖進了舞台。
「拜見『新選組』局長——『吸血姬』大人!」
那是個陌生的少女。
外表沒有值得一提的特徵,很難讓人留下深刻的印象。不過盡管整個人並不起眼,臉蛋卻長得眉清目秀。這也難怪——因為她身上穿著『大奧』的制服。『大奧』是網羅了全國各地美少女的愛巢(後宮),姿色自然受到一定程度的重視。
雖然『吸血姬』也曾隸屬于『大奧』,但她卻被幽禁在地下監獄之中,和其他學生沒什麼交流,交游也不廣闊。『大奧』學生多達三千人,其中就算有她不認得的面孔也是沒辦法的事情——
有別于那溫順的外表,少女擁有雄偉的雙峰。制服的布料被大大地撐起,幾乎都要破了。一頭黑發用毛球狀的發飾綁了起來,制服也是黑色的。她雙手抱著一封信,乍看之下身上沒有任何武裝。
剎那間觀察到這些要素後——『吸血姬』斷定情況不妙。
這里是倒幕派的戰地,而對他們來說,幕府相關人員是不共戴天的仇敵——可是跟幕府關系匪淺的『大奧』學生卻在此時來到了這里。老實說,就算這個少女被折磨至死也無可厚非。
而且『吸血姬』才剛表明自己的立場,這會兒寺院終于准備要敞開門戶了。如果現在跟『大奧』的人交談,或是給予保護的話,好不容易得到的信任與回響全都會化為烏有。
『吸血姬』一瞬間不知該如何是好。
就在『吸血姬』說不出話來的時候,『大奧』的少女拚命地接近而來。
不過她突然倏地停下了腳步。
「不要再靠近了。」
是『血眼』。
她瞬間提起青龍刀抵住少女的臉威嚇著說。青龍刀淺淺地割傷少女的額頭,鮮血滴落下來。『血眼』的判斷是正確的。目前不宜與『大奧』學生接觸,雖然好奇少女所為何來,但當下還是應該把她趕走才對。
倒幕派成員們以疑惑的眼神看著這邊。
所謂的『新選組』局長果然是騙人的,其實她是跟幕府有關的人吧。不然就是背地里跟幕府勾結打著什麼壞主意——『吸血姬』可以切身感受到他們投來的不信任感與疑問。
眼前的情勢不對。氣氛再度變得緊張起來。
「我不會要求您把武器收起來!維持這樣也沒關系!」
不過『大奧』學生個個都是渾身浴血奮戰到最後的猛將,根本不可能害怕區區的刀刃。這下不妙了。少女也不擦掉滴垂的鮮血,直接遞上了手中那封信。
「您會提防我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不過,等您看過這封信之後再來殺我也不遲!若不是因為有十萬火急的要事,我也不會單獨來到這種地方——懇請您務必過目!」
她也是抱著必死的決心來到這里嗎?
想來也是。這里是倒幕派的根據地,山路上對幕府懷有敵意的人不計其數。她好不容易才克服艱辛的路途抵達了這里。
少女身上帶有什麼重要的使命嗎?
然後少女說出了自己無法忽視的名字。
「這是『大奧』排名第四的『百手姬』大人要給您的密函!」
「『百手姬』——是櫻嗎?」
『吸血姬』下意識地回答。
『百手姬』——櫻是『吸血姬』崇拜的英雄。畢竟她是為自己的人生帶來希望的恩人,如果她真的派人捎來了機密文件,自己絕不能視而不見。
「櫻要給本公主的密函?這是怎麼一回事——櫻應該去了『黑船』那邊才對,她在那里發生了什麼事情嗎?」
「等一下,公主大人。您先冷靜點,待我看來。」
『血祭』制止了忍不住想要挺身向前的『吸血姬』,然後采取了行動。她從『大奧』的少女手中一把搶走密函,細心地調查起來。先是仔細檢視外觀,確認其中是否藏有毒物及刀刃。
接著慎重地拆開封口,重新檢閱密函的內容。
「嗯〜收件人姓名等等文字確實是『百手姬』的筆跡。在地下監獄時她曾教我讀書寫字,所以我認得……嗯?這是什麼?」
『血祭』從信封里取出某種東西。
那是一朵石蒜花。
櫻曾經說過。逃離地下監獄時,『吸血姬』留下了一封信給她。而為了避免被幕府的人發現,櫻利用自身的特殊能力將信變成石蒜花處理掉了。
那是只屬于『吸血姬』與櫻的回憶,所以她確定這封密函確實出于櫻之手。石蒜花就是證據,錯不了的——櫻究竟想傳達什麼訊息給自己呢?
『吸血姬』不顧一切地朝『血祭』的手中窺探。
好想知道櫻要告訴自己什麼。因為自己最喜歡她了。那是『吸血姬』純情的表現,就像呼吸一樣理所當然。
「——公主大人!」
『血眼』發出了僵硬的叫聲。
『血眼』是身經百戰的武士,只有她才能應付這一瞬間發生的怪事。雖然『血祭』也抬起了頭,可是因為專心檢查信件的內容,她慢了一拍才反應過來。
而『吸血姬』眼里只有信的存在。
所以能夠采取行動的就只有『血眼』了——
『血眼』突然抱緊『吸血姬』撲倒在地上,害她嚇了一跳。她感到困惑不已。腦袋一片空白,完全摸不著頭緒。
「血、『血眼』……?怎麼了?」
說到這里,『吸血姬』突然注意到一件事。
『血眼』背上插著一把陌生的黑色日本刀。不對,是『血眼』舍身擋下了襲擊『吸血姬』的這把刀。她主動承受攻擊,只為保護自己的主人。
連身經百戰的『血眼』也無法彈開刀子或是徹底阻擋下來,只好犧牲自己了。
這次突襲就是這麼地用盡心機。
漆黑的日本刀從『血眼』的腰側深深地刺入體內,從外面幾乎只看得見刀柄的部分。刀刃貫穿『血眼』厚實的身體,從胸口一帶竄出頭來。
鮮血四處飛濺,被『血眼』抱在懷里的『吸血姬』沾了滿臉的血汙。
「啊,咦——?」
『吸血姬』依然無法理解眼前的狀況,只發出了怪叫聲。
『血眼』代替自己遇刺了。為什麼?是誰干的?為何要這麼做?『吸血姬』感到莫名其妙,急得眼淚都流出來了——她就這樣不知所措地抬起了頭。
「一瞬間避開了要害是嗎?哎呀,你真的好厲害好厲害好厲害呢……」
這時,『大奧』的少女莞爾一笑。
在月光底下,那張臉宛如尸體般毫無生氣。
身分不明的她天真地拍著手——
「了不起,果然是鍛煉方式不同吧?讓人好羨慕呢,哎呀,真是太精采了!像我這種連突襲都做不好的家伙簡直就是外行人嘛!」
她害羞似地臉紅起來。
嘴上掛著宛如能面般的詭譎笑容。
「啊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又失敗了。我可以稍微更正一下剛才的發言嗎?對不起,我連傳個命令都丟三落四的!」
少女頻頻低頭,態度顯得格外卑躬屈膝。
這位疑似刺殺『血眼』的凶嫌——用指尖拭去濺到身上的鮮血。
「這份密函不是『百手姬』大人寄的。我也真該死,這才是重點嘛。哎呀,是我太粗心了!」
她的肌膚黑得異常。不,是某種黑色物體從制服的縫隙間透出來覆蓋了她的肌膚。無論指尖、小腿肚、眼睛、鼻子,還是嘴巴,甚至連頭發都包得緊緊的,臉上畫著令人毛骨悚然的一排鋸齒狀圖案。
「這是排名第一的『蠅王』大人要給你的密函啦!」
變成這副怪里怪氣的姿態後,『大奧』的少女張開了雙臂。
「這封密函上只寫了些沒什麼意義的內容喔。而我奉命傳達重點——喔喲?」
『血祭』扔下密函,彎身拾起方才盔甲武士墜馬時掉落的三叉戟,滿懷殺意地投擲出去。同時她發出極為憤怒的吼叫聲,根本無法想像平時她是個溫和沉穩的人。
不過那把長槍卻只貫穿了那位『大奧』學生的制服。一身黑的少女宛如金蟬脫殼般擺脫制服向上躍起。
這叫替身術,是一種現代早已失傳的忍術。
這名黑漆漆的少女,是善于卑劣暗算及諜報活動等等的忍者後裔嗎?
之前藏在制服底下的肌膚同樣都被詭異的黑色素材所包覆,雄偉的雙峰好像憋得很不舒服。全黑的身體很容易混進黑暗之中。
少女倒掛在樹枝上,只有臉上那排鋸齒狀的花紋閃閃發光——有如妖怪的她開口說:
「『蠅王』大人要我捎個口信。『喲,公主大人,你給我添了好多麻煩呢。不過現在倒也變成一段美好的回憶了——』。」
話語里蘊含著格外強烈的惡意。
「『最後就幫我一點點小忙吧』……以上!」
嘻嘻嘻,少女發出像是磨牙的聲音。
嘲笑著這位說不定能成為英雄的純情少女——『吸血姬』。
❀ ❀ ❀
『吸血姬』聽到一陣非常猛烈的心跳聲。
那是自己的心髒急促鼓動的聲音。絕不可能逃離的宿命——天皇家之血在自己體內四處奔騰。如今緊抱著自己的『血眼』,她的心跳聲微弱得幾乎快被自己的掩蓋過去了。那個溫柔的聲音正緩慢地淡去消失。
『血眼』用龐大的身軀包覆著『吸血姬』,將她擁入懷里保護著。仿照哺乳的動作攝食鮮血時,自己也經常像這樣和『血眼』緊貼在一起,所以那是自己很熟悉的體溫與心跳。不過這一切正急遽地消失當中。
她不僅是最重要的部下,同時也好像自己的姊姊,彼此之間已經形同家人了——
可是她的生命卻隨著每次心跳而變得愈來愈衰弱。
這簡直莫名其妙——雖然理智可以理解,但心卻跟不上大腦。『吸血姬』不願接受,也不想去感受『血眼』正逐漸死去的事實。
「啊……?」
『吸血姬』連擦去臉上沾到的鮮血都辦不到。
在仍舊被『血眼』壓在地上的狀態下,『吸血姬』戰戰兢兢地伸出手指沿著『血眼』的身體移動。她感覺自己全身都在發抖。盡管兩人緊貼著彼此,自己的指尖卻猶疑不定,始終碰觸不到『血眼』。
「『血眼』?」
雖然『吸血姬』並不覺得冷,但牙齒震得咯咯作響,連話都不能好好說。
明明剛才自己還表現得一副威風凜凜的樣子,現在卻像小嬰兒一樣軟弱無力,什麼也辦不到。『吸血姬』厭惡這樣的自己,于是扭動著身體拚命呼喊。
「吶,你不要緊吧?被刺中了嗎?」
『吸血姬』像是對父母親撒嬌似地呼喚了好幾次。
可是『血眼』並沒有回答。
『血眼』將全部的體重壓在自己身上,一動也不動。她的身體正急速地變得冰冷。就在『吸血姬』移動指尖探尋著『血眼』的體溫時,她突然摸到一團黏糊糊的東西。『吸血姬』提心吊膽地把自己的手掌舉到眼前。
上頭沾滿了鮮紅色的血。
即使看到這幕景象,『吸血姬』還是產生不了真實感。
她不願承認現實。
「不會吧?」
『吸血姬』用臉頰輕輕磨蹭『血眼』緊貼著自己的臉。不知不覺間眼淚奪眶而出,變得好像在拭淚一樣。雖然『吸血姬』能操控各式各樣的特殊能力,但身體能力並不怎麼強。不僅無法抱著體格強壯的『血眼』扶她起來,如今也已經沒那種力氣了。
『吸血姬』只是一味地仰躺在地上,任由從樹梢間探出頭來的繁星照耀自己——同時像個悲劇主角般啜泣不止。她覺得既害怕又厭煩,渾身都動彈不得了。
「不要開玩笑了,『血眼』。你被岩石砸中都還能活躍亂跳的不是嗎——只是被刺一下不可能會有事吧?」
雖然『吸血姬』以顫抖的聲音這麼說,但在常識上她已經明白了。人類是很容易死去的生物,五髒六腑被刀子攬爛就會死。這是很理所當然的事情,即便是身強體健、恢複能力驚人的新人類也不例外。內髒損壞會導致死亡,這對生物來說是再自然也不過的事實。
況且『血眼』這對雙胞胎又不是諸大名的純種公主們。雖然說是新人類,但她們混了許多不同的血統,本質上跟一般人極為相近。她們之所以不太使用特殊能力,主要是因為血統淡了,施展不出多強大的力量。
所以她們只能窮究武藝,規規矩矩地從生物面上強化自己。
即使如此,兩人還是活到了今天。她們是天下無雙的豪傑,是不比超能力者遜色的武術家。不過也就只能到此為止了。她們畢竟是普通人,沒有不死之身或超強恢複能力這類耍詐的秘技——意即便利的特殊能力。只要受了致命傷,她們就一定會死。
不過這都是狗屁。『吸血姬』不願相信,也無法接受。
『血眼』很強。
她總是保護著自己。
自己是什麼時候認識了以盜賊身分在皇居附近興風作浪的她們呢?那是『吸血姬』幾乎還不懂事,對于自己的宿命也還不明瞭的時候。出于幼稚的正義感,她玩鬧著制服了兩人,並收為自己的部下。就好像童話故事一樣。
現在回想起來,兩人或許只是一時興起陪小孩子玩耍也說不定。當初她們恐怕只是想打發時間吧,不過就在形影不離地一同生活的這段期間內,她們變成了比誰都還要重要的伙伴與家人。
天皇對『吸血姬』深惡痛絕,把她像是賣掉似地嫁進了將軍家——最後甚至拿體內可能混入賤民的血當作理由,企圖以放血的方式收拾掉她。比起這樣的天皇和真正的家人,『吸血姬』更愛她們。
只要跟她們在一起,『吸血姬』就覺得自己無所不能。
畢竟她們真的很強。『血祭』和『血眼』才是英雄。如果換作是其他時代,她們可能真的會被這麼稱呼吧。
『吸血姬』從沒見過『血眼』打輸。
而且她也幾乎沒受過傷。『血眼』一直都是自己豪爽又可靠的姊姊,她不可能會死的。因為從未想過這種結果,『吸血姬』才會不停發著抖。她就像被丟進陌生小鎮里的幼童般害怕不已。
『吸血姬』滾滾而落的眼淚沾到了『血眼』的臉頰。
『血眼』稍微睜開了眼睛。一直以來都是這樣。每當『吸血姬』流淚時,『血眼』總是一副為難又嫌麻煩的態度——可是她一定會幫助自己。
「您這什麼表情啊,公主大人。」
不曉得是不是處于半夢半醒的狀態,『血眼』吐著微弱的氣息恍惚地說。
她連聲哄著「好乖好乖」,同時寶貝地輕撫著『吸血姬』的頭。
「你這孩子真讓人放心不下——」
話只說到這里。
『血眼』弓起身子咳嗽不止。懷里的『吸血姬』遭到猛力壓迫而發出慘叫聲。這種時候『血眼』依然心系著主人,她有些愧疚地看著『吸血姬』,並吐出了多得嚇人的鮮血。
她的血弄髒了『吸血姬』的臉。
『血眼』似乎非常痛苦。不曉得是不是渾身受到劇痛侵襲,她冷汗直流地嘔吐起來,同時咳了好幾次血。這太奇怪了。雖然傷及內髒也會吐血,但這種血量並不尋常。難道刺殺她的刀上抹了毒——
「嘻嘻嘻!哎呀,不好意思,我這個人就是手腳不乾淨呢!」
宛如惡魔般一身漆黑的女人倒掛在樹上笑了。
即便在這種狀態下,她還是輕巧地閃開了『血祭』一時激動扔過來的粗針及鎖鏈。全黑的裝扮與黑暗融為一體而難以捕捉。只有那排鋸齒狀的花紋顯得特別醒目,彷佛整片黑暗都在嘲笑她們一般。
「刺穿那個人的日本刀前端沾有『蠍姬』大人的血液。她的身體從發梢到體液全是劇毒,可以分解各種物質喔。就算再怎麼鍛煉也沒意義,最後還是會落得體內全數溶解而死的下場,很可憐對吧?」
那種表面恭維、實則充滿鄙夷的語氣,令人感到相當不快。
不過,不曉得是不是想繼續刺激『吸血姬』她們——黑漆漆的女人滔滔不絕地說:
「可是啊,由于毒性實在太強了,運送的時候也很辛苦呢。我在外頭罩了好幾層套子,還要算准套子剛好溶完的時間——嘻嘻嘻,幸好一切好像都進行得很順利呢!」
剎那間,『血祭』發出了無聲的怒吼並沖了過去,手里還握著姊姊的青龍刀。平常『血祭』臉上總是掛著溫柔的笑容,不過現在卻完全面無表情。憤怒徹底支配了她的理智。
這也難怪,畢竟雙胞胎姊姊——她的分身就要死了。『血祭』一定像是身體被扯掉一半那般哀痛吧,老是一派從容的她恐怕也無法再繼續保持冷靜了。
不過一身黑的女人大概也早就料到『血祭』會像這樣氣昏了頭吧。
『血祭』雜亂無章的動作似乎被女人輕易地看穿了,手里揮舞的青龍刀怎麼樣都打不中對手,幾乎到了令人火大的程度。落空的斬擊把一身黑的女人停留的樹木橫劈成兩半。樹木倒落下來發出劇烈的聲響,樹葉宛如紙屑般四處飛散。
盡管遭人愚弄,『血祭』依然果斷地進攻。哪怕只是白費力氣,她還是不顧一切地橫沖直撞。『血祭』咬緊牙關,竭盡了所有的激情,不過殘酷的是,她的所有攻擊都徒勞無功地在黑暗中揮空——毫無意義可言。
刀刃接連砍落樹木,不協調的聲音陣陣響起。
這時,『血眼』輕輕地把手貼在『吸血姬』的臉頰上。
她似乎也明白自己的生命即將走到盡頭。『血眼』是個身經百戰的武士,過去曾三番兩次地死里逃生,所以她對死亡一事再熟悉不過了,對于自己的心髒還能跳多久早已瞭然于心。
「別哭,畢竟你也只有笑容這個優點可取了。」
『血眼』以身作則似地笑了。
明明平常老是板著一張臉。
偏偏在這種時候露出笑容。
「你的笑容是我們的寶物。我倆曾是
微不足道的盜賊,卻因為你而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貴的寶物。」
含著血沫的嘶啞聲音逐漸淡去隱沒。
最後——
「所以笑一個吧——我們的公主大人。」
就這樣結束了。
『血眼』再也沒有張開過嘴唇。
她還有微弱的呼吸,所以並沒有死,可是卻失去了意識。要是就這麼放著她不管,恐怕也撐不了幾分鍾吧。她會死,『血眼』就要死了。
可是自己什麼也辦不到。
「『血眼』?」
『吸血姬』無力地出聲呼喚。
「『血眼』……?」
明明她都說過不要哭了,自己卻笑不出來,只能一味地哭泣。
事實上現在也不是流淚的時候了——某種東西從黑暗深處的草叢後方接連現身。彷佛從黑暗中滲透出來般,那些東西同時朝這邊蜂擁而上。
那是大批身穿『大奧』制服的少女們。她們個個手握刀械與長槍,高聲吶喊著沖了過來。仔細一看,這些少女的臉及手臂都層層纏繞著皮帶。
『百手姬』——櫻身上也裹著同樣的皮帶。這是怎麼一回事?簡直教人無法理解嘛!
『吸血姬』已經完全摸不著頭緒了。
眨眼間,身穿『大奧』制服的少女們踹開倒幕派根據地寺院開到一半的大門,闖了進去。頓時血沫飛濺、悲鳴四起,這怎麼看都像是一場襲擊。『大奧』對倒幕派發動了夜襲。
血雨從天而降。
『吸血姬』明白自己再度徹底被利用了。表面上看起來是『吸血姬』讓寺院打開大門,然後『大奧』的學生再趁機闖進去——換言之,『吸血姬』變成了『大奧』的引路人。
她把『大奧』這個敵人引進了倒幕派的根據地。
雖然實情並非如此,但在旁人眼里看來卻是這樣。逐漸掌握的信任全都毀于一旦。『吸血姬』果然是站在『大奧』那邊的叛徒,或是不軌之徒假藉『吸血姬』的名義演出了這場鬧劇。
不管倒幕派如何解讀,在場的『吸血姬』肯定都會被視為采取了敵對行動。無論是剛才生平難得一見的演出,還是有如故事主角般的光彩,如今全都被玷汙了。
『吸血姬』慘遭利用,被人一手推進了糞池里。
寺院內響起了慘叫聲,以及割肉斷骨鮮血四濺的怪聲。闖進去的『大奧』學生不多,頂多十幾個人而已,恐怕不足以把倒幕派徹底鏟除吧。要不了多久就會全部陣亡的。
可是最後卻會留下『大奧』襲擊倒幕派司令部的事實。倒幕派原本就處于一觸即發的狀態,這下恐怕會怒火攻心地直接進攻大阪城吧。以牙還牙,為伙伴報仇的狂熱信念將徹底支配他們——
然後『吸血姬』就再也無法阻止了。
她信用全失,還逐漸失去一名可靠的伙伴。這樣哭喪著臉的軟弱少女不可能憑著一己之力扭轉現況。沒希望了,對方一定不會把自己的話聽進去。
剛才還平伏在地上的盔甲武士們朝著這邊破口大罵。騙子、叛徒、卑鄙下流、詐欺犯、可惡的臭丫頭——
不對。
『吸血姬』無力地搖著頭。
事情不該是這樣的。為了避免以血洗血的戰爭,為了盡量減少犧牲,在不流血的狀況下和平收場——她才會來到這里。她拚了命地費盡唇舌,盡其所能地努力過了。
為什麼還會像這樣渾身浴血、蒙受眾人的怒罵呢?
到底是哪里不對了?
自己只是想追求和平的未來——
「『血眼』,本公主該怎麼辦才好?」
『吸血姬』向已經變得冰冷的可靠部下——『血眼』發問。
同時抽抽搭搭地哭著抓住她的身體。
「本公主該怎麼辦才好嘛——吶,『血眼』?」
『血眼』並沒有回答。
這段期間內,寺院內仍持續發生殺戮的斗爭。騷動愈演愈烈,不久將擴及群山與大阪城,最後吞噬掉這個國家的一切吧。之後就是令人不願想像的人間煉獄了。到處血流成河,死尸堆積如山。
洗也洗不掉的髒汙,將徹底埋沒這個國家的未來。
就是因為不願見到這幕景象,自己才會抬頭挺胸地努力到今天。為了和平、愛與希望,她相信自己多少能做點什麼。
可是——
結果她卻只是在這種地方發呆,什麼也辦不到。
她心碎了。
『吸血姬』只能無力地低著頭。
自信心蕩然無存,連指尖都動不了了。
父母親把她當成廢物丟進了『大奧』里,還企圖用放血的方式殺掉她。不僅家人無法信任,連賭上性命戰斗也得不到回報。而且戀情無望開花結果,伙伴又命在旦夕,再也沒有人聽得見自己的聲音了。
這樣自己不就只能一直蹲在黑暗的深淵里嗎?
「………?」
不過,就在『吸血姬』即將對一切死心的瞬間。
天空奇跡似地變得光明燦爛。
彷佛受到引導一般,『吸血姬』反射性地抬起了臉,輕輕轉頭面向夜空。
那里有一道光。是彗星嗎?那道光一直線地飛往大阪城。
同時灑下了許多耀眼的粒子,毫不遲疑地劃破黑暗。
就好像流星一樣。
『吸血姬』本能地意識到了。全身抖個不停。她的第六感告訴自己——當她還在『大奧』地下監獄里每日低頭哭泣,因為自身的軟弱無力而一籌莫展的時候,有個人給了自己勇氣與希望。
那個人把痛苦化為武器,只為了愛而奮戰——
她是『吸血姬』的英雄。
「櫻?」
『吸血姬』下意識地說出了這個名字。神聖莊嚴的光輝逐漸照亮了鮮血淋漓的世界。
彷佛斥責著只能默默看著這幕有如惡夢般景象的『吸血姬』,同時卻也像是在鼓勵、扶持、引導著她。
「是櫻嗎……?」
『吸血姬』不知道那是什麼。
那道光很快就劃過山巔,隨即朝遠方離去消失。看來果然是往大阪城一帶飛去了,可是上方幾乎都被樹林擋住,根本無從確認。
不過這樣就夠了。
那道光芒帶來了微薄的光明,讓『吸血姬』想起了櫻。
對她的思慕、憧憬——以及愛,讓『吸血姬』重新打起精神。體內的血好像突然開始流動了。情感接連湧現,變成促使自己活下去的動力。
沒錯。
自己還在拖拖拉拉地哭什麼啊。
即使被扯掉雙手雙腳,故鄉遭到大火焚毀,甚至不得不與愛人分離——櫻還是不屈不撓地面對了一切。她起身對抗自身的命運,不停地向前邁進。
反觀自己手腳健全,人也活得好好的。既然如此,自己也沒道理辦不到。
『吸血姬』用全身抱著『血眼』站了起來。雖然一開始搖搖晃晃的,但勉強還是站穩了。
這里是自己的戰場。只有在戰場上死去的人才會倒下不動。自己得活下去和自身的命運搏斗才行。
腦袋也開始運轉了起來。只要利用自己體內蘊含的無數特殊能力,『血眼』或許就能得救了也說不定。畢竟『吸血姬』也擁有治療的力量。一身黑的女人曾經提到什麼『蠍姬』的毒,雖然不知道那東西有多可怕——但自己一定會引發奇跡,化不可能為可能。她絕不會讓『血眼』死掉的。
包含『血眼』與『血祭』在內,她要拯救所有的人。
雖然自己發下豪語說要扛起整個世界,但現在光是抱著『血眼』一個人就已經竭盡全力了。不過總有一天——她一定會身體力行地實現理想,讓自己變成能夠背負全世界的人。就像故事中的主角一樣,三番兩次地引發奇跡吧。
「櫻!」
面對著不再有一絲光芒的夜空,『吸血姬』正式宣告。
她向流星許願,同時賭上自己的名譽,聚精會神地對著她崇拜的英雄——對著依然在某個遠方戰斗的櫻發誓。
「本公主不會認輸的!不會被這點小事打垮的!不管面對什麼樣的戰場,你一定都能贏得勝利吧!本公主也會贏給你看的,就像你一樣!」
【插圖】
盡管臉上還掛著淚痕,『吸血姬』卻拚了命地露出笑容。
她聲嘶力竭地吶喊,鼓足了勁對抗著正逐漸崩壞的現狀。
「所有事情都會進展得很順利的!因為每個人都是為了愛與幸福而活!本公主的理想與希望遲早一定會實現的!直到那天來臨之前,本公主不會再流淚了!無論如何,本公主都一定會帶著自豪的笑容贏得勝利!」
朝天空發泄出心中的理想與純情後,『吸血姬』望向前方,抬頭挺胸地直視著——殘酷無比的現實。
同時毅然決然地起身面對自己的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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